本源、本义与本色:浙西南革命精神的历史阐释学论析
2022-01-01向云发郑海勇
向云发,郑海勇
(1.丽水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丽水 323000;2.丽水市莲都区农业局,浙江 丽水 323000)
一、引论
作为哲学范畴的精神,是与物质相对应的,它指归根到底由社会存在所决定的意识活动及其成果,是对社会存在的能动反映,同时,其能动性又通过实践反作用于物质世界。 革命精神意义上的精神,语义本质是主体基于某种目的性,根据自身认知水平和意图,竭尽环境条件之可能,克服现实困难而终能实现目标的意志表现, 这是一种有价值方向、有取舍选择的。 精神蕴育于主体,并表现在主体明确、 强烈且持续的目标导向和坚定的前进方向,这种精神是认知水平、理想信念、情感态度、行为意志的结构性综合表达体系,它反映的是精神主体的理想信念和人格魅力。 作为历史范畴的革命精神,是在革命历史过程中淬炼而成,随着时空转换,已演化成作为主体“产物”而与主体逐步分离并被客体化的历史过程, 这种主体的对象物无论作为一种资源性存在, 还作为一种价值性存在,都需要被挖掘、被唤醒、被提炼、被阐释、被传播。
革命精神有其生成的革命历史情境——历史过程、历史事件和历史现象等,对革命精神的理性认识,正要通过历史阐释获得“相对真理”,探寻那些隐藏在历史深处并构成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历史阐释一方面认为不存在 “唯一的真相”“绝对的确定性”的历史真实,只存在能够被我们所把握的历史事实,不可能完全达到历史真实,而只能对历史事实的理解和解释中逼近历史真实,因此,理解和解释历史的过程不可能终结, 这就是阐释学循环; 另一方面承认历史解释者的主观创造性和个体差异,但并不否认历史的客观性,历史并非解释者根据主体需要的纯粹主观建构。 历史阐释学承认“前见”对于理解和解释历史的重要意义,同时,理解和解释历史也是一个不断扬弃“前见”的过程;理解和解释历史是我们与他者、历史与现实的“视域融合”,视域融合的过程和结果并不是历史真实的“如史直书”,也不是相对主义的“主观建构”,而是形成一种“效果历史”。 不光力图解决认识论上主体与客体的对立, 也力图解决方法论上实证与理解的分裂,既避免强调“唯一客观性”的独断性和话语霸权主义, 也避免否认历史客观性的诡辩论和虚无主义,“沿着实证科学和利用辩证思维对这些科学成果进行概括的途径去追求可以达到的相对真理”。[1](P226)这是历史阐释的方法论基础。
在以历史阐释学视角观之, 对革命精神的理解和解释显然有一个“历史距离”。 “历史距离”有时间、空间和主体三个维度:在时间维度上表现为“今天”与“昨天”的“历史距离”,作为研究者,已无法穿越到“昨天”,“昨天”不可能真正还原,因为不可避免的“前见”,我们只能站在“今天”理解和解释“昨天”,立足当下现实发展,汲取已成为历史的革命精神智慧;在空间维度上表现为“此在”与“彼在”的“历史距离”,“彼在”不可能真正还原,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找到充分的历史材料, 只能根据革命遗迹、遗物、遗址、记录文本、口述史等“此在”流传物来理解和解释“彼在”;在主体维度上表现为“我们”与“他者”的“历史距离”,“他者”作为革命历史的“剧中人”已经故去,或早已淡出当时历史的情境,“我们”不可能跟“他者”直接对话,而只能通过文本(有文字记录的和没有文字记录的)这个中介、载体来理解和解释。 以上三个维度中的“昨天”“彼在”“他者”都构成了理解和解释革命精神的历史客体。 对革命精神的理解和解释中,“历史距离”有可能摒弃不可靠、不真实的历史“前见”,也可能囿于历史“前见”,遮蔽历史的某些真实,构成我们理解和解释的局限视野。 因此,不能在“历史距离”中“将自身陷入对象化或意义凝固化的主观性偏差理解, 而是要结合客观性理解实现理解过程的超越”。[2]
