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特尔特政府的南海策略与逻辑
2021-12-31罗肖
罗 肖
(云南大学 国际关系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引 言
中菲南海争议重回对话合作正轨、对华关系实现大转圜，是杜特尔特政府最鲜明的执政特色之一，也是备受菲国内非议的话题。尽管有菲学者敏锐地指出杜特尔特政府的外交政策成果被低估，“南海仲裁案”不仅被转化为菲的机遇以及与愈发强大的北方邻国打交道的杠杆，也通过象征性、切实、持续且意义重大的举措，展示了菲在“西菲律宾海”(1)出于凸显“主权”范围，菲律宾官方在2012年9月正式把菲律宾群岛以西海域由南中国海改称为“西菲律宾海”，范围包括吕宋海以及被菲占据的中国南沙群岛部分岛礁、黄岩岛及其附近水域。的决心；[1]断言绥靖中国是草率的，也忽视了菲对华外交所取得的丰硕成果，菲既未丧失任何南海实控岛礁，并且彰显了菲在捍卫自身“主权”权益与国家利益方面具备其他有益的外交战略。[2]但杜特尔特政府的南海政策依然饱受菲国内权力与社会精英、部分民众的非议，甚至被污名化。
一是在反对派层面，菲国会马达洛党团(Magdalo)众议员加里·阿莱杭诺(Gary Alejano，2019年担任参议员)早在2017年就认为杜特尔特政府为了避免冒犯中国，采取了沉默、迟钝、服从的战略。[3]菲前外长阿尔伯托·罗萨里奥(Albert Del Rosario)指责杜特尔特在南海问题上甘当“受害者”与“教唆犯”(a willing victim and an abettor)，呼吁菲民众敦促政府重新燃起对中国的怒火。[4]菲副总统莱妮·罗布雷多(Leni Robredo)声称杜特尔特在应对中国“军事化”南海上太软弱，中国是菲自二战结束以来最严重的外部威胁。[5]二是在知名学者方面，芮南多·卡斯特罗(Renato Cruz De Castro)从2017年起一直抨击杜特尔特为了打消中国的疑虑、获得与“一带一路”相关的投资和援助，其对华政策已经由上台之初的“接触”转向“绥靖”，菲在“南海仲裁案”上的外交让步也未能阻止中国在南海“咄咄逼人”。[6]理查德·海达里恩(Richard Javad Heydarian)则将杜特尔特描述为“大变节者”(the great defector)，由于在战略上顺从中国，菲成为东盟在南海问题上强有力地抵抗中国的主要障碍。[7]三是在更值得关注的民意方面，菲著名民调机构“社会气象站”(Social Weather Stations)在2019年7月发布的报告显示，93%的受访者认为需要重新控制被中国占据的南海岛礁，92%的受访者支持增强菲军事实力特别是海军实力，83%的受访者赞同把中菲南海争议提交给东盟或联合国等国际组织；[8]87%的受访者主张杜特尔特政府应当根据“南海仲裁案”裁决对南海岛礁声索权利，并且逮捕与起诉损害菲海洋资源的中国渔民。[9]在“社会气象站”2020年7月发布的报告中，依然有70%的受访者支持菲政府依据“南海仲裁案”裁决来维护南海的岛礁权利，82%的受访者同意与准备助力菲维护南海“领土”权利的民主国家缔结同盟。[10]
与此同时，不少国内学者则认为杜特尔特政府通过搁置“南海仲裁案”裁决、重拾大国平衡外交，显著改善了对华关系，取得了较大成效。然而，纵观杜特尔特政府的四大南海策略，事实上并不能支持上述批判。相反，其贯穿始终的“原则坚定、方略灵活”，却较为有效地发挥了菲律宾的不对称优势，在南海问题上未做实质性让步的前提下，在经贸、“南海行为准则”磋商、油气共同开发等方面，获得了远多于阿基诺三世政府的实利或主动权。而部分国内学者则过多强调了其合作性的一面，对于杜特尔特政府对菲南海政策核心立场的坚守以及软制衡中国的关注程度相对不足。本文拟通过系统探讨杜特尔特政府的四大南海策略与逻辑，来更完整地揭示其南海政策“大转向”的全貌。其中，坚定、灵活地处理“南海仲裁案”裁决，是杜特尔特政府基础性的南海策略，这不仅是其避免丧失国内执政合法性的关键，也是其对华关系得以实现转圜并获得巩固、提升，以及确保在相对良好的战略氛围下较为成功地与中国讨价还价的前提。积极、稳健地推动中菲油气共同开发，是坚定、灵活地处理“南海仲裁案”裁决在备受瞩目的中菲南海务实合作方面的具体体现，杜特尔特政府既试图规避“南海仲裁案”裁决的限制以获得重大实利，又不得不小心翼翼、慎重行事。全力推进制定“南海行为准则”、维持对中国的战略戒备与必要威慑力，则是杜特尔特政府软制衡根深蒂固的“中国威胁”的举措，而且就硬实力对比悬殊背景下制衡中国的成效而言，前者更值得期待、更稳固、更长远。
一、坚定、灵活地处理“南海仲裁案”裁决
“南海仲裁案”“最大化”了南海问题对中菲关系的负面影响，成为导致中菲关系走向空前低谷的关键因素，[11]最终裁决更成为杜特尔特政府对华政策的最大挑战。一方面，通过背离实体正义的程序正义与专业法律知识的包装，枉法的“南海仲裁案”裁决赋予菲律宾梦寐以求的“胜利”，并经过各种反华势力的全力“背书”与扭曲的“合法性”解读而内化为菲国内不容置疑的“政治正确”。另一方面，中国在反击“南海仲裁案”上堪称决绝的战略姿态，则表明中国绝无接受这一裁决的可能性。
首先，杜特尔特政府始终视“南海仲裁案”裁决为“关键胜利”(a key victory)。杜特尔特在2016年的首份国情咨文中表示，“我们高度肯定并尊重仲裁庭做出的裁决，这一裁决为目前正在实施的旨在和平解决与管控南海争端的努力做出了重要贡献。”[12]在2018年的国情咨文中杜特尔特同样强调，“改善对华关系并不意味着我们放弃保卫‘西菲律宾海’权益的承诺”，[13]并在2019年的国情咨文中宣称，“‘西菲律宾海’就是我们的，不存在如果和但是。”[14]《菲律宾安全政策(2017—2022)》与《2018年菲律宾国家安全战略》更是明确提出，“仲裁案裁决宣告了菲对‘西菲律宾海’的专属性主权权利以及中国南海‘九段线’的无效性，菲赢得了一项关键胜利。”[15]此外，菲外长特奥多罗·洛钦(Teodoro Locsin Jr.)在纪念“南海仲裁案”裁决4周年的讲话中也继续宣称菲赢得了“压倒性胜利”，将无任何妥协或更改地遵守这一无谈判余地的裁决。[16]杜特尔特在2020年第75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中还进一步提到，“仲裁案裁决已成为国际法的一部分，不容妥协，也不容有政府淡化、轻视或背弃它，我们坚决反对任何削弱它的企图。”[17]事实上，包括2019年8月底至9月初的访华在内，杜特尔特均当面向习近平主席提及了菲在南海的“主权”声索及其“取胜”的“南海仲裁案”。
另外，杜特尔特政府还多次为其南海政策辩护。杜特尔特在2016年10月声称，“不会放弃‘西菲律宾海’与仲裁案裁决，将在合适的时机向中国提出这一裁决”，“‘西菲律宾海’是我们的，不会拿不管是12海里还是200海里以内的领土与中国做交易。”[18]菲总统府在2019年4月也坚称，“杜特尔特政府从未搁置仲裁案裁决，只是为了缓和对华关系而将之淡化。”[19]
其次，菲在南海的主要利益诉求由岛屿争端转向“捍卫”专属经济区与大陆架权利。从相当程度上讲，岛屿本身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岛屿归属背后所隐藏着的海洋权益。[20]最大限度地攫取南海的油气与渔业资源，正是菲南海政策的国内共识之一：“西菲律宾海”可能蕴藏55.1万亿立方米天然气、54亿桶石油，且大部分很可能位于存在争议的礼乐滩海域。只要再开发3个类似马拉帕雅(Malampaya)的油气田，就能满足全国的能源需求，这就是菲必须“捍卫”其专属经济区与大陆架权益的最重要原因之一。[21]除此之外，菲有150多万传统渔民，渔业产值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2.7%，鱼类贡献了42.6%的动物蛋白质，且四分之三的渔业产量来自南海。[22]进而有菲参议员将南海专属经济区“保卫战”，提升到关乎菲民众饥饿与食物安全的高度。[23]所以，菲企图通过“南海仲裁案”取消中国所实际控制的南沙岛礁及黄岩岛的岛屿地位，但是由于心虚，在其最初提交的仲裁案文本中，刻意把中国台湾地区实际占据的南沙最大岛屿即太平岛排除在中国所控制的岛礁之外。[24]
