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能力、创业模式与创业路径：机会与资源的视角*

李练军，杨石美，李冬莲

（1.江西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南昌 330045；2.江西农业大学南昌商学院，共青 332020）

一、引 言

继新农村建设战略之后，国家乡村振兴战略成为聚焦中国“三农”问题的又一重大战略。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对乡村振兴战略全面部署，明确指出鼓励农民工等人员返乡下乡创新创业支持乡村振兴建设。近年来，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发展成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背景下最具活力的创业力量。创新创业政策与乡村振兴政策的相继实施，必然产生政策叠加效应，进一步提高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激情。2012~2016年，全国至少710万农民工等各类主体返乡下乡创业就业，占全国农户的3.1%（彭超，2017）；2017年返乡创业农民工超过530万，成为返乡下乡人员创业主体；截止到2018年8月，我国有300多万家各类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其中家庭农场40多万户，农民合作社187万家，农业龙头企业2.9万家（杜鹰，2018），为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提供大量示范与合作平台。但新生代农民工依然存在创业知识匮乏、能力较低、经验不足等问题，使其呈现出创业规模小、收益少、稳定性差和满意度低等特点，不仅创业成功率、层次及绩效不尽如人意，且成长较为缓慢。

基于此，农民工返乡创业能力、模式、路径等课题引起学界广泛关注和深入研究，以期帮助返乡农民工成功创业，提升政府创业政策扶持效果。但现有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路径研究依然较少，更缺乏有关创业能力、创业模式与创业路径的综合研究。因此，本文基于机会与资源的视角，通过构建“创业能力-创业模式-创业路径”理论模型，开展相关探索性研究。旨在回答以下问题：按照机会与资源能力，新生代农民工如何分层？依据机会与资源需求，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模式如何分类？依据机会与资源获得次序，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有哪些实现路径？基于机会与资源的匹配，新生代返乡农民工如何成功创业？期望通过本文研究，进一步拓展和丰富农民工返乡创业的现有理论，为学者开展相关研究提供学术借鉴；同时，为政府部门进一步完善和落实农民工返乡创业的具体政策提供决策参考，助力新生代农民工提高返乡创业绩效。

二、文献回顾

（一）农民工创业能力

创业者素质和技能直接关系创业过程的各个环节，有助于发现机会及配置资源，以实施创业活动。国内学者对农民工创业能力开展的大量研究主要按以下四种思路分类探讨：一是从创业者的个人特质分类。黄德林等（2007）认为农民创业能力主要由创新、合作和坚韧能力三方面组成，其中创新能力是核心；叶春霞（2010）从创新性、坚韧品性和合作性三方面对城市农民的创业能力评价；魏凤等（2012）从人际资源性、创新性、竞争性、坚韧性和风险承受性五个方面衡量返乡农民工创业能力。这一分类标准多数运用因子分类方法对创业者的创业能力进行因子提炼，尽管反映创业者的个体或性格特征，但无法体现创业者不同创业成长阶段的能力差异。二是从整个创业过程分类。Chen等（1998）认为创业能力可分为机会能力和运营管理能力，这一分类标准被国内学者马鸿佳等（2010）广泛借鉴。庄晋财等（2014）也依据此分类标准，将农民工创业能力划分为机会能力和运营管理能力两个部分。这一分类标准考查创业过程中不同创业阶段的不同能力，创建阶段主要需要机会能力，而成长阶段则更需要运营管理能力，但忽略了创建阶段的资源能力及机会能力与资源能力的匹配才是创业者成功的关键。三是从创建阶段分类。与前一分类标准不同，这一分类标准侧重于企业的创建阶段，更重视创业机会与创业资源的融合。Man等（2002）研究发现，具有较高能力创业者往往表现出能识别到有价值的商业机会、能整合创业所需的资源等行为特征；杨艳（2012）认为创业机会识别和获取资源是创业者必须具备的关键创业能力。这一分类标准虽然强调了企业创建阶段中创业者的机会能力与资源能力，但忽视了企业成功创业后成长阶段中创业者的运营管理能力。四是从综合的角度分类。一种是将创业者个人特质与创建阶段结合，如武优勐等（2015）将农民工创业能力分为创业者个人特质、创业机会识别能力、资源获取能力。另一种是将创建阶段与成长阶段结合，如张广花等（2010）提出农民创业能力的构成要素包括创建过程的创业机会识别能力、资源获取和成长过程的配置能力、组织管理能力、社会能力。根据研究需要，本文重点考查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过程中创建阶段的创业能力，故主要分析创业机会能力与创业资源能力。

