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化与自然化: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的二重逻辑
2021-12-16鲍捷,张毓
鲍 捷,张 毓
(安徽大学商学院,合肥 230601)
引言
城市因水而生,因水而兴,诸多城市滨水空间在城市形成与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成为汇集交通、居住、产业、景观、生态等城市功能的载体。随着后工业化时代的逐渐来临,城市滨水空间因其良好的生态环境,以及与城市经济社会活动的密切互动关系,在现代城市中成为重要的休闲游憩空间。纵观发达国家城市滨水空间的开发历程,大致经历了“自然—繁荣—衰退—复兴”等若干阶段[1]。随着欧美国家从制造业经济向信息和服务业(休闲、娱乐和旅游)经济转化[2],商业化、休闲化、游憩化转型利用成为城市滨水区开发的重要选择。同时,随着中产阶级崛起和劳动方式的改变[3],城市休闲游憩需求与日俱增,滨水空间亦成为营造现代城市休闲空间的首选区位和关键所在[4]。从巴尔的摩内港(Inner Harbour)开发、温哥华格兰维勒岛改造、泰晤士河滨水空间治理等优秀案例的实践出发[1-5],国外针对城市历史滨水地段休闲游憩导向的复兴[6]、城市滨水区休闲游憩空间营建[7]、城市滨水区旅游发展的影响因素[8]、城市滨水区的地方性与文化认同[9]等开展了较为系统的研究。
国内研究在引介国外案例的基础上,围绕城市滨水景观塑造[10]、城市滨水区旅游/游憩功能开发[11]、城市河流旅游开发适宜性评价[12]、城市水上旅游组织[13]、城市滨水旅游意象[14]和旅游感知[15]等进行了分析。然而,现有关于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的研究多从物理空间的营造、休闲游憩经济/产业等要素的功能性利用,以及旅游主客互动等视角进行探索,对其作为社会空间的生产过程和内在机理缺少较为系统的梳理。与此同时,滨水区(waterfront)作为城市中自然因素最为密集、自然过程最为丰富的地域,人类活动和城市干扰又非常剧烈[16]。如何在休闲游憩背景下审视城市滨水空间社会—自然关系,成为亟待探索的重要命题。作为社会—自然互动关系密切的人—地关系地域系统,城市滨水空间生产体现了将自然系统社会化的过程,亦在响应自然的反馈中,透视出将复合系统自然化的理念,因此亟需从自然的社会化与社会的自然化的角度,辨析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的二重逻辑。
1 理论基础
伴随着地理学领域的“社会转向”和社会学领域的“空间转向”,空间从原先作为牛顿—笛卡尔式的静态容器的认知得以转变[17]。法国社会学家列斐伏尔(Lefebvre H.)提出空间生产(production of space)理论,将社会与空间相联系,认为“(社会的)空间是(社会的)产物”,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基于空间实践(spatial practice)、空间表征(representations of space)和表征空间(representational spaces)的三元辩证框架[18]。空间生产理论揭示了社会对空间的生产与塑造,体现了空间社会化的过程与结果。然而,在当前研究中,空间社会化的本质决定了其研究范畴多聚焦于古镇古村、历史街区等[19-20]以社会文化要素为核心吸引物的旅游地和旅游活动类型,而将自然要素置于社会之背景,对其系统性的探索较少。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作为典型的社会—自然复合系统,其形成和发展与自然互动密切。因此,将自然纳入空间生产的研究,需在“自然的社会化”议题下进行探索。马克思在其《手稿》中,使用了“人化的自然界”“人类现实的自然界”“人类学的自然界”等表述[21],旨在探讨自然的社会化,强调人对自然的实践改造, 即以人的意志、目的、愿望去改造自然,使之符合人类的目的和愿望,亦即康德所说“自然向人生成”之过程[22]。马克思在论述人与自然关系时亦强调,再生产过程中不仅客观情况发生改变,生产者本身也发生改变,其“第二自然”术语被用以描述自然系统如何被资本主义深刻塑造[23]。在此逻辑下,自然成为一种社会建构,体现出多元权力主体在不同历史时期对自然空间的价值识别与内涵赋予的过程[24]。