恩格斯曾言,“历史从哪里开始, 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 而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 理论上前后一贯的形式上的反映”。[3](P603)这体现的是历史与逻辑的内在统一和历史与现实的内在融通, 而绝非对历史偶然事件作必然性推论, 或对随意截取的历史片段作断章取义的解读, 更不是以先验理性来形而上学把握其内在思想精髓。 对革命精神以历史阐释学理解和解释的启示意义在于,历史不可能重来,不是过程性延续,而是思想性承传,思想承传是在不断理解和解释中实现, 始终表现为一种 “未完成性”。因此,要坚持以发展的眼光来把握革命精神,“革命精神也并非程式化、 固定化的精神范畴,它在不断推进的社会实践中获得了反映时代现实的新内涵……这种机械、静止、孤立看待革命精神的观点,显然违背了与时俱进的发展视点,可谓典型的形而上学思维。”[4]随着时代主题的转换、实践基础的不同,历史语境也从“革命”“战争”向“改革”“发展”变迁,革命精神的表达必然呈现不同的话语特征和表现样态。 浙西南革命精神作为浙西南革命历史的实践总结和理论表征, 通过历史阐释学的理解和解释, 使之呈现出反映时代需要的精神风貌,作为革命历史“剧中人”的英雄成为激荡新时代改革发展磅礴伟力的精神图腾。 理解和解释浙西南革命精神, 必须坚持源于历史、 融入现实、引领未来,将浙西南革命精神作为历史范畴,揭示历史事实(本源)、阐发历史藴涵(本义)、审视历史价值(本色)。
二、本源:在历史语境中追溯浙西南革命精神的根脉与源流
“历史还原,才能触及存在的历史底蕴;还原历史,才能认清此在的独立自我。历史显然已经成为深刻理解过去、全面把握现在、正确昭示未来的总钥匙”。[2]也就是说,要全面把握浙西南革命精神的精神价值,阐述其精神实质,必须回归历史,在历史语境中追溯浙西南革命精神的根脉与源流,这构成我们理解和解释浙西南革命精神的“前见”基础。
(一)浙西南革命汇成了中国革命的滚滚洪流
浙西南革命的根和源是中国革命,换言之,中国革命和浙西南革命是源与流、根与脉的关系。浙西南革命并非孤立进行, 而是中国革命的有机组成部分。 浙西南的党史、军史、革命史乃至英雄史在中国近现代史上都有着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首先, 浙西南革命反映了中国革命的基本特征。 浙西南是全国较早由中国共产党领导武装斗争的地区之一, 也是直属中共中央军委的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三军(以下简称“十三军”)的重要策源地和重要活动地区。无论十三军、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以下简称“先遣队”),还是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以下简称“挺进师”)的革命斗争,始终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进行。 十三军胜利占领缙云县城后, 极大鼓舞了浙西南各地人民的革命斗志,农民暴动风起云涌。作为浙西南地区主要革命力量的挺进师在全国革命形势陷入低潮之时,毅然决然挺进浙西南,以在中央苏区练就的革命斗争本领开展革命,奠定了浙江革命之基,长远而深刻地影响了浙江共产党人的革命斗争。 浙西南革命既反映了浙西南人民不畏强暴, 武装反抗反动统治的斗争, 也反映了中国革命在浙西南催生与发展,无论在革命的性质、动力、前途以及领导力量、指导思想等方面,都始终坚定贯彻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要求, 与全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声气相通,体现了人民战争、人民革命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特征。
其次,浙西南革命贯穿了中国革命的全过程。浙西南是全国较早建立共产党组织的重要地区,从1927 年1 月中共遂昌支部的建立,浙西南革命活动就已经开始。 浙西南也是较早由共产党领导武装起义的地区之一,遂昌县1928 年建立了浙西南地区第一支党领导下的革命武装——遂昌工农革命军,最早举行武装暴动。1935 年,挺进师在松阳建立中共浙西南特委, 披荆斩棘地创建了浙西南革命根据地,将浙西南革命斗争推向高潮,不仅长期牵制国民党军,也为浙南、浙东游击队的根据地发展创造了条件,并与浙南、浙东革命游击根据地一起成为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时期建立的十五块根据地之一,深刻影响了闽东、闽北根据地建设,使相邻的各个根据地彼此策应, 共同推进了中国革命在南方的进程, 成为中国革命在南方的一个战略支撑点,正如粟裕所说:“浙西南、浙南这个战略支撑点是在三年游击战争期间建立起来的,在以后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5](P168)抗战爆发后,在挺进师改编为新四军开赴皖南抗战时, 党中央仍然决定留下刘英等一批党的领导成员坚持斗争。 