（二）农民工创业模式

创业模式是各种创业要素的不同组织形式。学术界对农民工创业模式开展分类探讨，分类标准主要包括创业动机、创业起点、创业产业、创业登记注册、创业引导方式等（刘美玉等，2013），目前从创业动机和创业行业的角度分类较为常见。从创业动机看，刘美玉等（2013）借鉴GEM方法，将农民工创业模式概括为生存型与机会型创业，并深入分析创业动机、创业资源与创业模式间的作用路径；还有学者将其分为生存型、成长型和价值型三类，认为后两者可取得更优绩效（朱红根等，2013）。从创业行业看，多数学者将返乡农民工创业模式分为3~5类不等，如表1所示，魏凤等（2012）与闫芃燕等（2012）的分类完全一致，均将农民工创业模式分为5类；汪独友等（2018）与吕惠明（2016）的分类非常类似，将农民工创业模式分为5类；《改革》选题研究小组（2016）主要考查农民工在农业领域的创业模式，张鑫等（2015）则几乎列出所有行业，缺乏细分，而杨晓晗（2013）的分类偏少。根据研究需要，本文主要从创业行业考查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模式。

表1 典型行业创业模式分类

（三）农民工创业路径

创业路径是企业通往发展目标采取的方式、方法和途径，企业在不同创业阶段，会实施不同发展策略，采取不同行为模式，由此形成差异化路径。部分研究表明，农民工创业要经历创建、存活和成长三个时期，创业者、资源和机会是影响创业成长的三个基本要素（庄晋财等，2014）；以明确的战略导向为指导，农民工通过创业过程不断搜寻信息、识别机会、整合资源，实现产品创新与市场拓展，获得成长；农民工既可遵循以机会为主导，由创业机会获取资源的机会拉动型路径创业，也可遵循以资源为主导，从创业资源出发寻找合适机会的资源推动型路径创业（刘美玉等，2015）；农民工还可选择从资源累积到能力提升最终实现资源与能力均衡的“由外延到内涵”成长路径，或从能力提升到规模扩张最终实现能力与资源均衡的“由内涵到外延”成长路径（庄晋财等，2015）。

三、创业机理模型

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采取何种途径与方法并获得成功，取决于创业能力、模式与路径。进一步而言，这些又取决于创业要素。具备何种关键创业要素，就能形成何种创业能力，也就能选取相应的创业模式与路径实施创业过程。因此，创业要素才是决定返乡农民工创业成功与否的前提条件和关键因素。

（一）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成功关键因素：创业要素

创业是创业者根据企业内外环境做出企业决策并自己承担决策后果的整个过程。从不同视角出发，可发现不同要素在创业过程中的不同作用。机会观认为，创业过程是与机会识别和组织创建相关的一系列职能、活动和行为；资源观认为，创业过程是创业者利用知识和资源创建新组织的过程；学习观认为，创业者处于创业活动的中心地位，在创业学习过程中承担着确认创业机会、管理创业资源、领导创业组织和实施创业活动的职能（Bygrave等，1991；Philip，1998，刘美玉等，2015）。由此，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不断获得、整合和组织各种要素，促进要素动态平衡，提升创业效果。

在长期探索过程中，学者形成一些较成熟的创业过程模型，透析影响创业过程的因素，成为创业学研究领域的关键理论工具。目前，公认的具有代表性的创业模型主要有Gartner模型、Timmons模型、Wickham模型和Sahlman模型，从不同方面概括了创业过程的关键要素及相互关系（庄晋财等，2014）。其中，Timmons模型获得广泛认可，把机会、资源和创业团队看作是创业过程的重要驱动因素，认为创业过程由机会启动，创业团队建立后应设法获得所需资源，创业者及创业团队既要善于学习更要适应环境变化（刘美玉等，2015）。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而言，创业团队更多地体现为创业者自身，机会、资源、创业者才是返乡农民工创业的三个关键要素，创业机会是核心，创业资源是必要支撑，创业者是创业过程中整合和利用资源、发现和开发机会的主体（庄晋财等，2014）。由此，在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成长过程中，创业机会与创业资源是影响其创业能力、模式与路径的关键因素。

（二）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机理：理论模型

根据前文分析，基于机会与资源的视角，本文建立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能力、模式与路径的理论模型见图1。