自然的社会建构,在体现出将自然社会化的诠释与利用过程的同时,也暗含了在不同时期人类对自然的理解。随着认知的不断提升,人类社会逐渐认识到符合客观规律、顺应自然的过程契合自身综合的、长期的利益诉求,即所谓社会的自然化。自然化就主体而言是指自然的本质和规律内化为人的知识和智力等本质力量,实现人的自我塑造,使人的本质日益完善,使自己的认识和行为更加合乎客观规律[25]。在社会实践之中则体现在人类社会真正将一切自然物种的尺度(规律)内化为自己内在的尺度,从而回归自然并且按照自然规律对待和利用自然的过程[26]。作为一种认识论意义上的诠释,社会空间的自然化,实则包含了两重含义:一是面向物理环境的近自然过程,即保持或恢复空间自然状态的过程,将现状自然改造或还原成被认为是符合自然的、近自然规律的过程;另一类则是立足于对现有社会经济规律的解读和认知,遵循人类社会经济的自然历史进程。
本文从自然的社会化与社会的自然化的角度,探索构建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的理论框架,并在此基础上阐释其发展演化的内在机理。
2 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的社会化逻辑
自人类社会诞生之始,便一直在改造、利用自然,有目的有意识地将自然赋予特定的价值与意义,即开启自然社会化之进程。城市滨水空间作为人类深度干预的场所,在不同历史时期被赋予了不同的功能和价值,因此需在历史演进中审视其社会化过程。
2.1 前工业化社会城市滨水空间生产
人类文明缘起于大河流域,自人类社会诞生之始,便利用近水岸的空间便利性,在获取生活水源、农业生产与交通运输、军事防御等方面赋予了滨水空间诸多价值,并随着古代城镇的建设与形成,依托水岸逐渐塑造了城镇滨水空间。在传统社会空间的表征下,立足于生计的基础需求,对自然的河流(海岸、湖泊)水岸空间进行了改造和利用。通过修建灌溉水渠、生活引水设施、港口码头和漕运设施等基础设施,以及围绕航运之商业集聚,营造了适宜传统农业、传统商业社会运营的生产生活空间,并体现出滨水地区与城市生活混合的空间形态[27]。在这一时期的空间实践中,并未具有现代意义的旅游休闲活动。然而,一方面如同《清明上河图》与《东京梦华录》中所描绘的北宋时期的东京城,城市滨水空间已成为古代城市商业活动的重要载体,汴河沿岸汇集了酒楼、食店、客店、茶坊、瓦子、妓馆等[28],成为古代公共休闲的重要场所,市民在此开展丰富的游憩、娱乐活动。17—18世纪,莱茵河因其秀丽风光成为荷兰发展生态旅游的重要景点,也是诗人、画家、音乐家等寻求灵感的重要依托[29]。水之“几于道”,使之在中国传统文化背景下成为文人骚客的寄情之所[30]。另一方面,古代城市滨水空间在此基础上逐渐塑造了地方性,促进了地方文化的形成。通过诸多物质与非物质的地方性载体,城市滨水区地方文化特质得以显现,并成为未来休闲游憩空间的物质与文化基础。
2.2 工业化社会城市滨水空间生产
工业革命之后,伴随着近现代工业发展对物资集散与水资源的巨大需求[27],人类社会对城市滨水空间有了全新认知。从空间表征来看,权力、资本在工业化的语境下赋予了原有空间新的价值和意义。从空间实践来看,工业化与现代交通重新定义了城市滨水空间。一方面,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塑造了新的城市景观:一部分城市在古代城市滨水空间的基础上,通过厂房、仓库、港口交通设施、生产性服务业设施的建设与河流(海、湖)岸线的改造,打破了原先的空间肌理,并适应社会化生产的需求融入了新的功能。另一部分城市则完全因工业而兴,成为专门化的工矿城市或交通城市,城市滨水空间成为全新塑造的工业生产和交通场所。因此,工业化时期的城市滨水空间成为以社会化生产为主导的产业空间。在此过程中完善了基础设施,加速了城市化进程,促进了新地方性的生成,亦将工业文明元素叠加于传统社会形态,成为未来滨水休闲游憩的物质与文化基础。然而,为了适应工业化生产的要求,滨水空间成为被人类深度干预的地域系统,也由此带来对水—岸生态系统的破坏和环境污染的威胁,如对环境污染的漠视态度以及“自由放任”的工业化模式[31],给工业化时期的英国城市河流带来了严重的污染。与此同时,这一时期的水岸多成为专门化的生产场所,滨水空间生产与生活逐渐割裂,带来社会生态系统恶化、社会矛盾激化等问题。此外,工业化在塑造地方性的同时也在消解,甚至全面破坏传统社会的地方性特征。事实上,为逃避污染和舒缓工作压力,早在工业革命之初,发达国家产业工人便开始到乡村河流或城市内河地区开展旅游活动[32]。在此阶段,城市滨水空间既成为权力、资本的觊望之地,亦成为日常生活的逃避之所。
