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抗美援朝时期教会大学的爱国表达与身份重构
——以金陵大学为中心的考察

2021-12-31刘海军王未强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金陵教会大学

刘海军, 王未强

(成都中医药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四川 成都 611137)

19世纪末至20世纪上半叶,西方传教士和教会团体本着传播基督教的宗旨,在中国陆续创办了一批具有近代色彩的高等教育机构,统称教会大学。至1950年底,我国接受外国津贴的高等学校共20所(不包括已经被接办的辅仁大学),其中接受美国津贴的学校有17所[1]。关于中国教会大学史的研究,学界有相当丰硕的成果①。既有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1949年之前,对相关重大历史事件与教会大学的关系,如非基督教运动、收回教育权运动、抗日战争等皆有考察。但对抗美援朝这一历史事件是如何影响教会大学发展进程缺乏专题研究。抗美援朝时期,教会大学的美国背景是否会影响其反美爱国的行为?教会大学的民族主义情感表达是否还存在“求同”与“求异”的张力?教会大学怎样通过自我改造与国家改造的双重行动逻辑完成身份重构?本文将以抗美援朝时期金陵大学的反美爱国行动为切入点,论述相关问题。

一、变与不变:本土化进程中的教会大学

教会大学是近代以来西方文化强势进入中国的产物,本身拥有浓厚的“异域”色彩,并以“他者”形象出现在中国人民的视野中。虽说教会大学是由西方传教士所创立,其办学经费也主要来自西方捐款,并按照西方的法律在外国注册,但在客观上,它为中国近代高等教育提供了“范式”借鉴,成了中国近代高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教会大学毕竟生存于中国地域,以招收中国学生为主,“本土化”从一开始便成为其不可避免的历史命运,只不过在不同时代背景下表现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教会大学具有浓厚的“美国特质”,其创办机构多数来自美国,学校建制多以美国大学为模板,办学经费主要依靠美国方面资助,教师群体具有深厚美国文化背景。金陵大学即是一所典型的美办教会大学。1910年,金陵大学由南京的三所基督教书院合并而成,次年就在美国立案。20年代后期,与燕京大学一起成为中国教会大学中最好的大学[2]464。金陵大学创办初期,无论是行政还是教学,都“很少与中国政府发生关系”[3]。但随着时代的发展,金陵大学的中国化色彩越来越浓,尤其是20世纪20年代的“非基督教”运动和“收回教育权”运动,颠覆了教会大学原有的组织建构与办学体系[4]。1926年,广州国民政府要求教会大学必须向中国政府立案。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明确规定,教会大学必须由中国人担任校长方准立案。在此情况下,陈裕光成为金陵大学的第一位华人校长,此后金陵大学积极向中国政府呈请立案,并最终在1928年9月获得成功,成为第一所在中国立案的教会大学。此后,金陵大学从教学管理、教学理念等方面全面地推进了“本土化”进程。

“本土化”进程并不意味教会大学与教会及其母国关系的中断。尤其是在办学经费方面,差会拨款及外国津贴仍然是教会大学最持久最稳定的收入之一。金陵大学创建初期,其办学经费主要依靠美国差会的拨款。从20世纪30年代起,由于办学规模日益扩大,经费需求量巨大,除差会拨款外,美国各基金组织的资助、中国政府及各地方政府的补助、民间团体和个人的捐赠以及学杂费等成为金陵大学的重要收入。至抗战前,来自中国方面的经费已超过来自美国方面的经费,1936-1937财政年度中国方面经费占金陵大学总收入的63%[5]198。但这样的情况并未维持多久,全面抗战爆发后,由于学生人数减少,学费收入急剧下降,而中国政府的拨款也时有时无,来自中国团体和个人的捐助几乎为零[5]198。抗战期间,金陵大学的经费来源主要是差会拨款和战时美国筹款补助,抗战结束后,中国方面经费仍没有起色。时至1951年,金陵大学代校长李方训还称:“我们自己能筹的经费很少,大部分来自外国,一旦外国津贴不能来,我们便感到是一个严重的问题。”[6]李方训这样说并非空穴来风,据统计,1950年金陵大学的收入来源中,外国津贴多达11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为454433万元,而同一时期学杂费只有53596万元[7]242。在另一份统计中,1950年秋季(7—12月),金陵大学接受原教会津贴数为66173.67美元,折合人民币为2051383770元,而这个季度,学校总收入为2540146684元[8]。从这两个统计可以得知,教会及外国津贴占学校收入的80%以上,学费及其他收入占比很低。可见,新中国成立后,教会及其母国的津贴与补助对金陵大学的办学仍然是至关重要的。正如美国学者芳卫廉所指出的那样:“海外资助是教会大学生存的重要因素。没有这些资助,它们既不会存在,也不可能继续下去。”[9]这也是教会大学与其他非教会大学最显著的不同点之一。