理论模型表明，新生代返乡农民工沿着“创业能力—创业模式—创业路径”的逻辑开展创业，并取得成功。在整个创业过程中，创业要素起着决定性作用。首先，返乡农民工必须拥有一定的创业要素，形成包括机会能力和资源能力在内的创业能力，才能开展创业。其次，返乡农民工采取何种模式创业，取决于包括机会需求和资源需求在内的要素需求，不同的创业行业有不同的要素需求，从而形成不同的创业模式。最后，返乡农民工按照何种路径创业，取决于要素获得的先后次序，不同的次序形成不同的创业路径，既可能优先获得机会要素，也可能优先获得资源要素，还可能二者同时获得。

四、新生代农民工成功返乡创业的实现过程

根据“创业能力-创业模式-创业路径”理论模型，基于机会与资源的视角，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通过以下过程得以实现（见图2）。首先，根据机会与资源能力差异，将新生代农民工分为丰裕型、机会型、资源型和欠缺型4类；其次，依据机会与资源需求特征，将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模式分为新型农业、现代工业、居民消费业、乡村旅游业4类；再次，依据机会与资源获取次序，将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路径分为机会拉动型、资源推动型、双轮驱动型和双需发掘型4类；最后，将机会与资源进行匹配，丰裕型农民工选择现代工业并遵循双轮驱动型路径成功实现返乡创业，机会型农民工选择新型农业并遵循机会拉动型路径成功实现返乡创业，资源型农民工选择乡村旅游业并遵循资源推动型路径成功实现返乡创业，欠缺型农民工选择居民消费业并遵循双需发掘型路径成功实现返乡创业。

（一）新生代农民工分层：机会与资源能力差异

农民工在返乡创业过程中的机会能力和资源能力禀赋差异，是本文对返乡农民工分层的依据。根据所拥有的机会能力和资源能力不同，将新生代农民工分为丰裕型农民工、机会型农民工、资源型农民工和欠缺型农民工4类。如图3所示，不同类型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拥有的机会能力与资源能力存在差异：丰裕型返乡农民工具有较强的机会能力和资源能力；机会型返乡农民工有较强的机会能力，但资源能力较弱；资源型返乡农民工有较强的资源能力，但机会能力较弱；欠缺型返乡农民工拥有的机会能力与资源能力均较弱。

（二）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模式：机会与资源需求差异

本文从行业角度，将农民工返乡创业模式分为新型农业、现代工业、居民消费业和乡村旅游业4类模式。依据机会需求与资源需求差异，不同农民工返乡创业模式具有不同特征（见表2）。

表2 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模式特征

1.新型农业具有机会需求强、资源需求弱的特点，属于机会需求模式。新型农业引进新品种，开发新市场，需要大量的市场需求信息，机会识别和开发难度较大，新生代农民工如果机会把握不当，生产的农产品就可能遇到销售瓶颈，故该行业对机会需求较强。找准新品种和新市场后，新生代农民工对政府政策需求不强烈，种养技术较容易掌握，只需少量资金投入便可生产产品，但仍需一定的营销手段销售产品，如与酒店、饭馆合作等，故该行业需要一定的社会资源。同时，该行业对人力、经济与政策资源需求较弱，故总体资源需求较低。

2.现代工业具有机会与资源需求均较强的特点，属于机会资源双高需求模式。现代工业产品同质性较强，竞争很激烈，若新生代农民工产品选择不当，不能生产符合市场需求的差异化产品，就会产生较高的经营风险，可能造成较大损失。而当今社会产品非常丰富，差异化产品机会识别与开发难度相对较大，故该行业机会需求较强。同时，现代工业生产不但需要较大的启动资金、较高的生产技术、丰富的人力资源和较强的管理能力，还需要尽可能地获得政府的优惠政策扶持，要求新生代农民工具有较强资源获取能力，故该行业人力、社会、经济和政策等资源需求均较强。

3.居民消费业具有机会与资源需求均较弱的特点，属于机会资源双低需求模式。居民消费业涉及领域广，创业机会多，机会识别较为容易，新生代农民工若了解现有行业经营状况或市场饱和度，就很容易识别创业机会，即便偶尔不幸经营失败，也不会造成很大损失，仍能迅速选择其他消费业进行创业，故该行业机会需求相对而言不强。同时，居民消费业具有规模小、成本低、经营管理简单、投资少、回收快的特点，新生代农民工既不需要寻求政府的政策支持，也不需要通过复杂的社会关系寻求资源，除少量消费业需要一定技术外，其人力、社会、经济、政策等资源需求均很少。

