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的流动与乡村振兴
2021-12-14蔡威
蔡威
摘 要:采用田野调查法,以贵州省黔东南控拜为研究对象,探究乡村振兴是否一定要守住村庄留住人,还是存在另一种发展道路的问题。控拜是一个银饰村寨,以农业和银饰手工艺产品为主。当下,留守控拜的银匠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外出经营银饰手工艺,村寨出现空壳化。人的流动带动了工艺的流动,但这种流动不只是乡村流向城市,也有城市向乡村的流动,二者之间相互影响。乡村振兴不一定要坚守村庄留住人,人与物的流动亦可带动乡村振兴。
关键词:乡村振兴;控拜;民族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
中图分类号:C9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 - 621X(2021)06 - 0024 - 09
一、问题的提出
乡村振兴战略明确指出:“乡村振兴,产业兴旺是重点。”[1]产业兴旺夯实经济基础,文化保护传承促进民族文化建设。“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2],乡村振兴是全方位振兴,为国家发展民族复兴保驾护航。“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依然在农村,最广泛最深厚的基础依然在农村”[2]。乡村建设,不仅要抓好农业发展,促进乡村基础设施建设,还要抓好乡村文化发展。乡村振兴大局下,文化既是振兴的对象也是着力点,唯有抓好文化保护传承才能真正实现乡村振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则是文化振兴的重点。乡村振兴战略针对的是村落实体,但当下很多村寨成为“流动村寨”,即以传统观念认同和行政建制村为实体,村民在外生产生活,村寨中有自己的土地和房屋,每逢重要节日或婚丧嫁娶之时回到村寨中短暂停留,贵州省黔东南控拜就是一个“流动村寨”。对控拜进行田野调查,以乡村振兴背景下控拜人和物的“流动”,及控拜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银饰锻制技艺为对象进行研究。人的外流也带动了控拜银饰锻制技艺的流动,打造了控拜的文化品牌,促进当地的经济发展。控拜银匠和银饰锻制手技艺的流动,最终体现为“物”的流动。
关于乡村振兴,学者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探討。乡村振兴要构成一种变奏交响,必须从变化的语境中看乡村振兴,从乡土中国到乡土重建再到乡村振兴[3]。村民“外流”是一个动态过程,需辩证看待。乡村振兴的精神振兴动力大多来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精神文化,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开发利用则是经济振兴的新动力[4]。当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面临诸多问题。只有充分发挥乡村的主体性和能动性,才有可能实现乡村振兴和可持续发展[5]。传统工艺与日常生活“脱节”对非遗的保护也带来很大的挑战,传统工艺与日常生活的疏离,很多成为博物馆展柜里的展品,青年外出打工热潮也让很多工艺类非遗后继乏人[6]22。传统工艺缺乏传承人的问题也要具体而论,一些传统工艺因其经济效益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手工艺人投身其中,如银饰、陶瓷等工艺。必须结合新时代的社会条件对乡土文化加以创造性转化,这才是乡土文化的未来发展路径[7]。社会环境在变化,民族文化也在不断适应社会改变,这对民族文化保护传承提出新要求。
综上所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从整体对非遗文化进行保护已成为学界共识,很多学者看到了经济开发和乡村主体空壳化等问题亟待解决,也极有建树的提出一些对策建议寻求解决之道。但是,关于非遗保护的问题,不外乎对非遗自身的价值进行梳理,结合经济发展问题进行研究,提出要以政府为主导、加大经济建设,进而弥补随着社会发展,青年一代不愿意传承传统工艺等问题。研究对象几乎都是行政建制村落,或是理论性的梳理。人人皆说要发展要如何发展,但给出的道路和思考真的符合实际,适合发展吗?书斋中的发展研究存在一定的弊端,田野中的视角又容易造成单一思路。我们必须思考,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如何从实地出发,以具体个案分析,从非遗个体实际情况进行研究。那些具有经济效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发展较好,并不需要大力倡导,也不用进行抢救。而那些并不能创造较良好经济效益的传统工艺,在时代发展大潮中逐渐被人们遗忘,这种情况就需要国家的引导和支持,传统工艺不仅是文化还可以转化为经济效益推动乡村发展。乡村振兴是惠及子孙后代的伟大工程,必须抓好民族文化的保护传承,如此才能让乡村振兴血肉丰满,不致成为一个空壳。从人类学田野调查研究视角出发,将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民族文化保护传承、经济发展等问题置于控拜进行分析。探究乡村振兴的主体是村民,那村民一定要坚守在村寨中,才能抓好乡村建设,实现乡村振兴吗?乡村振兴就必须在乡村进行振兴吗?
