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泗州治记碑略论
2021-12-27张甦
摘要:清代早中期,基于政治和社会自然环境需要,皖北淮河流域行政区划不断进行调整,泗州与虹县的区域调整即其中的典型代表。移泗州治记碑详实记载了虹县裁撤、泗州迁治这一历史事件。本文通过对其历史原因、经过、影响进行浅析,探究其地区行政区划变迁影响。
关键词:泗州;虹县;碑刻;区划;变迁
泗州与虹县作为淮河流域分界线上的重要城市,在历史不同时期经历过频繁的行政区域调整变化,其行政区划调整与自然因素的变化有关,也深受统治阶层的政治因素影响。泗县博物馆现藏一块具有突出历史文化价值的移泗州治记碑刻,详实记述了清中期“裁虹并泗”这一历史事件。本文通过对该碑刻的解读,分析清代泗州与虹县行政区域演变的情况,探讨泗州迁虹的历史意义,以期对淮河流域社会经济发展有所裨益。
一、移泗州治记碑刻概述
“移泗州治记碑”系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的碑刻,石碑共计两块,长206、宽77厘米,为楷书正体,全文35行647字。该碑刻记载了康熙十九年(1680)泗州城湮没后,州治由盱眙迁至虹县的这一历史事件,现藏于泗县博物馆,为国家一级文物。碑文摘录如下:
移泗州治记
直隶泗州知州张佩芳撰
湖北巴东县知县梁巘书
泗州在皖东北,辖天长、盱眙、五河,旧泗在其疆域之南、淮水之北,去盱眙二里。康熙十九年,淮涨城圮。后建治盱眙山之麓。其所治乃在西北,悬绝淮湖,远者至百五十里。虹属风阳府,地小而高,邻于泗。乾隆四十二年,巡抚阂公以治隔淮湖,控驭不便,虹最近泗,请裁虹为泗版图,民赋一并于泗,而以其城为州治,又于泗之半城增设州判一员。上从其请。四十五年,余由寿迁泗,士民请曰,移治三年矣,两地之人称便,皆抚军之赐。乞为文记之。
古者建国必相形势之宜,所以勤民而出政也。上之于下,犹父母之于子,子而远于其亲,亲而不能煦噢,其子则情意乖离,不可一日为治。古之圣人,有因河患而屡迁者,当其时,民皆安土重迁。一旦越山逾河定居千里之外,故民之从之也难。迨至事已定居已奠,夫犹孜孜于鞠谋,盖移此以就彼,必使彼之亦乐,有此凡以为民而已,泗之为患,莫大于淮,然河未南趋,淮固不能病泗,河遏于外,淮涨于内,斯无岁不忧沉溺。有谓泗旧治徐唐,移之为非,今徐城已没水中,古志之不足恃。如此虹故属泗,今越泗之五河一百八十里而远属之凤,亦非虹之便,故以虹为泗不劳力,不动众,泗故乐有虹,虹已乐为泗也。盖其于泗也无涉淮逾之险,其于虹也有去远即迩之逸。法无有善于此者矣。或曰虹北去河不二百里,使如异日之淮于泗将如何?余曰自河失故道,中原皆其糜烂之区,昔之人,常欲大徙濒河之民,决堤防导之,迄不能行,非一世之故,已且有天下之祸害,有一郡之利害,不可以天下之害废天下之利,尤不可以天下之害废一郡之利,况由公之所为推之,岂独一郡之为利害也与?
