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口语叙事和书面语叙事的语篇衔接手段比较

2021-12-28杨彦宝

现代语文 2021年10期
关键词:书面语叙事衔接

杨彦宝

摘  要:对汉语口语叙事语篇和书面语叙事语篇的衔接形式进行了比较,并论证相同主题、相同的说话者,当分别使用口语和书面语时,语篇衔接形式所体现出的差异。口语和书面语都使用了省略、名词照应、代词照应和连接词等语法衔接形式,这和语篇主题、叙事特点等相关。同时,口语和书面语在具体衔接形式的使用方面具有一定差异性。

关键词:叙事;口语;书面语;衔接

一、语篇和语篇衔接

所谓“语篇”,是指实际使用的语言单位,它可以是一句话,也可以是一段话或者更长的篇幅。语篇可以分为口语语篇和书面语篇。绝大多数语篇,小句和小句之间不是完全独立,小句之间可能有形式上的衔接联系,语义上也呈现连贯性。所谓“语篇衔接”,是指小句的句子成分存在意义关联的现象。衔接关系可以发生在同一个句子的不同成分之间,也可能出现在相邻句子或不相邻句子之间。衔接是语篇构成机制的重要形式,是口语和书面语普遍存在的形式特征。

关于书面语和口语的关系,语言学、心理学、教育学等学科从不同角度进行了大量研究。较为普遍的观点是:口语是第一性的,书面语是第二性的,二者既有关联,也有区别。口语是书面语的基础,书面语是对口语的再加工形式。同时,口语和书面语具有不同的交际环境和特点。口语是非正式的,是人际交往的基本形式,具有非计划性和积极的互动性,并伴随大量副语言形式;书面语是正式的,具有一定的计划性,互动性较少。口语和书面语的差异反映了人类大脑不同的认知过程,大脑在说和写时采用了不同的信息处理模式。这种信息处理模式的差异在口语和书面语的各个层面上都有所体现,本文主要关注口语和书面语在语篇衔接形式方面的差异性。

二、研究语料

以往对口语和书面语的研究,较多关注口语会话(如对话、辩论)和书面语(如说明文、叙事文)的差异,或者研究不同语体(如叙事文和学术论文)的差异。虽然这些研究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口语语篇和书面语篇的差异,但这些差异也有可能是来自语体差异、主题差异等因素。就此而言,比较相同主题、相同类型的口语和书面语,并在语料获取时保证其他变量不变,将能更有效地说明口语和书面语之间的差异。本研究聚焦相同主题的口语和书面语,以同一个视频为叙事内容,对讲述者、叙事内容、话语结构等都加以最大程度地限制,这将有助于分析口语和书面语的异同。尤其是能更为清楚地认识,口语和书面语在组织语篇时,衔接形式所表现出的共性和差异。

本研究使用的视频是《梨子的故事》(视频及相关材料可参看http:www.pearstories.org)。该视频是由美国语言学家Wallace Chafe和他的研究小组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所设计的。该视频长七分钟,彩色,有声,但没有片名、对白和字幕。故事共分七节,大致情节如下:

第1节:果农早上摘梨;

第2节:牵羊人和羊路过梨树;

第3节:骑自行车男孩偷走一筐梨;

第4节:骑自行车男孩路遇女孩,车子翻倒;

第5节:三个男孩帮助骑自行车男孩捡梨;

第6节:三个男孩捡到并归还帽子,骑自行车男孩送每人一个梨;

第7节:三个男孩边走边吃梨;果农发现梨子丢失。

其中,第1节和第2节是故事的开始部分,主要是引入人物和交代故事背景;第3节到第6节是故事的展开部分,也是故事的主要情节,围绕主要人物展开具体内容;第7节是故事的结局。视频的主要人物是“偷梨男孩”,在第3节到第7节都出现了这一人物形象。

本次研究的被试共33人,均为某高校本科三年级学生,全部为女性,年龄在21岁至23岁之间。视频播放前,被试并不清楚观看视频的目的。被试在集体观看视频后,先用汉语口语讲述视频内容,再用汉语书面语写下视频内容。剔除篇幅过短的语料后,得到口语语料和书面语语料各23份。口语音频共58分钟,我们将其转写为书面语,并对转写语料与口语音频进行了校对,转写后的文字语料共有11588字(34669个字符);书面语语料共有8615字(24271个字符)。我们还对省略、名词照应、代词照应、连接词等语篇衔接信息进行了人工标注。标注实例如下:

(1)嗯,就(LJ)不一会,有一个骑车的小男孩(TL)经过,然后(LJ),他(TL-PA)看到新鲜的果实之后,嗯,(TL-ZA)就把车放到旁边,然后(LJ),就是(LJ),(TL-ZA)拿走了一篮,然后(LJ),(TL-ZA)把那个,一篮果实放到车前,然后(LJ),(TL-ZA)骑车就很快就走了。(ST-01)

在标注语篇时,对其中的篇章实体用英文字母进行指称,如用(TL)表示“骑自行车的小男孩”(偷梨人),(ZA)表示省略形式,(NA)表示名词照应形式,(PA)表示代词照应形式,(LJ)表示连接词。(TL-ZA)表示“偷梨人”的省略形式,(TL-NA)表示“偷梨人”的名词照应形式,(TL-PA)表示“偷梨人”的代词照应形式。例子后用括号标注语料序号,其中,ST表示口语转写语料,WT表示书面语语料。

三、口語和书面语的衔接形式

1962年,韩礼德首次提出“衔接”这一概念;后来,他在与哈桑合著的《英语的衔接》一书中将衔接划分为指称、替代、省略、连接和词汇衔接五类[1]。1985年,韩礼德和哈桑又将衔接划分为结构衔接和非结构衔接,进一步发展了衔接理论[2]。下面,我们根据韩礼德的分类标准,将语法衔接形式分为省略、名词照应、代词照应和连接词四类,并对口语语料和书面语料中衔接形式的使用频次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1所示:

从表1可以看出,口语和书面语使用的语法衔接形式相同,主要有省略、名词照应、代词照应与连接词。同时,口语和书面语衔接形式的使用频次有一定差异。从衔接形式的总频次来看,口语衔接形式的使用数量是书面语衔接形式的两倍多。从具体衔接类型来看,口语和书面语使用省略的频次大致相当;在名词照应的使用上,口语比书面语要少;在代词照应和连接词方面,口语衔接形式的使用频次都远超过书面语,特别是连接词,口语使用连接词是书面语的6倍多。

(一)省略

总的来看,省略是汉语口语和书面语均普遍使用的衔接形式。省略和语篇话题连续性密切相关,在叙事语段中,当前句子的主题是前一句的主题时,就会形成话题链,陈平称这种话题为“平行推进”模式[3](P188)。在话题链中,除了第一个话题形式外,其他说明前多采用省略形式。例如:

(2)有一个人(GN)在树上摘果子,他(GN-PA)把果子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之后,(GN-ZA)把掉在地上的果子捡起来,(GN-ZA)用围裙擦擦,(GN-PA)一起放到了筐子里。(ST-04)

(3)但是,他(TL-PA)想了想,嗯,(TL-ZA)直接掂了一篮的水果,(TL-ZA)放在他(TL-PA)自行车,车前的那个置物架上,(TL-ZA)看了看摘水果的男子。(ST-09)

(4)一个小男孩(TL)骑着一辆自行车,(TL-ZA)偷偷地到了梨树下,(TL-ZA)拿走了一筐梨,(TL-ZA)悄然运走。(WT-01)

(5)过了一会儿,一个戴帽子的孩子(TL)骑着一辆带杠的大自行车摇摇晃晃而来,(TL-ZA)到筐子旁,(TL-ZA)将车子放倒,(TL-ZA)走下车来,(TL-ZA)上前搬走其中一筐果子。(WT-04)

例(2)中,第一个小句的存现动词“有”引入话题“一个人”(果农),后续小句都说明“果农”的活动,小句句首使用了省略形式;例(3)的话题是“他”(偷梨人),后续小句说明“他”的行为,小句句首使用了省略形式;例(4)的话题是“一个小男孩”,后续小句句首均使用了省略形式;例(5)的话题是“一个戴帽子的孩子”,后续小句句首均使用了省略形式。