1938 年,中共浙江省委在浙南(温州)成立,并于1939 年迁至丽水。 浙西南是中共浙江省委机关驻地, 是国共合作领导浙江抗战的大后方,又是中共中央东南局、新四军军部的重要工作地区,因山高林密的地理特点,浙西南成为重要联络点和掩护隐蔽干部的地区, 为浙江抗战做出了很大贡献, 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周恩来亲到浙西南指导革命工作。解放战争时期,在党的领导下, 相继成立了浙南人民解放军第三支队、丽缙永武人民游击支队、松宣遂人民游击支队和各县武工队等, 不仅沉重打击了当地国民党反动派,也有力支持了解放军南下,直到浙江全境解放。
再次, 浙西南革命担当了策应中央红军主力战略转移的特殊使命。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央机关和中央红军面临战略转移,遂先派出先遣队,使命是吸引和牵制国民党军队,分散“围剿”力量,减轻中央红军的军事压力。 由于先遣队在江西遭遇重挫,中共苏区中央分局书记、司令员兼政委项英亲自下令以先遣队突围部队500 余人整编为挺进师,肩负先遣队未竟的特殊使命,并和闽东、闽北根据地一起,坚持游击斗争。 1935 年下半年和1936 年年底, 国民党先后两次调集约7 万和10万兵力“围剿”浙西南革命根据地。 浙西南根据地的建立吸引和牵制了国民党军大量兵力, 在浙西南这一国民党反动统治的“后院”燃起革命烈火,使国民党军首尾兼顾, 难以倾尽全力 “围剿”“追剿” 长征中的中央红军。 如果说红军长征是主战场,那么浙西南革命根据地就是分战场,浙西南虽与中央红军长征路向东西两地, 但却是中央红军战略转移这盘大棋的重要部分, 一直发挥着军事协同、战略呼应的重要作用。
最后, 浙西南革命创造性发展了中国革命的战略战术思想。 浙西南革命根据地的开创丰富和发展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这一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的理论内涵。从党的建设、军队建设到苏维埃政权建设,从群众工作到统战工作,从战略到战术,等等,浙西南革命全面践行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和中央苏区的斗争经验和发展思想,但不是简单复制和机械套用,而是灵活性运用、创造性发展。 开创浙西南革命根据地的挺进师的前身是先遣队,是身经百战的中央红军,曾经以运动性、积极性、灵活性和速决性的战略战术,为开创中央苏区和粉碎数次“围剿”作出重大贡献,在浙西南,以区域性的游击战争实践、贯彻和发展了毛泽东军事思想, 将毛泽东等在井冈山斗争中摸索和总结出来的“十六字诀”为代表的游击战术原则进一步具体化, 在浙西南异常艰苦复杂的斗争环境下有了独创性的发展, 粟裕作为主要军事领导人,实现了革命队伍从正规军到游击队转变,也实现了战略战术从阵地战到游击战转变, 并总结出游击战术六条原则 ,把“敌进我退”发展成为“敌进我进”,与敌周旋,不直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而是以迅速、灵活的游击战争牵制敌军,创建革命根据地为根本目标。
(二)浙西南革命精神有机统一于中国革命精神谱系中
如就狭义而言, 中国革命精神谱系主要指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 以党中央领导集体的主要革命活动地和重大革命历史事件为依托所形成的全国性革命精神,以及在党中央周围,并在党的领导下, 以区域性革命活动为依托所形成的区域性革命精神,前者是根,后者是脉,根滋养着脉的蓬勃繁盛,两者同体同质。浙西南革命就属于区域性革命, 同样源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同样属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革命实践。因此, 浙西南革命精神并不是片面孤立和被机械分割的,而是与全国性革命精神相互联系、相互作用,有机统一于中国革命精神谱系中。
