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惠视域下许慎文化与尹珍文化的地域互动研究
2021-12-28谢佳静
谢 佳 静
(华中师范大学 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0)
互惠是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与基本特征之一。互惠理论研究最初源于对礼物交换的研究,而礼物交换是人类社会互惠最早的交换形式。礼物交换理论最早源于美国人类学家弗朗兹·博厄斯对北美西北海岸夸扣特尔人的研究,其作为一种特殊的礼物交换类型,引发了人类学领域对礼物交换的研究。与博厄斯同时代的图恩瓦详细地分析了巴纳罗人的社会,对互惠原理、巴纳罗神圣结构的空间组织及社会凝聚力进行了深刻且精准的描述[1]91-92。马凌诺斯基将美拉尼西亚新几内亚东部群岛上的“库拉”交换制度命名为“库拉圈”。“库拉”不是物物交换,而是礼物的延时交换,回赠礼物的价值由回赠者决定,对方无法勉强[2]88。莫斯提出“礼物之灵”,并认为“库拉”是一种大型的“夸富宴”,不是美拉尼西亚地区特有的现象,而是一种“竞技式的总体呈献体系”[3]21-23。阎云祥认为互惠或者“馈赠—接受”原则是美拉尼西亚社会秩序的基础[4]5-6。在以往学者研究的基础上,马歇尔·萨林斯对互惠机制进行梳理,提出一般互惠、均衡互惠和否定性互惠交换现象等三种类型,使礼物继续处于人类学讨论的中心[4]7。国内学者马宗保在东西方学者研究礼物互惠理论的基础上,提出族际文化互惠是不同民族社会成员之间以大体对等的方式交换某种文化要素的行为过程,是双方对各自一部分文化权利或文化习俗的让渡[5]。赵旭东在解释“互惠”一词时,从社会结构角度出发认为互惠的本质在于“互”的本义上,其很多时候是借助彼此间的礼物交换而实现的一种互惠,而“惠”则是“互”的行为带动而产生的一种附加结果[6]。文化间的互惠是以长期交往为前提、以彼此需求为基础、以双向对等为原则,在化解文化冲突的同时保持自身文化的特色,以实现不同文化间的交流、借鉴。笔者利用文化互惠理论,将许慎文化、尹珍文化放在互惠理论下进行研究,探究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交流互惠的关系。两地文化因互惠而得到强化,使人群与人群、区域与区域联系起来,实现区域文化的跨域发展,为形成多样性文化共生、共存、共享的交往空间打下深厚基础。
一、特定地域文化:北许南尹的缘起
(一)地域文化内涵界定
地域,一个空间范围的词语。地域文化是在一定空间范围内,受自然地理因素(如区位因素和自然条件等)和人文地理因素(生产方式、社会结构、民族、宗教、移民等)的影响,由特定人群所创造的并被感知、认同、传承至今仍发挥作用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陈建宪曾将文化分为三个层级:表层(物质文化)是由人和自然的交互作用产生的、可触知的物质生产活动及其产物;中层(制度文化)即人和社会的交互作用的产物;里层(精神文化)是人与自我意识关系发展的产物,由人类在社会实践和意识活动中发展进化;信息文化贯穿表里层级,是人们用来创造、保存、积累和传承文化的媒介[7]24。参照陈建宪的文化层级分类,地域文化可分为表层文化(如特定区域内的饮食、民居、服饰、器物等)、中层文化(如特定区域内的风俗习惯、婚丧礼仪、行为规范等)和里层文化(如特定区域内的思维方式、审美情趣等)。许慎文化和尹珍文化是特定地域内形成的独具特色的地方文化。自东汉起,两地文化频繁交流,尹珍北上求学于著名经学家许慎,学成后还于家乡,传播许学,从而形成“南有尹珍,北有许慎”的局面。“北许南尹”的提出,并不是没有依据的空穴来风。许慎编撰《说文解字》规范了汉字的形、音、义,东汉时人称“五经无双许叔重”。“北学游中国,南开破大荒”,尹珍将许氏之学传入西南地区,成为西南文化的开拓者。那么“北许南尹”,不仅指东汉时期许慎和尹珍作为经学大儒,各处南北两地,传授中原文化;也指今天河南省、贵州省所形成的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即“北有许慎文化,南有尹珍文化”。
(二)“北许南尹”的由来
1.“北许”——许慎文化