省略多出现在小句的主语或宾语位置,用以指称前一句或同句内前一小句的名词实体,它和先行语的距离较近,属于高可及指称形式。一般来说,我们感觉口语的省略比书面语要多。不过,从表1可以看出,本研究中口语和书面语的省略频次基本相当。这是因为,书面语可以深思熟虑、反复修改,语言表述较为规范,为了避免啰嗦和重复,在句子的主语、宾语等位置倾向使用承前省略。而口语由于即时性,需要边想边说,有语言的重复、修正等,受语境和语言经济性的影响,也会产生大量省略。因此,口语和书面语的省略频次大致相当。

(二)名词照应

所谓“名词照应”,是指采用名词形式来指称语篇中出现过的实体。徐赳赳等对书面叙述文中名词照应的形式和功能进行了分析,作者指出,名词照应形式和先行语可以是“同形”“部分同形”“同义”“上义/下义”和“比喻”等关系[4](P93)。口语的名词照应形式和书面语基本一致,例如:

(6)有一个小女孩(QN),然后骑着车子过来,然后,那个小男孩就和那个小女孩(QN-NA)撞在了一起。(ST-28)

(7)那个天刚亮,鸡刚叫,有一个果农(GN)就去摘苹果,然后,这个果农(GN-NA)摘了三筐苹果。(ST-23)

(8)鸡鸣于骄阳之下,一个农夫(GN)在树上摘果子。农夫(GN-NA)头戴宽边帽子,脖子上系着红色围巾。(WT-04)

(9)其中一位小男孩(SM)向骑车男孩(TL)吹了两声口哨,男孩(TL-NA)听到后停了下来,那个小男孩(SM-NA)将草帽还给骑车男孩(TL-NA)。(WT-11)

例(6)中,“那个小女孩”照应第一个小句的“一个小女孩”;例(7)中,“这个果农”照应前一小句的“一个果农”;例(8)中,“农夫”照应前一句的“一个农夫”;例(9)中,“那个小男孩”(拾帽子的男孩)照应上文的“一位小男孩”,“男孩”“骑车男孩”均照应第一个分句的“骑车男孩”。

名词照应在口语中出现了175次,在书面语中出现了280次。可见,它在口语中的使用频次要少于书面语。同时,口语和书面语中名词照应的形式也体现出一定差异。我们对该故事中人物名词照应的形式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2所示:

从表2可以看出,口语和书面语都倾向于使用“指示代词+量词+名词”“单独名词”“数词+量词+名词”这三种名词照应形式。不过,口语和书面语所使用的名词照应形式存在一定差异。口语更倾向于使用“指示代词+量词+名词”形式,这种形式占名词照应总数的60.6%;除了“指示代词+量词+名词”外,其他名词照应形式在口语中的使用频率依次是:“单独名词”“数词+量词+名词”“修饰语+名词”“指示代词+量词+活动+名词”等。书面语则更倾向于使用“单独名词”形式,这种形式占名词照应总数的33.6%;除了“单独名词”外,其他名词照应形式按照使用频率依次是:“指示代词+量词+名词”“数词+量词+名词”“修饰语+名词”“指示代词+名词”等。口语中没有“指示代词+名词”“数词+名词”“数词+量词+活动+名词”这三种照应形式;书面语中则没有“数词+量词”的照应形式。

口语使用最多的名词照应形式是“指示代词+量词+名词”,而书面语使用最多的名词照应形式是“单独名词”。这种差异和两种语体传递信息的方式有关。口语在讲述故事时,一旦故事主要人物数量较少,讲述者为了使听话者快速确定人物对象,就会大量使用指示代词进行指称。书面語中,写作者则普遍使用“光杆名词”形式,利用名词照应形式和先行语在形式上的相同性,使读者在指称形式和故事人物之间建立关联。

(三)人称代词照应

由于本次研究的语料全部是叙事,没有对话,所以无论是口语还是书面语,都只有第三人称代词和第一人称代词,而没有第二人称代词。我们对人称代词在口语和书面语中的出现频次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3所示:

在书面语中,第三人称代词包括“他”“她”“他们”“它”等;由口语转写来的语料中,第三人称代词包括“他”“他们”等。第一人称代词都只有“我”。

第一人称代词“我”主要是指称讲述人或写作者,数量很少,口语中有15次,书面语中只有2次。需要说明的是,“我”在语篇中有两种情况均没有衔接作用。第一种情况是,“我”出现在口语语篇的开头或结尾部分(书面语没有这些用法),用于说明语篇的时态,即讲述者阐明自己观看过视频,所叙述内容是对过去观看视频的讲述,整个语篇是过去时态的叙事。例如:

(10)就是,我看到就是一个农民嘛,然后,在上面摘取果子,然后,嗯,就是非常劳累那种样子吧。(ST-01)

(11)然后,我看到这个画面时候,我就想,就是,先是一个早上,然后,鸡叫了,然后,画面感觉切换得太快。(ST-08)

第二种情况是,“我”出现在口语语篇或书面语篇的中间,讲述者用以表达自己的主观猜测或不确定性。例如:

(12)他又爬到树上去摘的时候,第一个人赶了一个动物过来,嗯,我也不知道是羊是牛。(ST-26)

(13)正在此时第一个人赶了一个动物过来(类似于羊或牛),然后这个动物在筐边停留。我没有看清它到底吃没吃水果。(WT-09)

上述两种情况,“我”都是指称语篇之外的讲述者,并不指称语篇内的人物对象,没有起到语篇衔接作用。因此,表1衔接形式的统计中并未包含这两种情况的第一人称代词。

“我”还具有移情作用,将听者或读者拉入故事人物的情感世界,从故事人物的视角进行思考,这种情况在口语和书面语中各有1例。这种情况下,“我”指称语篇内人物,是语篇的衔接形式。例如:

(14)嗯,我想農民伯伯是不是在想,嗯,是谁偷走了我的果子。(ST-03)

(15)农民伯伯也发现自己的果子丢了,他看到三个小男孩拿着自己的果子,他是不是在想:“到底是谁偷了我的果子?”(WT-11)

例(14)中,“我”指称前一小句中的“农民伯伯”;例(15)“我”指称前一小句的“他”(农民伯伯)。

语篇中出现频次最多的是第三人称代词,其中,口语中共出现322次,书面语中共出现169次。可见,口语中第三人称代词的出现频次要比书面语多。徐赳赳对书面叙述文中的“他”进行了话语分析,认为叙述文中“他”的分布受到人物、情节、连词、结构等多种因素的影响[5](P333)。徐赳赳的分析对象虽然是针对书面叙事语篇,但对口语语篇同样具有指导意义。口语中,讲述者可以利用交际语境、语调、重复、修正等方式,以第三人称代词指称离之较远的人物对象,而不容易产生指称错误。而书面语中,当有多个语篇人物时,为了避免使用人称代词指称,更多情况下是使用名词照应形式。这样就出现了口语中第三人称代词的频次远高于书面语的现象。此外,语篇篇幅也会影响人称代词的使用。人物少且篇幅短的语篇,倾向于使用人称代词指称;而人物多、篇幅长的语篇,为了避免指称不清晰,会较多使用名词照应形式。

同时,口语中的第三人称代词也多于书面语。无论是口语还是书面语,第三人称代词“他”的使用频次都最高,“他”主要出现在小句的主语、定语和宾语位置。口语中,“他”共出现283次,占第三人称代词总数的87.9%。其中,“他”作主语的情况,有158次,占“他”总频次的55.8%;作定语的有79次,占“他”总频次的27.9%;作宾语的有46次,占“他”总频次的16.3%。书面语中,“他”共出现145次,占第三人称代词总数的85.8%。其中,“他”作主语的情况有84次,占“他”总频次的57.9%;作宾语的有34次,占“他”总频次的23.4%;作定语的有27次,占“他”总频次的18.6%。无论是口语还是书面语,“他”在主语位置上的出现频次都最高,占“他”使用总数的一半多,这和叙事语篇的特点有关。叙事语篇多围绕主题人物叙事,主语位置上的人物多是叙事语篇的话题,所以,“他”在主语位置上出现频次最高。

