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突破产业关键核心技术的对策

李占强

(洛阳师范学院 商学院，河南 洛阳 471934)

美国断供华为等中国头部高科技企业，导致它们全球业务发展受到了难以摆脱的羁绊，不利影响深远，暴露了中国头部高科技企业缺乏关键核心技术的重大困局。 党中央、国务院作出重大决策部署，出台系列政策加速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作为全国人口大省、经济规模第五、拥有郑洛新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和7个国家级高新区，实施创新驱动战略及中原崛起战略的河南省，面对国家关键核心技术被卡脖子的急迫困局，应以被卡脖子的头部高科技企业为镜鉴，倾力聚焦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抢占产业竞争制高点，打好加速高质量创新驱动发展的主动仗。

一、关键核心技术及其特性

关键核心技术是支撑企业产品或服务在激烈的全球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居全球产业核心地位，竞争优势冠盖同行，主导全球产业发展的独家或少数几家企业拥有的非常稀缺的技术。 此类技术特性如下。

(一)创新的过程性

依创新过程的技术、商业化等特点，可分为三阶段。 第一，市场化启步阶段。 将技术发明开发成被市场接受的产品或服务的过程，存在难于跨越的巨大鸿沟[1]。被市场接受是潜在关键核心技术必须迈过的创新过程中难以逾越的第一个门槛。 第二，商业模式创新探索阶段。 商业模式创新是技术发明与市场需求反复磨合的协同演进发展过程，是基于不同领域知识的创造性组合和利用过程[2]。 第三，以主导设计居于产业顶端阶段。 产业主导设计是基于不同技术轨道竞争，最终胜出并被广泛采用的技术标准[3]，实质是产业技术标准，它显著改变产业竞争本质[4]。 技术先进的产品技术标准被市场接受，进而被政府采纳成为行业标准，竞争优势将更加突出。

(二)创新的多路径性

关键核心技术往往被产业内两家或少数几家企业排他性拥有，这是关键核心技术创新成长的多路径性决定的。 主要路径一是技术轨道内超越路径。 它指后发企业沿先行者技术轨道超越或在既有技术轨道内另辟技术范式轨道内技术超越。 二是源头突破路径。 它指科学或工艺原理突破，或现有科学或工艺知识积累催生突破性技术发明，开辟新技术轨道，形成新技术范式，实现跨轨道技术超越。 如王选教授发明的汉字激光照排系统，突破高倍率汉字信息压缩技术等，实现中国印刷技术跨代源头突破超越发展[5]。 三是技术积累诱发跨轨道技术超越路径。 它在技术成熟到可实用或复杂技术系统子系统技术成熟后实现跨轨道技术超越。 四是基于技术模仿的轨道内技术超越路径。 它指企业从技术模仿开始，以技术追赶缩小技术差距，技术积累突破阈值实现轨道内技术跨越。 如2001年中铁工程装备集团公司研发盾构机，经历引进、消化、再创新，到2015年成功掌握关键核心技术。 五是基于技术模仿的跨轨道技术超越路径。 它指企业从技术模仿开始，以技术追赶缩小技术差距，技术积累诱发跨轨道技术超越。 如上海振华重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经历模仿、学习、逆向工程，自主研发掌握了20多项世界最新集装箱起重机技术，跨越技术轨道[6]。六是基于技术模仿的源头突破跨轨道技术超越路径。 它指企业从技术模仿开始，以技术追赶缩小技术差距，技术积累催生突破性技术，实现源头突破跨轨道技术超越。 如中科院福建物质结构所20世纪60年代仿制非线性光学晶体材料，70年代探索新技术路线。

(三)创新的生态体系依赖性

创新生态体系可使企业与系统内一系列其他主体开展互补性协作，实现单一组织无法实现的共同价值创造[7]，它促进各创新主体和创新要素多元合作，与创新网络协同耦合，提供新价值创造路径[8]。核心企业创建并主导创新生态系统发展演化，促进价值创造和获取[9]。制度环境和市场环境推动创新生态进化和溢出[10]，最终提高创新总成功率。 如荷兰阿斯迈公司的极紫外光刻机、5G关键核心技术等创新高度依赖创新生态系统。