2.3 后工业化社会城市滨水空间生产
20世纪70年代以来,伴随着发达国家产业结构的转型,滨水地区的传统工业走向衰败[27],产业职能逐步弱化,工业区与城市商业和生活空间发展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生态与社会矛盾日渐尖锐,人们难以利用亲水的生态环境建立家园[27]。这一时期,伴随着资本主义“空间修复”的诉求,将滨水空间视为城市空间重构的重要载体(表1)。首先,产业复兴成为后工业化社会空间实践的核心内容,权力、资本因其自然环境属性将之视作城市商业、休闲与游憩空间。随着商业、旅游休闲、现代服务业的植入,逐渐替换原先的工业产业。在此过程中,历史上所形成的物质/非物质遗产,包括古代城市社会所存留的历史建筑以及近代工业遗产,成为后工业化时期复兴城市文化的重要依托,以及新兴业态生长的重要物质载体。其二,伴随着产业更替和城市休闲需求的增加,日常生活空间的重构成为城市滨水空间的重要任务,从工业化时期单纯的产业空间,演化为集商业、游憩、休闲、居住、慢行交通等于一体的复合功能空间,打破了原先生产生活的界限,塑造了亲水性、连续性、公共性的空间格局。其三,面对工业化时期普遍恶化的水—岸环境,城市滨水空间生态环境修复成为社会认同的另一项重要实践,通过城市产业更替减少生态环境压力,针对水体污染的治理与生态空间的营造,重塑了水岸空间。其四,在此过程中再塑了地方性,工业文明的诸多文化形态与地方特质被消解,现代商业、文化创意与休闲游憩为传统城市滨水空间叠加了许多新的地方性元素,成为城市新的魅力来源。
表1 后工业化社会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典型案例[33-34]
综上,城市滨水空间生产的历史过程是不同时期权力主体将自然不断社会化的进程。此过程经历了前工业化时期城市滨水空间的形成、工业化时期的产业空间兴旺,以及后工业化时代的衰落与复兴,体现了滨水空间内化于不同时期社会生产关系的结果(表2)。
表2 城市滨水休闲空间生产的社会化过程
3 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的自然化逻辑
随着工业化社会对自然影响力的逐渐加强,城市滨水空间受到更多人工干预,如诸多城市河段已经成为经过人类深度改造的空间,通过修筑水坝、固化岸线等破坏了河流自然形态,甚至河流本身亦是人力作用的结果(如运河、水渠等)。“非自然”的城市滨水空间割裂了人与水的关系,破坏了生态环境,并带来城市功能衰退、产业活力丧失、历史文化遗产破坏等问题,亦使河流(湖泊、海洋)沿岸社会经济文化的演化脉络被切断。在此背景下,缘起于布法罗(Buffalo)运河复兴过程中将“河流带回城市”(Put the Bayou back into Bayou City)的理念[35]得到广泛认同,呼唤“河流的自然流淌”成为普遍诉求。因此,自然化成为后工业化时期城市滨水空间生产的新思维,不仅旨在复原自然生态过程,亦旨在恢复被扭曲的经济社会的自然历史进程。在此分别从物理空间、社会经济空间、文化空间3个维度阐释其自然化逻辑。
3.1 物理空间的自然化
随着后工业化时代的来临,人们率先认识到城市滨水空间生态系统的价值,开始尊重并保护其自然风貌和生态功能,逐渐摈弃了对河流(海洋、湖泊)岸线高强度的人工干预,注重顺应自然的生态过程。因此,城市滨水物理空间的自然化理念首先获得人们的认同,如意识到用生态岸线取代固化的岸线,用近自然的流淌给河流更多空间[36]。当前有自然化“半自然化”“近自然化”等诸多理念的表述与实践,皆旨在遵从城市滨水空间的空气环流自然过程、生物自然过程和水文自然过程[16],通过生态修复与缓冲区域的营造提升空间景观和休闲游憩价值。物理空间的自然化,整体上提升了滨水空间的休闲游憩价值(表3):一是改善了滨水休闲环境,通过生态驳岸和植被营造,为支持休闲游憩活动塑造了环境本底;二是强化了休闲游憩功能,通过亲水平台、亲水步道、水岸公共空间,以及更具开放性与连续性的空间肌理的塑造改变了原先水岸的阻隔,突出了休闲氛围;三是再塑了地方景观,通过近自然化的改造,使滨水空间景观价值更加突出,在一些经典案例中,城市滨水空间成为新的旅游吸引物和自然与文化地标。