而临时仲裁庭的越权与扩权，尤其是把《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以下简称《公约》)作为唯一可以适用的海洋法依据、以苛刻的标准抹杀太平岛的岛屿地位、得出整个南沙与中沙群岛“无岛”的荒谬结论，则极大淡化了中菲岛屿争端的实际意义。换言之，中菲南海的争议范围将仅仅局限于岩礁标志物的12海里领海范围甚至没有争议范围，并且由于排除了中国所占岛礁的专属经济区与大陆架权利，争议海域的绝大部分将落入菲以群岛基线为基点的专属经济区与大陆架范围之内。[25]因而，杜特尔特政府的南海利益认知，主要转向维护菲的专属经济区与大陆架权益。例如，要求中国“归还”菲渔民在黄岩岛海域的捕鱼权；多次警告中国勿在争议海域单方面开采油气，并声称这是菲的一条“红线”，否则将坚持“南海仲裁案”裁决、不惜与中国开战。[26]
最后，通过冷处理“南海仲裁案”裁决打开中菲关系新局面。杜特尔特政府未利用“南海仲裁案”裁决向中国咄咄逼人地施压，而是在较大程度上超越了“南海仲裁案”，打开了对华和平对话、务实合作的新局面。
一是和平谈判重新成为菲南海政策的主基调。杜特尔特曾表示，“我们必须与中国谈判，这是绕不开的选项”，“如果我选择诉诸战争，这将对菲意味着什么？我们独自作战，还是向其他国家求援？除了我们自己，谁还会为我们牺牲生命呢？”[27]“我不想因战争得不偿失以及摧毁国家、军队并战败，在与中国开战前须三思。”[28]《2018年菲律宾国家安全战略》同样强调，“菲将慎重处理这一复杂敏感的议题，细致地推进外交努力，以避免在争议海域引发任何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潜在军事冲突。”[29]另外，杜特尔特在2020年9月会见到访的中国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魏凤和时也表示，“保持南海和平稳定符合地区各国共同利益，希望各方在尊重国际法基础上，通过友好协商解决矛盾分歧，共同实现南海长久和平与稳定。”[30]
二是重新确立南海争议不是中菲关系的全部。菲前外长佩尔费克多·亚赛(Perfecto Yasay Jr.)曾表示，“南海争端只是中菲关系的一小部分，还有贸易、投资等值得推进的领域，对话有助于为彼此无条件地解决南海争议打开大门。”[31]菲总统府发言人也强调，“杜特尔特总统希望南海争议软着陆，中菲可以在更多领域开展务实、互惠的合作。”[32]事实上，南海争议不是中菲关系的全部、不应影响双方其他领域的互利合作、以直接磋商和谈判的方式和平处理争议、不诉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胁等，贯穿了杜特尔特政府与中国所发表的《中菲联合声明》。即便是杜特尔特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中高调提及“南海仲裁案”裁决后，菲总统发言人仍强调“菲对华政策未发生改变，依然接受领土争端短期内无解的事实，南海争端不是中菲双边关系的全部”。[33]不仅如此，对于菲律宾军方、媒体、亲美势力等近期就所谓的牛轭礁事件、中国“海上民兵入侵”等大肆煽动反华情绪，杜特尔特也对之予以了较为有力的抑制。
三是在利用“南海仲裁案”裁决对华公开施压方面颇为克制。例如，2016年的东盟峰会声明没有提及“南海仲裁案”，菲政府态度的转变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菲接任东盟轮值主席国后的工作重点是推进与中国的“南海行为准则”磋商进程，以及中菲南海双边磋商机制的推进。[34]杜特尔特在2019年11月还敦促其他各方在南海保持克制，避免使南海局势进一步复杂化，并且声称东盟国家不应在中美之间实施危险的“选边站”。[35]
二、积极、稳健地推动中菲油气共同开发
中国一直是“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最积极倡导者，但总体上应者寥寥，收效非常有限。杜特尔特上台后，则对中菲共同开发表现出浓厚兴趣，在不损害其“主权”与管辖权、不违反菲国内法的前提下与中国相向而行，为推动中菲共同开发早日开花结果付出大量努力。
首先，充分展现与中国共同开发的政治意愿。中菲存在不成功的共同开发经历。特别是在2005年，中国、菲律宾、越南三方的石油公司签署了旨在测量南海油气储量的《南海海域三方联合海洋地震工作协议》，但由于受到时任总统阿罗约腐败丑闻的牵连，包括阿基诺三世在内的反阿罗约政治家族的污名化以及美国的干扰，该协议无奈半途而废。而杜特尔特政府对于中菲共同开发的政治意愿，明显大于之前的各届政府。
一是持续表达共同开发的意向。2017年1月，菲候任驻华大使罗马纳(Chito Sta Romana)首先透露，菲政府正在认真考虑与中国在南海共同勘探油气资源的可能性。此后，杜特尔特开始就此频繁表态：中国提出的共同开发，意味着我们可以共同拥有这些资源，这比两国爆发战争更可取；菲不具备单独开发的实力，中国的帮助必不可少，希望共同开发能够加速推进，菲做好了为此忽略“南海仲裁案”裁决的准备。[36]杜特尔特在2018年3月还宣布，菲政府正在考虑与中国共同勘探位于卡拉棉群岛(Calamian Islands)以西的“57号合同区”和位于礼乐滩附近的“72号合同区”的油气资源，其中，“57号合同区”不涉及任何争议，是菲方愿意开放与中国联合勘探。[37]此外，杜特尔特在2018年4月积极回应了中国关于菲可以在共同开发中获得较大利益份额的提议，他认为菲如果能占到60%的份额，将是不错的协议。[38]
二是与中国签署《关于油气开发合作的谅解备忘录》(以下简称《谅解备忘录》)。2018年11月，在习近平主席对菲进行国事访问期间，中菲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就设立政府间联合指导委员会和企业间工作组、各自的参与企业等做出安排，这意味着双方在油气勘探、开发合作方面迈出新步伐。对于菲国内要求公开这份《谅解备忘录》具体内容的声音，菲外长特奥多罗·洛钦表示，在公开相关内容之前会征询中国的意见，并强调这份《谅解备忘录》是由菲提出的，中国的修改时间却非常有限，中国接受这一《谅解备忘录》反映了中国对菲的信赖。[39]
三是积极利用中菲南海问题双边磋商机制探讨共同开发。中菲南海问题双边磋商机制旨在妥善处理分歧，防止并管控海上意外事件，推进海上务实合作。自2017年初正式建立以来，截至2021年5月，该机制已举办6次会议，成为中菲两国深化油气联合勘探和开发合作、交流看法的重要平台。
其次，积极为中菲共同开发扫清障碍，包括大力进行合法性阐释、努力规避菲国内法的不当限制。菲能源部官员在2016年10月就强调，“专属经济区并不意味着它全部归你所有，而是指你能够在此开展经济活动，与其他国家合作不必然是坏的或糟糕的。与中国共同开发油气资源没有问题，菲只有如此才能从这片富含油气的争议海域受益。”[40]菲总统发言人哈里·罗克(Harry Roque)在2018年3月也认为，“只要总统根据宪法的规定签署一份相关的协议并提交给国会，菲就可以与其他国家的实体共同勘探和共同开发。对于菲律宾人民而言，共同开发是在不需要解决激烈领土争议的前提下，得以利用自然资源的务实举措。”[41]杜特尔特在2019年的国情咨文中进一步表示，“《公约》与仲裁案裁决均认可其他国家可以利用沿海国专属经济区内所发现的自然资源。”[42]2020年10月，杜特尔特取消了在南海争议海域的石油勘探禁令。