二、控拜环境和银饰业的发展现状
控拜村,属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雷山县西江镇,系苗族村寨。距州府凯里约40公里,以苗族银饰锻制技艺而著称,有“中国银饰艺术之乡”“中国银匠第一村”之称,获得贵州省村落文化景观保护示范村的称号,入选第一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当下,控拜有一部分人依托旅游发展留在村寨中经营银饰店铺,更多人则选择外出经营银饰。
控拜村面积11.72平方公里,全村田680亩,土32亩,林地13 466.85亩,自然寨3个,共有12个村民小组,总户数为252户,总人口1 052人(2018年数据)。控拜村与雷山县麻料村、堡子村、乌高村,台江县南刀村相邻,全村由上寨、中寨、下寨和新寨组成。有李、穆、龙、杨和潘等五大姓。其村落格局如图1所示。
现在一些地方的银饰存在造假现象,不仅是银的纯度问题,还有机器制造冒充手工制品。就银的纯度来说,假货主要是锌白铜镀银制作,导致“苗银”成为假货的代名词。那些一向以制作银饰为生的老银匠受到牵连,生意上也因此受到严重的影响。在西江千户苗寨,许多游客主要选择到麻料李光雄银饰商店等几家专门出售银饰的大商铺购买,许多控拜村民开设的小银饰商铺即便售卖真银饰也少有人光顾,门可罗雀,成为“苗银”的受害者。控拜银饰缺乏民族文化旅游品牌意识。原因很多,苗族银饰店铺在凯里、西江随处可见。张三掏钱去宣传,李四跟着收益,或者甲县花钱做广告,乙县不花钱一样收益。树立民族文化旅游品牌,需要跨县、跨州乃至跨省的政府间合作,齐心协力才能打造过硬的民族文化旅游品牌。要做好乡村传统工艺类非遗的保护和发展就要做到传统工艺与科技的融合、打造特色手工艺品发展乡村旅游、建立传统工艺类非遗空间、做好高校非遗传承人的培训[6]25 - 28。要打造民族文化旅游品牌,需要整合各方力量,全方位发展才能走出一条独具特色的发展道路。
当下,控拜最突出的问题是村寨中常住人口过少,这与该村现阶段村民的谋生手段有一定的关系。该村为银匠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打银饰卖,大部分村民外出开店或者被雇为银匠师傅,留守人口极少,主要是一些老人孩子。这样的村寨就民族文化来说,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之路前景堪忧,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年轻人只愿意学习银饰锻制技艺,不愿意学习本民族婚丧嫁娶、祭祀礼仪的文化,认为这些文化是不赚钱的“技艺”,随着老人们的离世将会把民族文化带走。“文化是物资设备和各种知识的结合体。人使用设备和知识以便生存。为了一定的目的人要改变文化”[8]21。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民族文化代表,不能为了获得效益,仅专注于有文化名片的民族文化进行保护发展或者进行过度商业化包装。控拜的银饰文化代代相传,经久不衰,其他民俗文化也是民族文化智慧结晶,当下控拜的发展过于“偏科”,这是必须正视的。不然发展到最后控拜村民的文化记忆里只剩下银饰文化,其他文化逐渐弱化乃至消失。当民族文化出现严重单一化的情况时,这样的文化是不完整不健康的,乡村的精神和“灵魂”也是畸形的。
就控拜银饰发展问题来看,表现为银匠收入不均,银饰锻制技艺抱残守缺,成品销售各自为政,未能建立起有效的营销组织。文化的保护传承主体是村民,就控拜来说主力是银匠,银匠队伍的建设关乎控拜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和乡村振兴大局。文化的保护传承,是一个继承与发展的过程,“所谓继承是指它符合原有文化密码的那些重组内容。所谓改变部分是指在重组的过程中发生错位性的内容”[9]353。民族文化保护传承是一个动态过程,这一过程是变与不变的“较量”,唯有“继承”和“改变部分”才能做好保护和传承,实现民族文化振兴。这些问题并非独立存在,在社会大环境影响下,任何区域的发展都必须面对现代社会的冲击。控拜银饰手工艺打造的工具变化,逐渐向小作坊、工厂发展,就是银饰手工艺和银匠对社会发展作出的反应。“今天,在我们的周围存在着一种由不断增长的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构成的惊人的消费和丰盛现象。它构成了人类自然环境中的一种根本变化”[10]。物的增长和需求,迫使人们不得不离开村寨外出谋生,或外出务工或外出经商。