浙西南革命精神既反映党的初心使命的精神共性,也有对红船精神、井冈山精神、苏区精神的“承”、对新四军铁军精神的“传”以及对长征精神、抗战精神的“应”,同时也表达浙西南革命在特殊使命以及独特的地理条件、斗争情势、文化传统、风土人情等具体历史条件下革命斗争在战略战术、策略原则等方面的独创性发展,形成了具体而丰富的精神特质,延伸了中国革命精神链条,扩大了中国革命精神家族,发展了中国革命精神体系。浙西南革命精神内含着中国革命的理想信念、目标导向、情感意志等基本精神要素,具有中国革命精神一脉相承的精神谱系、一以贯之的精神内核、与时俱进的精神品质,声气相通、内蕴相融。
三、本义:在视域融合中把握浙西南革命精神的内涵与本质
历史阐释学认为,历史虽因其“距离”而具有它在性,但却不是完全独立的,必然与发展着的现实相融合,从而实现历史精神的延续和承传。浙西南革命精神是红船精神、 井冈山精神和苏区精神的生动实践和继续发展, 其内涵与本质内在表达着普遍性与特殊性、源与流、根与脉的辩证统一。浙西南革命精神在理论逻辑上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浙西南地区的具体化表达; 在历史逻辑上是浙西南人民抗压斗争精神元素被激活之后的时代性表征; 在实践逻辑上是浙西南革命志士和人民群众的集体性创造; 在价值逻辑上是供给浙西南人民改革发展、干事创业的精神动力学。 同时,浙西南革命精神也表达了浙西南革命的特殊使命、特殊环境和特殊征程,淬炼成以“忠诚使命、求是挺进、植根人民”为要义表达的精神内涵,先遣队、挺进师、刘英、粟裕以及斋郎、王村口、安岱后等构成了浙西南革命精神的重要标识和特殊符号。 浙西南革命精神在革命语境中凝结生成, 在建设语境中继承发展,在改革语境中婵变升华,因此,我们在革命、 建设和改革发展的视域融合中把握浙西南革命精神的内涵与本质。
(一)忠诚使命是浙西南革命精神之魂
忠诚使命这一理想信念是浙西南革命红旗不倒、 烽火不息的根本保证。 在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失利、中央红军战略转移的大背景下,先遣队、挺进师先后成立,临危受命。尽管千难万险,刘英、粟裕坚决执行中央指示,率领挺进师毅然决然深入浙西南这一国民党统治腹心地带, 形成了以仙霞岭为中心的游击根据地, 来回往返作战,吸引、打击、调动和牵制国民党军,减轻其对中央苏区的军事压力, 从而为党中央和中央红军主力战略转移创造条件, 这一特殊使命事关中央红军乃至中国革命生死攸关的战略全局。 当时中央红军已开始长征, 革命陷入低潮。 在国民党严密统治下,浙西南地区党组织已差不多被破坏殆尽,革命斗争和白区工作也已陷入困境, 既没有地方党组织和红军队伍接应, 又没有现成的红色根据地或游击区域作为依托,同时,还有国民党军及地方保安团等重兵以待,革命斗争形势异常复杂,生存条件异常艰难,挺进师多次几乎陷入死地后重生。哪怕人员锐减至数十人,哪怕唯一电台被毁,与中央和上级党组织长时间失去联系而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第二次国共合作的消息还是从坊间传闻中得知,始终听党指挥,忠诚于初心使命,坚持革命斗争。 时任挺进师政委的刘英在浙西南革命斗争中践行了参加革命时的壮烈心志:“赤心献革命,决然无反顾”。 时任挺进师师长的粟裕在回忆中说,在浙西南三年游击战争时,就想今后要写一本书,书名就叫《信念》,来记述这一艰苦卓绝的革命岁月。无论形势如何险象丛生,对党及其所领导的革命事业的坚定信念, 始终是鼓舞革命战士前赴后继的强大精神力量,他们相信事业是正义的,正义的事业总是要胜利的。 忠诚就表现在坚决听党指挥,没有私心杂念,无论艰险如何,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始终坚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灭其身也不变其心、不改其志。在浙西南23 年的革命斗争中, 被捕杀和活埋的干部群众无以数计, 浙西南四任特委书记先后以牺牲明志, 大约1500 多名革命先辈将热血洒在这里,即使革命同志面对枪击、砍头甚至当众“开膛”,割了心肝下酒,也改变不了忠诚使命、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坚定信念,这种忠诚是彻底和无条件的,是全心全意、无怨无悔的,是不讲价钱、不打折扣的。 浙西南留下的500 多处革命遗址, 历史地见证了革命先辈忠诚使命的革命气节。
(二)求是挺进是浙西南革命精神之能
