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州瓷艺术图像的创新美学研究

张曼（中南民族大学）

艺术图像的美感是体现图像传播的审美价值，也是解读中国传统文化密码的重要途径。耀州瓷作为北方青瓷的代表，它不仅拥有深远的历史文化意义，也蕴含着深厚的美学价值。基于陶瓷美学、符号学和色彩学对耀州瓷的美学内涵进行研究，进行艺术图像创新美学应用，以全新的美学对象，丰富耀州瓷文化内涵的传播方式，增强陶瓷美学意境，为当代中国陶瓷艺术美学鉴赏提供新的思路，弘扬传统艺术美学。

艺术图像通过可视的艺术形态来表达创造性的意念，与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承载着北方陶瓷文化代表的耀州瓷，对艺术图像的美学研究并没有得到应有重视，较多的是注重从器物造型上进行设计，对传统图形语言和艺术图像的研究相对欠缺。针对这一现象，从陶瓷美学、符号学和色彩学三个维度研究，探讨耀州瓷的人文精神和美学内涵，通过艺术图像创新来促进耀州瓷韵美学传播。

一、“艺术审美性”的陶瓷美学

（一）“美”是什么

美学是一门人类社会学科，美的事物总不是孤立存在的，需要人的审美活动。一直以来，中国陶瓷艺术的美学研究广泛，多属于工艺美术的范畴，而手工艺最大的特点就是实用性与美学的结合。这种结合的背后，往往是对艺术的含蓄轻视，艺术往往被视为附属的、多余的和肤浅的属性。现代陶瓷艺术作品，不仅在形式、技术规格上，且在思想观念上，已经超出了工艺美术的范畴。“艺术性”曾经是一个附属功能，当陶瓷艺术审美性逐渐改变了它在工艺美术领域的归附性角色，并且转变为主导性质的研究地位之后，陶瓷美学的研究领域被不断深化和拓阔。

（二）“美”如何产生

艺术表现形式须符合生活方式和习惯，体现人的精神活动。当一幅作品在视觉层面给予欣赏者美感，在心理层面发挥引导性作用时，作品就可被认为具有美感。耀州瓷作为北方刻花青瓷之冠，因鼎盛于宋代耀州而得名耀州瓷，或称耀瓷。当今社会已进入全球化时代，非物质社会的特征也日趋成熟，人们在满足物质的情况下，开始注重精神需求，对陶瓷作品的艺术美越来越重视。对于耀州瓷来说，艺术图像美学研究几乎是空白，这无疑是打破原有艺术范畴，给出创新应用的机会。

（三）“美”如何体现

中国工艺美术所表达的情感向来是富有深意的，轻表象重含义。美学中所谓意象,即主体思想情感与客体具体事物的组合，只有不拘泥于物象本身，对其进行感觉重塑，才能得到真正的“意”，事物除了外在表现，皆有内在的真实精神。耀州瓷在其悠久的历史中，记录了当时民众的生活状况，体现了特定时期古代贤人的思想，蕴含着古代工匠的创造精神和勤劳智慧，反映了人们的向往和心理诉求，体现着耀州瓷的艺术魅力和美学价值，是时代发展的社会产物。

二、耀州瓷艺术图像符号研究

图像通过视觉艺术形态来表达创造性的意念，皮尔斯符号三分法考察了图像对参照物的直接传播效果、特征，对参照物的间接指示作用、意义，对参照物的抽象放大效应以及它们三种交叉的使用，带来更为丰富立体的内涵理解。基于符号学三分法，可以对耀州瓷进行图像符号、索引符号以及象征符号的解读。借此探讨耀州瓷艺术独特的表达语言和审美韵味，了解耀州瓷器的成因和精神内核，从而发现耀州瓷根深蒂固的美学价值，为耀州瓷器的美学研究，提供更多的创作源泉和灵感。

（一）图像符号

图像符号是指实际存在的现实，在视觉观察上是最容易被理解的，事物本身与其标示的符号对象两者是具有相似性的。耀州瓷的图像符号由其独有的形式特征所构成，其图像符号分类在其形式特征中的表现为抽象和再现。

1.抽象的图像符号

抽象的图像符号与现实内容相似度不高，但是，能让观者从一些核心特征，看出其与现实内容的联系。耀州瓷的抽象图像符号体现在其典雅大方的造型和变幻莫测的装饰纹样上，如青釉刻花提梁倒流壶（如图1），造型上富丽饱满，仿佛一个倒置的体态丰盈的柿子；壶底装饰了一圈仰莲瓣，仰开的莲花瓣与顶部相呼应。再加上富有律动感的卷草纹以及娇艳富贵的牡丹，整体上有一种纹样和造型上的简洁明快的统一感。