三、坚守与外出:控拜人与银饰工艺的流动
控拜人口大规模外流,留守银匠数量稀少,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农耕经济收入较低,在经济效益的驱动下,银匠们不得不外出兜售自己的技艺,赚钱养家糊口;其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现代社会消费环境重压之下,控拜银匠不愿意重复传统农耕社会时期祖祖辈辈坚守的以农耕生计方式为主,仅利用农闲时期赚取外快的副业模式,而是将银饰锻制作为主业。人在社会发展中,不仅继承祖辈传统,还会与时俱进,适应时代生存需求。人作为一个社会分子在任何社会里都具有不变本质,人类社会生存的必要先决条件是恒久一致的[11]。因此,银匠们必须远离故土,到商品经济发达的地方寻找顾客,形成全天候银饰锻制的主业模式。控拜人和工艺的“外流”并没有影响村寨的经济建设和工艺保护传承,却对银饰之外的其他民族文化造成了一定影响,这又是其弊端所在。鄉村振兴的主体是村民,村民在外发展还是留在村落建设,或在当地其他区域发展,需要结合实际情况进行分析,不可将村民的外流就定义为乡村主体的缺失。乡村振兴背景下,不能因为有村民外流的情况存在,就高呼要吸引村民回流建设乡村,必须考虑乡村的资源和发展空间的问题。吸引村民返回乡村,返回当地发展,是否有利于乡村建设,是否能改善村民人居环境,更好的生产生活等问题,在乡村振兴大棋盘陆续铺开后将一一显现。
控拜周边的雷山、凯里、从江、台江等县市很多银饰店铺都是控拜人开的,在西江镇也有几家控拜人开的银饰店铺。在谈及银饰店铺的经营状况时,大部分受访村民还是较为满意的,他们认为现在的经营收益能够满足一家人的开销,比外出务工好,因此大部分人选择外出经营银饰。然而,一位控拜的银匠龙太阳,反其道而行之,选择留在当地。他办起了民宿,创办龙太阳手工银饰体验馆,2019年3月还动工新建了一栋楼房,修缮了个人作品展览厅,以扩大游客接待能力,通过让游客亲身体验银饰打造过程,激发他们购买银饰的欲望。随着电商的发展,龙太阳还开设有自己的淘宝银饰店铺,并计划创办一个网站把自己的产品推销得更广,但这套体系还不成熟,顾客们更多的选择通过微信联系下单。线上、线下相结合的销售方式是龙太阳拓宽销售渠道的方式之一。目前,龙太阳是现阶段留在控拜发展最为成功的银匠。
控拜银饰锻制技艺的传承模式主要是家庭内部传承,子承父业,世代相传,当前主要是以家庭或家族为单位售卖银饰,多为父子店或者夫妻店。银饰文化的保护传承和苗族文化发展息息相关,“苗族银饰的各种造型纹样,记载了苗族的社会历史、图腾崇拜和传说,蕴含了苗族的文化内涵,体现了苗族独立的审美视角和思维方法”[12]。当前,村民的离散,控拜的冷落,都影响着控拜的民族认同和文化发展。控拜银匠们在控拜周边的县市开银匠铺,许多人已经在外安家落户,彼此之间见面机会变少,只能逢年过节匆匆见上一面。人群来往的减少,村寨邻里成为“网友”关系,对人际关系和族群认同都会造成影响。“从某种程度上说,人情是感情的礼仪化、社会化、行为化”[13]。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一个讲究人情礼仪的社会,但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如何解决商品经济背景下的村落传统人情往来成了一个难题。现在更多的人选择发微信红包、支付宝红包作为参加对方仪式的随礼,本人却未到现场,这是一种数字化时代的人情来往。这样的人情往来模式,对文化也是一个挑战,极有可能造成民族文化的淡化,民族认同感的不断降低。虽然控拜村民离家都比较近,但为了生计常年不回家,村寨只有一栋栋的空房屋和少许人,没有了往昔乡村的热闹,一切都那么冷清,村寨已成了一个空壳。“进入城市的银匠们,不但失去苗族传统村落文化精神的滋养,也很难在城市找到精神归属,融入陌生的城市文化环境。他们逐渐成为城市社会边缘群体”[14],这也是控拜当下面临的问题。村民有婚丧嫁娶的时候,周边县市谋生的控拜村民才会回来停留一两天,除了春节和鼓藏节,其他节日大部分村民更愿意留在外面做生意,不愿意再回到控拜过节。人口外流现象,不能简单地评判好坏,但对于当下的乡村振兴来说,确是最大的困难和障碍。从乡村振兴的初衷出发,乡村振兴的主体一定要留在村寨中发展吗?乡村振兴是振兴建制村,还是振兴村民的经济、文化、生活环境等方面,值得深思。