许慎,东汉汝南召陵人,汉字学的开山鼻祖。许慎编撰的《说文解字》在整个汉字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汉和帝永元十三年(101),许慎被任命为汝南郡功曹。许慎在汝南郡功曹任上恪尽职守,于永元十六年(104)担任太尉府南阁祭酒。任职期间,为官清廉,深得百姓的信赖。东汉以来,历代学人对《说文解字》多有研究。到了清代,郾城知县推崇许慎之学,每年在春秋吉日举行祭祀活动。光绪二十五年(1899),山东人周云出任郾城知县时,先到许慎陵墓前祭拜。据说离墓地三里时,周云一步一揖到墓前进行礼拜,以表达对许慎的恭敬。周云在郾城知县任上,多次举行尊许活动,并创建了许南阁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许慎墓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王蕴智认为许慎文化的内涵包括许慎精神和《说文解字》学两方面[8]。有学者认为,许慎文化至少有三方面的特点:对民族文化传承的担当意识;对万事万物无止境的探究精神;载疑阙疑重真理的求是原则[9]。还有学者认为许慎文化就是汉字文化,许慎的学术贡献及影响最重要的是《说文解字》,从这个意义上理解,许慎文化这个概念是由汉字引起的,是汉字文化的另一种表达方式[9]。笔者认为,许慎文化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研习《说文解字》学、历代学者对许慎生卒年、故里以及宦迹等的考证、对许慎遗迹文物、相关传说的发掘以及汉字文化的传承等。二是许慎精神即许慎在撰写《说文解字》时的求真务实、博采众长的学术精神、许慎在六书理论的基础上建立起汉字的部首概念的首创精神。许慎的《说文解字》是继秦统一文字之后的又一次大规模的文字的统一和整理,是文化传承、民族担当精神的体现。
2.“南尹”——尹珍文化
尹珍,东汉牂牁郡毋敛人(今贵州正安县人),是西南汉文化教育的开拓者。《华阳国志·南中志·牂牁郡》记载:“明、章之世,毋敛人尹珍,字道真,以生遐裔,未渐庠序,乃远从汝南许叔重受五经,又师事应世叔图纬,通三材。还以教授,于是南域始有学焉。珍以经术选用,历尚书丞、郎、荆州刺史。”[10]260《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载:“桓帝时,郡人尹珍,自以生于荒裔,不知礼仪,乃从汝南许慎、应奉受经书、图纬。学成,还乡里教授,于是南域始有学焉。珍官至荆州刺史。”[11]2845这两则文献中有两处不同之处:一是对尹珍从许慎求学时间的记载不同。《华阳国志·南中志·牂牁郡》中记载的时间为“明、章之世”,尹珍奔赴中原跟随许慎学习五经要义;而《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记载的时间为“桓帝时”,尹珍苦于家乡知识贫乏,远赴中原拜许慎为师学习五经要义。二是对尹珍是哪里人的不同记载。《华阳国志·南中志·牂牁郡》中详细地记载了尹珍是牂牁郡毋敛人,而《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笼统地记载尹珍是牂牁郡人。自清以来很多学者对尹珍籍贯这一问题进行考证,大多数学者认可尹珍是牂牁郡毋敛人。对于尹珍何时向许慎求学这一问题,大致有两种说法:其一尹珍应是汉桓帝时远赴京师洛阳求学于许慎。清代学者于钟岳在《尹道真先生务本堂碑记》中写道:“应奉的曾祖在汉和帝时为河南尹,汉桓帝永兴元年应奉平武陵蛮为司隶校尉,可知桓帝时为是,然则先生桓帝时人也。”[12]2于钟岳的这句话中,“先生”是指尹珍,他认为尹珍是汉桓帝时人,汉桓帝时尹珍北上中原向许慎学习中原文化。其二《华阳国志·南中志·牂牁郡》中“明、章之世”是指尹珍跟随许慎学习五经之始,《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桓帝时”是指尹珍与应奉“师生并显”。莫与俦在《毋敛先贤考》中,以应奉、应奉曾祖为官经历,又联系许慎经历,认为《华阳国志·南中志·牂牁郡》中“明、章之世”应是尹珍开始跟从许慎学习五经之始,《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桓帝时”应为尹珍、应奉“师生并显”之终[13]50。王燕玉对尹珍身世、籍贯与遗迹进行考证,认为尹珍出生于汉章帝建初四年(79),汉和帝永元十一年(99)奔赴京师洛阳跟从许慎学习五经要义;汉桓帝永兴元年(153)学者应奉任武陵郡太守,尹珍不耻高龄拜应奉为师,学习图纬;汉桓帝延熹五年(162)尹珍官至荆州刺史,与应奉师生并显[14]。明代以后,许多文人志士对尹珍事迹进行考证并写诗词对其赞咏。由此,尹珍文化包含两方面内容:一是历代学者对尹珍身世、籍贯的考证,对其求学成儒、办学授业的研究,对尹珍学(毋敛学)的研究以及对尹珍遗迹、轶事传闻的发掘等[13]3;二是尹珍精神,即不甘落后、向往文明;广师博学,学不畏难;报效家乡、不忘本根等。两者一起构成了尹珍文化的内涵。