最后，确保中菲共同开发“合法合规”与循序渐进。在积极推动中菲共同开发取得进展的同时，杜特尔特政府也保持了足够的耐心与谨慎。一是不影响两国各自关于主权、主权权利和管辖权的立场，是共同开发的前提。2017年的《中菲联合声明》明确指出，“有关合作应符合两国各自的国内法律法规和包括1982年《公约》在内的国际法，不影响两国各自关于主权、主权权利和管辖权的立场。”[43]《谅解备忘录》同样声明，“本谅解备忘录以及双方或双方企业根据该备忘录进行的所有讨论、谈判和活动都不影响双方各自法律立场。本谅解备忘录不产生任何国际法或国内法上的权利和义务。”[44]此外，菲驻华大使罗马纳在2019年8月重申，任何关于南海油气开发的合同都必须符合中菲两国宪法。[45]
二是充分考虑菲国内的接受度，避免急于求成、欲速不达。中菲共同开发目前尚未取得实质性成果，这充分反映了杜特尔特政府的高度谨慎甚至是顾忌。作为中菲当前在共同开发方面最主要的成果，《谅解备忘录》只是谈判的框架和基础，说明双方虽就原则性框架达成一致意见，但在诸如法律、技术或是分成问题上仍然存在分歧，导致双方未能达成共同开发油气资源的协议。而且其标题的措辞是“开发合作”而非共同开发，同时也未说明合作的具体海域，仅以“有关海域”模糊处理。[46]另外，杜特尔特、菲外长等虽然多次表示中菲将很快签署勘探协议，但事实上未能真正落地。
三、全力推进制定“南海行为准则”
菲律宾是“南海行为准则”最积极的推动者之一，制定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南海行为准则”是杜特尔特政府最优先的南海策略之一，堪称高期待与大投入。毫无疑问，“南海行为准则”除了有利于管控南海分歧、维护地区和平稳定外，更承载了相对弱势的菲律宾最大程度地维护其南海既得利益的梦想，即把南沙实控岛礁的现状“合法化”，迫使中国放弃使用武力解决南海争议，以及避免中国对其在南海海域的军舰巡航、行政执法、渔民捕捞、油气开发等活动构成“威胁”。[47]
一方面，具有法律约束力是杜特尔特政府对“南海行为准则”的基本定位。自1992年发布的《关于南海问题的东盟宣言》首次提出各方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的基本原则作为磋商“南海行为准则”的基础以来，菲便积极推动东盟作为一个整体与中国制定一份“南海行为准则”。在1999年，东盟外长会议与东盟地区论坛公布了由菲律宾、越南联合起草的“南海行为准则”草案，但是由于在适用范围上分歧较大，东盟最终未能达成共识。中国与东盟各国在2002年签署的《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则进一步提到，“有关各方重申制定南海行为准则将进一步促进本地区和平与稳定，并同意在各方协商一致的基础上，朝最终达成该目标而努力。”[48]此后，由于南海纷争不断，特别是自2009年急剧升温以来，菲越等部分东盟国家以及美日等域内外大国单方面指责中国“强势”，片面宣称《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无法有效规范各方的南海行动，菲愈发倾向于制定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南海行为准则”，并且将之进展缓慢归咎于中国的“拖延战术”。2012年1月，菲发布了“菲律宾关于‘南海行为准则’的草案”(Philippines Draft Code of Conduct)，期待促进争端的持久和永久解决。
杜特尔特政府上台后，具有法律约束力同样是其对“南海行为准则”的基本定位。菲总统发言人哈里·罗克在2017年11月曾明确表示，“杜特尔特总统需要的是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南海行为准则’，唯有如此，相关的磋商才有实质意义，才能有效管理各南海主权声索国的行为。否则，这只是一种鼓舞，既无法促进各方所期待的和平稳定，也不能够为我们提供所有国家在维护地区和平稳定方面的可信性。”[49]
另一方面，制定最终版本的“南海行为准则”是杜特尔特政府最优先的南海议题之一。杜特尔特在菲担任2017年的东盟轮值主席国期间曾表示，希望在这一任内完成“南海行为准则”框架的谈判。[50]在2018年8月接替新加坡担任2018—2021年的中国—东盟关系协调国后，菲则进一步期待在此期间能够完成“南海行为准则”的最终磋商。比如，菲声称“将不惜一切代价、尽最大努力推进并完成‘南海行为准则’的磋商。为了确保成功，东盟国家必须维持建设性的谈判氛围与做出公平的妥协”。[51]在2019年5月呼吁快速完成谈判，并希望中国尽快提出方案，对于磋商进程的拖沓在2019年6月则表示了“失望”，敦促东盟与中国加快行动，声称“越早结束磋商，东盟与中国在维护地区安全稳定方面的伙伴关系就越可靠”。[52]在2020年6月召开的东盟峰会上重申，“菲仍承诺与东盟各国以及中国，为早日达成有效且具有实质意义的‘南海行为准则’而密切合作。”[53]此外，杜特尔特在2019年8月与习近平主席会晤时，同样强调菲作为现任东盟—中国关系协调国，致力于推动各方早日达成“南海行为准则”。菲外长在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2021年1月访菲时，也表态愿同中方积极推进“南海行为准则”磋商进程。
事实上，自杜特尔特政府上台以来，“南海行为准则”磋商已迈入“快车道”。其中包括：在2017年5月提前完成框架；在2018年8月达成单一磋商文本草案；中国在2018年11月承诺争取在2021年(甚至更早)完成磋商；在2019年8月提前完成单一磋商文本草案的第一轮审读；中国将之定位为《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增强版和升级版，是一份符合地区实际、各方共同遵守、富有实质内容、更有约束力、符合国际法、更具可操作性的高质量地区规则；[54]在2021年8月初，中国与东盟国家同意恢复因新冠疫情而暂停的“南海行为准则”案文的第二轮审读，将密集举行特别视频会和联合工作组会。
四、维持对中国的战略戒备与必要威慑力
在大幅改善对华关系、深化中菲南海务实合作的同时，杜特尔特政府并未忽视对中国的战略戒备与必要的威慑力建设。除了直接的防务投入水平高于阿基诺三世政府外，对菲至关重要的美菲同盟实际上也没有遭到实质性削弱。
第一，杜特尔特政府的对华威胁感知与防范心理仍然相对突出，大力提升军事现代化水平。杜特尔特政府关于中国的战略认知在《菲律宾安全政策(2017—2022)》与《2018年菲律宾国家安全战略》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并且后者的对华评价更为负面。
一是南海争议在菲国家安全中依旧占据显要地位。两份报告均宣称，“西菲律宾海”争端依然是对菲主权与领土完整的首要外部挑战，不断增长的食物和能源需求以及再次兴起的民族主义情绪，驱使中国在“西菲律宾海”的存在日益活跃且“咄咄逼人”(aggressive)。[55]
