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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登临词中的声音意境描写

2021-12-14李桉瑞珊

吕梁教育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编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稼轩

李桉瑞珊

(广西大学,广西 南宁 530004)

一、辛弃疾的登临词

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登楼凭栏是宋朝文人的一种社会风尚,也是他们寄情言愁的具体表现形式之一。文人墨客登危楼、临古台、凌绝顶,登高远望,俯仰于天地之间,观山高水长、斜阳烟柳,听丝竹管弦、莺啼雁喝,闻紫烟暖香、红粉清酒,感夜凉如水、残阳如血。眼前之景与过往之际交相重叠,少年热忱与现实凄凉相互碰撞,两地相思与山海之隔层层重重,无数深埋于心、缄之于口的情感顷刻间纷至沓来,或凄哀婉转,或沉郁悲壮,于是他们纵情高歌,泼墨挥毫,为中国古典文学创造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以登临为题旨的诗词。

脍炙人口的登临词作一直以来都不胜枚举,特别是在文人墨客崇尚登临的宋朝。如:柳永的“不堪更倚危阑, 肠断已销魂”(《诉衷情 · 林钟商》);张升的“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怅望倚层楼,寒日无言西下”(《离亭燕》);朱敦儒的“九日江亭闲望, 蛮树绕,瘴云浮。肠断红蕉花晚、水西流” (《沙塞子》);晏殊的“更凭朱槛忆芳容, 肠断一枝红”(《少年游》)等都以其或细腻或豪迈的笔调描摹登临所见之景,抒发心中的无限情思。

而在登临文学这条璀璨星河中,辛弃疾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颗灿烂星辰。在辛弃疾大约629首词作中,登临词便有55首之多,约占全部词作的9%①,其中不乏许多人人称道至今的名篇佳句,足见登临词在他诗词创作中的重要性。而辛弃疾的登临词之所以能够在这一众登临佳作中脱颖而出,便是因为他擅于融声入词,为词作营造别具一格的声音意境,从而进一步烘托与表达他心中的断肠情愁。

二、辛弃疾登临词中的声象分析

词体是一种音乐文学。这不仅在于它的填制要讲究韵律、格调,并且要借助歌女的歌声与伴奏的乐声来传唱,还在于词作中声象的频繁使用。诗词正如一个视频短片,是叙事性、画面性、音响性三维一体的,缺少其中的任何一方,诗词都会显得过于平面而少灵性[1]。而辛弃疾的登临词便不仅具有叙事性、画面性,还具有鲜明的音乐性,他在其登临词作中大量地运用了各种声音意象,为其写景抒情烘托了极富感染力的声音意境,从而使得其景其情更加“声”入人心。

笔者现以2018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由邓广铭笺注的《稼轩词编年笺注》为主要参照底本,对于上述提到的55首登临词中的声音意象进行了相关的数据统计工作。为方便统计,在统计声象时都统一去掉了修饰名词的定语,如“风”有(西/秋)风,(急)风、(东/春)风、(江)风等,在统计时则统统去掉了括号内的修饰词,而都当做“风”来计算出现的次数,其他的声象也是如此。又因为在诗词中“蜚廉”是风的代称,所以也将其归入“风”声象中;又如“笛”有“横管”“霜竹”等别称,所以这些也都归作“笛声”的声象进行统计,其他的声象亦然。然后,再按照声象出现次数的多少对声象进行从高到低的排序,得到的数据如下表所示:

从上表可以看出,辛弃疾登临词中总共有23个主要声象,而这23个声象出现的总次数为86次。其中“风”声象出现的次数为29次,“雨”声象出现的次数为11次,“笛”声象出现的次数为6次,此三个声象出现的次数最多,占声象出现总数的53.5%,因而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故而本文选取“风声”“雨声”“笛声”这3个声象,以这3个声象为中心,分析辛弃疾登临词中的声音意境,继而探讨声音意境对于其登临词情感表达的作用。