除经费之外,学校的教学内容和校园文化亦带有教会大学的典型色彩。金陵大学对宗教教育十分重视,一直将宗教课程列为必修课,只是在国民政府的压力下才改为选修课。即使这样,到了1944年秋季和1945年春季两个学期,选修宗教课程的人数仍然有127和125人,分别占全校总人数的八分之一和六分之一[10]。金陵大学的宗教活动也十分活跃,早在书院时代,学校就成立了学生自行发起的基督教青年会。1918年,基督教青年会会员增加到235名,占全校学生84%有余,后来又成立了金大基督教团契。除学生宗教组织外,金陵大学全体教职员组织“金大宗教委员会”,指导并协助学生开展宗教事业。学校师生中,基督教徒占有相当比例。以l930—1935年为例,这六年间金陵大学信奉基督教的学生维持在140—170人左右,占全校同学总数的三分之一[11]。到了1951年,该年教职员及学生共有1113人,其中基督教徒就有250人,教职员基督徒81人,学生基督徒169人[12]。可见,学校师生中基督徒即使到新中国成立后也仍然大量存在。

金陵大学,虽然经历了本土化的变革,却依然保留了作为教会大学的性质与特色。其办学历史与美国无法分开,办学经费长期依靠美国方面的拨款与补助,学校师生深受基督教文化和美国文化的影响,或多或少存在着亲美、崇美的思想。这也是中国教会大学发展历程的一个缩影,即始终没有摆脱它的“异域”色彩。

二、从控诉到践行:教会大学的反美爱国表达

抗美援朝战争的爆发,使中国社会形成了空前的民族主义思潮。经过国家舆论的广泛动员宣传,美国是中国人民的死敌,美国是最腐朽的、最反动的、最凶恶的这样一个“现时”的形象逐渐得到认同。当美国这个教会大学最大最重要的依赖国成为全社会直接批判和反抗的对象时,教会大学面临的身份紧张感要远远超过以往任何时期。在强大的国家话语面前,消解这种身份紧张感最好的方式就是以更加激烈的方式参加到反美爱国的浪潮中去。

芮、林控诉事件是金陵大学反美爱国运动的第一个高潮。芮、林分别指美籍哲学系教授芮陶庵和农工系教授林查理,他们在抗美援朝期间发表的一系列反动言行被学生揭发出来,引发了一场针对二人及美帝侵略的全校规模的控诉运动。芮陶庵曾在课堂上说:“没有别的国家侵略美国的话,美国决不会侵略别的国家”、“美国第七舰队在水里,并没有在台湾,所以不是侵略行为”[13]。芮陶庵又称中国人民志愿部队支援朝鲜人民的正义行动“是令人悲痛的事”,甚至将战争的责任推给中国,“第三次世界大战是爆发了!中国是不能推卸战争责任的”[14]。林查理的言行同样激起了广大师生的愤怒。他在回答金大学生关于美机扫射东北的问题时说:“是有的,但只有几次,并且全是误会”,又说:“中朝两国隔得太近,飞行员又是初来的”,“飞行员看见了地面上的军人,分不清朝鲜的、中国的”[13]。可是,打死的大部分根本不是军人,而是中国的工人、农民。这些为美国辩护的言论,招来了金大师生的一致声讨。