二是对中国的战略评价仍比较负面。“随着中国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鉴于其巨量人口、辽阔国土、丰富的自然资源、工业与科技的快速进步、无可比肩的经济增速以及在亚洲‘强势’的军事态势，中国何去何从成为外界关注的焦点。而亚太地区的大国竞争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中国崛起引起的，中国不仅引发美日韩等发达国家的忧虑，也因为与中国意义重大的贸易、投资以及南海领土争端，东盟国家同样对中国充满担忧。”[56]而菲对中国的负面评价，也表现在对中越南海争端的立场上。在2020年4月发生越南渔船沉没事件后，菲外交部无视越渔船在中国西沙群岛内水蓄意非法侵渔、采取危险举动对抗中方执法的事实，发布了支持越南的声明，声称“从来不存在纵容挑衅的好时机，无论在何时何地制造新的海上事实，都绝不会产生合法权利”。[57]
三是对中国保持着较高的防备。除了抗议中国“军事化”南海岛礁、紧盯中国是否在黄岩岛实施陆域吹填作业、重修中业岛上的飞机跑道外，菲在与南海不相关的“宾汉隆起”(Benham Rise)上同样保持警惕。菲国防部长德尔芬·洛伦扎纳(Delfin Lorenzana)表示，“中国对菲‘宾汉隆起’感兴趣，中方船只将不再被允许进入该海域，否则，菲海军可以与之接近并予以驱逐。”[58]杜特尔特已在2017年5月改称“宾汉隆起”为“菲律宾隆起”，在2018年2月宣布只有向菲申请且得到批准，外国船只才能在该海域实施科学考察。事实上，“宾汉隆起”属于菲吕宋岛东部外海海底隆起的高地，中国充分尊重菲在有关海域进行自然资源勘探和开发的权利，中方海洋科考船的确曾经过航有关海域，但依法享有航行自由和无害通过权，未进行过海上作业或其他活动。[59]
四是增加军费开支。“把军费开支维持在低水平以节约资金是荒谬的，这是以国家安全与福祉为代价的，有必要尽快提升菲海军与空军的规模及其威慑力。为了支持我们的防卫现代化，菲政府不得不确保每年的军费预算至少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60]在“菲律宾武装力量军事现代化提升计划”的第二阶段即2018—2022年，其军费预算为56亿美元，远多于第一阶段即2010—2016年的17亿美元。[61]
第二，美菲同盟未遭到根本削弱，并且积极提升菲日防务合作。杜特尔特上台后扭转了阿基诺三世政府的对美“一边倒”政策(特别是挟美自重地硬制衡中国的南海政策)，重拾大国平衡外交，大力发展对华、对日、对俄关系。其中，杜特尔特虽然对于美国是否会在中菲南海争端陷入对抗时启动《美菲共同防御条约》为菲提供安全保护表示怀疑、与美国龃龉不断甚至出言不逊，但美菲同盟实际上并未遭到实质性削弱。鉴于美国是最有实力保护菲在南海既得利益的国家，是菲威慑中国的最可靠力量来源，以及与中国讨价还价的最有效筹码之一，与美国“分手”几乎是菲不可承受之重。而美菲防务合作从“短暂疏离”到稳步发展、双边防务合作实现“质”与“量”齐升、美菲军事演习出现多边化苗头，是最好的证明。[62]
一是菲对美国仍持有积极的战略评价。《菲律宾安全政策(2017—2022)》与《2018年菲律宾国家安全战略》均明确无误地指出，“美国依然是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维持了遍布全球的战略存在。在地区面临日益复杂的安全挑战的背景下，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持续安全存在，是确保地区稳定的力量。美国是菲唯一的条约盟友，通过签署《加强防务合作协议》增强了美国在菲实施人道主义与海上安全行动的能力。菲期待特朗普政府能够继续参与亚太地区事务，将在包括两国共同关心的安全与经济等一系列议题上开展密切合作。”[63]
二是美菲军事合作水平由降转升。2017年美菲军演的数量从2016年的260多场减少到258场，2018年恢复到261场；2018年的“肩并肩”联合军演参演人数从2017年的5000多人增加到8000余名，2019年的参演人数则与2018年基本持平，且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黄蜂”号两栖攻击舰和F-35B战斗机也参与其中，并首次在靠近南海的巴拉望附近海域进行传统的国土防卫演习，同时日本、澳大利亚两国也不同程度地参与其中。[64]事实上，从逐步恢复“肩并肩”联合军演规模，到开展海警联合军演、组建“美菲+”多边联合军演，以及频繁的美舰访菲，再到美国逐步展开在菲律宾五个军事基地的建设，美菲双边军事安全合作深度不降反升。[65]
三是美菲《访问部队协议》未被真正废除。2020年2月11日，菲外交部宣布正式终止美菲《访问部队协议》，这标志着美菲同盟遭遇到实质性的挑战。美菲《访问部队协议》签署于1998年，赋予美国在菲境内指定的5个军事基地里储存武器装备、为多种作战平台提供维修和保养的权利。鉴于这次龃龉的核心原因在于美国反对杜特尔特强力禁毒，以及可能导致《美菲共同防御条约》与《加强防务合作协议》名存实亡的严重后果、美国不会坐视菲脱离其联盟体系等，这更多的是杜特尔特向美国表达不满，希望美国恢复菲参议员、前国家警察总监罗纳德·德拉罗萨(Ronald Dela Rosa)的签证，同时借机修改《访问部队协议》中某些对菲不公平的条款(比如美军人员访菲时享有免签待遇、在菲犯罪时享有一定的司法豁免权)以及向美国索取其他额外收益。所以，菲在数次暂停终止美菲《访问部队协议》后，于2021年7月底恢复了这一协议。
此外，菲日海上安全合作也有所增强。日本是美国南海对华成本强加政策与“印太战略”最积极的追随者和鼓吹者之一，也是近些年热衷于利用南海问题牵制中国，并着力扩大在南海军事存在的国家。“杜特尔特虽然不时挑剔美菲同盟，却从未指责过与日本的安全伙伴关系”，[66]他声称“日本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希望能够长久地维持特殊友谊”。[67]而日本不仅向菲提供大规模经济援助，还大力助菲增强海上执法与监控能力。据不完全统计，日本已向杜特尔特政府赠送了5架TC-90教练机、10艘总价值1.91亿美元的多用途巡逻艇，在2020年3月敲定向菲出售价值5.5亿美元的先进相控阵预警雷达(这是日本解禁“武器出口三原则”以来的首次对外军售)，并为菲培养飞行员、向菲传授应对中国船只的海上经验。菲则邀请日本包括“出云”(Izumo)号与“加贺”(Kaga)号直升机航母在内的海上自卫队舰船，多次停靠其港口并进行访问。
五、杜特尔特政府南海策略的逻辑
在依然面临重大国内政治压力的背景下，菲南海政策的快速转向和趋稳，固然与国内重心调整需中国助力以及杜特尔特总统的个人偏好、高支持率等相关，但考虑到之前几乎穷尽手段的激进南海政策越来越得不偿失，菲认为以退为进最有利可图，无疑是其南海政策转向的更重要驱动力。[68]具体而言，杜特尔特政府的四大南海策略，既是为了重新释放菲大国平衡外交的活力，也是为了充分兼顾菲的安全与发展需求、管理国内政治压力所进行的政策平衡，还是为了适应南海博弈新态势而实施的以退为进。
第一，重新释放菲律宾大国平衡外交的灵活性。随着中美战略竞争日益加剧、南海问题被美国升级为打压中国的核心议题，菲在南海问题上继续挟美自重以及利用“南海仲裁案”裁决来硬制衡中国的风险陡增。换言之，“中国对美国亚太战略代理人的反击将使菲律宾完全失去来自中方的投资、经贸关系、市场开放等机会，甚至面临中国迅速崛起的全方位军事力量的压力。作为一个地区小国与区域内最大的国家对抗，其后果不仅将使菲律宾海上安全战略空间和国际战略安全环境全面颠覆，也将使其失去在中美两国博弈的过程中谋求战略平衡而赢得最大国际利益的机会。”[69]杜特尔特政府继续追随美国的战略意愿进而显著下降。