近十余年来,伴随着贵州旅游业的大发展,控拜村民都是外出做生意或者到银饰店当师傅,少有村民回流,村里的土地荒废,民俗渐褪,未来这个村寨将可能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空心”村。农村环境要留住人,就要统筹好保护、利用与发展的关系,打造生态宜居新乡村,凸显乡村价值,增强吸引力,以减少乡村人口的过度流失[15]。这是对当下乡村人口严重流失振聋发聩的呼声。但乡村人口的流失,是否已经成为乡村振兴最大的问题,还需要具体分析,不可一概而论。控拜很多民房悬挂着银饰店铺的招牌,在调查中发现,挂牌是为了获得政府拨付的扶持资金,立项的时候回来把店铺的框架弄好,当政府资金拨下来之后,就关门闭户外出做自己的生意去了。笔者2019年年初对控拜进行田野调查时,天气寒冷,游客稀少,调查期间总共遇到2名外来游客,分别来自北京和吉林,他们均是到龙太阳手工银饰体验馆体验手工打造的。其中一位是来学习打造银饰的年轻造型设计师,另一位则是到西江千户苗寨旅游,绕道控拜龙太阳手工银饰体验馆买银饰,她也参与银饰制作体验,但当天即返回西江。在民族旅游开发及其保护研究中,要做好生态保护区的建设,走民俗生态之路,抢救保护濒临灭绝的民俗事象,高品位的进行开发利用,防止“庸俗化”和“商业化”[16]。要整合好乡村旅游资源,充分挖掘旅游资源,同时要把生态旅游和文化旅游结合起来,促进乡村经济发展和社会建设[17]。仅从控拜现有资源和区位优势来看,要想进入成熟系统的旅游发展阶段,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调查期间,控拜一户人家结婚,新郎新娘穿着苗族服饰,婚礼也加入了很多现代文化元素,与普通村寨的婚礼无多大差别。婚宴酒席承包给雷山县城的一个餐馆,不过老板是苗族人,菜品仍然按照当地苗族的风俗习惯来设置。过去控拜婚丧嫁娶,家家户户都要来帮忙,都会来送礼,现在酒席外包的形式取代了原来寨邻亲朋互帮互助的形式。现在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表达人情的形式只剩下送礼了,彼此间互相协作的模式已经改变。“距离能够削弱亲属的‘熟悉带来的联系和义务。邻居变成了重要的关系来源。邻居之间存在着许多相互义务”[18]。乡村社会也像城市一样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邻里关系也有了新的相处模式,控拜现在的邻居多是老宅的邻居,大部分村民已离家多年,绝少住在老宅,家乡已是乡愁的记忆。据村民介绍,喜事大家也只是匆匆忙忙来一趟,在村子里的老宅最多住一晚,参加完仪式后又回去。而丧事的话,大家会多回来住几天,直至抬人上山安葬才返回。村民之间还保留着原来那一份乡情,但在现代社会的发展大潮中,民族文化逐渐地有了变化,若自身的文化特色消失,那对民族文化将是致命打击。
在经济利益的直接驱动下,村民选择主动地进行银饰手工艺的保护与传承,或者将自己的房屋改装成民宿。在乡村振兴战略中,强大的行政资源固然是主导力量,然而乡村振兴的主体力量是村民,不论是留在村寨发展,还是外出谋生,都在不同程度的促进村寨的发展建设。如何引导和组织村民的力量,助推乡村振兴,助推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尤为重要。
四、借势与用力:控拜流动的物与建设的力
抓好经济建设促进产业兴旺奠定物质基础,以乡村振兴背景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為着力点,协调多重力量合力推动非遗文化保护传承,培养本土民族文化人才,保障非遗的可持续发展。应辩证分析乡村自身的发展优势和劣势,整合力量加强村寨文化建设,推动非遗文化保护传承,全面实现乡村振兴。每个民族应该凭借自身特有的文化,去改变所处的自然环境,以获取民族生存的物质基础,协调所有成员间的关系,维护民族繁衍生息[19]。控拜先民凭借自身文化和能动性建立村寨,开发土地,养育人口,进而维系村寨的生息繁衍。控拜所处地域不产银,为何先民会有一身银饰手艺,也许是族群迁徙的记忆或偶得的技艺学习,但不论何种缘由,银饰手工艺均成为控拜人吃饭的“工具”,逐渐发展成为族群文化符号。当一片土地不足以满足人们的生产生活需求时,会有其他的选择,在当下来看,很多乡村地区打工依旧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见成效的途径。然而,乡村振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是一体的,也是相互区别的,二者应该借力用力才能实现双赢,实现乡村振兴。