1950年12月1日,《新金大》揭露了芮、林二人的这些侮蔑中国人民、进行帝国主义宣传的反动言论,全校师生表示一致反对。社会系在当天下午便贴出抗议书,向林、芮提出质询。哲学系提出控诉,控诉过去受芮陶庵反动思想的麻痹,该系辩证法唯物班的同学提出“坚决拒绝听芮的反动宣传”,而是要自己组织起来坚持学习辩证唯物论。农工系第一、第二小组,及农艺系、化学电工等系一致认为芮、林二人的言论是帝国主义分子的宣传,必须要制止。学生会接受同学们正义的要求,决定召开系科代表大会讨论此事。此外,金大新闻社的巨幅报纸,连日列举芮、林的罪证。黑板上贴满了各系级同学愤怒抗议的大字报,不少系级的抗议书上斥责他们已无耻地成为活动的“美国之音”。金陵大学的“大学之声”播音器也激动地朗诵着“我现在从这两个帝国主义分子身上,认清了一个道理:他一方面侮辱和诽谤我祖国,一方面又热心为我国‘培养’人才,我们决不要这种‘慈善家’”[15]。可见,芮、林二人的言论激发了全校同学的爱国热忱,反美爱国运动在全校范围内得到了高度的认同。12月5日下午,金陵大学举行了1500余人的反侮辱、反诽谤控诉大会。女同学许复宁说:“今天在太平洋彼岸,我们中国人民的代表伍修权正在安理会上揭发美帝发动侵略战争的罪行,我们今天也在这里控诉两个帝国主义分子,今天我们中国人民已经站起来了,我们金大同学也已经站起来了”;陆启鹏同学在对林查理的控诉中说道:“林查理以为今天还是和新中国成立前一样,中国人可以像狗一样打死,因此今天我们许多东北同胞无缘无故地给炸死了,他轻描淡写的说是‘误会’,他这种对中国人民的敌恨态度我们还能忍受么?”[16]老师也在会上表明了态度,经济系主任曹国卿教授说:“芮、林这种行为,完全证实了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帝国主义分子。”[14]在全校范围内开展的针对芮、林二人的反美控诉运动,使广大师生在精神上经受了一次洗礼。美国这一作为教会大学创办者的形象已经在民族主义和强大的社会舆论面前荡然无存了。

随着抗美援朝战争的深入,踊跃参加军事干校成为金陵大学反美爱国运动的又一高潮。经过芮、林控诉事件以后,金陵大学师生爱国热忱被激发出来了,思想也开始由亲美、崇美转变为仇美、蔑美、鄙美。他们积极响应祖国的号召,参加军事干校,以实际行动践行反美爱国的决心。1950年12月12日,南京市成立了军事干校招生委员会,决定于14日开始进行报名。当天,金陵大学便举行了参加军事干校动员大会。在会上,许多同学积极发言,吴庆敦同学就说:“是这次行动才使我深切地了解做一个中国人的伟大,庆幸我生在毛泽东的时代,我是学农的,我爱祖国锦绣的山河田野,当美帝的飞机竟敢在我东北肆虐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责任,……今天,祖国需要我的时候到了,我要走到祖国需要的光荣岗位上去。”[17]吴庆敦的同寝室同学柳启平,当他听到吴庆敦的报名消息时,他内心起了波动:参加呢?还是不参加?他问陈善光教授,陈教授鼓励他参加,这时他感觉到自己“太自私了”。他说:“鸟都爱群,我是人,我是青年人,能眼看祖国侵略而不起来吗?”[18]可见,参加军事干校在金陵大学学生中获得了广泛认同。14日,金陵大学举行参加军事干部学校报名大会。曹国卿教授勉励儿子参加军校,并说:“我不但赞成儿子去,就是祖国需要我去时,我也要去”。高觉敷、陈纳逊教授也相继讲话,高教授介绍他两个女儿参加军校时他的内心:“当孩子走到祖国光荣的岗位上去时,这是做父亲的光荣”;陈教授则说:“我的两个孩子都参加了,我只有一个顾虑,怕他们取不上。”[19]可以看出,不仅学生,老师、家长也表现出了高度的爱国情怀,鼓励自己的子女参加军事干校。16日,报名日期截止,金大有176人报名参加,占全校学生人数的854人的百分之二十点五[20]。短短几天之内,有如此多的同学报名参加,足见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已成为青年学生的一种共识。

朝鲜战争爆发后,学校里面尚有相当的美籍教师,由于他们身份的特殊性,他们的言论自然也成为关注的焦点。金大的控诉运动使得广大师生相互感染,激发了对美国的仇视,产生了高度一致的行动。如果说反美控诉运动是在思想层面的反美,那么参加军事干校运动则是在实际行动上的反美。教会大学的美国背景不仅没能成为其反美爱国的障碍,恰恰成了强大民族主义语境中的一种“原罪”,由此而演变成一种摆脱“原罪”式的激烈的自证行动。可以说,抗美援朝时期,教会大学的生存语境已不具备让其保持身份独立的空间,生存与信仰的两难,故土与“他乡”的张力,已被强大的民族主义思潮消解,“求同”成为唯一的目标。

