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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謇与陶行知的交往和合作

2021-12-31李国忠杨文华施伟峰

南通职业大学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张謇杜威南通

李国忠,杨文华,施伟峰

(1. 南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马克思主义学院, 江苏 南通 226010; 2. 海门区常乐小学, 江苏 南通 226124)

张謇和陶行知都是中国近现代教育史上著名的教育家,前者活动时间主要在清末至民国初年,后者活动时间主要在民国时期,两人都站在当时“教育兴国”事业的前沿。张謇是一位视野广阔的状元实业家、教育家,他看到中国发展的瓶颈在于教育,提出“父教育母实业”的主张,大力提倡和兴办平民教育、师范教育、职业教育,兼顾特殊教育,把教育的目标锁定在教育智民、教育兴业、教育救国、教育兴国,先后建立了370 多所学校,“以强毅之力行其志,开启了南通现代化的历程,缔造了‘中国近代第一城’的辉煌”[1]。陶行知在张謇即将进入古稀之年时从美国学成回国,进入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以下简称南京高师)担任教授、教务主任,后放弃优越的工作生活环境,带着“我要使全中国人都受到教育”的理想[2]674-675,开启了富有创意而又充满艰辛的教育生涯,创办了晓庄师范、育才学校、社会大学等多所学校,提出了生活教育、普及教育、创新教育等先进理论,改变了中国教育的生态。张謇和陶行知以各自的方式,将教育从贵族化转变为平民化,推进了国民普及教育事业的发展,丰富了教育的内涵和外延,就如同两座光辉闪耀的丰碑,给那段兵荒马乱、积贫积弱的民族历史,抹上了希望的色彩。张謇和陶行知年龄悬殊,彼此交集不算很多,但是,因为有相近的民族责任意识和教育理想及相似的不懈行动,两位惺惺相惜的同道,完成了教育责任的历史交会。

1 邀请杜威来南通讲学

杜威(John Dewey,1859—1952 年),著名的哲学家、教育家,实用主义集大成者,被视为20 世纪上半叶美国最著名的学者之一。1915 年秋季至1917 年夏季,陶行知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教育学,师从的主要导师就是杜威。用陶行知自己的话说,“影响最大的是杜威教授的讲义和教程”[3]。

1919 年,杜威到日本讲学,陶行知闻讯十分惊喜,立刻给胡适去函,相约“南北统一起来打个公司合办”,邀请杜威来中国讲学[4]2。就接待杜威事宜,陶行知与时任江苏省教育会会长的张謇进行了商议[4]4,张謇非常重视,作了一系列安排。1919 年5 月3 日和4 日,在上海的江苏省教育会会场,杜威先后作了两场《平民主义的教育》演讲,这是杜威到中国后的最早两场演讲会,由陶行知负责组织,张謇委托好友沈恩孚(1864—1944 年)主持,有千余名青年冒雨赶来,“听者之众,几于无席可容”[5]。1920 年 6 月 5 日至 8 日,杜威应张謇邀请到南通演讲,前后5 天,在更俗剧场、唐闸公园发表了《教育者之责任》《社会进化问题》《工艺与教育之关系》三场演讲。张謇在会上为杜威致介绍辞,他称赞杜威:“博士于世界思潮,极力浚发,又能明白中国之政治关系及教育情状,甚为难得。南通僻处偏隅,不可不使教员学生亲博士之风采,聆博士之言论,以定适当之趋向。”[6]而杜威则说:“南通者教育之源泉,吾尤望其成为世界教育之中心也。”[7]这是一次影响南通教育历史的大事,也让张謇和陶行知第一次为同一件事有了比较密切的交往与合作。