表3 物理空间自然化的典型案例[37-38]
3.2 社会经济空间的自然化
随着人们对城市滨水空间作为复杂的生态—经济—社会复合系统认知的深入,对其经济社会演化的自然历史进程与发展阶段性有了更为清晰的理解。因此,遵循社会经济规律,塑造自然化的城市滨水社会经济空间,亦成为当下诸多城市空间实践所注重的环节。在这一过程中,城市滨水空间响应城市人口流动、产业兴替、社会变迁的自然历史进程,进行合理的要素配置与经济社会活动组织。事实上,在城市向后工业化社会演化的进程中,城市滨水区由工业空间向休闲游憩空间转化的过程,普遍顺应了城市产业更替与空间重构的自然规律,期间不同城市依据其性质和职能,以及自身所处的发展阶段,呈现出差异化的经济社会演化路径(表4)。如大运河杭州段经历了以漕运为主导的传统社会、以近现代工商业主导的工业化社会,以及后工业化时期以旅游休闲与现代服务业为主导的现代社会3个主要空间演化阶段,展现了完整的经济社会生产过程。而新安江屯溪段则在后工业化社会更多延续、衔接了传统商业与社会组织脉络,通过对老街等滨水、近水空间的规划改造,强化其旅游休闲氛围。黄浦江上海段则直接跃过前工业化社会空间,在近现代工业化社会经济本底上,促进旅游休闲业态的融入与强化,塑造了契合城市文化与职能的滨水空间。
表4 社会经济空间自然化的典型案例[39-41]
反之,背离社会经济发展的阶段性与规律性,或在此过程中权力、资本对短期利益的追逐,则会造成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经济衰退与社会生态失衡。如美国纽约南街港滨水历史街区的再开发,在通过南街港节日市场建设取得了一段时期的成功后,随着纽约经济衰退及项目投资方退出合作计划而遭受重大打击[42]。中国诸多城市滨水空间在房地产开发的主导下,通过对高级别资源的低层次利用,以牺牲多元价值和发展潜力为代价换取短期利益[43],造成了滨水空间的“高端化”与“绅士化”,并割裂了公共空间的连续性,导致水—岸消极空间的形成与带状蔓延。
3.3 文化空间的自然化
正由于社会的自然化是自然的社会化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历史和逻辑结果,即是在“自然人化”的基础上对人与自然关系的重新调整,其深层次目的便是把人对自然的单纯改造征服关系调整为情感性、诗性的审美关系[22]。因此,文化空间的自然化成为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的最终目标。由于在后工业化语境下发挥再塑地方性的职能,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需在深度挖掘地方文化特质、梳理文化脉络的基础上,营造契合城市地方性的文化表征。在此过程中,文化空间生产应与城市社会经济发展的自然历史进程相契合,并探索现代休闲游憩的文化氛围如何在原生文化的基石上产生地方性,而非在权力话语与资本逐利下成为强行嵌入的、突兀的文化表征。
与此同时,基于不同主体对地方性的理解与诠释,城市滨水游憩空间的文化价值及其真实性建构亦成为关注的焦点。从物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到后工业化语境下的多元文化价值利用,新的地方性生产应思考如何在维护物理真实性的基础上面向多元主体建构真实性。一些城市在通过资本塑造旅游休闲文化氛围,或通过权力建构地方真实性的过程中,并未有意愿与耐心对地方文化进行深刻的认知与合理的诠释,从而使真实性价值受到损害。如黄山市新安江滨水旅游景区,通过拆迁河畔古村落,打造城市滨水旅游空间,虽然新建空间从多个方面展示了古徽州与新安江文化元素,并成为城市旅游新的吸引物,但古村落历史文化遗产的物理完整性遭到了彻底破坏。