银饰锻制技艺是村寨经济生产力,是控拜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当地村民靠着银饰锻制技艺谋生。因此,银饰锻制技艺的保护与传承具有主动性和自觉性。控拜的银匠外出各地开店售卖银饰,是控拜银饰文化最有力的宣传。控拜有多位国家级、省级、州级、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这是一张很好的民族文化名片。控拜村民经过多年的经营,积累了一定的物质基础支撑,以保证他们扩大生产规模,同时也提高了家庭抗风险能力。今后控拜要走旅游开发之路,雄厚的物质条件势必为村民回家进行旅游开发,奠定强有力的基础。控拜的村民通过银饰售卖,接触外部的人和文化,拥有宽广的视野和灵活的头脑,在时代转变的浪潮中游刃有余。当然,控拜银饰村也存在自身发展的问题,如乡村老龄化人口和儿童留守问题凸显,人们的聚集力不强,没有成形的发展体系等。不同的村寨有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控拜的银饰锻制技艺是控拜的主要经济来源,对于控拜这样有具体民族工艺的村寨,需要对其优势加以引导,探寻独特的发展路径。但是,对于那些没有明显特色的村寨,该如何去结合自身优势进行发展,需要多方面的力量介入和整合,走出一条适合村落发展的道路,这是乡村振兴建设必然面对且必须解决的问题。
银饰锻制手工艺的物化,是生产工具、生产力和经济价值的体现。控拜银饰工艺的保护传承,与其他村寨和其他工艺有一定的区别,银饰工艺的保护传承不需要很大力度的宣传,不用担心传承人的问题,除了最初家庭式的传承,伴随着社会的发展也出现了师徒传承和工厂模式。外出务工也会带回不一样的先进的思想意识,外出务工所见所闻都可以转化为家乡发展的新思维和新动力。此外,各地务工的情况也是不一样的,控拜的外出“务工”和经商就与其他地方不一样,他们流动的区域不大,很多都是在户籍所在地周边。农民的打工经济,“它是一种兼非农打工和农业生产的半工半耕家庭经济”[20]。不同的地域和文化会存在不同的情况,控拜的“打工经济”就与其他村寨不同,如何促进这类村寨的乡村振兴需要不断探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工作,区别于自然遗产同时也有自身特性,“与自然遗产相比,非物质文化遗产存活于所在的文化空间,其传承和保护不仅注重搜集、记录和展示文化,更重要的是如何传承、保护和运营其文化空间”[21]。控拜的银匠,不论是在村寨发展,还是外出谋求生路,都是在促进自身发展。从村落的概念意义上说,虽然控拜的人口和工艺外流,但是村落的整体性还在,只是不再局限于控拜村的地域和行政实体。
乡村振兴要调动村民的主人翁意识,抓好人心的力,也要抓好当地独有的地域和工艺优势,促进全面乡村振兴。乡村振兴要坚持基层党组织的建设,加强村两委的队伍建设,鼓励村寨“民间权威”“能人权威”参与村寨文化建设,优化乡村建设服务。“当前,民族村寨需要自然权威、传统权威、科层式权威、能人权威的协同治理,才能实现真正的文化振兴、经济振兴”[22]。就控拜的情况来看,民族村寨的这些权威力量是散的,没有实现聚合,只有将这些力量整合,形成合力才能实现文化振兴、经济振兴,最终实现乡村全面振兴。乡村振兴的力量整合应是不断吸纳“精英客体”参与到治理过程,扩大治理参与的途径。村落的发展、乡村振兴主体力量应是以国家为主导,乡村内部为主体的自我发展、振兴。改变“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局面,真正让本地村干部成为村民致富的带头人,担得起乡村振兴的重担。要想留住人抓住物促进控拜乡村振兴,需充分发挥控拜及周边村寨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带动模范作用。定期组织与控拜周边的麻料村、乌高村等地的银匠进行交流,打破地域壁垒,促进村寨和银匠间的技艺交流,以模范带动大众,增强苗族群众的文化保护与传承意识。