2 安排孟禄和推士来南通调研

1921 年8 月,陶行知和范源廉(1875—1927年)、张伯苓(1876—1951 年)等人发起成立实际教育调查社,邀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孟禄(Paul Monroe,1869—1947 年)来中国调查科学教育并讲学。这是继杜威之后第二位来华开展教育活动的美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曾这样评价:“此次博士来华,以科学的目光调查教育,以谋教育之改进,实为我国教育开一新纪元。”[2]173孟禄是杜威的同事,也是陶行知的老师。如果说杜威的学术专长主要在哲学、心理学、教育学,那么,孟禄的专长则在于教育制度、科学教育、中等教育,前者偏重于教育理论,后者则偏重于教育的技能和实践。邀请孟禄来华,意在“聘请他来华调查教育状况,希望他能以欧美科学的背景及其自身丰富的实际教育经验,诊断中国教育存在的问题,以谋求改进的方法”[8]。

孟禄来华调查和讲学历时4 个月,“时任南京高师教务主任的陶行知几乎全程陪同,为其演讲担任口译”[9]。1921 年 12 月 23 日,在为孟禄举行的饯别宴会上,成立了当时中国最大的教育研究团体——中华教育改进社,孟禄和张謇同时被聘为名誉董事,陶行知担任主任干事[10]。27 日,陶行知陪同孟禄到上海;30 日,应张謇邀请,陶行知亲自安排王志莘(1896—1957 年,金融家、教育家,早年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银行系)陪同孟禄到南通;“31 日,在南通参观学校和实业团体”[11]。这是孟禄临回国之前专程考察的最后一处地方教育,这一方面是基于同事杜威对南通的高度赞誉,有实地验证一下的兴趣;另一方面是基于陶行知的热情推荐——当时的南通在以张謇为代表的一批社会转型时代的地方知识精英的极力推动下,已成为“一个不靠外国人帮助,全靠中国人自力建设”的模范城市[12]。陶行知一直非常钦佩张謇办教育办实业的功绩,很想借陪同孟禄考察的机会到南通实地看一看,无奈事务繁忙,原定计划只能更改,安排了王志莘陪同孟禄考察南通,自己遗憾错失了一次机会。

孟禄回国以后,深感由于访问中国的时间太短暂而缺乏对中国教育,特别是科学教育的足够了解,于是向中华教育改进社推荐美国科学教育方面的专家到中国实地指导。他首先推荐的专家是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的教育学教授推士。

推士(George Ransom Twiss,1863—1944 年)是美国著名的教育测量专家,科学教育方法的重要奠基人,曾担任俄亥俄州立中央高中的科学主任等职,负责全美国教育测量工作。1922 年6 月30 日,推士抵达上海,开始了为期两年的中国之行。1923 年4 月,应南通县中等以上学校联合会与南通县教育会的邀请,在陶行知的安排下,推士来南通指导理科教学研究并进行田野调查。4 月11 日,推士在城南公共演讲厅举行了题为《理科教育上之重要问题》的学术演讲;12 日,推士接受南通各中等学校专门邀请,在南通总商会做了题为《科学教育与社会进步之关系》的学术演讲[13]。推士的南通之行对南通教育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其实,这不是推士第一次到南通。1922 年8月20 日,中国科学社第七次年会在南通召开,有包括陶行知在内的40 多名社员和来宾参加了这一盛会①据《通海新报》1922 年8 月11 日报道。。张謇作为东道主致热情洋溢的欢迎辞。作为美籍社员的推士博士也莅临了大会,他在会上坦言:“在本国时曾接门罗(即孟禄)博士函,告以中国社会如电影一般,无论何时代何国家之状况,莫不纷然毕现。及至通境见张(謇)先生所办种种事业,皆能利用科学方法及手续以处理之,甚为满意。”②载中国科学社创办杂志《科学》1922 年第7 卷第8 期。会议历时5 天,在此期间,张謇还安排陶行知、孟禄等一众到会成员参观了大生纺织公司、纺织学校、大有晋盐垦公司、南通城北钟秀山风景区③据《通海新报》1922 年9 月2 日报道。。所到之处,陶行知不胜感叹,流连忘返。南通各项事业的蓬勃发展,给陶行知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3 合作筹建和运行中华教育改进社