二、河南省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存在的主要问题分析

河南在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方面做出了一定成绩，如郑州“三磨”所突破人造金刚石等超硬材料、中铁工程装备集团公司突破盾构机、普莱柯生物工程公司突破兽用疫苗等关键核心技术等，这些企业居于产业领导地位，竞争优势强悍。 但与华为、振华重工等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企业比，河南企业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在质量和数量方面有不小差距，存在不少问题。

(一)鲜有重大科学突破，源头创新供给不足

与北京、江苏等经济发达大市大省比，河南省基础科学研究实力相对不强，河南省学者在《科学》《自然》等世界顶级学术期刊发表有重大理论突破的论文数量稀少。 河南省享誉全球或全国的基础科学研究机构数量少，双一流大学及学科数量偏少、实力相对不强，进入世界ESI排名前1%的高校学科数量较少，反映出基础科学研究机构、学科、团队实力均不够强，有突破性基础理论研究成果的科学家较少。 原因主要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未在河南布局中央直属重点高校、国家级科研院所布局相对薄弱，改革开放后未出台足以扭转基础科研薄弱态势的强力政策措施等。 基础科学研究相对薄弱，导致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缺少源头活水，对河南省技术创新产生长期不利影响。

(二)关键核心技术突破较少

郑州“三磨”所1963年、1966年先后突破超硬材料人造金刚石和人造立方氮化硼关键核心技术，经过技术创新，河南企业超硬材料占全球市场份额70%左右。 中铁工程装备集团公司突破盾构机关键核心技术，引领全球盾构机产业发展。 然而，河南省经济规模巨大，企业数量众多，但主要分布在有色金属、煤炭、食品等产业。 聚焦突破关键核心技术不够，省内国家重点实验室、国家级企业技术中心、国家工程实验室、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整体上突破关键核心技术能力不够强。 50家左右中科院、国家部委及央企驻豫研究机构突破关键核心技术还不够多，导致河南省突破关键核心技术质量不够高、数量不多，支撑产业发展的关键核心技术基础相对薄弱。 造成此局面的主要原因是基础科学支撑较薄弱、科研院所源头创新不足、优势企业聚焦技术突破力度还不够大。

(三)吸引关键核心技术团队创业还较少

禀赋资质优越的高技术创业者钟爱创新生态优越的硅谷、中关村这类全球一流科学园区，如2006年汪滔在深圳创立大疆创新、2012年张一鸣在北京创立字节跳动等，这些企业短期内掌握关键核心技术，牢牢掌握全球高端产业竞争主导权。 其他省区如有前瞻性战略思维，围绕少数产业领域的优质创新苗子一企一策量身定制引进政策，依然可有所作为，如2011年宁德时代在福建宁德创业，掌握电动汽车锂离子动力电池关键核心技术，2019年动力电池市场份额居全球第一位，跻身全球领导企业。 再如2010年鹤壁市引进中科院光电子创业团队创业，10年后仕佳光子在科创板上市，主导产品平面光波导(PLC)分路器芯片突破西方垄断，占全球市场份额的53.92%。 因此，高技术创业是掌握关键核心技术的重要路径，河南省集聚或吸引此类高技术创业相对比较少，原因主要是高科技创业生态不够优越，区域创新品牌影响力、吸引力还不够强。

(四)政府主导突破关键核心技术不够

张杰研究发现西方发达国家以“国家+企业”或“国家引导+企业主导”两种模式突破关键核心技术[11]，中国以举国体制突破“两弹一星”等关键核心技术。 这说明市场在配置突破关键核心技术资源方面至少是部分失灵的。 因此，客观上需要政府直接介入突破关键核心技术，以弥补市场失灵。 2014年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设立及运行、政府投资主导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合肥模式巨大成功都说明了这点。 政府主导关键核心技术创新，必须有能敏锐感知、精准把控关键核心技术突破机遇，具有资深超前风险投资专业技能，精于关键核心技术产业化的高端专业人才团队，以及敢于冒险、敢于决策担当的富于创新企业家精神的政府高阶决策团队，这些是河南省所欠缺的，导致政府主导突破关键核心技术不够。