三、国家改造与自我改造:教会大学的身份重构

抗美援朝时期,教会大学激烈的反美爱国行动,不能简单地看作是民族主义语境下“没有选择”的行为。20世纪20年代后呈加速化趋势的本土化中国化进程,尽管没有使教会大学完全摆脱“外国”色彩,但对自身的民族国家身份认同日趋增强,当抗美援朝具有普遍正义时,反美爱国便具有内生力。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对教会大学实行了有计划有步骤的改造策略,教会大学的“外国”色彩进一步弱化。教会大学基于对新生人民政权的拥护和对新社会的向往,本身也具有自我改造、融入新社会的内在诉求,通过抗美援朝这一事件的催化,国家改造和自我改造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人民政府开始了对教会大学的有序监管。1950年5月,周恩来在基督教问题座谈会上发表谈话,指出中央政府对于外国捐款的基本态度是不盲目排外,但如果这些外款带有附加条件,“就不能接受”[21]223。6月1日到9日,中央人民政府教育部召开了第一次全国高等教育会议,明确规定:“私立高等学校的行政权、财政权及财产所有权均应由中国人掌握”,并要求“全国私立高等学校均须重新申请立案”[22]。这些新的教育方针出台,表明国家对于教会大学的改造在逐渐加强,教会大学的身份独特性在逐渐消弭。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这场战争给在华外国教会学校的命运带来了历史性的变化和根本性的转折”[23]。12月16日,美国政府宣布冻结中国在美国的全部财产,并禁止向中国汇寄资金,而当时中国绝大多数教会大学都是接受美国津贴,资金的中断使得这些学校难以为继。29日,中国政府决定:“计划并协助人民使现有接受美国津贴的文化教育救济机关和宗教团体实行完全自办”[21]514,并发布《接受外国津贴及外资经营之文化教育救济机关及宗教团体登记条例》。1951年1月11日,教育部要求,一切接受外国津贴的学校都要进行登记,1951年将接受美国津贴的学校全部处理完毕[24]。教会大学的接办,既是教育主权的收回,同时也为彻底地割断同美帝国主义的联系,肃清美帝文化侵略的影响创造了条件,从而推动了教会大学改造的进一步深化。

国家接办教会大学的这一举措,得到了金陵大学师生的一致拥护和支持。政务院《关于处理接受美国津贴的文化教育救济机关及宗教团体的决定》颁布以后,金陵大学立即发表拥护宣言:“本校师生员工一致坚决拥护,……我们决定以实际行动,团结一致,力促我政务院这一英明决定,在本校早日实现”[7]72-73,并在第一时间到南京市登记处登记。代校长李方训则说:“让旧的跟着残冬死去,新的随着新岁新春生长起来吧!我们坚决拥护郭副总理的报告,以最大努力促其实现。”[25]工会文教委员会主任委员吴桢教授指出:“金大过去是美帝文化租界,金大师生员工无形中直接或间接地受到过美帝的思想影响,今后不再依赖美帝,要和他一刀两断。”[26]以此为契机,金陵大学在全校范围内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肃清美帝文化侵略影响的思想运动。全校师生员工联系实际,集中地批判了各种崇美思想,一致提出通过这次学习要永远地、彻底地、全部地在思想感情上结束美帝文化侵略的恶毒影响,改造自己改造金大。1951年1月16日,金陵大学举办了“美帝利用金大进行文化侵略史料”展览,被称之为“扫毒”运动。揭露了许多美帝侵略罪行,使金陵大学师生更深刻地认识到了美帝创办金陵大学的目的和本质。19日,美国国务院控制下的“在中国的基督教大学联合托事部”打电报给李方训,要李于2月中旬到香港商谈经费问题。这激起了金陵大学师生员工更大的愤怒,各系分别进行讨论,均认为这是美帝对金大师生的又一侮辱。化学系汪仲钧教授指出:“最近的学习,使我们认识美帝是不会白花一个钱的,今天美帝又想来欺骗我们,我们不但不理他,不要美帝的钱,还要给他一个有力的打击。”[27]全校师生一致决议“不予回复,拒绝邀请”[2]547。从此,金陵大学断绝了与外国教会的一切联系。可见,美国并不甘心放弃其在华教育权利,然而在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情境下,美国的任何举动都只会更加激发师生的反美爱国热潮。1951年9月,金陵大学和金陵女子学院合并为公立金陵大学,标志着金陵大学作为教会大学历史的彻底结束。1952年院系调整,教会大学与原来的公立、私立大学融合到一起,组成新的大学。至此,金陵大学作为教会大学形式上的象征也不复存在。