图1 耀州瓷青釉刻花提梁倒流壶

2.再现类图像符号

再现类图像符号根据模仿现实内容来进行文本创作，是图像符号的大多数表现形式，又分为心理的再现、媒介的再现。（1）心理的再现。心理的再现是根据回忆和对事物的理解，用意象的方式在脑海中再现。这种再现方式是个人独有的，其他人无法感受。例如，耀州窑青釉刻花提梁倒流壶的造型，是其内心深处对自然界生动真实活动的刻画和再现，源于手工艺人心中母狮给幼狮哺乳的情景。（2）媒介的再现。媒介的再现是以心理再现为基石，用语言、文字、美术等介质表达出来，使其成为一种人人都能感受的图像符号。耀州瓷作为艺术的一分子，又分为媒介的直接型再现和间接型再现。

直接型再现是指手工艺人通过观察直接对其所见的形象和事物进行再现。大部分耀州瓷中的装饰纹样题材，就是直接再现的具体范例，手工艺人通过观察当时平民的日常生活，注重提炼事物的属性，从整体上捕捉主导图案的艺术特征，将其生活场景通过直接显性纹样再现于耀瓷作品上。

间接型再现是指隐性间接的社会文化沉淀。陶瓷的造型作为人文与社会文明的共同艺术载体，是不同时代里的经济和政治、文化和艺术等思想意识的反映。耀州瓷在造型上以前人为基础，根据手工艺人的不断创新，添加了不同时代的语言符号，不断形成了自己特有的艺术风格。宋朝以朱熹为代表的新儒学思想，它吸收了各种优秀思想后认为，众理之上有一个“理”，这个理是宇宙的根本，是“太极”，是产生万物的泉源，是“理”。鉴于这种“理”的思索，让宋人比唐人的思绪更加从容而沉稳。他们不断反思事物的内在秩序和本源，更加关注世界与一切形式的事物和人与本来面目的相互关系，从而形成了宋代耀州瓷特有的美学意识。

（二）索引符号

索引符号是事实存在的，根据不同的解释者会有不同效果，与指称的对象有着联结和因果关系。例如，当观者在欣赏耀州窑青釉刻花提梁倒流壶的艺术图像时，首先是看见某种耀瓷的一个形象，当他深入辨别时，就会将其划分进自己对耀州瓷形象了解的意识中，观者会在潜意识中，对这个耀州瓷进行匹配，或者将这样的形象映入大脑，成为下一次辨别耀州瓷形象的范本。观者虽然现实看到的是这幅艺术图像，但通过对耀州瓷器的记忆和理解，可以辨认出该作品为耀瓷，同时代表了所指称的对象。

（三）象征符号

象征符号是属于第三性质的符号，是一种先验的，人们文化中经验的思想意识。象征符号也与指代对象有着联系与关系，只是它是更深层次的，属于被理解的观念层的东西，可从文化脉络、意义赋予与情感传达的角度，对耀瓷图像符号进行探析。

从文化脉络角度，纵观耀州瓷，其装饰元素来源于人们的思维观念、审美观念和生产活动。与动植物、人物、山水、丰富的几何图案设计相结合，造型独特优美，构造严谨，风格典雅，完美地体现了传统文化在各个历史时期和民族发展变迁的精神内涵。

在封建社会，唐朝强大而统一，这一历史时期文化包容，其纹饰呈现多元的特征；五代时期的社会处于一个动乱不安的状态，这种纹饰的主题多为几何图案，它们与动植物的结合，出现一种动态运动的形态；到了理性与感性纵横交融的宋代，科学与艺术兼而有之，装饰多为写实抽象。

从意义赋予的角度，如青釉刻花提梁倒流壶，壶盖与壶身连为一体，供手提的部分“俯卧”着一只翘首的凤凰（如图2），好似展翅欲飞；壶身呈球形，腹部雕饰有三朵盛开的缠枝牡丹，又称“万寿藤”，追求装饰古典风韵和视觉丰富的层次感，缘故其结构的连续性，又有吉庆和生生不息之意。牡丹，花中之王；凤凰，百鸟之王；狮，百兽之王。象征着祥瑞、威武、富贵三者合一。

图2 手提部分“翘首的凤凰”

从情感传达的角度，结合宋朝百姓的生活背景，可以得到另一种象征符号的启示。宋代以“文”治天下，一改之前秩序混乱的时代，耀州瓷的装饰纹样由先前的士大夫文化艺术形式向平民化过渡，涌现出一批反应生活在社会底层阶级以及乡村农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吉祥寓意的植物纹样，装饰纹样向儒雅精神的平民化发展，这不仅使文化由之前的门阀观念、功利观念中脱离出来，而且还对艺术的个性化发展有了进一步的推动，同时，成为这个时代一种平民化的儒雅精神象征。

三、基于色彩学的耀州瓷艺术图像解析

当观者把视线投向一幅艺术图像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色彩，以及由诸多色彩所形成的统一色调。艺术图像中色彩的运用，不仅能为耀州瓷注入新的灵魂，更能不断促进耀州瓷色彩视觉与设计艺术的和谐统一。