(五)创新生态体系不够发达

近30年河南省建成郑洛新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和7个国家级高新区，这些园区内构建了较为完善的创新体系，培育了一批科技型中小企业、瞪羚企业及一批高科技上市公司，尤其以郑州、洛阳高新区发展成绩最好，但尚未培育出像华为、字节跳动、大疆等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全球高科技头部企业。 与高科技创业发达的北京、深圳等城市相比，河南包括郑州、洛阳在内的各地市虽持续采取系列措施，终因创新生态体系相对薄弱等原因，致使服务创新发展的创新链、产业链、服务链和金融链等还不够发达，政府促进创新生态体系发展的市场环境、制度环境、创业服务业努力很难达到预期效果，对省外高端创新资源吸引力不够强，辐射周边甚至全国科技创新能力有限，这些导致创新生态体系不够发达，内生培育突破关键核心技术企业受到限制。

三、河南省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对策

河南省在重大科学发现及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方面业绩平淡，部分专业人士对河南省加强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存在深深的畏难、不自信心理，甚至认为将其付诸实施最终很难有实际效果、回避乃上策。 河南省在科技人才、科技基础、产业基础、创新能力及投入机制等方面的积累相当丰厚，这些是河南省取得关键核心技术突破的有利条件。 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是河南省创新驱动高质量发展的内生需求和必由之路，是河南省必须有的大省担当。 根据关键核心技术创新理论，借鉴国内外成功经验，总结河南省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经验和不足，提出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主要对策。

(一)强化基础科学研究，增加重大科学突破供给

根据世界基础科学发展趋势，优化和提升基础科学研究管理、运行及投入体制机制，加大基础研究投入。 河南省做好以下三方面工作。 一是推进既有基础科学研究赶超世界一流，早日实现新突破。 抓好郑州大学和河南大学双一流发展，推进省内17个国家重点实验室提升基础科学研究水平，加大全国及世界一流理论研究科学家引进力度，激发科研人员的创新积极性和主动性，时不我待地赶超世界一流，聚焦科学新突破。 二是主动承接中科院、国家部委及央企在河南省设立基础科学研究机构。 随着新兴学科不断涌现、国家加快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布局及基础科学研究发展的需求，中科院、国家部委及央企新增基础科学研究机构的需求持续增加，河南省应争取更多新兴基础科学研究机构布局，推升基础科学研究水平，增强基础科学研究实力。 三是构建基础科学研究新载体。 借鉴20世纪50年代苏联新西伯利亚科学城、70年代日本东京都筑波科学城，以及北京未来科学城等发展的成功经验，结合河南省实际及未来基础科学研究需求，应筹划专注基础科学研究的空间载体，可命名为“中原未来科学城”，全面加强基础科学研究集聚发展，加大引入全球及全国一流基础科学研究科学家的力度，加速基础科学研究体制机制创新，加速产出更多重大科学突破，更好地为支撑关键核心技术突破提供高能源头活水。

(二)聚焦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河南省应激发存量科技创新资源，采取有力措施整合省内外科技创新能力，引进国内外高端科技创新资源，多路径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其一，充分激发现有科技资源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省内17家国家重点实验室、91家国家级企业技术中心、49家国家工程实验室、10家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是全省拥有的国家一流技术研发机构，是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中坚力量。 进一步激发这些技术创新机构内生活力，促进它们与国内外一流科研机构、一流企业开放合作，全力以赴加速取得关键核心技术新突破。 其二，组建新型研发机构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结合省内产业发展及技术创新需求，整合国内外高端科技资源，建立新型研发机构布局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如2016年中科院过程工程所和郑州市政府、金水区政府共建郑州中科新兴产业技术研究院，致力于新能源技术、新材料等前沿技术突破。 其三，引进企业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如2017年洛阳市与深圳光启技术公司合作，在洛阳建立光启洛阳尖端技术研究院和光启洛阳尖端装备有限公司，突破高性能电磁材料核心技术，研发出“白起”系列超材料，打破美日企业垄断，成功应用于军用尖端装备上。