教会大学在开展控诉运动、参军参干运动、肃清美帝文化侵略影响运动等反美爱国运动中,不断批判自己的亲美、崇美思想,不断地加深自身的民族国家身份认同,不断地进行自我改造,最终在新生的人民政权对旧式高等教育进行改造的时代洪流下,借助于抗美援朝这一历史性因素,完成了身份的转型与重构。教会大学的身份重构,是半个世纪以来教会大学本土化、中国化的最终结果,亦是近代整个中国由落后挨打到独立自主、重新站起的必然结果。

四、结语

教会大学自诞生起,便一直受到中国方面舆论的诸多非议,尤其是认为教会大学的“外国化”会导致其民族主义情感的弱化,教会大学部分师生“视西人如帝天,事事唯命是听,而尤示亲昵于出资办该学校之国家”[28]。如此一来,在其中受教育的中国青年就会产生对外国的感情,当该国成为中国所反对的帝国主义目标时,青年的斗志就会受到影响[29]。这样的看法只有在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没有成为强大的社会主流话语时才相对成立,而一旦民族主义思潮主导社会话语,教会大学师生往往表现出更激烈的民族主义情绪。相较于非教会大学而言,教会大学师生在民族主义语境中是相当敏感的,他们常以更激烈的言行去清洗自己“异化”身份,以此求得社会认同。当“抗美援朝”成为国家话语,成为全社会共同的行动准则时,教会大学已不存在“求异”的空间,它们本着“求同更趋激烈”的原则,积极投入到反美爱国的浪潮中去,并在此过程中改造了自我,与国家改造“并流”最终完成了身份的转型与重构,为教会大学的历史终结作了有力的注脚。

注释:

① 仅相关著作就有,章开沅.传播与植根:基督教与中西文化交流论集[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5;章开沅主编.文化传播与教会大学[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6;章开沅,马敏.社会转型与教会大学[M]. 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杰西·格·卢茨.中国教会大学史(1850 —1950)[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美)芳卫廉.基督教高等教育在变革中的中国(1880-1950)[M].珠海:珠海出版社,2005;刘家峰,刘天路.抗日战争时期的基督教大学[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3等。涉及到金陵大学史的专门研究,可参看张宪文主编.金陵大学史[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等。论文则从各个视角,对教会大学本身的体制机制、学科建设、人物群像,以及教会大学与政府、教会大学与宗教、教会大学与社会、教会大学与近代高等教育的关系等方面进行了全面的研究,具体到与本论文直接相关的研究成果有,徐保安.故土中的“他乡”:民族主义与教会大学学生的爱国情感表达[J].学海,2013(3);章博.生存与信仰之间:教会大学的两难处境(1922—1951)——以华中大学为中心[J].江汉论坛,2013(9),此二文集中考察了教会大学在民族主义思潮下的爱国特点,即存在“求同”与“求异”的张力。蒋宝麟.20世纪20年代金陵大学的立案与改组[J].近代史研究,2016(4);平欲晓,张生.一个教会大学校长的生存状态——陈裕光治理金陵大学评述[J].江西社会科学,2006(10);蒋宝麟.金陵大学的经费来源与运作研究(1910-1949)[J].中国经济史研究,2018(4),则分别考察了金陵大学的本土化进程和经费来源状况。叶张瑜.建国初期教会大学的历史考察[J].当代中国史研究,2001(3),则是为数不多的对新中国成立以后教会大学历史进行考察的论文。

猜你喜欢

金陵教会大学
“留白”是个大学问
我最爱的那个人,教会了我……
《大学》
我最爱的那个人,教会了我……
我最爱的那个人,教会了我……
48岁的她,跨越千里再读大学
大学求学的遗憾
曹雪芹南游金陵说再考辨
海水为什么不能喝?
《张祜 题金陵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