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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大伯

2021-12-11梅阁

青年文摘 2021年20期
关键词:胡闹红透单身汉

梅阁

我老家的乡村里有位长辈,姓胡,大家都叫他“胡闹”。但这其实并不是他的本名,只是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这么被乡里人喊着、叫着,至于“胡闹”的真名,则无从知晓了。

小时候不懂事,每次回家我也跟着乡间的小伙伴们一起,追在他的身后又蹦又叫:“胡闹!胡闹!你又在胡鬧什么?”当然,我们心里都清楚,直呼长辈的名字,特别是外号,是相当不尊重的。但是大人们也爱和他开玩笑,而且童言无忌,我们也就更加“胆大妄为”了。每次跟他使坏,他也不生气,只是嘿嘿傻笑。

胡闹是个单身汉,前些年和母亲一起生活。母亲去世后,自然就留他孤单一人了。胡闹很勤快,平时村里人有些懒得干的事、嫌麻烦推托的事,或者是忌讳干的事,都找胡闹来帮忙,完事以后给他十块八块工钱。

胡闹从不拒绝,热情响应。奈何他干活不细心,雇主们不放心,就在旁边看着他,时而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小孩们看见后也跟着大人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胡闹不善言辞,也不会骂人,只是咧着嘴笑,沉默无语。

有一年冬天,我随母亲回到老家,陪爷爷奶奶过年,刚好看到胡闹在村子路边上打蜂窝煤,并把打好的成品整整齐齐地摆在路上。

蜂窝煤是冬天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东西,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屋里支上个火炉子,摆几块蜂窝煤进去,烧得红透红透的,可暖和了。早晨起床时气温最低,衣服冰凉冰凉的,奶奶就把我的棉裤往炉火上烤一烤,待我穿时就热乎乎的了。

胡闹可是村里打蜂窝煤的行家,一到冬天各家就开始把胡闹往自己家里拽,让胡闹打好过冬用的蜂窝煤。有院子的就请到院子里,没院子的就在路边。冬天到了,在外求学、打工的邻里街坊都回来了,大伙围坐在蜂窝煤炉边取暖,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但大概谁也不会想到胡闹这个单身汉的冬天是怎样度过的。

有一次我问父亲:“胡闹是不是傻?”父亲立即拉下脸,严厉地教训了我:“不许胡说,你胡闹大伯为人憨厚,现在社会上哪还有这么善良实在的人啊。”

原来,胡闹大伯的家原本也是富裕的,只是父亲去世得早,他便从小开始独自生活,在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里长大。他曾经也有过老婆,是个要饭的女人,路过村里,饿昏在路边,胡闹大伯救了她。

这个女人与胡闹大伯过了几年的安稳生活,谁知有天拿了胡闹大伯的钱就跑了,胡闹大伯没离开过村子,也没再去找。村里人便开始拿这件事情笑话他,他也不生气,嘿嘿笑着,眼角的几道褶又加深了。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提得少了。

最近一次见他,是2012年年底我参军入伍前,遵照家中的习俗,我和母亲回到坟地看望故去多年的老奶奶,希望整理一下坟头。这自然请来了胡闹大伯。只见他朝着两只手呸呸吐了几口唾沫,便开始娴熟地挥着锄头铲掉坟头上的草。

我这才发现,胡闹大伯已经老了,头发花白了,黝黑的脸上一笑起来便堆满了皱纹。可他还是那么壮实,不一会儿就把老奶奶的坟头整理好了。母亲对胡闹大伯表示感谢:“大哥,辛苦你了。”说着便掏出些工钱给他。

胡闹大伯把手在他的棉裤上抹了两下,这才接过钱。他满脸憨笑地对我们说:“恁都先回去吧,俺给老太太再收拾收拾……”

又到春节了,我给家人打电话,随意问起胡闹,父亲很淡漠地说了一句:“胡闹啊,前段时间死了。”听完父亲这句话,我沉默了许久,有点吃惊,甚至鼻酸……

我把目光朝着故乡的方向望去,窗外,大雪纷飞。

(本刊原创稿,刘昌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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