1921 年12 月成立的中华教育改进社是由一批怀抱救国壮志的归国学人和学界志士商议组建的一个全国性的“以调查教育实况,研究教育学术,力谋教育改进为宗旨”[2]367的推进教育改革的团体,蔡元培(1868—1940 年)、范源廉、黄炎培(1878—1965 年)等9 人担任董事,张謇以江苏教育会会长的身份及在教育界卓著的声望被聘为荣誉董事,陶行知为主任干事,具体负责该社的日常事务。

中华教育改进社的成立,使陶行知大有一展宏图的快意和信心。在他的组织下,该社开展了许多工作,其中包括教育测量和心理测试。南通作为当时的“教育模范县”,自然会作为中华教育改进社调研的重要对象。在张謇的支持和协助下,南通给教育改进社提供了极为客观的教育生态,为促进民国教育的改革发展提供了可靠的依据。1922 年7 月,陶行知在《中华教育改进社社务报告》中报告了各项调研情况,关于智慧与教育测验标准的修正项目,报告说:“兹据主任陆志韦先生报告,心理测验团先分三组进行,一组赴镇江、扬州、如皋、南通等处,自四月十五日出发至六月底止,共已测验一千余。”[14]1923 年1 月,陶行知在拟定的《中华教育改进社十二年度计划》中,对“科学教育之研究”的计划是“此项研究已于十一年度开始,本年度继续进行……须考察太原、开封、武昌、长沙、南昌、安庆、无锡、苏州、上海、南通、杭州、福州、厦门、广州等处,以为改进中学科学教学之根据。”[15]659可见,南通是陶行知重点考察取材的地方。

但是,当时的张謇,需要照顾各个行业,除了教育之外,他还在垦牧、水利、纺织等许多行业投入大量的精力。在教育事业的具体工作上,张謇还需要不时解决南通地区各个学校的具体问题。因此,在繁冗复杂的工作生活中,张謇并不能像陶行知那样比较纯粹地投入中华教育改进社的工作。1922 年2 月,为“督促并计划全国教育费之扩充及支配”,陶行知等人发起成立“筹划全国教育费委员会”,再次邀请张謇担任委员并任关税部部员[2]224-226。当时张謇已经69 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给陶行知所在的“南京东南大学内办事处”寄送了回复函,肯定了成立筹划全国教育费委员会的重要性,“年来教育诚无统系,经费问题尤当注意。大会宗旨,良所钦佩”。但是,张謇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和歉意,他说:“惟承推为关税部部员,走于关税素少研究,且年老力慵,维持乡里事尚虞不给,愧无余力及他事。幸乞原宥准辞。实所感幸。”[16]

1923 年7 月13 日,中华教育改进社计划于北京召开第二次年会,陶行知发邀请函给张謇,但张謇因事务繁忙,不能亲自参加会议,专门给陶行知回了一封信:“敬复者:顷奉手教,具悉。本社本年年会,定于八月二十至二十六日在京举行。走以事冗,不克诣会,特派易生作霖前来与会。易为蔽县县视学,亦愿乘此便赴社设之‘施行教育心理测验讲习会’听讲。八月三日即将北上。所有尊函询发之乘车免票凭证,即乞转商车站,先期填寄转给,俾该生得早日来京。如荷通融,则不仅该生之厚幸已也。再,该生宿舍,如能代为准备,尤所纫感。敬希示复,并颂大安。”[17]从张謇信中的用词及语气来看,张謇十分敬重陶行知,两人此前应有过比较密切的交流,相互对对方都十分钦佩。直到1946 年6 月14 日,陶行知在与一位好友的谈话中还说:“和农民生活习惯打成一片,我是学得张謇的”,“我搞生活教育,他(张謇)就是我第一个先生。”[15]609