(三)加大引进关键核心技术创业团队力度

河南省应采取超常规措施，主动出击，弥补关键核心技术创业团队缺乏的短板。 一是根据全省创新规划及前瞻性产业布局需求，通过监测国际顶级期刊发表的权威论文作者或国内授权重大专利发明人、国内外重大创业活动中涌现的关键核心技术创业团队，确定需要引进的目标关键核心技术创业团队。 二是系统调查创业团队及其技术，聘请相关资深专家系统评估团队及其技术。 三是结合团队创业需求及河南省突破关键核心技术需求，分析引进该团队的可行性。 制定引进方案，确保团队引得进、能落地扎根发展壮大，最大限度争取团队创业成功。 四是有效实施引进团队方案，持续提供后续服务。 如鹤壁市2010年引进中科院光电子创业团队，2019年该团队主要创业产品PLC分路器芯片营收超2亿元，打破西方垄断，占全球53.92%市场份额，2020年8月以其为主营业务的仕佳光子在科创板上市。

(四)政府主导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政府主导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指政府通过国有或国有控股企业或投资平台等方式投资高科技企业，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一是政府投资高科技企业，企业持续研发创新，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2008年京东方投资175亿元在合肥建设第6代液晶面板线，合肥市政府投入60亿元。 经过持续研发投资，京东方技术追平韩日企业，2017年合肥京东方的全球首条最高世代10.5代液晶面板生产线投产，京东方突破液晶面板关键核心技术实现全球领跑，成为全球技术最先进、规模最大的液晶面板企业。 京东方在合肥投资超1000亿元，合肥市政府投资京东方浮盈超100亿元，带动产业链企业蜂拥投资合肥。 二是政府投资购买关键核心技术创建高新技术企业，突破关键核心技术。 2017年合肥市政府与兆易创新合资成立合肥长鑫，投资超100亿元，占75%股权，专攻DRAM芯片。 合肥市政府主导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运作模式被称为“合肥模式”，而国内其他城市投资芯片等尖端技术产业项目落败的案例真不少。 河南省应组建具有敏锐感知和把握全球重大核心关键技术突破机遇、精准把控其产业化机遇、具备精湛专业风险投资才情、具有国际超前视野的敢于冒险敢于担当的一流政府高层决策团队及产业化运营人才团队，加快政府主导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步伐。

(五)构建充满活力的创新生态体系

依托郑洛新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和全省7个国家级高新区，以核心企业驱动，加速生态体系内企业创新发展，吸引外部高质量创新要素汇聚，不断提升创新生态发展活力。 具体措施有四。 其一, 全力培育突破关键技术的核心企业，驱动创新生态体系发展。 核心企业应覆盖多个产业，培育更多具有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潜能的中小型科技企业，以抓住更多技术机遇提高成功率，提高创新生态体系发展潜力。 其二，围绕核心企业发展互补技术、支持技术等创新链企业，以及制造、营销、融资及销售渠道等产业链企业。 其三，围绕核心企业发展科技创新服务业，如孵化器、加速器等创业服务，风险投资、知识产权质押等创业融资服务，人才服务等。 其四，政府适时制定促进生态体系发展的系列政策，持续优化创新制度和环境，激发创新生态体系活力。 创新生态体系会超乎意料地衍生出一些掌握关键核心技术的产业高端企业，如2006年汪滔在深圳创业时，其公司与大多数创业公司相仿，在创业成长过程中突破了关键核心技术，迅速崛起为全球领导企业。

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是高收益高风险的创新活动。 应透彻洞悉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战略意义，进一步创新观念，转变创新思路，结合河南省实际，找准事半功倍的创新对策，充分发挥创新主体及市场的作用，开放式整合国内外高端创新资源，政府出台精准高效的政策与这些创新行为耦合，必将大幅提高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的效率和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