在苗族传统文化节日,由村干部和寨老组织,定期举办一些文化活动,增加村民彼此之间的情感交流。借鉴村寨内部如龙太阳的银饰店营销经验,保持特色的基础上凸显个性与时俱进。探索新的发展模式,重新整合村寨的合作社和银匠协会,做好控拜银饰的品牌营销,拓展控拜银饰品的销售渠道,让留在村寨中的村民,静得下心来,富得起来。在外发展的银匠也能回流,或与留在村寨中的银匠联合发展,探索多元发展道路。扭转长期“开”而不“發”的状况,整合控拜民族文化资源,包括梯田稻作文化、银饰锻制技艺、传统苗族建筑文化、传统苗族节日文化、传统民族习俗等,进行深层次的文化旅游开发。让“文化”成为旅游开发的卖点,让旅游经济反过来激发村民的文化自觉,促进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强化村民的村寨认同感和文化自觉。
基层文化的保护和利用是以政府为主导的,民族文化的保护需要政府的政策支持,资金支持。这也不难看出,在经济社会发展中,文化主体自身的主动意识不强。在实际的民族文化传统工艺保护中,如果能够给当地人带来经济创收,那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就变成一种主动性。但是,很多民族文化或一些民族工艺,并不能给人们带来收入或是带来的经济效益很少,这种情况下民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就会受到一定的排斥或忽视。这是在乡村振兴战略中,必须重视的问题,因为民族文化的保护不仅能带来乡村文化的保护传承,还能带动乡村经济的发展,促进乡村全面振兴。
五、结语
乡村振兴是经济、文化的全面振兴,当下中国农村社会的打工经济还比较普遍,像控拜这样外出经商,靠手工艺生存的村寨很少。人们通过外出务工,将在外的经济收入源源不断的“送回”家中,维持家庭的开支,间接的促进乡村建设。务工经济是农村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虽然有很多地方在逐渐转型发展,地方产业吸引乡民回流,但还未改变打工经济的格局。乡村振兴的发展应是分阶段的发展,需要逐渐转型才能为全面振兴打好基础。即便作为乡村主体的人流动了,乡村的建设也没有滞后,人民的生活水平更好了,只要抓好乡村文化建设,做好民族文化保护传承工作,就能实现全方位振兴,所以乡村振兴要留住人这一论断不一定正确。乡村振兴应该是区域化的连片化的,不应把人和物局限于当地、局限在村寨里面,人和物的流动也有利于村寨的建设,因为人们的根在村寨里面,不论走多远,他们都会回来。人具有趋利避害性和自主选择性,乡村振兴进程中村民留在村寨发展或选择外出,只要能促进家庭及村寨发展就是好的发展道路,不应拘泥于把人留在村寨或吸引外出人员回乡发展。人和物的外流,促进的是社会整体的人与物的流动,促进经济的发展,带动社会整体发展。
乡村振兴是新一轮的乡村革命,乡村振兴是实现乡村经济、文化、环境全面的振兴,不拘泥于一方面而是全面的振兴。乡村振兴战略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主导进行发展,才能振兴乡村的“魂”,如此乡村振兴才是血肉丰满的振兴。但是,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经济文化背景下,存在地域性差异,很多村寨也存在季节性的人员流失。乡村振兴与文化保护传承,二者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但也是彼此独立的个体。控拜只是个案,还有很多类似的情况的村寨,但在现代化进程中传统文化被逐渐遗忘,打工经济背景下也少有人愿意在家苦守传统工艺,这就需要政府加强引导和政策支持,或许会成为乡村振兴的一个重要着力点。乡村振兴要根据个体实际情况,从村寨进行分析,对民族文化进行解读,从村寨经济、文化角度进行观察,借力用力,进而实现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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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才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