二、互惠共生:许慎文化与尹珍文化的历史交际
(一)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的初次交融
尹珍是中原文化的传播者与西南文化的开拓者。《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载:“牂牁地多雨潦,俗好巫鬼禁忌,寡畜生,又无蚕桑,故其郡最贫。”[11]2845尹珍苦于家乡知识缺乏,于永元十一年,奔赴京师洛阳,拜当时著名的经学家许慎为师,学习儒家经典和文字学。求学期间,正值许慎撰写《说文解字》,书中内容丰富,包含各种古籍、简牍和碑刻等资料。尹珍得以接触这些知识,同时还专心研习书法技艺。在8年的求学中,尹珍系统地接受了儒家经典,熟练精读五经文字,也得到了许慎《说文解字》的真传。尹珍学成后,返回家乡,在毋敛坝“手建草堂三楹”,开馆教学,南域始有学焉。尹珍的教学内容分为两部分,一是小学,即教授学生认字,学习字书,并在识字过程中传授书法技艺;二是学习儒家经典,对学生进行系统的儒家思想道德的教育,在此期间尹珍也传授学生《说文解字》,使边远少数民族接受到了中原地区的先进教育。据文献记载,今正安城务本堂原为尹珍“手建草堂三楹”,是尹珍居住、讲学之地,堂内有道光二十三年(1843)所立石碑,上有直行楷书“汉儒尹公道真先生之神位”。尹珍讲学的范围并不局限于正安县,其在川南、黔北等地都有一定的活动。清代赵遵律《尹珍考》考证尹珍籍贯时提道:“惟其发祥之区,蔚宗载于牂牁,而未晰其邑;道将属之毋敛,而未详其地,故南川争之(重庆府属县。见《省志》),绥阳争之(《绥志》,尹珍讲堂,在旺草里,唐广明中重建。明邑令詹淑重建,有铭。今圮),正安争之(《州志》,珍,正安州人。其所居务本堂,在州属三江里七甲。现有子孙焉)。”[15]76清代西南巨儒郑珍在形容尹珍的影响时说“凡属牂牁旧县,无地不称先师”,也从侧面说明尹珍在西南地区有很大的影响力。汉桓帝永兴元年,应奉担任武陵郡太守,在任期间大兴学校,移风易俗。尹珍不耻高龄拜应奉为师,学习儒家经典,成为通“天、地、人”的经纬之才。
(二)历代学者对尹珍文化的推崇
尹珍“北学游中原,南开破大荒”的壮举,开启了西南地区教育的先河。尹珍之后,西南各地争相建祠堂纪念尹珍、激励后世奋发学习。东汉王朝实行推荐孝廉之士,尹珍因博通五经为地方乡党、民众所推崇。地方官吏以尹珍精通儒家经典将其选入文学科向朝廷荐举。尹珍被朝廷任命为尚书丞郎。尹珍在家乡设馆教学,足迹遍及川、滇、黔三省,西南地区崇尚尹珍风气浓厚。隋唐时期,经济文化繁荣发展,朝廷派驻边区的官吏、移民增多,中原文化得到广泛传播。唐代在黔中地区,广设学校,宣传中原礼教文化,作为开南域之学的尹珍受到统治者的推崇。“唐广明元年七月六日,播州司户鹤礽所立尹公讲堂碑,碑在城东旺草场。明万历甲辰,知县詹淑修公署,掘地得之,仍建讲堂,立旧石而为之铭”[16]61。明代统治者为加强对贵州的统治,强化儒家的正统地位,将尹珍与孔子列在同等地位立祠供奉。贵州各地纷纷设立尹公专祠纪念尹珍,就连当时不属于贵州辖地的南川、綦江等地都建有尹子祠。清代学者莫庭芝说:“贵州书院,向皆祠祀道真尹先生,盖由表宅里、树风声而崇后进之瞻视也。”[13]60清代,汉学研究进入鼎盛时期,学者莫友芝将尹珍之学称为“毋敛学”。在尹珍精神的影响下,明清两代,贵州地区出了很多能人志士。学者陈福桐在《六千举人、七百进士》文中,认为贵州在明清两代考中举人的有六千多人,中进士的有七百多人[17]。尹珍的创举对西南地区的社会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西南地区逐渐摆脱经济文化落后的面貌。历代政府、文人志士对尹珍的推崇,在贵州地区形成了“尊前贤、励后学”的良好风尚。
(三)中原与西南文化的互惠融合
文化互惠是建立在彼此差异性存在的基础上,并以这种差异性存在为前提保持一种互惠往来的关系,由此塑造出互动交往的象征性文化。尹珍文化的源头为许氏之学。在尹珍文化的影响下,众多贵州学子主动接受中原文化,促进了中原文化与贵州文化的交融与发展。