(四)连接词

总的来看,口语和书面语在连接词的使用方面差异明显。其中,口语连接词的使用频次为1092次,书面语连接词的使用频次为179次,口语连接词的频次是书面语的6倍多。

关于语篇连接词,普遍的认识是书面语的连词使用多于口语。如《现代汉语》(增订五版)指出:“口语句式要求简练,关联词语用得少些或不用;书面语句式因为要求严密的逻辑性,关联词语用得较多”[6](P189)。崔建新、张文贤对连词在不同语体的使用频率(使用频率=连词出现总次数/小句数量)进行了统计,结果发现:书面叙述体的连词使用频率最高,达到14.51%;日常谈话体的连词使用频率只有4.84%;影视对白的连词使用率更是低到1.92%。作者认为,“书面语体征越典型,连词出现率越高;反之,口语特征越典型,连词出现率越低”[7](P399)。

我们统计了汉语叙事口语和书面语中连接词(绝大多数是连词)的使用频率,结果发现,书面语中共有866个小句,连接词出现179次,连接词和小句的比率是20.7%;口语中共有1106个小句,连接词出现1092次,连接词和小句的比率是98.7%。由此可知,口语连接词的数量、占比均远高于书面语。口语基于具体语境,自由多变,句式灵活,具有高互动性、非计划性的特点,而连接词具备了强化引导性,可以起到减弱口语意义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的作用。姚双云统计了大规模语料,认为连词在口语语篇中的使用频率整体上高于书面语篇,而连词在口语中的高频性是在于口语语篇的高互动性,叙述者需要使用更多的连词引导听话者理解话语含义[8](P339)。由此可见,连接词具有强化语篇句际语义关系的功能,连接词的高频使用是口语语篇互动性的重要体现,对于语篇上下文衔接和语义连贯起着重要作用。

连接词在语篇中具有多种意义关系,如顺承、补充、因果、转折、递进等。我们对口语和书面语连接词的各种语义类型的使用频次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4所示:

1.顺承关系

由于语篇的叙事性质,口语和书面语基本上都是按照时间、空间、逻辑等结构顺序展开,因此,顺承关系是语篇中最常见的连接类型。顺承连接词多连接两个先后发生的事件,或者同一主体产生的前后相继的动作行为。例如:

(16)那个果农站在果树上没有,没有出声。嗯,之后(LJ),又有一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嗯,过来。(ST-02)

(17)他把放到地上的那个果子捡了起来,用脖子上的围巾擦了擦,又(LJ)放到篮子里。(ST-03)

(18)该男孩吹口哨示意偷梨男孩,偷梨男孩大踏步地跑过来把帽子拿走跑开了,之后(LJ),这三个男孩的其中一个拿出来刚才藏好的梨,一人一个分着吃。(WT-03)

(19)小男孩將两外两个分给了他的伙伴们,然后(LJ),愉快地向前走。(WT-11)

例(16)讲述了先后发生的两个事件:果农在树上摘梨,小男孩骑自行车经过,通过“之后”将两个事件连接起来;例(17)中,“他”产生了相继的行为:捡果子、擦果子、放进篮子,“又”表达了顺序含义;例(18)有两个事件:偷梨男孩先拿走帽子,三个男孩后分吃梨,通过“之后”将两个事件连接在一起;例(19)中,小男孩先分梨,后向前走,“然后”是两个活动的连接词。

口语和书面语使用的顺承连接词比较一致,主要有“接着”“就”“然后”“后来”“这时候”“先”“接下来”“之后”“最后”“又”“随后”“首先”等。其中,“然后”是口语和书面语使用频率最高的顺承连接词,表示两个事件在时间或逻辑上具有先后性。口语中,顺承连接词共出现447次,“然后”使用了336次,占顺承连接词的75.2%;书面语中,顺承连接词共出现62次,“然后”使用了20次,占顺承连接词的32.3%。

2.补充关系

表示补充关系的连接词在口语中的出现频次较高,在书面语中则没有出现。口语中表示补充关系的连接词主要是“然后”,与表示顺承关系的“然后”不同,说话人使用“然后”表示补充关系时,不再是说明两个事件的先后次序,而是侧重于修补之前的话语内容,目的是使话语更加清晰、圆满。例如:

(20)一个农民伯伯,嗯,在树上摘果子,嗯,摘果子。然后(LJ),在他的胸前有一个像袋鼠妈妈一样的大口袋。(ST-03)

(21)在一个炎热的夏天呢,一个农夫在那摘果子,然后(LJ)呢,他是,那个树是比较高的。(ST-05)

