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与实:寻“家”旅途中的地理想象与景观感知
2021-12-15乌铁红韩秋晨
乌铁红 韩秋晨
家是物质的,也是想象的。在惯常环境下的“地理想象”与非惯常环境中的“景观感知”,共同构筑了旅游者对“家”的营建过程。在机械化、流程化重复的日常生活中,旅游者会在“寻家”的驱动下对“非惯常环境”进行地理想象而“离家”,产生旅游流动的实践活动。到达期望的非惯常环境后,旅游者通过对景观的真实感知,丰富着对“家”的理解,最终在归属与失落、兴奋与低潮的复杂情感中“回家”,并在下一场的地理想象驱动下再次踏上“寻家”的旅途。
一、 地理想象:身未行,心已远
地理想象(geographical imagination)是人们设想和解释地点方式的概念化2。“家”是一个极具情感和力量的词汇3,是空间性和社会性的集合。从“家”到“路”的过程,是我们从生活的惯常环境到非惯常环境的过程4,也是蕴含着地理想象的旅游流动过程。旅游想象是地理想象的一种,是旅游活动的重要驱动力,也是非惯常环境的拉力,诱发或创造旅游需求,使旅游者对想象之地憧憬向往。
流动性语境下,“家”是人们渴望探寻又期待回归的原点,是交织、复杂与矛盾的动态化概念,也是人们借助地理想象不断被修筑的社会空间,由此“家”的意义变得日趋多元化5。纵观诸多旅游流动的相关研究,都无法离开对“家”(惯常环境)的原点假设,“离家”与“归家”是旅游流动中“惯常环境”与“非惯常环境”的往返。往返过程中,人们在调整自己以适应非惯常环境的同时,会将惯常环境刻上“家”的文化烙印,然后对非惯常环境充满创造性的旅游想象。無论是否亲身到访,旅游目的地的景观、景点都被人们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和描述6。例如,国际旅游者会将他们对“异国他乡”或“未知”目的地持有的预先存在的意象观念和偏见整合成一种旅游想象7,进而满足他们与熟悉的惯常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社会需求、希望和幻想8。
旅游并非总是对家的逃避9,也是通过一种流动实践探寻“家”的归属。在全球移居和时空压缩生活背景之下,家不仅仅是建筑空间,更是个人和社会意义根植的地方1。例如,当惯常环境非惯常化(迁徙、旅居等促成家乡变故乡)时,移居者会对故乡充满诗意化的想象和情感化的追忆。可见,地理想象并非没有现实依据的“地理假想”2,而是人们在现实、期望与幻想之间架起了桥梁,根据他们先前的经验和知识来思考、关联和评估地方的主观方式。家作为一种被建构的文化符号,地理想象不仅唤醒了旅居者对“家”的空间意识,而且叠加了个人的记忆和情感,赋予地方意义。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下,当旅居者反复追问“家在何处”时,与根植性有关的根祖文化便闪现脑海,乡土情结成为旅游者文化记忆和地理想象的根源,“家”的社会意义在非惯常环境下得到延展与彰显。
二、 景观感知:行所至,皆实感
与想象相对的是“真实”,是来源于旅游者旅行所至、目光所及、双耳所闻的实地景观感知。景观反映了一个地区的地表特征3,区域独特的文化符号、城乡记忆和地方文脉蕴含在景观之中4,成为构筑人们身份认同、文化认同、景观认同和地方认同的必要元素5。在旅游情境下,旅游者不可避免地与旅游目的地产生景观互动,于是景观蕴含的象征性和符号性等地方文化特质也就会在潜移默化中被旅游者直接且真实地感知。
非惯常环境中富含地方意义的文化符号、民俗风情与生活场景等景观元素成为旅游者景观感知的主要物质载体,勾连成了地方的表征体系,蕴含人文的意义,成为旅游者到非惯常环境“可读”的信息6。旅游者在旅游体验中发现隐藏在文化景观内部的意义“密码”,通过对这些密码的解译,获得更深一步的景观感知。
不同地域间的自然与文化差异是旅游者出游的重要动机,激发了旅游者丰富的地理想象,而这种情景间的差异也影响着旅游者的景观感知。当旅游者离家踏上旅途时,由于环境心理烙印或是惯常文化残余(residual culture from home)的存在7,旅游者会将已有的知识背景和社会经验迁移到非惯常环境之中,旅游地的景观感知是旅游者在不同情境间比较的结果。在旅游实践后,旅游者发现想象中的非惯常环境与熟知的惯常环境存在自然环境或风土人情等方面的差异,进而会影响旅游者对非惯常环境的景观感知。众多旅游者对同一非惯常环境所构筑的地理想象愈是趋同与稳定,那么在旅游口碑的影响下这一地方形象愈是嵌入在旅游者的心中并形成共识。
三、 “家与途”中虚幻与真实兼存
旅游具有循环结构8,人们的寻“家”旅行就是在以“家”为惯常环境与非惯常环境间的流动,所以,家是旅途的起点也是终点,在家的日常生活和离开家所带来的期待之间有着微妙的联系9。旅游者对非惯常环境的地理想象不仅产生于旅行之前,而且会不断地更新变化10,虚幻的“地理想象”与真实的“景观感知”串联于旅游流动之中。理想化的非惯常环境所带来的新鲜感与刺激感会使得人们更关注具有地域文化魅力的独特景观和文化符号。这种真实的“景观感知”与虚幻的“地理想象”相互对照、呼应与印证,加深了旅游者对非惯常环境与日常居住地的情境差异感知,同时,这种直观感受修正着旅游者对“家”的感知,并反作用于目的地景观和旅游者自身。无论旅游者现实的景观感知与地理想象中的景观意象契合与否,都会促使旅游者对地方景观的记忆进一步加深和巩固,而多次的旅游经验则会持续性丰富旅游者对非惯常环境的地理想象,并期待下一次“寻家”的旅游活动能够更加完善。
正如段义孚所言,地方不仅是空间尺度下对地理事实的诠释,还要从人的视角对地方进行认知和阐释11。可见,地理想象不仅对文化地理学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也对旅游目的地如何构建有吸引力的旅游资源,打造独特的地方文化景观有着深远意义。旅游目的地应当激发旅游者对非惯常环境的地理想象,引导旅游者产生积极正向的景观感知,增强旅游目的地景观环境更高的观赏性和进入性,形成情景交融的旅游者景观感知意境。地理想象和景观感知在旅游流动性研究中紧密交织,期冀通过本文的探索性观点引发更多学者的思考与共鸣。
(第一作者系该院副院长、教授,第二作者系该院硕士研究生;收稿日期:2021-0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