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行为视角下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

郝生宾,王 瑜,于 渤

(1.哈尔滨工业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01;2.大连理工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辽宁大连 116024)

在国家双创政策扶持下,中国创业发展迅速,新创企业已成为推动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然而,新创企业面临的高失败率和低成长性问题依然比较突出[1-2]。新创企业如何克服“初创弱性”进而实现持续成长,成为学术界和企业界亟待解决的问题,由此引发了学者们对新创企业成长前因变量的探讨。研究表明,在中国转型情境下,众多新创企业呈现出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的战略倾向[3]。当前中国的经济转型升级正处在重要阶段,创新已成为实现经济高质量增长的重要引擎,机会导向促使新创企业通过“模仿和借鉴”新产品和新标杆或利用掌握市场信息来识别和利用经济转型带来的机会盈利,有助于新创企业短期快速获利,而创新导向促使新创企业通过创新为顾客提供在性能、特征或价值上具有显著差异的新产品或服务来实现企业的发展[4],有助于新创企业长久维持竞争优势。两种战略导向是新创企业谋求生存和发展的重要战略导向。

目前有关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关系的研究已取得一定的进展。付宏[5]对新创企业成长轨迹的研究发现,在种子期套利机会能够驱动新创企业成长。刘佳等[6]以194家新创企业的调研数据证实了模仿型机会开发能够正向影响企业成长绩效。Zehir等[7]通过实证研究证实了创新导向对企业成长绩效的积极作用。但也有部分学者得出了相反的结论,胡晓红等[8]的研究指出,机会导向型的成长战略会使企业面临生存危机;而Gupta等[9]的研究也表明,企业中存在“创新陷阱”,过度创新可能产生“探索-失败-无回报”的恶循环。上述研究分别探讨了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企业成长的直接影响,但鲜有研究论及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绩效的差别影响效应,而研究结论的争议性也凸显了开展两种战略导向影响新创企业成长机制研究的必要性。另一方面,企业战略实施具有较强的内生性,即战略的成功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企业内部资源和能力,与成熟大企业相比,新创企业在成长中面临资源短缺等问题,易造成新创企业战略导向实施的中断和失败。因此,新创企业有必要思考在资源困境下如何实施战略导向,从而更好地实现快速成长。已有学者从组织学习[10]、营销活动[11]、创新程度[12]等视角探讨了创新导向对组织绩效的间接影响机制,研究结果证实了战略导向与组织绩效间存在转化机制,但现有研究未对新创企业在战略导向实施中如何克服资源局限性给出解答。已有研究发现,网络嵌入、资源拼凑等具体的资源获取和整合行为能有效缓解新创企业资源短缺的困境,进而对组织绩效产生影响。肖鹏等[13]认为新创企业在社会网络中维持与网络成员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有助于实现资源共享和信息交流等,从而促进新创企业成长。于晓宇等[14]的研究也表明,资源拼凑能够对企业资源价值进行重塑以及对企业无价值资源进行再利用,实现企业资源的内生性增长,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行为可能有助于新创企业解决战略导向实施时面临的资源短缺问题,进而促进新创企业成长。但现有研究缺乏从资源行为视角,针对新创企业战略导向影响成长绩效路径的探讨,新创企业在资源困境下实施战略导向提高成长绩效的过程还不明晰。此外,外部环境的不同也会导致战略导向绩效结果的差异性。因此,有必要探讨外部环境因素在新创企业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影响成长过程中的调节作用,但目前这方面的研究并不多见。

基于此,本文将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置于同一研究框架下,探讨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差别影响效应。从资源行为视角出发,以资源拼凑和网络嵌入为中介变量,探讨两种战略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路径及其差异。由于市场潜力能够客观决定套利机会多少和创新产品需求大小,可能会对机会导向与创新导向的绩效结果产生影响,故以市场潜力为调节变量,探讨两种战略导向和资源行为对新创企业成长的权变作用机制,从而构建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影响新创企业成长较为完整的理论模型,以期丰富相关理论研究,并为新创企业如何促进成长提供更为有效的指导。

