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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动结构的词汇化分析
——以“拜V”连动结构的词汇化为例

2021-12-21曾晓舸

关键词:双音复合词连词

曾晓舸,曾 琪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南充,637000)

先秦时期,“拜”作为表“跪拜”义的动词,主要有三种句式:“NP1+拜+而+V+NP2”“NP1+拜,V+NP2”“NP1+拜+V+NP2”。连动结构中的“拜”和“V”是由同一主体发出、具有先后关系的动词。汉代以后,随着“拜”和“V”之间其他间隔成分的消失,无标连动结构①有标连动结构:事件连接的结构类型语言表征两个连续的事件有三种常见的结构类型,其一是连动结构,以时序为基本结构原则,动词或两个谓语句无标记并置,各类语义关系需在上下文中获得,多见于汉语、越南语、马来西亚语等孤立语。“拜V”的使用便逐渐增多。另外,汉语双音化的趋势使得无标连动结构“拜V”在形式上更加紧邻,这推动了“拜V”从连动结构重新分析为偏正结构。明清时期,由于类推机制的影响,“拜V”的能产性大大提高,产生了许多偏正式的“拜V”结构。从明清时期到现代,部分偏正式“拜V”结构由于使用频率增高,已经词汇化成偏正复合词了。

本文通过对“拜V”连动结构的历时演变研究,主要探讨以下问题:连动结构“拜V”的来源;连动结构“拜V”词汇化的过程,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拜”的语义、结构地位发生的变化;“拜V”词汇化的机制、推力、动因;连动结构的来源、词汇化的途径、类型、机制、动因等。

一、“拜V”连动结构的来源

(一)“拜”“V”在不同分句中的共现

“拜V”结构原型可以追溯到“拜”“V”在不同分句中的共现形式。先秦时期,“拜”和“V”常在复句的不同分句中共现。其句式是:“NP1+拜,V+NP2”。

(1)太子乃还走避舍,露宿三日,北面再拜,请死罪。

——《韩非子·外储说右上》

(2)公子见使者,再拜,受其餐而辞其璧。

——《韩非子·十过》

(3)公下拜,送之門,反,命撤酒去乐,曰:“吾以彰晏子之教也。”

——《晏子·春秋》

上述例子的“拜”和“V”分别用于不同的分句中,共同充当同一主语的谓语。如例(1)的“拜”和“请”都是主语“太子”发出的动作;例(2)中的“拜”和“受”都是主语“公子”发出的动作;例(3)中的“拜”和“受”都是主语“公”发出的动作。“拜”是古代表达敬意的礼节,在礼制的要求下,古人在接受、送行、感谢、请求别人的时候,须先行“拜”礼以表敬意。上例的“拜”和“V”共同构成连动结构来表现“先拜再V”这样一个完整的、符合礼制的动态事件,可见“拜”和“V”在语义上具有高度关联性。王力(1980)曾指出汉语句法发展中存在严密化趋势,即原来用于两个独立分句的形式后来压缩在一个小句中[1]。不在同一小句中的“拜”和“V”因为二者在语义上高度关联,也受严密化发展趋势的影响被压缩在同一小句中,如:

表1

(4)固其义也,虽大甚,拜请之而已,无敢有加也。

——《春秋繁露》

(5)叔孙有子曰壬,竖牛妬而欲杀之,因与壬游于鲁君所,鲁君赐之玉环,壬拜受之而不敢佩,使竖牛请之叔孙,竖牛欺之曰:“吾已为尔请之矣,使尔佩之。”

——《左传》

(6)皓引见仁,亲拜送于庭。灵舆当至,使丞相陆凯奉三牲祭于近郊,皓于金城外露宿。

——《三国志》

上例“拜”和“请”“受”“送”就是在同一小句中直接连用,属于无标连动结构“拜V”。先秦时期,“拜”和“V”虽不常直接连用,但常在不同分句中共现。后来受结构严密化趋势的推动,部分在不同分句中共现的“拜”和“V”被压缩到同一小句中成为“拜V”连动结构。

(二)“拜”和“V”通过连词“而”连接

先秦时期,“拜”和“V”也常通过连词“而”连接,出现在同一小句中。“拜+而+V”在春秋战国时期比较常见。构成的句式为:“NP1+(再)拜+而+V+(NP2)”。如:

(7)北宫子遂强以见赵简子,简子闻子华子至,再拜而迎曰:不谷得奉社稷之灵,以抚有四封之内,先君有礼,所以贶宾客而交际之,纪庐人实典治之。

——《子华子》

(8)乃戒告诉大將曰:“百人之长,必为之朝礼,千人之长,必拜而送之,降两级。其有亲戚者,必遗之酒四石,肉四鼎。其无亲戚者,必遗其妻子酒三石,肉三鼎。”

——《管子》

除上述两例“拜+而+V”以外,还有“拜而辞”“拜而受”“拜而反”“拜而贺”“拜而出”“拜而起”“拜而立”等有标连动结构①无标连动结构:动词或两个谓语句有标记并置,如通过连词“而”“以”等连接起来的连动结构。。杨荣祥(2010)[2]指出“而”是两度陈述标记词。“而”所连接两个陈述性成分“拜”和“V”构成了一个复杂的述谓结构,这种由连词“而”标记的连动结构在句法形式上只有一个小句,在句法关系上比分句更进一层,语义上也更加密切。

魏培泉(2003)[3]指出,“V而V”结构的衰落是上古到中古语法的重要变化。笔者在基本古籍库中统计了“拜+V”和“拜+而+V”在不同时期的使用情况,发现这种“拜+而+V”结构在先秦到两汉之间也逐渐衰落(如图1)。

图1 (表1数据的折线统计图)

由图1可知,从先秦到两汉时期,“拜+而+V”结构逐渐衰落,“拜V”结构逐渐兴起。这是因为秦汉时期,连词“而”的脱落,部分“拜+而+V”结构变成了“拜V”结构。据魏兆惠(2008)[4]统计,从春秋到两汉时期,连动结构经历了由有连词连接为主向无连词连接为主的发展。“拜+而+V”向“拜+V”的发展,也表现出这种演变规律。

(三)“拜”和“V”的直接连用

上文提到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了“拜”和“V”直接连用的连动式结构。其句式为:“NP1+拜+V+(NP2)”。如:

(9)解狐荐其仇于简主以为相,其仇以为且幸释已也,乃因往拜谢,狐乃引弓送而射之。

——《韩非子·外储说左下》

(10)宾出,主人拜送,反,易服,即位而哭,如或去之。哀夫!敬夫!

——《荀子·礼论》

(11)甘茂之吏道穴闻之,以告甘茂,甘茂入見王,曰:“王得贤相,臣敢再拜贺。”

——《韩非子·内储说上七术》

先秦时期,“拜V”连动结构较少,“拜+而+V”结构以及“拜”和“V”在不同分句中的共现情况较多,两汉以后,“拜V”式连动结构逐渐增多。如图2所示:

图2

由图2可知,“拜V”结构用例在汉代以后逐渐增多。这是因为连词“而”的省略以及受结构严密化趋势的影响,“拜”和“V”之间形式间隔完全消失,形成“拜V”式连动结构。“拜”“V”的直接连用,为“拜V”连动结构的重新分析提供了合宜的句法环境。

二、连动式“拜V”的词汇化进程

AikhenVald(2006,2001)指出,连动结构倾向于经历语法化,其中语义较虚的动词逐渐失去动词性,而成为一个语法语素。另一方面,连动结构也容易发生词汇化,其形式语义固定下来,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5]。连动结构“拜V”中的“拜”发生了语法化,其动词性削弱,在“拜V”结构中演变为表情态功能的副词性成分。同时,“拜V”连动结构也发生了词汇化,其词汇化进程是:连动结构“拜V”>偏正结构“拜V”>偏正复合词“拜V”。

(一)偏正结构“拜V”的句法语义表现

“拜V”形成之初,属于无标连动结构。唐宋时期出现了“拜V”向偏正结构发展的用例,到了明清时期,偏正结构“拜V”得到迅速发展。偏正结构的“拜V”在语义上的表现是:“拜”的动作性弱化,表敬情态功能突出,其语义特征为【-动作】【+情态】;“拜”和“V”的语义不平衡,“V”承担了“拜V”整个结构的语义;结构的不平衡,“V”充当了句子的谓语中心语,“拜”主要与“V”发生关系,依附于“V”,不能单独使用。如:

(12)只这书法写得这等凤舞龙飞,真令人拜服。

——《儿女英雄传·第十回》

(13)孔明曰:“只消三日,便可拜纳十万枝箭。”

——《三国演义》

(14)今俺哥哥无可拜送,只有些微物在此万望笑纳。

——《西游记》

以上皆是明清的例句。例(12)中的“拜服”始见于汉代,原义为“跪拜伏地”,相当于“拜伏”。“令人拜服”不能拆分为连动结构“令人拜”和“令人服”,在例句中“拜服”主要突出“服”义。例(13)中的“拜纳”始见于汉代,相当于“拜内”,原义为“跪拜献纳”。宾语“十万支箭”和“纳”语义结合更紧密,“拜纳”的语义重心在“纳”上面。“拜纳十万支箭”不能拆分为连动结构“拜十万只箭”和“纳十万只箭”,“拜”没有实际的动作义,在这里主要起“表敬意”的情态功能。例(14)中的“拜送”始见于先秦时期,原为“跪拜送行”,在例句中“拜送”和“笑纳”对举使用,“拜”和“笑”的功能意义相似,只突出情态功能。上例“拜V”结构中,“V”充当句子的谓语中心语,而“拜”的意义被削弱,依附于“V”表示“V”的情态方式,词性偏向于副词。由此可见,在明清时期,“拜V”已经重新分析为偏正结构,“拜”发展出副词的用法。随着“拜”的语法化,副词的“拜”又推动了“拜V”的词汇化进程。明清时期,由于类推机制的作用,产生了许多偏正式“拜V”结构,如:拜读、拜识、拜托、拜访等。由于偏正式“拜V”的高频使用,部分偏正式“拜V”已经凝固成词了。《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收录了拜别、拜辞、拜读、拜访、拜贺、拜见、拜识、拜托等词,并将其标注为动词。已经成词的偏正式“拜V”有以下句法语义表现:句法上作为一个单位来使用,中间不能插入其他成分;“拜”和“V”都不能单独被修饰;“拜”和“V”的整体意义都不是“拜”和“V”意义的简单相加[6]。

(二)“拜”的语法化

“拜V”从连动结构重新分析为偏正结构,伴随着“拜”的语法化。其语义表现为:“拜”【+动作】语义特征消失,【+表敬】语义特征凸显;其语法表现为:“拜”常作状语,词性偏向副词;其语用表现为:表敬情态功能突出。在“拜V”结构中,“拜”从表“跪拜”义的动词语法化为起表敬功能的副词。《汉语大字典》[7]关于“拜”的一项解释是:“敬辞,恭敬地。如:如拜读、拜启、拜领、拜辞。”可见《汉语大字典》把部分“拜V”中的“拜”当作表敬副词。而《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只把“拜”解释为:“敬辞,用于人事往来,如:拜托、拜读”。虽然《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并未把“拜”解释为“恭敬地”,也未明确标明其词性,但是“拜V”中的“拜”确实发展出了副词的意义和用法。以“拜问”的演变为例:

(15)尝有疾,妻遣婢拜问,英下床答拜。寔怪而问之。英曰:“妻,齐也,共奉祭祀,礼无不答。

——《后汉书·樊英传》

(16)余谦道:“在下游方路过,不知此地何名?特来拜问,望乞指示。

——《绿牡丹·第五十回》

例(15)选自汉代文献。“拜问”和“答拜”对举使用。“下床拜答”指的是樊英下床回应妻子“拜”礼,下床强调了“拜”的动作性,如果只是回应问候,不需要下床。文中也提到樊英觉得夫妻之间,礼仪必须回应。由此可知,妻子遣婢“拜问”也不仅仅是“问讯病情”,应行了“拜”礼。因此,例(15)中的“拜”仍为动词,译为“行拜礼”。例(16)选自明代文献。结合语境可知,余谦不知道此地是何方,主要目的是讯问。“特来拜问”强调的是“特来问”,而不是“特来拜”,“拜”的动作性在这里已经弱化了。其次,“问”在例(16)中充当的是谓语中心语,而“拜”只是依附于“问”表达主体的敬意。所以,例(16)的“拜”从语义、结构、功能来说,已经不算动词了,更像副词,译为“恭敬地”。