浙西南地处赣闽浙三省交界地带的山区,交通蜿蜒曲折,便于革命力量生存发展,也便于开展游击战争。 起初,挺进师并没有直接进入浙江,而是在闽浙边境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地游击作战,先后在庆元、松溪、政和、寿宁、景宁一带跟国民党福建省、 浙江省的保安团和地主反动武装发生十数次战斗, 而受人质疑和批评, 但对于刚刚遭遇失败,仅剩500 余众的疲惫之师而言,急于进入浙江的代价太大, 等到把国民党军吸引和调动到闽浙边境,然后通过庆元斋郎大捷,打开通道,挺进浙西南。任务只有一个,但完成任务的路径和方式有很多种, 这是挺进师实事求是地分析并灵活运用游击战略战术的结果,只有保存革命火种,才能最终完成任务。 挺进师的前身是中央红军的正规军团,大都来自福建、江西和湖南等地,面对浙西南的诸多新情况新问题,必须主动适应环境,创造条件, 实事求是地分析形势, 从敌强我弱的实际出发,把部队分为“突击队”和“牵制队”,调整战略战术,改变集中活动和大军团阵地作战的方式,采取分兵发动群众,独立自主地开辟游击根据地,创造性地运用毛泽东游击战争思想。1936 年6 月发动的智取王村口就是最具代表性的经典战例。 挺进师没有盲目冒进,而是尊重客观实际,但又不拘泥于条件约束;听党指挥,但又不墨守成规,不路径依赖。 1935 年之前,浙西南党组织就已领导农民开展了20 多次武装暴动。1935 年初,挺进师进入浙江时, 明知敌人重兵防守, 却毅然挺进,“挺进师”番号已然凸显其完成特殊使命的“铁军”本色。“挺进”意在先锋在前,锐意进取,开辟道路,面对强敌,敢于亮剑,不畏艰险,百折不挠,矢志不移。粟裕创造性地提出“敌进我进”的斗争策略,就是这一精神特质的真实写照。仅4 个月,就建立了以松阳、龙泉、遂昌、江山、浦城五县为中心区域,纵横百余公里的浙西南革命根据地, 与敌人进行了数百次大小战斗,打击、调动和牵制国民党数万大军和地主武装,像一把利剑插在浙江。“挺进”也有披荆斩棘、开创新局面之意。 浙西南地瘠民贫,革命队伍缺衣少食、缺枪少药、风餐露宿,挺进师在这极其艰苦环境下求生存谋发展,不可能 “等靠要”,而是要靠自己独立自主地开创,积蓄强大的精神能量,开创了浙江革命新基业,在浙西南燃起革命星星之火,激发了民众压抑已久的革命热情,成就中国革命燎原之势。
(三)植根人民是浙西南革命精神之根
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区别于其它任何“主义”的根本标志。就革命战争性质而言,浙西南革命是党领导下的人民革命, 一部浙西南革命史就是一部团结和带领浙西南人民不畏艰险、 浴血奋战并最终走向胜利的阶级抗争史, 是形成浙西南革命精神丰碑的根本动力。浙西南革命要开花结果,必须要培植适应其生存发展的土壤, 这就是人民群众的支持和拥护。 浙西南革命战争是党领导的人民战争, 是超越单纯军事行动、 得民心的政治运动,革命者既要会武装斗争,又要会做群众工作,既当战斗队,又当宣传队。 挺进师初入浙江,语言不通,人生地疏,为获得当地人民群众的理解和支持,成立地方工作团,要求没文化的红军战士每人每天找10 个群众谈心交朋友,有文化的红军战士每人每天写5 条墙头标语, 通过群众大会等各种渠道和形式宣传共产党政策主张和革命道理。 发扬中央苏区的优良传统, 创建了真正意义上的革命根据地,根据地内建立了县、区、乡、村各级苏维埃政府和工会、农会、妇女会、共青团、儿童团等革命群众组织。根据地中心区域开展了以查田造册、插标分青苗为主要内容的土地革命和“二五”减租斗争,呈现出“分田分地真忙”的新景象。人民群众革命积极性与热情逐步被调动起来, 以红军为主要负责人的地方工作团,团结、教育和改造了广大民间组织成员,张贴告民间组织弟兄书,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吸收到红军队伍中来,使其成为在党领导下的红军坚定的后盾力量, 民间组织首领陈凤生等人光荣地成为共产党员。 根据地的青壮年农民踊跃参加红军,出现父送子、妻送郎参军的动人场面,挺进师部队迅速扩大,由刚入浙时的500多人发展到1200 余人, 游击队人数也达到千余人。 在畲族集聚区,我党民族政策得到很好贯彻,许多红军战士学会讲畲语,得到畲族群众的同情、信任和支持, 许多畲民聚居村成了我党领导同志活动、隐蔽的主要地点,不少畲民的家成了我党组织和游击队的交通站和联络点, 畲民为游击队送信、送饭、安排食宿、治疗伤员等,没出一个叛徒。1936 年6 月开始,由于敌情缓和,挺进师根据实际适时调整了政策, 把公开的武装斗争同隐蔽的群众工作更加有机地结合起来,分别组成了“突击队”和“牵制队”,政委刘英和师长粟裕两人也做了大致分工,其中刘英带领“突击队”——也就是武装工作队,主要任务不是打仗,而是带领便衣队、短枪队坚持于基本地区,做发动群众的工作,进行游击根据地建设。 