明代中后期,宦官当政、政治腐败,许多志士文人被贬贵州。这些被贬之士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贵州文化与中原文化的交流与融合。王阳明,明代思想家、军事家、心学集大成者。王阳明因得罪宦官刘瑾,于正德三年至五年(1508~1510),被贬为贵州龙场驿站驿丞。王阳明到贵州龙场后,在龙岗书院讲学。龙场地处贵州西北万山丛棘中,“蛇虺魍魉,蛊毒瘴疠”[18]1228,环境极其恶劣。在艰难困苦的处境中,王阳明没有气馁,根据风俗开化、教导当地人,受到当地民众的爱戴。同时,贵州少数民族文化对王阳明思想转变有很大的促进作用。“通过与贵州少数民族的接触,王阳明找到了自己曾经苦苦寻求的问题,那就是圣人如何可能,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圣人,这正是阳明学说要解决的核心问题”[19]。在贵州讲学期间,王阳明创作了大量优秀的作品,如《龙场诸生问答》《示龙场诸生教条》等教育理论著作,促进了贵州地区文化、道德的建设。同时,王阳明在贵州宣传儒家思想,培养了一批理学人才。受其思想影响最深的是孙应鳌、李渭。孙应鳌,贵州清平卫人(今贵州凯里市炉山镇人),明代理学大师,其思想的核心是“求仁”。“求仁”是王阳明“致良知”的表现形式。李渭,著名理学家,主张修养的功夫是“不欲”,即统治阶级对人民的剥削要有一定的限度,并进一步阐明王阳明“知行合一”学说。清代学者莫与俦,贵州独山布依族人。嘉庆二年(1797),授翰林院庶吉士,之后任遵义府学教授。莫与俦以许慎、郑玄为宗,兼及南宋理学,宣传汉学教育、倡导教育事业。莫与俦的门生郑珍与其子莫友芝精通许、郑之学。“郑珍初授知于歙县程恩泽,乃益进求诸声文字之源,与古宫室冠服之制。复从莫与俦游,益得与闻国朝六七巨儒宗旨”[20]8943。郑珍“东到长沙”与尹珍“北学中原”交相辉映,激励更多的贵州学子主动学习中原文化。以王阳明与莫氏父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者,是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的传播者。
在区域文化交流中,不是单向的交流借鉴,是在双方地位平等的前提下,主动学习对方优秀文化的过程。贵州地区在吸取中原文化的同时,融合本地区、民族文化创造出独具特色的影山文化(莫氏之学)。影山文化是贵州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流互惠的产物,既传承了中原文化,又使当地文化得到发展。历代贵州学子在主动学习中原文化的同时,也将家乡的文化传入中原地区。从东汉尹珍北学中原,将中原文化带入贵州,到莫与俦、莫友芝与郑珍等人,将贵州文化反哺到中原大地,促进了中原文化与贵州文化的互惠融合。
三、互惠传承:地域文化的交流传播路径
(一)挖掘地域文化特色,重构地域文化间的互惠联系
尹珍文化与许慎文化作为两种不同特色的地域文化,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尹珍文化的源头虽是许氏之学(许慎文化),但又融合了本地区的民族文化,从而形成了独特的地域文化。两地文化都有本地域的文化特点:尹珍文化中的勤奋好学、不甘落后、向往文明、不忘本根等精神以及许慎文化中的求真务实、博采众长、独创精神、文化传承和民族担当等精神,激励着两地人民不断前进。尹珍千里求学,将许慎之学传于西南之域,使中原文化在荒僻的西南之域广为传播。清代巨儒莫友芝将尹珍文化发扬光大,其藏有的唐人手写《说文解字》“木部”残卷是最接近许慎《说文解字》汉字原貌的写本文献。莫友芝对《说文解字》“木部”残卷进行考鉴并撰写了《唐写本说文木部笺异》一书,在当时引起学术界的热赞。自清代以来,众多学者对唐人手写的《说文解字》“木部”残卷和《唐写本说文木部笺异》的深入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许慎之学的内容,促进了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的互惠联系。
在文化交流融合中,处理好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的关系是打造特色地域文化的重要问题。地域间文化的交流、融合必不可免,打造特色地域文化,应挖掘本地区特有的文化资源,在与外来文化交流的同时,吸他人之长,补己之短,同时将本地区的文化传播出去,达到文化互惠。许慎文化与尹珍文化在挖掘本地区文化资源的同时,要加强两地区域文化间的联系,不断注入新的血液、丰富文化的内涵,实现区域间文化的良性发展。