一方面，中国基于迅猛提升的“区域拒止”和“反介入”实力，在南海问题上对美菲等国的反击日益坚决，既顶住巨大国际压力顺利完成南沙岛礁建设，在反对美日等极力支持的“南海仲裁案”与军事施压上也越发坚定且常态化。一是在“南海仲裁案”裁决出炉前后，中国表现出针锋相对、“不惜一战”的战略姿态，这“不仅折射了中国与西方在主权议题方面关于国际协定适用问题的根本分歧，也表明美国或其他大国以此施压中国将是徒劳的，并且极有可能放大南海局势的紧张”。[70]二是尽管中越在南海的利益冲突面远大于中菲，越南制衡中国的决心也非常坚决，但鉴于阿基诺三世政府公开倒向美国，中国实际上奉行了某种“惩罚菲律宾、原谅越南”的南海政策。[71]三是中国在南海的军事存在常态化，特别是在2019年的中越万安滩事件中未做退让，还通过密集的实弹演习、向西沙海域发射“航母杀手”的中远程反舰弹道导弹等，回应了美国南海政策在新冠疫情期间的逢中必反与高度军事化。
另一方面，菲在南海问题上完全倒向美国不但收益有限，更大大加剧了承受美国政策摇摆的风险。由于美国的实力相对下降、对华战争不是维系美国霸权的良药、美国也不希望被盟友拖入与中国的战争之中，因此阿基诺三世政府虽然充当了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急先锋”，菲在南海问题上却没有获得美国的全方位支持。尤其是除了未能阻止中国的岛礁建设，美国在“南海仲裁案”裁决出炉后的反应也比较消极，不仅投入的资源不够充分、对抗的意志不够坚决，还将菲置于对抗中国的最前沿。美国时任国务卿克里(John Kerry)在2016年7月26日与中国外长王毅会晤时表示，“美国在仲裁案上不持立场，支持中国与菲律宾重启对话。为了给南海局势降温，需要尽快将仲裁案翻篇(turn over the page)”；同日，克里在参加东亚合作系列外长会议期间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各(南海主权)声索国不应采取加剧紧张局势的挑衅性举动，美国希望看到的是对话进程，将鼓励菲律宾与中国开展对话和谈判。”[72]克里在次日与菲时任外长亚赛会晤时则进一步“敦促所有声索国保持克制、减少紧张，美国欣赏菲政府对仲裁案裁决所做出的很负责任、有分寸的回应，这很重要”。[73]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奉行“美国优先”，则进一步加剧了菲对美国的不信任。杜特尔特在2017年3月曾抱怨到，“唯有超级大国美国有能力阻止中国在南海争议海域的建设行动，却无动于衷，为何不派其第七舰队前往争议海域并当面告知中国停止这一切呢？”[74]此外，菲也愈发忧虑自身成为高度恶化的中美关系的受害者：“正在加剧的地缘政治紧张无益于任何人。大象打架时，遭殃的是小草。如果‘口水战’恶化为真正的核武器与导弹的战争，将会给人类生命和财产造成可怕的损失。”[75]
菲重拾大国平衡外交实际上显著提升了菲与中美日等各大国打交道的主动性。正如菲外交关系委员会研究员瑞杰龙(Aaron Jed Rabena)所言，杜特尔特政府与中国广泛接触、就南海问题展开双边磋商、注重战略自主的外交政策收获颇丰，不仅提升了与非传统伙伴的外交与政治联系，中俄均前所未有地向菲提供了军事援助，菲对于美国的外交与战略价值也获得提升，中日还争相在菲竞争基础设施和发展项目。[76]
第二，充分兼顾菲律宾的安全与发展需求、管理国内政治压力。杜特尔特政府在南海问题上对中国的威胁感知是显而易见的，面临的国内政治压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一方面，中国虽然通过保持必要的战略克制、反复宣示以谈判协商的方式和平解决争端、一再申明谋求合作共赢等，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菲的威胁感知。但是由于中菲实力对比悬殊、双方利益认知严重对立、菲更认同美国等关于中国南海政策的负面解读等，菲对中国的南海“野心”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疑虑和警惕，进而促使其积极实施预防性战略。另一方面，杜特尔特需要通过坚守立场来有效管理国内政治压力，防止其总统身份受损、重蹈历史覆辙。在菲律宾的政治生态中，外交议题污名化是一种常见且非常严重的现象，对领导者个人的权力地位构成威胁，进而对菲律宾的外交政策选择形成严重干扰，其重大外交议题在一定程度上都受到反对者污名化的困扰。[77]阿罗约政府所签署的中菲越《南海海域三方联合海洋地震工作协议》，正是由于在菲国内被污名化(尤其是被引申为“叛国”)而遭到失败，并对中菲其他潜在的南海务实合作构成了重大冲击。
但与此同时，杜特尔特也深知中国在助其维护国家安宁、促进经济可持续增长和社会发展方面价值显著，需要避免短期内无解的南海问题严重拖累两国关系。其一，备受美国等西方国家批评的“缉毒战争”需要中国的支持。毒品犯罪是影响菲社会秩序的一大毒瘤，菲民众在缉毒方面的呼声很高，而铁腕打击犯罪与强力缉毒的硬汉形象是杜特尔特个人魅力的重大来源，缉毒也是其非常重要的竞选承诺。然而，在强力缉毒过程中出现的大量人员伤亡，招致西方和一些人权组织的猛烈批评，积极争取中国的支持对于菲摆脱国际孤立、扩大缉毒战果无疑意义重大。其二，发展经济、增加就业需要中国提供助力。连续数年的民调显示，增加收入、扩大就业、控制物价，是菲民众最关心的议题。[78]但是低储蓄率和低投资率、制造业发展停滞、基础设施落后、竞争优势相较于其他大部分东盟国家不明显、过度依赖外劳经济等，令菲发展经济困难重重。大力倡导贸易与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深入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国内市场巨大、擅长基础设施建设的中国，则为菲提供了重大机遇。
随着中菲关系缓和，上述两大目标均得到了实现。一是中国多次表示理解、支持杜特尔特总统和菲政府依法打击毒品犯罪，希望国际社会尊重菲司法主权、应当全面公正客观看待菲禁毒和反恐成果，并且加强了中菲在打击毒品和易制毒化学品走私、情报共享、联合办案、戒毒康复等方面的合作，还向菲提供了人员培训和捐赠毒品查缉检验设备等援助。二是中菲2020年双边贸易额达到611.5亿美元，中国稳居菲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大进口来源国，并跃升为菲第二大出口市场；“一带一路”倡议与“大建特建”规划深入对接，多个重大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中国政府投桃报李、雪中送炭，尽己所能提供包括援助疫苗与疫苗采购合作等在内的抗疫帮助；中国疫苗不仅是首个抵菲疫苗，而且一直是菲疫苗接种的主力军，截至2021年8月，近3550万剂中国疫苗抵菲。[79]