大清乾隆四十五年十一月十五日 立石江宁王远声刻
二 、泗州移虹的经过
有明一代至清初期,泗州辖盱眙、天长二县,隶属凤阳府统辖,《泗州志》记称其为“北枕清口,南带濠梁,东达维扬,西通宿寿,江淮险扼,徐邳要冲,东南之户枢,中原之要会”“天下无事,则为南北行商之所必历;天下有事,则为南北兵家之所必争”。由于泗州是明清漕运要道,其南临淮水,西近汴河,被称之为“水路都会”,有鉴于泗州重要的地理位置,为保证淮河漕运畅通,明清两代均采取了大量措施。明隆庆四年(1570),河道总理潘季驯提出“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水策略,对黄河两岸加筑堤防,把黄河上游泥沙不断带到下游。由于长期泥沙淤积,导致下游黄河、淮河、运河交汇处的清口河床不断抬高,下游淤塞不通,逐渐聚集在洪泽湖一带,使之曾为悬湖。清代不断加筑洪泽湖高家堰大堤,堤坝所筑日多,堤面不断加高,堤岸线不断延伸,以至于洪泽湖不断扩大,而泗州城渐成孤岛,悬于湖中,随时有倾覆之险。加之泗州地势低洼,黄淮水患频繁,康熙十九年(1680)六月,淮河下游地区连续70多天大雨,“淮大溢,外水灌注如建瓴,城内水深数丈,樯帆往来可手援堞口。嘻,甚矣哉,官若浮鸥,民皆抱木而逃,自是城中为具区矣”。至此,千年泗州城不复存在。
泗州沉沦之后,至泗州移虹,前后历时九十余年,期间,对于泗州州署的兴建一直争议不断,或议建制于五河,但因五河河流汇聚,亦有倾覆之忧,此议未得采纳。或议在泗州境内双沟或包家集建设州署,旋因争议不断,没有成行。乾隆四十二年(1777),安徽巡抚闵鄂元经过详加考察,上《裁虹并泗疏》,奏请将泗州州治移治虹县,裁撤虹县为虹乡。闵氏在疏奏中深入分析了泗州沉没后的历史现状及移治虹县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特别是以利国利民的主旨和雄辩的道理,体现其立足实际、以民为本的家国情怀,最终说服了朝廷,朝廷准其所请,结束了泗州九十余年的寄居历史。
三、泗州移虹的原因
泗州区域广阔,清中期的洪泽湖由于自然人為等原因,已是“淮水汇归,纵横三百里矣”,这样广阔的湖面阻隔,必然导致各种现实管辖治理问题。虹县毗邻泗州,却隶属凤阳府,对于虹县、泗州、凤阳府而言,存在诸多不便,这与我国古代政区划分一般所秉持的“山川形便”原则背道而驰,泗州移虹较好地符合因势而为的地理情况。对于泗州迁虹,诚如碑文所言“泗故乐有虹,虹亦乐为泗也,盖其于泗也无涉淮逾湖之险,其于虹也有去远即迩之逸,法天有善于此者矣”。泗州与凤阳以及泗州的特殊地理位置,成为其行政区划调整所考虑的主要因素。通过泗州与虹县的区域调合,使泗州的行政区域渐趋完整,而无以往隔空管辖之弊,行政统属,政令合一,在政治、经济和社会层面都具有切实好处,加强了区域的融合,促进社会的发展。
此外,泗州与虹县历史上长期存在隶属关系,且二者同属淮河流域,民风习俗无异。虹县地近齐鲁,民俗淳朴,《虹县志》记述:“虹之俭朴,本夏后遗风,犹为近古”,其“俗尚俭啬,不事雕镂”,一脉同源的历史渊源大大减少了泗州与虹县的地域隔阂,使二者能够很好地融入其中。泗州移治能够较好地维护地域稳定,减少匪衅事端。地域演变发展、因山川形势是一大原则,其根本目的所在则是稳固政权统治,维护地区安全。泗州匪乱频繁,而虹县“邑小事简”,两相合一,既能有效满足泗州建制之所需,同时又不会带来区域变迁所产生的民众地域融合纠纷。对于行政区划的调整,社会因素是其中重要的一个考量,泗州与虹县的隶属关系,古已有之,既是出于统治的需要,也是加强地域管理,官民两相得利,社会习俗的相通相近,免除了“情乖意离”的人情生疏,因而自然而然地形成“迨至事已,定居已奠,夫犹孜孜于鞠谋差移此以就彼,必使彼之亦乐有此,凡以为民而已”的两利局面。
通过对移泗州治记碑刻的浅析,我们可以解读行政区划调整其背后可行之有效的政策依据:一是立足实况,因时而变。地方行政区划的调整必须统筹考虑,详加谋划,立足政治、经济和社会实际现状,方能利国利民;二是措施得当,两相利用。对于“裁虹并泗”这一举措,其居民不需大量迁徙,泗州移治办公所需的官衙、仓库也不需重建,同时也能够有效加强地方控制,维护地方稳定;三是裁去虹县建制,既防止机构重叠,又使得泗州与周边区域形成均衡之势,避免了一州独大或统势微弱的局面;四是考虑到其辖属青阳镇离新州城稍远,建议在此增设州判,以代行州之部分政事,通过行政机构的变通,既解决冗官之弊,又能够提高地方重要管理方面的有效治理。故而“裁虹并泗”之议切中要理,且行之有效,在诸多方面均产生了积极的效果,诚为地域划分和行政区划变迁调整提供诸多借鉴。清代泗州与虹县的行政区域演变,既是出于自然情况变迁的现实需要,同时也是政治发展过程中,加强地方统治的必要举措。地域划分因势利导,既需利国,也需利民。泗州移虹的行政区划调整,既为现今社会地域行政区划变更提供了参考借鉴,同时也对江淮地区的区域人文经济交流产生了积极的意义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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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甦,学校:安徽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江淮地域历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