(二)开辟文化传播精品路线,搭建文化交流场所
文化传播是人们在社会交往活动过程中产生于社区、群体及人与人之间共存关系内的一种文化现象[21]271。从汉代起,贵州与中原就有频繁的文化交流。一方面是由于汉王朝对贵州的控制逐渐加强;另一方面由于贵州地区主动接受中原文化,学习先进的中原文化。如此,中原文化与贵州文化逐渐融合。汉代,中原文化进入贵州有两条路线:一是汉王朝沿着僰道修建的南夷道,从今四川境内经贵州西北部到达牂牁江(今北盘江)进入夜郎地区;二是从符县符关(今四川合江)沿着赤水河进入贵州[22]。在文化传播过程中,各地区间的文化资源、文化信息得到交流、共享、互动甚至重组,实现了各地区间文化的交流、互惠。同时,文化传播不是简单的输入或输出的过程,而是双向互动、互惠的复杂过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是文化传播的主体。中原地区与贵州地区,通过人员往来、商品贸易等传播途径使两地文化联系起来。通过人类活动而形成的路线、通道以及走廊往往是人们基于互惠机制创造出的一种地理空间。打造“中原——贵州”文化传播精品路线以加强中原与贵州的地区交流。这条传播路线应以宣传尹珍北上求学、贵州学人学习中原文化及中原之士来贵州从事教育事业为核心,并将沿线文化景观连接起来,从而实现区域间文化的融合。
(三)增强文化间交流互惠,提升中华文化认同感
首先,文化交流是一种互惠的过程。许慎文化与尹珍文化间的互惠往来,使两地以一种更加理性、尊重、开放的态度看待本地区文化与外来文化,从而增进彼此间的了解。其次,两地文化间的交流互惠为各自的文化注入新的活力。文化互惠存在于不种文化类型之间,同一地区间的不同文化、不同地区间的文化、不同民族间的文化都存在文化的互惠往来。两汉时期丝绸之路的开通,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族大融合以及佛教的本土化,隋唐时期中国与东亚、东南亚、中亚、西亚等地区的文化交流,宋元时期的民族大融合等不同时期的中外文化交流,也是文化的互惠往来。在不同文化的互惠往来中,“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发展的趋向,不带任何‘文化回归’的意思,不是要‘复旧’,同时也不主张‘全盘西化’或‘全盘他化’,‘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新时代时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23]。这种“自知之明”会促使中原与贵州在交流过程中,汲取对方文化中积极向上的要素融入本土文化,丰富本土文化的内涵,从而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认同感。最后,文化间互惠融合可以加强中华文化的认同感。中原文化与贵州文化在交流互惠的过程中,文化之间的碰撞、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但更高层次的价值观、民族意识、民族认同会达成共识。这种中华文化认同感是增强民族凝聚力、创新力、发展力的基础,也是新时代民族团结、共同发展的有力保障。
四、结 语
在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历史交流过程中,两地文化保持区域文化特征的同时,相互汲取对方文化中优秀文化以达到文化互惠的目的。许慎文化与尹珍文化作为中原与西南地域文化的重要象征,从东汉尹珍北上求学、学成后返回家乡促进中原与西南文化首次交融,到明代中原被贬到贵州之士以及王阳明在贵州培养的文学之士,再到清代莫氏父子与郑珍等儒学大师,他们作为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的承载者,将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联结起来。因此,中原与西南两地,通过开辟文化传播精品路线,搭建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交流的场所,重构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之间的互惠联系,以塑造中原文化与西南文化共生、共存、共享的交流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