例(20)中,讲述的是农民伯伯摘果子,“然后”补充说明农民的服饰;(21)中,“然后”补充了农民摘果子时,果树很高的情况。

3.因果关系

因果关系连接词在口语和书面语里都有分布。口语连接词有“因为”“所以”“就”“为了”“于是”等;书面语连接词有“因”“于是”“结果”“由于”“便”“就”等。例如:

(22)对面一个小女孩,也是骑着自行车过来,他就多看了一眼,结果(LJ)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石头上。(ST-10)

(23)他后来发现拿几个也是拿,嗯,拿一筐也是拿,所以(LJ),他就把一筐给,嗯,放到自己的自行车前。(ST-02)

(24)孩子立刻回头看自己的帽子,结果(LJ)自行车撞上路上的一块石头。(WT-04)

(25)由于(LJ)骑得太快,便(LJ)和对面骑车子过来的女孩撞在了一起。(WT-04)

例(22)中,“结果”引出了由“多看一眼”而产生的事件;例(23)中,“所以”引导结果句,是前面“拿几个也是拿,拿一筐也是拿”的结果;例(24)中,“孩子回头看自己的帽子”是“结果”引导句子的原因;例(25)中,“由于”和“便”搭配,形成因果关系。

4.转折关系

口语和书面语中,转折关系连接词主要有“虽”“虽然”“但”“但是”“而”等。例如:

(26)这时,一个人,嗯,嗯,牵着一头羊,嗯,嗯,走了过来,这头羊很不听话,嗯,想吃,嗯,想吃他,嗯,放在地上的,筐里的果子,嗯,但这个,但(LJ)这个牵羊的人,嗯,死拉硬拽地把羊给拽走了。(ST-02)

(27)他从树上下来时候,已经摘满一筐了,虽然(LJ)掉了一个,但是(LJ)还是摘满了。(ST-30)

(28)一个牵着牛的人从树下经过,虽然(LJ)看到了果子,但(LJ)没有拿。(WT-15)

(29)一个戴着类似礼帽的男子牵着一头牛从树下经过,他的牛似乎对那一筐梨有些兴趣,但(LJ)他什么都没做赶着牛走了。(WT-17)

例(26)讲述的是羊想吃筐子里的果子,“但”所陈述的事实是“羊没有吃到果子,被人拽走了”;例(27)中,“虽然”和“但是”搭配,“掉了一个”和“还是满了”之间存在相反关系;例(28)中,“虽然”和“但”搭配,“看到了果子”和“没有拿”出现了相反的心理预期;例(29)中,“牛似乎对那一筐梨有些兴趣”,但所陈述的事实是“他什么都没做赶着牛走了”。

5.递进关系

口语和书面语中表示递进关系的连接词主要有“又”“并且”等。例如:

(30)然后就帮他过来拾那个果实,放入筐中,最后拾好之后,又(LJ)放到车上。(ST-31)

(31)小男孩摔到了,车子上放的整筐果子散了一地,这时旁边几位好心人过来帮他把车子扶起来,并且(LJ)把散了一地的果子重新捡入筐里。(WT-25)

例(30)中,“放到车上”是“放入筐中”的进一步的行为;例(31)中,“把果子捡入筐里”是“帮他把车子扶起来”的进一步的行为。

此外,连接词还可以表示并列、解说、对比、条件等关系,分别举例如下:

(32)这个小男孩把果子捡了起来,也(LJ)把帽子捡了起来。(并列)(ST-15)

(33)就是那个人在摘水果,我感觉像葫芦,然后,又,又像梨,然后,摘完之后,转到另一个画面,就是(LJ)一个人牵着一头羊然后从他旁边过去了。(解说)(ST-08)

(34)慌里慌张骑着车子更加摇晃着前进,而(LJ)农夫依然在树上摘着果子,不曾发现。(对比)(WT-05)

(35)其中一人发现了小孩掉落在地上的帽子,就(LJ)将帽子捡起回头喊住正在推自行车离开的小孩。(条件)(WT-07)