第三，更好地适应南海博弈新态势。其一，经过2012年黄岩岛对峙以来快速的力量积累与多轮意志的较量，中国在南海的控局能力和维权决心大大上升，菲进一步扩大既得利益的空间变得非常狭窄，得而复失的心理日益加重。杜特尔特在2018年11月甚至表示，“为了避免在南海引起军事冲突，美国等应该接受中国已占据南海一些有主权争议地区的现实。菲毗邻存在主权争议的岛屿，一旦发生战争，我们将首当其冲。”[80]其二，“南海仲裁案”裁决不具有强制执行力，大部分东盟国家认为其损害了中菲关系、会影响中国—东盟关系，多个东盟国家支持通过双边对话协商解决南海有关争议。[81]其三，菲最大的海上气田即马拉帕雅气田将在2026年左右逐渐耗尽，加之中国如果不软化立场，不会有任何公司愿意前往存在主权争议的海域开展勘探工作，[82]与既有意愿(包括诚意)又有实力的中国共同开发南海油气资源，不失为明智之举。其四，从中国反复呼吁通过双边谈判解决南海争议来看，中国并不希望南海问题主导中菲关系、“南海仲裁案”裁决毒化中国—东盟关系的氛围。菲作为南海主权声索国、“南海仲裁案”的“得偿所愿者”、2017年的东盟轮值主席国、2018—2021年的中国—东盟关系协调国，冷处理“南海仲裁案”裁决，很可能得到中国的厚待，相信中国会“珍惜”与菲的新友谊。[83]其五，加快“南海行为准则”磋商进程是东盟的共识，中国也持积极、开放的立场。菲既能够以这一制度化的方式规制中国在南海的维权势头，又不会引发中国的过多反感。
六、结语
正如菲律宾前外长阿兰·卡耶塔诺(Alan Peter S.Cayetano)所言，“与上一届政府相比，由于奉行了慎重且耐心的外交方式，杜特尔特政府的对华政策取得了更大成就。”[84]杜特尔特政府的四大南海策略，既有力地证明了菲国内相关非议的言过其实，以及在坚守原则与软制衡中国方面的坚定决心，也进一步折射了中菲关系的脆弱性与杜特尔特总统卸任后菲南海政策的重大不确定性。但是“形势比人强”，以杜特尔特为代表的菲有识之士，在亚太地区地缘政治秩序大变局背景下对菲南海政策所进行的艰难、务实、稳健且目前相对成功的摸索，既是对菲温和南海政策的持续鼓舞，更是在菲激进南海政策的选项之外，昭示了以对话合作为核心的另一种更有前途的战略抉择。对于中国而言，面对菲国内不可小觑的政治风险、“南海仲裁案”裁决所强化的中菲结构性对立、低政治手段难以换取高政治目标、拜登政府大力重振美国的霸权威望等，则需要未雨绸缪、更积极地引领中菲关系。特别是避免战略摇摆，直面南海博弈的司法化趋势与自身政策的薄弱环节乃至痛点，以及构筑无短板的对菲威慑体系，在深层次上塑造菲关于“对抗没有出路、合作才是正途”的对华战略认知与利益预期，为中菲管控乃至相对公平合理地彻底解决南海争议，注入体现中国智慧与中国方案的新答案和好答案。
注释：
[1][61]Lucio Blanco Pitlo, “Duterte’s Underappreciated Foreign Policy Gains”,PacNet, No.51, July 25, 2018.
[2][76]Aaron Jed Rabena, “Duterte’s China Policy: Beyond Law”,TheInterpreter, June 28, 2018, https://www.lowyinstitute.org/the-interpreter/duterte-china-policy-beyond-law.
[3]Bea Cupin, “Alejano: Does PH Have ‘Strategy of Silence’ in West Philippine Sea?” August 18, 2017,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179021-alejano-cayetano-policy-west-philippine-sea#cxrecs_s.
[4]Patricia Lourdes Viray, “Philippines Now ‘Willing Victim’ in South China Sea Dispute, Del Rosario Laments”,ThePhilippineStar, July 12, 2018.
[5]Mara Cepeda, “Robredo Says Duterte Admin ‘Too Soft’ vs Chinese Presence in West PH Sea”, June 13, 2018,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204827-robredo-duterte-administration-too-soft-on-china.
[6][66]Renato Cruz de Castro, “The Duterte Administration’s Appeasement Policy on China and the Crisis in the Philippine-US Alliance”,PhilippinePoliticalScienceJournal, Vol.38, No.3(2017), pp.169, 172; Renato Cruz De Castro, “Commentary: The Power of Fear in Philippine Foreign Policy”,ThePhilippineStar, June 1, 2019; Renato Cruz de Castro, “After Four Years, the Philippines Acknowledges the 2016 Arbitral Tribunal Award!”, July 27, 2020, https://amti.csis.org/after-four-years-the-philippines-acknowledges-the-2016-arbitral-tribunal-award/.
[7]Richard Javad Heydarian, “A Divided Resistance: The Philippines and its Neighbors Diverge on China”, February 4, 2020, https://amti.csis.org/a-divided-resistance-the-philippines-and-its-neighbors-diverge-on-china/.
[8]“Second Quarter 2019 Social Weather Survey: 93% of Adult Filipinos Say It Is Important that the PH Regains Control of China-occupied Islands in the West PH Sea”,SocialWeatherStations, July 10, 2019, https://www.sws.org.ph/swsmain/artcldisppage/?artcsyscode=ART-20190710213339.
[9]“Second Quarter 2019 Social Weather Survey: 87% of Adult Filipinos Believe Government Should Assert its Right to Disputed Islands in the West Philippine Sea”,SocialWeatherStations, July 12, 2019, https://www.sws.org.ph/swsmain/artcldisppage/?artcsyscode=ART-20190712122047.
[10]“SWS July 3-6, 2020 National Mobile Phone Survey-Report No.3: Stratbase ADR Institute Sponsors Items on Filipino Public Opinion on China”,SocialWeatherStations, July 14, 2020, https://www.sws.org.ph/swsma-in/artcldisppage/?artcsyscode=ART-20200714123142.
