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秋收
2021-12-23林毅
林毅
每年的国庆长假,我都会收拾好行囊,带着妻儿回家陪父亲一起秋收。
而今交通方便,出家门上高架,原先一天的路程,现在几个小时就能到。落脚踩在家乡的土地上,轻轻抽动鼻孔,略带甜蜜的气息扑面而来,味蕾告诉你,这就是老家。
农忙时节,农家人吃饭是不讲究点的。我随着刚从坡里回来的家人,简单吃了点午餐,就换上长衫长裤,穿上严实的袜子和结实的球鞋,戴上草帽、密实的口罩和耐磨的手套,妻子还涂了防护霜、穿上防晒衣,拿着尼龙袋子,坐上父亲的电动三轮车,一起去收玉米。
岭前的这块玉米地,大包干伊始,就分到我家。第二轮土地承包时,这块地分到别户,父亲用一类地,跟人家换回这块二类地。用母亲的话说,你大大把这块地当成自己的孩子,就像伺候小时候的你们,一霎不得闲,放下碗就去地里。
进城多年的我,对这块地也是充满敬畏之心。它不仅给我家提供了口粮,还供我们上学。每次回家,都要到地里去转转。今年夏天,我回乡参加一个活动,顺路来到这块地。火辣的太陽下,父亲正在地里锄草,他老人家裸着古铜色的脊背,就像另一把锄头。父亲见到我很高兴,问了几句他孙子的话,就说:“伏天气温高,雨水多,玉米就像出了月子的娃娃,见风就长。晚上你到地头蹲下身子听听,那玉米就像花果山上的小猴,活蹦乱跳,打打闹闹,都能听到它们拔节长个的动静呢,一晚上就蹿出很高的个儿!”听父亲说得如此轻松,我心中也多了一些快慰。
现在再看,粗壮的玉米杆瘦削了下来,肥厚的玉米叶片耷拉着。那葱葱郁郁的墨绿色也变得焦干枯黄,不再那么张扬。倒像是一位成熟的少妇,怀抱一个胖墩墩的玉米宝宝。绿中带黄的玉米皮恰似襁褓,层层叠叠地将宝宝裹在其中。
我和妻子一人两行,开始逐垄掰玉米。我们将掰下的玉米棒每隔七八米聚一堆,儿子在后面割玉米秸,也是隔一段距离放在一起。
玉米地前不见首后不见尾,蚊虫四处纷飞,稍有不慎叶片还会在裸露的皮肤上划出道道伤痕,痛痒难忍。这时,我想起早先家长治理不好好上学的孩子,就是最热的时候领着孩子去玉米地锄草,太阳越毒越去,直到把孩子累瘫在地,最后一个劲求着家长让其去上学。看见孩子意志坚定,家里才把孩子送回学校。遭受过这种魔鬼磨炼的孩子,重新回到了窗明几净的教室,无需扬鞭自奋蹄,都会用心学习的。
总算把玉米掰完,儿子也紧跟着割完秸秆,剩下的活就是用尼龙袋把玉米扛到地头装车。今年秋雨多,玉米地泥泞不堪,三轮车进不去,只能一袋子一袋子往外扛。扛了两趟,我就体会腰酸背痛的感觉,腿就像灌了铅,迈不开步。按说我这个年龄,在农村正是壮劳力,在城里呆的这些年,我竟然连一袋玉米都扛不动。看着满头银发的父亲,扛着重重的一口袋玉米穿行在泥泞的地里,一股难掩的酸涩倏然袭上心头。
看着堆积在一起,好似一座小山的棒子,这份丰收的喜悦,只有生于乡下,长于黄土地的农家娃才会体验到。也让我更深切地领悟到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道理。
晚上,母亲与妻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有鸡有鸭,有鱼有肉。父母亲不时往我们碗里夹菜,叫我们多吃些。母亲说,为了这顿饭,你大大从春天就开始养鸡喂鸭,他老早就盼着呢。听罢,我和妻子佯装看屋顶,不让眼泪流下来。
返城的路上,妻子跟我盘算着下一个秋收的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