从“拜V”前面副词所修饰的对象的变化,也可以看出“拜”的动词性削弱。以“拜受”的历时变化为例:

(17)晏阴之间,跪而授其下剑,来丹再拜受之以归。来丹遂执剑从黑卵。

——《列子》

(18)今大辽郎主赐我以厚爵,赠之以重赏,然虽如此,未敢拜受,请侍郎且回。

——《水浒传》

例(17)选自战国文献,“拜受”前面有副词“再”,“再”可译为“第二次”。从语境可知,“再”只修饰“拜”,译为“再次行拜礼”,如果“再”修饰后面的“受”,意义就说不通,因为来丹并没有两次接受剑。可见,先秦时期“拜受”的“拜”是独立性很强的动词,可以受副词“再”的修饰。例(18)选自明清时期的文献,例(18)中的“拜受”前面有副词“不敢”,结合语境可知,“不敢”跨越“拜”直接修饰“受”,译为“不敢接受”,并没修饰前面的“拜”,因为“不敢拜”在逻辑上说不通。可见,“拜受”前副词的修饰范围从前面的“拜”移到后面的“受”,副词不再修饰“拜”而与后面的动词结合更紧密的这一变化,说明了“拜”的动词性弱化。“拜”动词性的弱化,是偏正结构“拜V”的重要表现,诱发了“拜”和“V”结构地位的失衡。

语法化成副词的“拜”独立性减弱,依附性增强。偏正结构“拜V”语义联系更紧密,从结构上看,更像一个整体。

三、“拜V”词汇化的机制、动因分析

“拜V”从松散的短语变为紧密结合的复合词,这体现了“拜V”词汇化的过程。“拜”从动词演变为副词,这体现了语法化的过程。重新分析机制在“拜V”结构的语法化和词汇化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重新分析是语法历史演变的重要机制。Lan⁃gaker(1977)将重新分析定义为一种改变句法结构的底层结构却不涉及表层表现的任何直接或内在的调整的机制[8]。“拜V”之间从连动关系到偏正关系的变化,是底层结构的变化,而不涉及表层结构的变化。

汉语双音化趋势是“拜V”重新分析的外在推力。高增霞[9]指出,连动结构在形式上是几个动词连用,在语义上描写概念上的单一事件,因此具有一种明显的词汇化倾向。连动结构容易发生词汇化主要有三个动因,其一就是形式上的紧邻性。双音化趋势是连动结构形式紧邻的外在推力。郭锡良认为,汉语双音化从商周已经开始,春秋战国时期双音化迅速发展,它在汉语史上对句法结构的发展有重要的影响。如:在双音化的推动下,“拜”和“V”在结构上和韵律上越来越紧密,这促使“拜”和“V”在语义上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融合,并且导致二者的语义地位发生不平衡变化,语义地位的失衡变化反过来又诱使二者结构地位也发生不平衡变化,最终使得“拜V”从连动结构重新分析为偏正结构,进而词汇化成偏正式复合词。“拜V”结构的产生和发展与贯穿整个汉语发展史的双音化趋势是密不可分的,双音化趋势是“拜V”结构词汇化的驱动力。

认知上的整合性和语义上的凝合性为连动结构的词汇化创造了语义条件。高增霞指出连动结构容易词汇化的另外一个动因是:连动结构的动词之间有认知上的整体性和语义上的凝合性。连动结构的动词之间是否有语义、认知上的联系,取决于说话人习惯上把哪些复杂的动作看作一个整体的事件。中国古人习惯把“拜”和“V”看作一个整体的事件是受到了中国古代礼制传统的影响。试分析下例:

(19)再拜而送使者于门,反其室,聚帑将行。

——《子华子》

(20)北宫子遂强以见赵简子,简子闻子华子至,再拜而迎……

——《子华子》

(21)“君之赐厚矣!婴之家不贫。”再拜而谢。

——《晏子春秋》

(22)晏子逡巡北面再拜而贺曰:“吾君有圣王之道矣!”