辛弃疾登临词声象统计表

(一)风声

风是古典诗词中比较常见的声象之一。风又可以分为东风、南风、西风、北风,分属春、夏、秋、冬四个季节[2]。写东风的如李煜:“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虞美人》);写南风的有:“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西洲曲》);写西风的如纳兰容若:“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浣溪沙》);写北风的有岑参的“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白雪歌诵武判官归京》)等,都是脍炙人口的佳句,作者寄风言情,来表达自身的情思。

在辛弃疾55首登临词中,提到风的次数总共有29次,是所有声象中涉及次数最多的一个。而在这29次的风声象中,又有9次是和雨并用,有6次是西风/秋风。

辛弃疾登临词中风雨并用的句子有“晚风吹雨,战新荷声乱,明珠苍璧”(1)(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17.;“忧愁风雨,树犹如此”(2)(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37.;“更能消几番风雨”(3)(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74.;“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4)(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109.;“断肠几点愁红,啼痕犹在,多应怨夜来风雨”(5)(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111.;“好风催雨过山来,吹进一帘烦暑”(6)(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275.;“九万里风斯在下,翻覆云头雨脚”(7)(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517.;“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8)(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606.;“海水连天凝远望,山风吹雨征衫薄”(9)(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643.。在这9个句子中,除却“好风催雨”是和风细雨,带有清爽情调以外,其他都为风号雨啸,狂躁凄厉的情境。

而辛弃疾之所以对于狂风暴雨着墨较多,是因为这样的声音情境更能使他有所感触。凄厉的风呼啸着,倾盆的雨嘶吼着,雨打风吹,哀怨凄鸣,正如他的内心,他的际遇一样,是那样的悲凉凄怆,狼藉一片。而这凄惶的风声、急乱的雨声交错在一起也同样为词人的词境增添了苍凉哀怆的意境。

如辛弃疾的《满江红》:“嗟往事,空萧索。怀心恨,又漂泊。但年来何待,许多幽独。海水连天凝远望,山风吹雨征衫薄。”(10)(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643.词人的内心既嗟叹着过往的种种不幸,又怅恨着如今的漂泊无依,而这怒号哀鸣的漫天风雨恰恰为这无处宣泄的新愁旧怨平添了一种苍茫悲怆的意境。这凄厉的风雨声既是词人内心百转千回的愁绪的寄托,也是作者积郁已久的悲愤的抒发,歇斯底里的风声和着哀惶的雨声,更显得词人愁上添愁,愁更愁。

西风即秋风,而“愁”本就是心上秋,因而西风在古典诗词中也常常是凄凉萧索的代名词。辛弃疾登临词中多次以西风作为声象,同样是为了以声动情,为词作渲染孤清意境。

此生自断天休问,独倚危楼。独倚危楼。不信人间别有愁。

君来正是眠时节,君且归休。君且归休。说与西风一任秋。

——《采桑子》(11)(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183.

辛弃疾的这首登临词,全篇只用了一个自然声象,就是“西风”。危楼静静,独倚云端。楼台之上,空旷寂寥,唯有词人和浩浩的西风以及那被吹散在风里说不尽的愁情。词人上阕言愁,下阙写风,愁风相对,以风称愁。在呜咽的西风声中,独倚危楼的词人愈发孤寂,而词人心中那道不尽、书不完的重重哀愁也变得更加漫漫无垠、奔涌不尽,和着萧索的西风散落在字里行间,纸上心头。

(二)雨声

雨声虽然只是自然界中一个纯客观的声象,但经过历代文人墨客之手,它早已被赋予了多元丰富的象征喻指。雨本身就有季节、疏密、大小、缓急等区别,加之古往今来的众多诗人、词人的不同审美体验与思想情感的淘洗点染,雨声又蕴含着喜悦清新、凄凉愁苦、淡雅宁静等不同的情感倾向。以雨声抒发心中的欣喜之意的诗句有韩愈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引雨声入诗,表现悲凄伤感的如晚唐李商隐的(《夜雨寄北》)“问君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不以雨喜,不以雨悲,只是单纯地静听雨声,描摹雨境的句子如韦庄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菩萨蛮》)。