4 共同襄助中国科学社

1915年10 月,一群中国留学生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创立了中国科学社,这是中国最早的科学团体,其宗旨是“提倡科学,鼓吹实业,审定名词,传播知识”。1918 年,随着主要骨干社员陆续结束在美国的学业,相继回到国内,科学社的总部也由美国迁到国内[18]。

张謇对这个学社非常重视。在它面临经费困难时,慷慨帮助;在它缺乏正式社所时,主动上书民国总统徐世昌等,为它争取了江宁县城成贤街文德里官房由“暂行借用”改为“永久管业”[19]。还在南通较早成立了中国科学社南通支社,由其子张孝若担任总干事①据《通海新报》1916 年12 月31 日报道。。1922 年8 月20 日至24 日,原定在广州召开的中国科学社第七次年会改在南通举行,张謇为这次会议的召开作了十分周密的指导和准备:由张孝若、陈心铭担任筹备正、副委员,社员抵港后,“由招待处派遣装花汽车多辆迎迓至公园路俱乐部,沿途军乐喧阗,盛极一时”。会上,先由张謇致开会辞,再由张孝若致欢迎辞,继由社员代表谭仲逵致答谢辞,最后梁启超、马相伯先后登台演讲,现场来宾达700 多人②据《通海新报》1922 年8 月22 日报道。。

中国科学社南京支社1916 年9 月成立。1918年,郭秉文(1880—1969 年)、陶行知通过南京支社成为中国科学社社员。1918 年9 月上旬,由于郭秉文、陶行知的积极协调,中国科学社原设在过探先(1886—1929 年)私人住所的南京办事处迁到了南京高师校内。1919 年8 月,中国科学社鉴于“事务日多,所假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房屋不敷应用”,决定“迁移到城北大仓园一号洋房内办公”。1919 年12 月,经张謇上书斡旋,北洋政府批准使用江宁县城成贤街文德里的一处官房[20]。

陶行知受西方文化及“五四”科学民主思想的影响,明确认识到“科学的生产劳动”可以促进国家富强,中国教育要现代化必须注重科学教育。因此,他以巨大的热情支持中国科学社活动并投入科学教育的实践。他力邀美国科学家推士来中国进行科学实验和科学测量,并一起参加了1922 年在南通举行的中国科学社第七次年会,协助张謇圆满完成了这次年会的各项工作。1927 年,他学习张謇创办第一所师范学校及跟农民打交道的经验,创办了晓庄乡村师范学校[21]。在晓庄师范,他以科学社社员的身份开展科学实验,除设置科学农业、造林、园艺、环境卫生、基础土木等课程外,还开展了晓庄地质、晓庄昆虫、晓庄野兽、晓庄鸟雀、晓庄农产、晓庄草药等调查研究活动。

总之,张謇与陶行知的交往和合作,是两位深怀爱国情感、报国之志的教育家偶然相遇又必然相知的结缘过程。对受过西方教育的有抱负又有才华的青年学者陶行知,张謇是非常重视、爱护和支持的,这跟张謇开放、求实的办学思想是一致的。陶行知对张謇有作为后生晚辈对前辈的敬重、效仿和协助,同时,他又以基于共同价值理想而建立的信任,对张謇生出许多仰赖。例如,明知张謇年事已高,仍然推荐张謇担任中华教育改进社的名誉董事,之后又聘请他担任筹划全国教育费委员会关税部部员;在中华教育改进社召开第二次年会前夕,还亲自邀请张謇赴京参会,使张謇不得不亲自写信婉辞。当然,陶行知一方面仰赖张謇支持,另一方面也以同道者之诚,想助力张謇做强南通教育并扩大南通教育的示范影响力,因而安排杜威、孟禄、推士到南通讲学、考察、调研。南通是张謇教育兴业的“理想国”,也是陶行知推广普及教育、科学教育的实验区,教育的理想和实践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使南通教育当时和后来的发展受益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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