连接词除了表达顺承、因果、转折等基本语义关系外,部分连接词还具有语篇话语标记的功能。方梅认为,连词除在书面语中表现时间关系或逻辑关系等真值语义关系外,在自然口语中还出现了语义弱化,弱化连词成为了语篇的话语标记,具有话语组织和言语行为功能[9](P463)。在叙事口语语料中,连接词也能表达非真值语义关系。例如:

(36)他看着那三个男孩每人手上拿一个果子,觉得很莫名其妙,然后,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ST-06)

(37)講的,一个男的在树上摘梨,然后,这,这时候哩,有一个人,然后是,他撵着一条狗吧。(ST-28)

例(36)中,前面的话题是“他”(果农),“然后”引导了话题转换,从“他”转变为“故事”;例(37)中,先讲述“一个男的”摘梨的行为,“然后”引导了话题转换,从“一个男的”(果农)转换为另外的“一个人”。

总之,叙事语篇中,口语比书面语使用了更多的连接词,利用连接词来强化语义引导。由此可见,连接词是口语语篇的重要衔接形式,使语篇上下文语义更加连贯。同时,口语和书面语的基本连接词相同,都能表达顺承、递进、因果、转折等真值语义关系,有些口语连接词还能表达话语组织和言语行为功能等非真值语义关系。

四、结语

综上所述,口语语篇和书面语篇在叙述同一主题内容时,在组篇行文方面存在一定的共性。同时,口语语篇和书面语篇基于不同的认知心理,二者在具体衔接形式的使用方面又存在一定差异。

第一,在语法衔接形式方面,书面语和口语都使用了省略、名词照应、人称代词照应和连接等基本衔接类型;从衔接形式的使用频次来看,口语比书面语使用的更多。

第二,省略是口语和书面语普遍使用的衔接形式,口语和书面语在省略上共性较多。在口语和书面语中,省略的使用频次大致相当,主要出现在小句的主语、宾语位置上。叙事语篇中,省略还高频出现在话题链中,是话题链的主要衔接形式。

第三,名词照应在书面语篇中要多于口语语篇,代词照应在口语语篇中则多于书面语篇。名词照应属于高可及性指称形式,在语篇中易于明确所指,能有效区分不同的指称对象;代词照应则属于低可及性指称形式。口语因其具体的时空语境,可以借助现场语境、副语言等对语篇进行理解;书面语则缺乏具体的交际语境,只能依赖文字进行语篇理解。口语和书面语的这种差异,使得书面语更多使用名词照应来明确指称对象,以避免指称不清晰;口语则充分利用时空语境、副语言等来明确指称对象,更多使用代词照应。

第四,口语比书面语更多使用连接词。口语叙事和书面叙事中,顺承关系都是使用频次最多的连接类型,“然后”在叙事语篇中的使用尤为突出。同时,连接词除了表现真值语义关系之外,还可以表达非真值语义关系。

参考文献:

[1]Halliday,M.A.K. & Hasan,R.Cohesion in English[M].London:Longman,1976.

[2]Halliday,M.A.K. & Hasan,R.Language, Context, and Text:Aspects of Language in a Social-semiotic Perspective[M].Geelong:Deakin University Press,1985.

[3]陈平.汉语零形回指的话语分析[A].陈平.现代语言学研究——理论·方法与事实[C].重庆:重庆出版社, 1991.

[4]徐赳赳,Jonathan J. Webster.叙述文中名词回指分析[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9,(4).

[5]徐赳赳.叙述文中“他”的话语分析[J].中国语文, 1990,(5).

[6]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五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7]崔建新,张文贤.不同语体下连词使用率的统计与分析[A].《第七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编辑委员会. 第七届国际汉语教学讨论会论文选[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4.

[8]姚双云.连词与口语语篇的互动性[J].中国语文, 2015,(4).

[9]方梅.自然口语中弱化连词的话语标记功能[J].中国语文,2000,(5).

猜你喜欢

书面语叙事衔接
柬语母语者汉语书面语句法复杂度研究
关于初中学生书面语感的思考与提升策略
关于听障学生汉语书面语习得偏误的研究
论晚清史词的“词史”特质
东方奇幻与眼球审美:对中国魔幻电影的解读
论刑事技术与刑事侦查的衔接与配合
《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中的隐喻探究
高一英语教学不可忽视的环节
高职数学与高中数学衔接问题的对策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