[11]张明亮：《淡化“南海仲裁案”与缓解中菲关系》，《东南亚研究》2016年第5期，第43页。
[12]“Rodrigo Roa Duterte, First State of the Nation Address”, July 25, 2016, https://www.officia-lgazette.gov.ph/2016/07/25/rodrigo-roa-duterte-first-state-of-the-nation-address-july-25-2016/.
[13]“FULL TEXT: President Duterte’s 2018 State of the Nation Address”, July 23, 2018,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207989-rodrigo-duterte-sona-2018-philippines-speech.
[14][42]“FULL TEXT: President Duterte’s 2019 State of the Nation Address”, July 22, 2019,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235888-rodrigo-duterte-sona-2019-philippines-speech.
[15][29][55][56][60][63]“National Security Policy for Change and Well-Being of the Filipino People: 2017-2022”, Philippin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April 2017, http://www.nsc.gov.ph/attachments/article/NSP/NSP-2017-2022.pdf; “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2018: Security and Development for Transformational Change and Well-Being of the Filipino People”, Philippine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May 2018, http://nsc.gov.ph/images/NSS_NSP/NSS_2018.pdf.
[16]“Statement of Secretary of Foreign Affairs Teodoro L.Locsin, Jr.on the 4th Anniversary of the Issuance of the Award in the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July 12, 2020, https://www.dfa.gov.ph/dfa-news/statements-and-advisoriesupdate/27140-statement-of-secretary-of-foreign-affairs-teodoro-l-locsin-jr-on-the-4th-anniversary-of-the-issuance-of-the-award-in-the-south-china-sea-arbitration.
[17][75]“Statement of President Rodrigo Roa Duterte during the General Debate of the 75th Sess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 September 22, 2020, https://pcoo.gov.ph/presidential-speech/statement-of-presid-ent-rodrigo-roa-duterte-during-the-general-debate-of-the-75th-session-of-the-united-nations-general-assembly/.
[18]Pia Ranada, “Duterte: I Won’t Give Up West PH Sea, Hague Ruling”, October 16, 2016,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149347-duterte-cannot-give-up-west-philippine-sea-hague-ruling; Pia Ranada, “Duterte: No Bargains with China on West PH Sea”, October 16, 2016,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149353-duterte-no-bargains-china-west-philippine-sea.
[19]Patricia Lourdes Viray, “Palace: Duterte Invoked Arbitral Ruling in Asking China to Lay Off Pagasa”,ThePhilippineStar, April 15, 2019.
[20]罗国强、叶泉：《争议岛屿在海洋划界中的法律效力——兼析钓鱼岛作为争议岛屿的法律效力》，《当代法学》2011年第1期，第115页。
[21]“Gas in WPS Can Energize Entire PH”,TheManilaTimes, August 9, 2015.
[22]Adam Greer, “The South China Sea Is Really a Fishery Dispute”,TheDiplomat, July 20, 2016.
[23]“PH to Lose P200 M a Day in Fish Catch if China Puts Up ‘No Fishing’ Sign in WPH”, July 9, 2015, https://www.senate.gov.ph/press_release/2015/0709_recto1.asp.
[24]Tarra Quismundo, “Itu Aba: PH Biggest Worry Is Biggest Win”,PhilippineDailyInquirer, July 18, 2016.
[25]聂文娟：《菲律宾南海政策的调整：利益认知结构的转变》，《南洋问题研究》2017年第2期，第4—9页。
[26]Pia Ranada, “Duterte and Xi Talked about Fishing Rights in Scarborough Shoal”, October 23, 2016,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150052-duterte-brought-up-fishing-rights-china-xi; “Duterte Warns China not to Siphon Oil in West Philippine Sea”,ThePhilippineStar, August 23, 2018; Staff Report, “Cayetano: President Ready for War if China Crosses ‘Red Lines’”, May 29, 2018, https://filipinotimes.net/top-stories/2018/05/29/cayetano-president-ready-war-china-crosses-red-lines/.
[27]Nestor Corrales, “Duterte Mulls Bilateral Talks with China after Sea Row Ruling”, July 14, 2016, https://globalnation.inquirer.net/141155/duterte-mulls-bilateral-talks-with-china-after-sea-row-ruling; Pathricia Ann V.Roxas, “Duterte: You Can’t Expect Me to Jet Ski to Disputed Territories”, October 17, 2016, https://www.gmanetwork.com/news/news/nation/585324/you-can-t-expect-me-to-jet-ski-to-disputed-territories-duterte/story/.
[28]Pathricia Ann V.Roxas, “Duterte: South China Sea Dispute Is ‘Better Left Untouched’”, November 12, 2017, https://news.mb.com.ph/2017/11/13/duterte-southchinasea-better-left-untouched/; Audrey Morallo, “Duterte Explains Soft Stance on West Philippine Sea Dispute: We Can’t Win”,ThePhilippineStar, May 22, 2018.
[30]《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会见魏凤和》，新华网，2020年9月11日，http://www.xinhuanet.com/2020-09/11/c_1126484218.htm.
[31]Prashanth Parameswaran, “Philippines to Deepen China Talks Despite South China Sea Differences”,TheDiplomat, September 16, 2016.
[32]Zhang Haizhou, Deng Yanzi and Zhang Yan,“Duterte Sees China-Philippines Ties ‘Not Limited to One Issue’”,ChinaDaily, October 1, 2016.
[33]Alexis Romero, “After UN Meet, Palace Says Philippines’ Ties with China to Move Forward”,ThePhilippineStar, September 23, 2020.
[34]李忠林：《菲律宾杜特尔特政府的南海政策及前景》，《太平洋学报》2018年第6期，第60页。
[35]Rambo Talabong, “Duterte in ASEAN: Let’s Exercise ‘Self-restraint’ in South China Sea”, November 3, 2019,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244019-duterte-to-asean-exercise-self-restraint-south-china-sea.
[36]Pia Ranada, “Duterte: PH, China to Do Joint Exploration in West PH Sea”, July 24, 2017,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176605-duterte-philippines-china-joint-exploration-west-philippine-sea; Pia Ranada, “‘Oil Is Everything’-Duterte’s Rhetoric on West PH Sea Joint Exploration”, November 16, 2018, https://www.rappler.com/newsbreak/iq/216586-duterte-rhetoric-west-philippine-sea-joint-exploration; Pia Ranada, “Duterte ‘Ignoring’ Arbitral Ruling to Make Way for Joint Exploration”, September 10, 2019,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239801-duterte-ignoring-arbitral-ruling-make-way-joint-exploration-west-philippine-sea.
[37]李金明：《中菲南海油气资源“共同开发”的可行性研究》，《太平洋学报》2018年第5期，第81页。
[38]Mara Cepeda, “Duterte Offers ‘60-40’ Deal to China in West PH Sea Joint Exploration”, April 28, 2018,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201310-duterte-offers-60-40-deal-china-west-philippine-sea-joint-exploration.
[39]“Copies of China Joint Oil Development MOU to Be Sent to Senate, House-Locsin”,ThePhilippineStar, November 23, 2018.
[40]Llanesca T.Panti, “Joint Exploration with China Backed”,TheManilaTimes, October 20, 2016.
[41]Catherine S.Valente, “Joint Exploration in West PH Sea Legal”,TheManilaTimes, March 2, 2018.
[43]《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菲律宾共和国政府联合声明》，中国政府网，2017年11月16日，http://www.gov.cn/xinwen/2017-11/16/content_5240177.htm.
[44]《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菲律宾共和国政府关于油气开发合作的谅解备忘录》，中国外交部网站，2018年11月27日，https://www.fmprc.gov.cn/web/wjb_673085/zzjg_673183/bjhysws_674671/bhfg_674677/t1616639.shtml.