（一）色彩视觉心理学

色彩作为图像的表皮，反映作品的视觉心理。对于色彩的心理作用影响，色彩的和谐须依托人类心灵的相应振动。随着个体心理发展为稳定的群体心理，一旦达成共识，就会进一步强化为民族心理。耀州瓷以橄榄绿素为绚烂的色彩，釉面光洁匀净，色泽清幽，具有半透明的质地。耀州瓷器皿作为与普罗大众密切相关的用具，其绚烂绮丽的色彩贴切地反映着当时人们的生活，其所运用的色彩工艺，体现了一种细腻、含蓄自然的美，符合当时文人墨客所推崇的淡漠、细腻、纯洁的审美境界，同时，体现了一种特定时期的民族心理。

（二）色彩蕴含文化属性

在古代中国，颜色被赋予了广泛的文化象征意义，色彩意蕴纷繁。“五色说”中含有黄色和青色，五色在耀州瓷中，可以轻易地发现，耀瓷胎釉呈现一种灰青色，青中闪黄的橄榄青。而五色中的青色和黄色又与土、木、火、水、金的“五行说”相联系，耀州瓷本身就是泥土与火绽放出奇异光彩的艺术，也有茶黄、姜黄等多种色调。黄色与土地的颜色相近，与五色、五行、五方、五德等自然的、宇宙的、伦理的、哲学的多种观念，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色彩的象征意义的发展越来越渗透到思辨和理性的哲学思想中，这种对“理”的思考与耀州瓷特有的美学意识不谋而合。

（三）色彩赋予精神和情感

作为一种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艺术语言和视觉符号，色彩能够诠释艺术图像的情感，体现人的精神，表现出多种多样的内容。耀州瓷色料颜色丰富，釉色上有自己的特色，好似“温温如玉”的橄榄绿，蕴含着意象的诗意色调，顺应“郁郁乎文哉”时代风尚，塑造了鲜明的审美意蕴，即含蓄隽永、细腻洁净、看似质朴却寓意深长，拓展了瓷韵审美意蕴。在耀州瓷艺术图像美学应用中，色彩作为一种情感标识，在进行色彩选择上，应遵循其科学性和合理性。

四、耀州瓷艺术图像美学创新应用

耀州窑青釉刻花提梁倒流壶在宋代最为出名，选择倒流壶进行艺术图像美学创新。在保持原有的特点上进行创新，将“橄榄绿”“剔花”“缠枝牡丹”等具有耀瓷气息的东西，化为一种语言和符号，融入现代艺术图像的美学应用中，对耀州瓷进行艺术图像创作（如图3）。

图3 （笔者自绘）

以耀州窑青釉刻花提梁倒流壶为主体，力求简单的造型和流畅的处理，提取缠枝牡丹作为整个壶的主体装饰纹样，壶盖和壶底有明显的条状分割线，牡丹纹包围整个饱满的壶腹，形体饱满，雍容华贵，下方饰仰莲作为衬托，配有壶口处的狮子形态，以及提梁处是俯卧翘首的凤凰。

在装饰上，以保留纹样本身特征为基础进行形态提取，并且适应现代审美特征，在一定程度的抽象变形，尽可能赋予其现代的审美特性，在主体物部分处采用极细的线条，突出细节的精致之感，将装饰纹样与现代艺术图像完美结合，例如，波浪纹、缠枝牡丹纹，以清新淡雅的风格为主，色彩清晰明快，体现耀州瓷装饰纹样独特的魅力。再加上中国重要的祥云元素、翩然而至的仙鹤和散落的莲花，烘托出“静”之境，将内心情绪转化为美学意境，与观者产生强烈的文化心理互动。色彩上选用青色作为背景，主体物为庄重的蓝绿色，通过渐变赋予主体物层次与立体；黄色作为辅助色，其明度和亮度较高，增强审美感认知度，带来轻松、恬静、明亮之感。传统和现代结合的耀州瓷艺术图像简约而又富有变化，这正是该器型的特点，即便与多种颜色搭配，没有复杂的造型和纷繁的细节，色彩宁静和谐而生动，极具耀州瓷韵的柔和细腻之美。融合历史和文化源流，触通出古今共鸣的意义与情感，使耀州瓷美学图像更加具有普适性，给观者带来一种视觉美感体验，让现代人更加了解耀州瓷艺术。

五、结语

耀州瓷蕴含着丰富的人文精神和美学价值，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的审美习惯和生活方式，悄然滋润着现代人的心境。本文对耀州瓷艺术图像美学研究，旨在将耀州瓷与现代艺术图像结合，运用现代设计手段宣传中国瓷韵美学，透过有形的艺术图像把无形的美学价值和艺术文脉传递给大众，使独特的耀州瓷韵美学更好的走向世界，实现中华文化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