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处即吾乡

沈嘉柯

我有一个朋友叫阿顺，第一次见面时，他只有19岁。他一会儿北漂，一会儿南下，小小年纪已经走了很多地方。他令我非常惊讶，以我的观察，他其实是一个性格内向的孩子。

实际上，阿顺从小就有闯荡大城市的梦想，高中毕业便放弃念书，追夢去了。他在北京上班，积累了不少经验，为了回到故乡，再次返回武汉求职。但是拜会了各路人士以后，他依然被学历卡住了。欣赏阿顺的人不少，但优秀的大单位是非常在意学历的。我为他鸣不平，却也很难改变这个事实，于是我劝他：“你的个性很安静，不一定非得留在家乡武汉，可以去祖国一些偏远的地方历练，发挥自身优势，以此来跨越学历的门槛。”

后来，阿顺选择了拉萨，在当地的一家报社工作。隔了两三年后，我在网上遇到了阿顺，他让我快去西藏林芝市，因为“林芝的桃花开成了粉色的海，浪花朵朵。如果想去看，这是最佳时节……”，简简单单几句话，我感受到他语气平静中带着笃定。

令我感到非常奇怪的是，阿顺是我唯一一个没提及西藏气候不好、高原反应痛苦、生活条件恶劣的朋友。在他眼中，西藏阳光和煦，空气干净，人们非常虔诚。阿顺也像所有拜佛的人一样，去住寺院，吃当地的食物，和老婆婆、小孩子说话……生活节奏被放慢，甚至一切都慢了，就像我后来见到他的样子，慢慢说话，慢慢写字。我想，这大概就叫作契合，他就适合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春节后，阿顺从拉萨乘飞机回到武汉。再见到他，白白净净的男孩儿已经消失了，眼前是一个脸颊略有高原红、皮肤黝黑、眼神深沉的年轻人。单看外表，他似乎变得更憔悴了，但是一开口，我就知道他找到了自己。人有两个故乡，一个是出生的地方，一个是脚步停留下来的地方。西藏成了阿顺信仰意义上的另一个故乡。

在西藏，阿顺爱上了写作，他笔下的青藏高原的风雪、藏族人的生活、巍峨的冰川，都渗透了深深的感情。

工作中，阿顺还采访了很多人，有在西藏拍戏的明星，有当地的牧民，有拜佛的游客……他将这些素材积累下来，于2020年出了第一本书。我知道，阿顺已经成为一个在哪里都有能力安顿的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停留的地点首选的便是出生的故乡，但停下来之前，要尽可能多地去看看这个世界，去听听人心中微妙的声音。你的脚步停在哪里，心就会安顿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故乡。

（摘自《风流一代·青春》2021年第8期，Shand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