而在辛弃疾55首登临词中雨声象总共出现了11次,除上文提到的7个风雨并用的句子外,剩下的4个带有雨声象的句子有:“云湿纱窗,雨湿纱窗”(12)(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178.;“翻树啼鸦声为彻,雨声惊落叶”(13)(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286.;“云雨珠帘画栋,笙歌雾鬓风鬟”(14)(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441.;“秦望山头,乱云急雨,倒立江湖”(15)(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592.。而这其中除了“云雨珠帘画栋”,其余雨声象全都饱含着感伤哀怆之意。

雨声的凄惶悲寂里蕴含着词人的无限愁情。雨声本无情,奈何人情多。同样的雨在不同的人听来会有不同的情致,而辛弃疾登临词中的雨声却总是那样的凄厉、那样的哀怨,仿佛这戚戚雨声是作者心里的呼号与抽泣,一滴一滴,都是心中泪。如辛弃疾的《汉宫春》会稽蓬莱阁观雨(16)(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592.:

秦望山头,乱云急雨,倒立江湖。不知云者为雨,雨者云乎?长空万里,被西风变灭须臾。回首听月明天籁,人间万窍号呼。

谁向若耶溪上,倩美人西去,麋鹿姑苏?至今故国人望,一舸归欤。岁云暮矣,问何不鼓瑟吹竽?君不见王亭谢馆,冷烟寒树啼乌!

辛弃疾伫立山头,追思怀古,看乱云飞渡,听墨雨急飞,嘈嘈杂杂,满目疮痍。而这凌乱急促的瓢泼雨声,则正是词人内心烦杂情思的寄寓。他既渴望着效法范蠡建功立业,报国雪耻,一抒年少意气,又为时事所伤,感人世匆匆,韶华不再,壮志难酬,不如及时行乐。两种完全矛盾的想法使得词人内心焦灼烦乱,怅然悲慨,却又欲说还休,无语凝噎,只好将胸中烦闷尽数倾斜在这漫天大雨里。凄凄沥沥,是数不尽的人间情愁。

(三)笛声

笛,是一种竹制吹奏乐器,属于古代八音之一——竹[3]。它既是吟词唱曲的伴奏乐器,是词作声情之美的有效传递媒介,同时也是在文化积淀中逐渐形成的凝结着鲜明情感导向的文化标志,是传情达意、烘托意境的重要意象。笛声在我国古典诗词中具有多元性的文化内涵与审美导向,主要表现为清雅、凄凉与悲怆三个方面。

以笛声来营造清雅氛围的代表如秦观的《纳凉》:“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以笛声来渲染凄凉意境的词作有周邦彦的“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兰陵王·柳》);引笛声入词增添悲怆情绪的如北宋范仲淹的《渔家傲》:“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而辛弃疾登临词中所涉及的笛声则基本都在于烘托凄凉意境。在辛弃疾55首登临词中笛声总共出现了6次,分别在《念奴娇》(17)(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10.《满江红》(18)(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14.《瑞鹤仙》(19)(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375.《雨中花慢》(20)(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526.《菩萨蛮》(21)(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626.《踏莎行》(22)(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637.六首词作中。

笛声独特的乐音使其能够熨帖自如地烘托凄凉意境。笛音音域广,可以驾驭不同程度的音高,而就其低音来说,笛声音色清冷幽咽却不松沉,音调萧瑟凄凉但仍婉转,其音行云流水,凄清冷冽,极适宜渲染凄凉哀怨的声音意境。“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平生换取玉纤横管,一声吹裂。谁做冰壶凉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23)(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14.是辛弃疾在《满江红》中的名句。中秋之夜,月圆之夜,团圆之夜,这本是一个万家灯火、美满热闹的夜晚。但玉笛声声,却是催人断肠。凄冷尖俏的笛音于夜晚中骤然响起,仿佛一下子便吹裂了苍茫天地,直达云庭霄汉,也一下子吹进了词人内心那最隐秘的痛处,最纤弱的神经。客居异乡,仕途不畅,空有报国之志,却无施才之处,羁旅之伤与家国之恨交织在一起,化为词人心头难解的愁结。

而笛声的循环往复、萦绕流连其实并非偶然,甚至并非真实,而是作者有意为之。辛弃疾引声入词,正是为了借这凄凉幽怨的笛声进一步烘托诗词的意境,使读者仿佛“声”临其境,从而更加深入地表达出自己内心无法排解、欲说还休的断肠情思。如辛弃疾的这首《念奴娇》:

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虎踞龙蟠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

却忆安石风流,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儿辈功名都付与,长日惟消棋局。宝镜难寻,碧云将暮,谁劝杯中绿。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24)(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10.