1938 年1 月,中共处属特委给秘密组建的中共云和县特别支部作出了 “尽快就地扎根发展” 的指示, 在贫苦农民中培养发展党员。浙西南全区党员从1937 年游击战争结束时的1200 余人发展到1939 年的4500 余人,党的组织从乡村发展到城镇。从某种意义上说,浙西南革命的胜利就是群众工作的胜利, 真心实意拥护革命的群众才是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 “真正的铜墙铁壁”。正如粟裕在回忆录中所说,与下属、与当地群众饱含深情,保持密切的血肉联系,这是他能够度过三年艰苦卓绝日子、克敌制胜的法宝。浙西南革命根据地的根基在群众,力量也在群众,植根人民才能坚守信念,执着使命,激发向目标挺进的不竭动力。
四、本色:在效果历史中升华浙西南革命精神的价值与意义
伽达默尔认为,历史不仅仅是指过去,也是一个实现的过程,我们理解历史,任何理解又处于历史进程中,历史也会影响我们的理解而产生效果,即效果历史。在效果历史中,精神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实体性存在,本身并不是凝固不变的,它依赖于阐释其价值的历史语境,其“前见”虽不可避免,但不必然构成理解和解释的绝对障碍, 它蕴育着超越“前见”的可能性,这一可能性只有融入新的时空条件下才有可能实现, 发挥历久弥新的价值作用。习近平指出:“一种价值观要真正发挥作用,必须融入社会生活,让人们在实践中感知它、领悟它。 ”[6](P165)这就说明,弘扬革命精神并非抽象地理论把握,而要将其结合在新时代历史实践中,掌握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物质与精神相统一的辩证法和谋求创造性转化的方法论。 浙西南革命精神作为一种精神资源、 资产或资本, 可以超越主体,跨越时空,实现深化、结合和转化,这一新的历史进程会影响我们对浙西南革命精神的理解,特别是在结构转型、提档升级的新时代,创新性地深入挖掘精神蕴含的价值意义, 实现精神由革命的特殊性向社会发展变革的普遍性升华, 并转化成为殊可贵的政治优势,为新时代进行伟大斗争、建设伟大工程、推进伟大事业、实现伟大梦想提供信念之基、精神之钙和力量之源。
(一)使命教化:增强绿色先锋的政治担当
战争的硝烟已然远去, 但忠诚使命的信念却不会随风飘去。 今天不再需要战争年代那样面临生死抉择的考验,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这一信念依然是我们立身之本和强身之钙, 也是共产党人的党性之核。 忠诚使命的浙西南革命精神与十九大精神主题“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一致同向,这一精神实质要求坚持党的领导,做到认同思想、拥护政策、服从组织。 弘扬这一精神,就是用这一精神为实现高水平生态文明建设和高质量绿色发展注魂,有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定力,才能真正做到“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更好地完成新时代赋予我们的新使命。浙西南生态良好,成为习近平“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重要萌发地和先行实践地。 2018 年4 月,在深入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 习近平专门点赞浙西南山区市——丽水率先推进绿色发展、 生态富民的实践成果, 更是激励和期望丽水历史性地走在全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最前沿, 发出新时代绿色发展的最强音, 在我国经济发展由高速度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关键时期, 勇当绿色发展探路者和模范生,为全国生态文明建设提供样本和经验,这不仅是荣誉,更是重大的政治责任,可以说,这是新时代的特殊使命, 同时也是从战略上策应了习近平赋予浙江努力成为 “新时代全面展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重要窗口”的新目标,暗合了习近平对浙江精神——“干在实处、 走在前列、勇立潮头”的精辟概括。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忠诚使命就是忠诚党和人民的根本利益,就是要树立全局、 大局的政治意识和长远的历史思维和辩证思维, 把局部融入全局, 把部分融入整体,站在全局看局部,站在整体看部分,把短期和中长期结合起来。 弘扬浙西南革命精神就是为这一重大而崇高的历史使命教化人心, 增强绿色发展走在前列的政治担当。