4.乡村旅游业具有机会需求弱、资源需求强的特点，属于资源需求模式。乡村旅游业是一种依托地方自然风景、人文景观和山水地理条件的特色农业，自然人文特点明显，新生代农民工打工期间见多识广，对农家乐、农业采摘、农业游玩等休闲项目也比较熟悉，若家乡存在发展乡村旅游业的机会，较容易识别，故该行业机会需求相对不是很强。更重要的是，乡村旅游业占地广阔，投资巨大，项目许可和资金支持均需要政府扶持，特别是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寻求政府项目，而且因投资回收较慢，建成后管理能力也非常重要，因此其资源需求较强。

（三）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路径：机会与资源获得次序

借鉴刘美玉等（2015）的分类依据，并扩展其创业路径，本文根据机会与资源的获得次序，将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路径划分为4类：一是机会拉动型创业路径，先有机会后谋取资源，创业者先发现和捕捉到机会，再以机会寻找资源创业；二是资源推动型创业路径，先有资源后寻找机会，创业者在掌握必要的创业资源后，根据创业资源的特性去寻找利用合适的创业机会创业；三是双轮驱动型创业路径，同时具备创业机会和创业资源，创业者在具备或者获得足够创业机会与创业资源后，只需将机会与资源协调与匹配，即可开展创业；四是双需发掘型创业路径，创业机会和资源均不足，创业者必须同时获取创业机会与资源，才能开展创业。

拥有不同创业能力的新生代农民工，应结合不同创业模式的要素需求特征，分别选择以上四种不同的创业路径返乡创业：一是机会型新生代农民工具有较强的机会能力，选择对创业机会要求较高而创业资源需求不强的新型农业开展创业，根据已有机会特性整合现代农业所需资源，容易创业成功并取得较好绩效；二是资源型新生代农民工具有较强的资源能力，选择对创业资源要求较高而创业机会需求不强的乡村旅游业开展创业，根据已有的资源特性寻找适合乡村旅游所需的机会，容易创业成功并取得较好绩效；三是丰裕型新生代农民工在打工期间积累了足够的机会能力与资源能力，选择机会和资源均需求较大的现代工业开展创业，容易创业成功并取得丰厚绩效；四是欠缺型新生代农民工所具备的创业机会和创业资源都比较少，选择创业机会和资源都需求较少的居民消费业开展创业，发掘该行业创业所需较少的机会与资源，再将机会与资源协调匹配开展创业，才可能创业成功。

五、结论与对策建议

（一）结论

本文通过建立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的“创业能力-创业模式-创业路径”理论模型，基于机会与资源的视角，深入考查了新生代农民工成功返乡创业的实现过程。结果表明，机会与资源是影响新生代农民工返乡创业的两大关键创业因素；将机会与资源匹配，丰裕型农民工选择现代工业并遵循双轮驱动型路径，机会型农民工选择新型农业并遵循机会拉动型路径，资源型农民工选择乡村旅游业并遵循资源推动型路径，欠缺型农民工选择居民消费业并遵循双需发掘型路径，均能成功实现返乡创业。

（二）对策建议

第一，新生代农民工应根据机会与资源匹配原则，选择合理的创业路径开展创业。由于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并不具有内部完全一致性，不同分层新生代农民工拥有的机会能力与资源能力存在差异，而不同创业模式对机会与资源需求亦不相同，因此新生代农民工首先要善于甄别自身的机会与资源能力，同时深入剖析不同创业模式对机会与资源的需要程度，然后再将机会与资源准确匹配，选择符合自身创业能力的创业模式与创业路径开展创业。

第二，新生代农民工应针对自身机会与资源禀赋差异，努力提升返乡创业能力。新生代农民工的机会与资源禀赋各不相同，虽然可依据现有禀赋选择相对合适的模式和路径进行创业，但依然需要通过不断提升相应的创业能力，以取得更好的创业绩效，甚至实现创业模式与路径的螺旋上升。为此，机会型新生代农民工注重提升资源能力，资源型新生代农民工注重提升机会能力，欠缺型新生代农民工同时提升机会与资源能力，丰裕型新生代农民工注重促使机会与资源最佳匹配。

第三，政府部门应进一步完善返乡创业政策，加大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能力培育力度。一方面，政府部门要通过信息与技术咨询、多角度媒体宣传、各类社团活动组织等渠道，加强信息传递力度，使新生代农民工获得更多创业机会，提升其机会能力；另一方面，政府部门要进一步强化返乡创业政策，加大政府财政补贴、金融贷款、用地优惠、基础设施建设、创业培训力度，全面提高新生代农民工人力、社会、经济与政策资源，增加其资源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