词人立在高高的楼台之上,怀古追今。极目望去,斜阳映照着柳枝,归来的鸟儿在水边翻飞,陇上的清风吹拂着片片乔木,一只只帆船也渐渐西去,而这一幕幕、一重重图景都萦绕在阵阵的寒笛声下。寒笛是谁吹弄的,无人知晓,亦或本无人吹奏,只是作者心中寒凉,却又无处倾诉,无人理解,只能在词作中故布寒笛之音以沉寂并突显自己内心的凄凉伤悲。

三、辛弃疾登临词的声音意境对其情感表达的作用

通过上文对风声、雨声、笛声等声象的分析,我们可以鲜明地感受到辛弃疾登临词中凄惶悲怆的声音意境。无论是凄厉呼号的风声,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是幽咽婉转的笛声,都为词作在原来单一的画面上平添了声调,使得声色结合,视听相依,从而营造出了一种更立体、更富于动态与情致的意境。那么这种声音意境对于词人的情感表达又有什么作用呢?

(一)声音意境里寄托着作者的情感

无论是自然的风雨鸟鸣之声,还是人为的管弦号角之音,声音本身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深沉的情感意蕴,但是在与多情的文人墨客相遇的那一刻,它们便被赋予了种种不同的情思,有的甚至成为了一种情感的喻指,如杜鹃(子规)啼声暗含哀痛之意,断鸿之声象征寂寥之情等。辛弃疾登临词中的声象也大多带有或隐或显的情感内涵,这使得词作中即便没有直接的情感抒发,读者也能从其声音意境中体察到词人内心澎湃激荡的万千情思。如《临江仙》中的“偶向停云堂上坐,晓猿夜鹤惊猜”(25)(宋)辛弃疾,撰.邓广铭,笺注.稼轩词编年笺注(简体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611.,辛弃疾以简洁的笔调在词作开头便为整首词渲染了一种猿鸣鹤唳的声音意境,尽管此句未有一字言情,但词人内心那份不可言喻的悲凄之情却处处渗透在这凄凉悲怨的声音之中。

(二)声音意境有利于推动情感的表达

直接抒情与间接抒情是情感表达的两种方式,其中,间接抒情既可以是借景抒情,也可以是借声畅情。辛弃疾巧妙地把自然万物之声引入其词作当中,借助这种种声音来进一步烘托其情之深,其愁之切,使其情感表达更加的流畅自然、含蓄生动。如在辛弃疾的《念奴娇》中,词人在上阕用细腻的笔调精心绘制了一幅登临所见的黄昏之景,最后以一声凄怆激越的竹笛声作结,使日暮将息、残阳如血的悲壮哀怨之感达到顶峰的同时又意味无穷,从而自然引出下阙对于朝堂黑暗的愤懑无奈与自身壮志难酬的复杂交错的情感的抒发。

(三)声音意境的营造使得情感的表达更具感染力

听觉在感官领域具有某种优先权,它能够吸引、感染着视觉、意觉、触觉等其他感官的趋近,并将各种感官印象综合成互通的一体,进而形成各感官共有的通感情境。因此,如果说词作中的视觉意象能够为我们进入词境而提供驻足的空间,那么听觉意象则无疑能够带领我们摆脱具有空间性质的意象与画面,从而将心灵带入到一个物我合一、可以自由感悟与倾听的超脱境界[4],从而使情感的表达更具感染力,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与体悟。

总而言之,辛弃疾的登临词擅用大量声象,塑造别具一格的声音意境。这些饱含情思的声音既是词人内心丰厚情感的外化,又为词人进一步的情感表达提供了推动力与感染力,创造了辛弃疾登临词独特的审美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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