——《晏子春秋》

上述各例“拜”表“跪拜”义,古代是个礼制社会,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制。所以,先秦时期主体在感谢对方、送别对方、迎见对方、拜访对方时都要行“拜”礼。可见“拜”的动作发出者发出“拜”这个动作是出于某种原因或有主观意图的。例(19)因为送别而行“拜”礼;例(20)因为迎接而行“拜”礼;例(21)因为感谢而行“拜”礼;例(22)因为恭贺而行“拜”礼。综上所述,在礼制的影响下,在礼貌原则的约束下,“拜”和“V”很容易被当作完整的事件联系在一起,这促进了“拜V”的语义融合,加剧了其词汇化进程。

“拜”的不及物性是“拜V”重新分析的先行条件。《说文》:“‘拜’首至地也。从手。”[10]杨雄说:“‘拜’从两手下。”“拜”的本义是古代表示敬意的一种礼节,具有动作义。原为连动结构“拜V”中的“拜”表“跪拜”义,通常不跟宾语,作不及物动词。基于这一特点,当“拜V”连动结构中的“V”是及物动词时,连动结构后的宾语和“V”连接更紧密,与“拜”的联系很弱。如例(17)中,“拜受之”中的“之”指代的是“剑”,“剑”主要与“受”发生关系,不与“拜”发生关系,其语义结构关系是:拜+(受+剑),语义重心在“受”上,“拜”主要和“受”发生关系,表示“受”的情态方式。“拜”的不及物性,决定了“拜”在“拜V”连动结构中会逐渐处于弱势地位,这是“拜V”结构重新分析的先行条件。

“拜”【+表敬】语义特征是“拜V”重新分析的内在动因。“拜”是一种表敬意的礼节,先秦时期的“拜见”“拜洗”“拜至”“拜送”等“拜 V”结构,都和礼节相关。主体发出“拜”这个动作,本身就为了表达一定的敬意。据统计,明清以后“拜V”常出现在交际语境中,说话人用“拜V”结构是为了表达敬意。人们在语言交际中,使用“拜”,主要关注的是其【+表敬】特征,而忽略了其动作性,人们对“拜”表敬功能的关注多于对“拜”动作性的关注是其重新分析的内在动因。

四、连动结构词汇化相关问题小结

根据上述分析可知,连动结构的来源有:不同分句中共现的动词,受严密化趋势的影响形成连动结构,如:储泽翔认为“战胜”连动结构最早可溯源到“战”和“胜”分别在两个分句中的共现的复句形式;省略连词所产生的连动结构,如:董祥冬认为“V有”结构是从“V+而+有”省略了连词“而”产生的。

连动结构词汇化的路径主要有:第一,连动短语>偏正复合词,如“拜V”“V有”“坐V”等结构都是从连动结构演变为偏正复合词;第二,连动短语>动补复合词,如“战胜”“争取”“放松”等都是从连动短语演变为动补复合词;第三,连动短语>联合式复合词,如“回顾”“引申”“追杀”“收养”等都从连动短语演变为联合复合词。可见,连动结构很容易发生词汇化。古代汉语中单音词占优势,由于双音化的推动,许多连用的两个单音词会凝固成双音词组,有时其中一个成分的意义就会代替整个词的意义,或者扩大为整个词的意义,而另一个成分只起音节陪衬或突出情态的作用,这种变化属于词汇并吞现象。如“拜V”内部就发生了这种词义并吞现象,原为连动结构的“拜V”中的“V”代替了“拜V”结构的意义,“拜”失去了原有的动词义,只表情态功能。

连动结构词汇化的机制主要是结构的重新分析和类推机制,重新分析机制实现了连动结构“拜V”重新分析为偏正结构“拜V”。“拜V”连动结构的词汇化是成系统的,当偏正式“拜V”结构一旦凝固下来,就具有了能产性。如在明清时期新出现的“拜托、拜央、拜访”等“拜V”就是在类推机制作用下产生的偏正结构。

连动结构词汇化的动因主要有:第一,语言发展趋势影响。如结构严密化趋势,使处在不同分句中的动词被压缩到同一分句中,进而形成无标连动结构,为其词汇化提供适宜的句法环境;再如双音化趋势,使连动结构内部更加紧邻。第二,语言环境内部因素。如“拜”的不及物性和“拜”的【+表敬】语义特征会诱发结构的重新分析。第三,语言使用者的主观原因。如语言使用者对“拜”表敬语用功能的重视,对“拜”表“跪拜”动作义的忽略,这是导致“拜V”重新分析为偏正结构的主观动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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