此外,滨水空间作为城市历史价值凝炼的核心场域,在后现代社会面向市民与游客文化归属与认同的塑造也是其重要职能。如Chang等论述了新加坡河旅游区对塑造文化归属感的意义,强调提升文化认同是河流旅游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手段[9]。城市休闲游憩空间的文化归属与认同,不仅依赖根植于地方性的文脉发掘,同时亦需面向不同时期的政策响应,并承载超越地方尺度的文化价值。如位于新安江屯溪段的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便成为当前生态文明建设背景下,流域生态文化与现代休闲文化的立足点,而大运河沿线诸多城市生态休闲文化不仅成为承继传统文化的源流与现代文化勃兴的起点,亦是当下建设美丽中国的动力之源[44]。
4 讨论
作为人与自然密切互动的地域系统,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的形成与演化,体现了人类社会将意义与价值赋予水岸自然环境本底的空间生产过程。在此过程中,既体现了人类社会将自然空间社会化的过程,亦暗含了人类在不同发展阶段寻求社会空间自然化的过程(表5)。社会化与自然化的过程展现出对立统一的辩证逻辑。在社会化的过程中,孕育着自然化的理念。随着人们对自然与社会历史规律认识的不断提升,顺应自然逐渐被认为是一种必然且必要的选择。因此,自然化的过程亦是社会化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结果,同时也是针对社会化的一种反馈与响应机制,其实质也是一种社会化的过程,并非现实中“社会的自然化”,而是人的“理想的自然界”的实现[45]。
表5 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的自然化过程
自然化的主观性与社会建构的本质,使其置于不同经济社会文化背景下,立足于不同主体的价值观与利益博弈而表现出复杂性特征,而期间权力与资本对自然话语的控制,更加混淆了空间生产过程中对环境正义与自然历史进程的理性认知,在实践中往往使得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异化,进而带来更多社会矛盾与空间问题。因此,如何在后现代社会、“两山”理论与生态文明建设、流域生态保护与高质量发展等时代语境下定义自然化,如何在“去中心化”的行动者网络中对自然化当下的内涵与外延加以诠释,成为探索滨水空间生产、寻求空间正义的基本诉求。
5 结语
论文从自然的社会化与社会的自然化视角,构建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的理论框架。立足于前工业化社会、工业化社会与后工业化社会不同时间维度,探索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在历史演变过程中的社会化逻辑。从物理空间、社会经济空间,以及文化空间不同空间维度,探讨了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的自然化逻辑,并阐释了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社会化与自然化的二重逻辑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
当前,社会化的逻辑在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历时演化过程中得以显现,自然化的逻辑在物理空间层面亦得以关注,并在塑造自然、半自然城市水—岸空间等方面进行了许多理论与实践上的探索。但目前在社会经济与文化层面的自然化理论与实践探索还较为有限,由于城市滨水空间系统的复杂性与发展演化过程的非线性,以及利益相关主体的多样性与主观性,人们对经济社会文化演化的内在逻辑难以深刻把握,对自然历史规律性的理解还有待深入。因此,理解并遵循社会经济规律,梳理并延续历史文化脉络,成为未来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开发与治理的重点所在。此外,本文仅针对城市滨水休闲游憩空间生产进行了理论思考,未能结合具体案例进行深度剖析。中国江河湖泊众多,海岸线漫长,城市滨水空间类型丰富多样,未来亟待寻找不同类型的典型案例地,针对其在社会化进程的不同历时阶段,以及自然化进程的不同空间层级,进行专门性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