[45]Pia Ranada, “Joint Oil, Gas Exploration Deals to Abide by Both PH, Chinese Laws-Sta Romana”, August 29, 2019,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238831-sta-romana-says-joint-oil-gas-exploration-contracts-to-abide-by-philippine-chinese-laws.
[46]李忠林：《杜特尔特执政以来的中菲南海合作——油气共同开发的进展、问题与对策》，《和平与发展》2019年第3期，第92—93页。
[47]安刚：《如何理解“南海行为准则”框架文件的达成》，《世界知识》2017年第17期，第32页。
[48]《南海各方行为宣言》，中国外交部网站，http://www1.fmprc.gov.cn/web/wjb_673085/zzjg_673183/yzs_673193/dqzz_673197/nanhai_673325/t848051.shtml.
[49]“Rody Calls for Legally Binding Code on SCS”,ThePhilippineStar, November 16, 2017.
[50]Paterno Esmaquel II, “ASEAN, China ‘Working Very Hard’ for Sea Pact-PH”, February 20, 2017, https://www.rappler.com/world/regions/asia-pacific/161968-asean-china-code-conduct-sea-philippines.
[51]Nestor Corrales, “Duterte to Push Sea Code ‘at All Cost’ during Asean-China Meet”, November 14, 2018, https://globalnation.inquirer.net/171079/duterte-to-push-sea-code-at-all-cost-during-asean-china-meet; “President Duterte Calls on ASEAN to Resolve Territorial Dispute in South China Sea”, November 2, 2019, https://pcoo.gov.ph/news_releases/president-duterte-calls-on-asean-to-resolve-territorial-dispute-in-south-china-sea/.
[52]“President Duterte Calls for Quick Adoption of Binding Code of Conduct to Lessen South China Sea Tension”, May 31, 2019, https://pcoo.gov.ph/news_releases/president-duterte-calls-for-quick-adoption-of-binding-code-of-conduct-to-lessen-south-china-sea-tension/; “ASEAN, China Must Hasten Conclusion of Code of Conduct in South China Sea-President Duterte”, June 23, 2019, https://pcoo.gov.ph/news_releases/asean-china-must-hasten-conclusion-of-code-of-conduct-in-south-china-sea-president-duterte/.
[53]“Intervention of President Rodrigo Roa Duterte at the 36th 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ASEAN)Summit”, June 26, 2020, https://pcoo.gov.ph/presidential-speech/intervention-of-president-rodrigo-roa-duterte-at-the-36th-association-of-southeast-asian-nations-asean-summit/.
[54]《王毅回应对COC磋商的四个疑问》，中国外交部网站，2019年8月1日，http://new.fmprc.gov.cn/web/wjbzhd/t1685094.shtml;《王毅强调在南海问题上应做到“四个尊重”》，中国外交部网站，2021年8月5日，https://www.mfa.gov.cn/web/wjbzhd/t1897509.shtml。
[57]“Statement: On the Sinking of a Vietnamese Fishing Vessel in the South China Sea”, April 8, 2020, https://dfa.gov.ph/dfa-news/statements-and-advisoriesupdate/26621-statement-on-the-sinking-of-a-vietnamese-fishing-vessel-in-the-south-china-sea.
[58]Carmela Fonbuena, “Lorenzana: China Showed Interest in PH’s Benham Rise”, March 9, 2017, https://www.rappler.com/nation/163729-lorenzana-china-survey-ship-philippines-benham-rise.
[59]《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答记者问》，中国外交部网站，2017年3月23日，https://www.fmprc.gov.cn/web/fyrbt_673021/t1448109.shtml.
[62][64]任远喆：《杜特尔特时期美菲防务合作的调整及其局限》，《国际问题研究》2020年第1期，第122—127页。
[65]陈相秒：《美菲军事关系寒冬将至？》，《联合早报》(新加坡)2020年2月19日。
[67]《日媒：杜特尔特访日提升日本对菲投资期待感》，环球网，2016年10月27日，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6-10/9608568.html.
[68]罗肖：《战略预期与小国挑战周边大国的策略选择——以菲、越两国南海制华政策(2009～2019)为例》，《当代亚太》2020年第2期，第144页。
[69]鞠海龙：《中菲海上安全关系的突变及其原因与影响》，《国际安全研究》2013年第6期，第77页。
[70]Michael D.Swaine, “Chinese Views on the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Case betwee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and the Philippines”,ChinaLeadershipMonitor, No.51(2016), p.1.
[71]Pascal Abb, “Punish the Philippines, Forgive Vietnam? The South China Sea Disputes in the Eyes of Chinese Experts”, in Enrico Fels and Truong-Minh Vu(eds.),PowerPoliticsinAsia’sContestedWaters:TerritorialDisputesintheSouthChinaSea, Cham: Springer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Switzerland, 2016, pp.139-157.
[72]“China-Philippines Should ‘Turn Page’ on Sea Row: Kerry”, July 27, 2016, https://news.abscbn.com/news/07/27/16/china-philippines-should-turn-page-on-sea-row-kerry; “Press Availability in Vientiane, Laos”, July 26, 2016, https://2009-2017.state.gov/secretary/remarks/2016/07/260475.htm.
[73]“Remarks With Philippines Foreign Secretary Perfecto Yasay”, July 27, 2016, https://2009-2017.state.gov/secretary/remarks/2016/07/260541.htm.
[74]Catherine S.Valente, “Duterte Confronts US over SChina Sea”,TheManilaTimes, March 30, 2017.
[77]聂文娟：《菲律宾外交议题的污名化与对外政策选择》，《东南亚研究》2018年第5期，第38页。
[78]“Filipinos’ Top Concern: Higher Salaries”, October 18, 2016, http://cnnphilippines.com/news/2016/10/17/pulse-asia-survey-top-concern-duterte-national-issues.html; “Inflation, Wage Hike Top Most Filipinos’ Concerns: Pulse”, October 20, 2017, https://news.abs-cbn.com/news/10/20/17/inflation-wage-hike-top-most-filipinos-concerns-pulse; Gaea Katreena Cabico, “Money Matters: Salary Hike, Inflation Remain Top Concerns of Filipinos”,ThePhilippineStar, April 24, 2018.
[79]《黄溪连大使接受菲主流媒体〈马尼拉时报〉专访》，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网站，2021年8月20日，http://ph.china-embassy.org/chn/sgdt/t1900678.htm.
[80]《杜特尔特：中国已占据南中国海 美国应接受现实》，《联合早报》(新加坡)2018年11月16日。
[81]颜昊等：《东盟外长会见证中国“外交胜利”》，《国际先驱导报》2016年7月29日。
[82]Enrico Dela Cruz, “Philippines’ Oil still in Troubled Waters after South China Sea Ruling”, July 22, 2016, https://news.abs-cbn.com/business/07/22/16/philippines-oil-still-in-troubled-waters-after-south-china-sea-ruling.
[83]Leila B.Salaverria, “Duterte: I Trust China Won’t Build on Shoal”, March 24, 2017, https://globalnation.inquirer.net/153837/duterte-trust-china-wont-build-shoal.
[84]Camille A.Aguinaldo and Charmaine A.Tadalan, “PHL’s Top Diplomat: ‘More Gains’ with China under Duterte”, June 10, 2018, https://www.bworldonline.com/phls-top-diplomat-more-gains-with-china-under-dutert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