(二)精神引领:砥砺攻坚开创的坚强意志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社会是在矛盾运动中前进的,有矛盾就会有斗争。我们党要团结带领人民有效应对重大挑战、抵御重大风险、克服重大阻力、解决重大矛盾,必须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 ”[7](P12)在进入改革攻坚、爬坡换挡的今天,存在的各种矛盾、风险和挑战一点也不比过去少, 我们不再需要像革命战争中那样对敌殊死搏斗、视死如归,但仍然需要斗争精神,勇于直面问题,解决问题。“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个重大命题的关键是如何做到“就是”? 即“绿水青山”如何变成“金山银山”? 这里有一个转化的问题,没有现成有效的路径可依,也没有“可以奉为金科玉律的教科书”,西方经验又会产生南橘北枳的水土问题。 绿色发展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题中之义, 当好全国生态文明建设和绿色发展的探路者和模范生,使命光荣,责任重大,虽“已走过千山万水,但仍需跋山涉水”,这一历史任务的完成不是等来的,不是喊出来的,而是拼出来的,干出来的;这一历史任务的完成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久久为功的。在发展爬坡越坎、滚石上山的关键时期,是所谓“船到中流浪更急,人到半山路更陡”,“愈进愈难、愈进愈险而又不进则退、非进不可”,只得“以进为进”。 “以进为进”在浙西南革命战争中意味着面对强敌,不是消极躲避、被动挨打,也不是踌躇不定、畏缩不前,而是主动出击、积极面对,根据具体情况,采取措施,克服困难;不是盲目冒进、急功近利,而是因地制宜,审时度势,适时出发, 体现着精神能量既成的实在性和潜在的可能性, 在现实中往往表现为一种推动事物前进的精神之力,努力化解矛盾和风险,释放和传递精神之能。 要求我们既有求是之风,又有开创之勇,既有坚韧之志,又有创新之法。 因此,求是挺进的浙西南革命精神的精辟概括, 是对习近平要求我们进行“伟大斗争”精神的个案注脚,为实现高水平生态文明建设和高质量绿色发展赋能强“身”。
(三)固本强基:聚合创新创业的磅礴伟力
人民之所以成为浙西南革命精神之根, 就在于人民不仅是出发点,也是归宿点,既是落脚点,也是着力点,人民的理解、信任和支持是浙西南革命精神蕴育生发的土壤, 是滋养浙西南革命精神之树茁壮丰盈的营养。在浙西南革命战争中,革命先辈为人民打天下、争取权利,流尽最后一滴血,建立起党群、军民的血肉联系,人民群众是党和红军的衣食父母、兵员补给、安全庇护,是革命取得最后胜利的底气和依托。 在以改革发展为主题的今天, 人民群众始终是我党的最大靠山和力量源泉, 同人民群众保持血肉联系始终是我党最大政治优势。我们今天坚持走绿色发展之路,并不是只靠领导干部这一“关键少数”,而是要全民动员,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 相信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英雄,汲取人民群众的智慧和力量,巩固根本,强化根基,聚合“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磅礴伟力。 坚持绿色发展,归根到底是要实现生态惠民,反映人民普遍愿望, 积极回应他们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增强人民群众幸福感和获得感,充分体现习近平“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和使命, 在谱写高水平生态文明建设和高质量绿色发展新篇章中, 将继续诠释植根人民的时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