1 理论基础和研究假设

1.1 理论基础

在企业纵向发展的早期阶段,新创企业的成长需要实现企业的早期生存和向成熟企业的过渡,即重视短期获利性和长远发展性,机会导向的短期获利性和创新导向持续发展性正是新创企业成长不可缺少的两种重要战略导向。由资源基础理论可知,企业拥有的异质性资源是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关键,新创企业成长亦离不开持续获取和创造异质性资源。战略导向决定了企业资源配置的方向,能够指导新创企业如何创造异质性资源,因此,两种战略导向会对新创企业成长产生影响。

传统资源基础理论从静态角度揭示了企业拥有和创造异质性资源对企业成长的重要性,但忽视了资源动态获取和整合在企业成长过程中占有的重要地位。战略导向更多反映的是企业经营活动的价值准则,并不一定直接引发组织绩效的提升[15]。依据战略管理理论,战略导向实施需要与企业内部资源能力相匹配,因此,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的实施也需要相应的资源获取和整合行为来配合。Lin等[16]的研究表明,联盟企业的战略意图可以通过嵌入关系网络获取资源进而提升技术转移绩效。祝振铎等[17]的研究也表明,企业战略资源约束会引发资源拼凑行为,资源拼凑行为需要与新企业战略特征相匹配。因此,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行为可能会对新创企业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的实施产生作用,进而影响新创企业的成长绩效。另外,依据战略匹配理论,为获取更高的组织绩效,企业的战略导向和战略行为也需要做到与外部环境相适应[18-19]。市场潜力是反映外部环境市场规模和需求情况的重要特征变量,会对新创企业战略导向的实施和战略行为的配置产生重要影响。

1.2 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

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分别体现了企业经营活动遵循的两种价值哲学,两种战略导向构建了企业创造异质性资源的两种不同方式,机会导向创造异质性资源在于快速识别、捕捉和利用市场中可套利的机会,创新导向创造异质性资源在于持续推出差异化的创新型产品。依据资源基础理论,两种战略导向均有助于提高新创企业的成长绩效。

机会导向是一种促使企业充分把握外部套利机会的战略性导向,外部环境中蕴含着许多市场套利机会和技术套利机会,实施机会导向的新创企业能够有效利用市场机制失灵套利,进而促进新创企业成长。一方面,新创企业可以利用市场资源定价的不同,采用“低买高卖”的策略进行套利,获取经济效益;另一方面,新创企业可以在某种新产品推出市场后,采用模仿、跟随等策略开发相似产品获利,获得早期进入者优势。两种套利方法均促使新企业在短时间内以“最小投入”换来“最大产出”[20],为新创企业带来丰厚的利润,这对于资源短缺新创企业早期的生存尤为重要。同时,具有机会导向的新创企业时刻关注技术变革和市场发展趋势[21],有助于新创企业在动态环境中始终以较低的风险盈利,缓解了环境不确定性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冲击。因此,实施机会导向的新创企业重视对外部套利机会的识别和把握,通过市场套利或技术套利促使新创企业在短期内获得可观的现金流量,从而帮助新创企业实现快速扩张,促进新创企业成长。基于此,提出:

假设1机会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创新导向是一种促使新创企业不断变革创新的战略性导向,它体现了组织内部对创新的重视和支持程度[22]。实施创新导向的新创企业以创新作为发展动力,热衷于通过技术创新和变革生产要素组合,推动新创企业开发新产品或服务。Zehir等[7]通过对创新导向与企业绩效的关系研究,认为创新导向通过改善效率、生产力、质量、竞争优势和市场份额等对公司成长绩效产生积极的影响。一方面,具有创新导向的新创企业能够对市场变化做出积极主动的反应,通过超前、主动性和持续性的创新活动为新创企业带来差异化的竞争优势[11],有助于培养顾客对新创企业品牌的认同感与忠诚度,进而扩大市场份额,提高新创企业的成长绩效;另一方面,具有创新导向的新创企业会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到与创新有关的领域,有助于推动新创企业开展利用式创新和探索式创新,强化组织成员共同创新的意愿[12],从而加速新知识、新思想转化为新产品的过程,促进新创企业成长。因此,实施创新导向的新创企业重视新产品的开发和创新,有助于构建差异化的竞争优势,从而促进新创企业成长。基于此,提出:

假设2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1.3 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的中介效应

资源依赖观和核心能力观认为,企业的竞争优势和成长不仅取决于企业拥有的资源,还取决于企业能否持续性从外部获取资源和有效配置资源[17]。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是新创企业获取和整合内外部资源的重要行为变量,通过对网络资源的获取和整合以及对现有资源的创造性重组,对新创企业成长产生重要影响。杨隽萍等[23]的实证研究表明,网络嵌入能够弥补企业创立和成长过程中由“初创弱性”导致的资源和技术能力方面的劣势,从而促进企业成长。王国红等[24]认为,资源拼凑能够通过促进新创企业的资源优势整合、组织创新等,推动新创企业的发展。基于战略管理理论,企业战略导向要与企业各种要素相互匹配。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均为资源消耗型战略导向,需要不断从内外部环境中获取和整合资源来支撑战略导向的实施,进而推动企业成长。新创企业通过网络嵌入可以获取丰富的社会网络资源,减轻在资源匮乏情境下成长面临的资源压力。网络嵌入水准越高,越有助于新创企业获取最新的市场信息和技术知识等[25],提高资源获取的质量和可用性,降低交易成本,从而助力新创企业的成长和发展。

在机会导向战略范畴内,新创企业需要积极搜索和识别外部环境中的套利机会,企业所嵌入的社会网络决定了企业可获取的经济机会[26],以机会导向为主的新创企业通过积极开展网络嵌入行为,有助于新创企业获取最新市场需求和套利机会信息,更好地捕捉到可获利的经济机会,从而提高成长绩效。此外,由于机会极易导向不相关领域,机会导向可能使新创企业走向不相关多元化,而新创企业自身资源往往难以满足其多元化经营的需求,以机会导向为主的新创企业通过积极开展网络嵌入行为,利用外部途径获取一定的知识、资金和经验等资源,提高资源获取的能力,从而更好地支撑机会导向战略的实施,把握套利机会获利,提高成长绩效。基于此,提出:

假设3网络嵌入在机会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中介作用。

在创新导向战略范畴内,新创企业需要不断探索和开发创新型产品,造成新创企业技术研发的巨大压力,新创企业由于成立时间短,自身积累的知识难以满足持续创新的需求,因而需要对外找寻技术知识和社会知识转移的有效渠道,以创新导向为主的新创企业通过积极开展网络嵌入行为,在社会网络中寻求创意和技术合作等,从而加快新产品开发的进程,推动新创企业成长。此外,外界对新创企业的新产品往往缺乏认知,而现有研究表明,隶属于一个商业团体是新创企业确保其产品合法性、提高产品认知度的重要手段[27]。以创新导向为主的新创企业通过主动嵌入利益相关者的社会网络,能增强利益相关者对其创新产品的合法性感知,强化新创企业产品的品牌效应和认知度,有助于提高新产品的价值,进而促进新创企业成长。基于此,提出:

假设4网络嵌入在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中介作用。

资源拼凑通过对现有资源价值的重新审视,通过在各种资源间的创造性组拼,能够为新创企业带来新的资源使用价值[17],对于新创企业突破资源约束、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具有重要影响。资源拼凑的水平越高,越有助于新创企业最大化现有资源的使用价值,使同质资源产生差异化的价值,创造出独特的产品和服务,以较低的成本投入获得更高的性价比,从而支撑新创企业的生存和成长。

在机会导向战略范畴内,由于套利机会总是存在于未满足需求的市场空间中,新创企业需要更强的时效性去利用这些套利机会,即需要新创企业在较短时间内完成对资源的调配和使用,抢占先机[28]。以机会导向为主的新创企业通过资源拼凑的即兴而作和知足决策能够快速完成套利机会开发所需的资源配置,从而获取经济价值,推动新创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此外,实施机会导向的新创企业更看重企业成本的控制,主张以“最小投入”换来“最大产出”[20],以机会导向为主的新创企业通过资源拼凑行为的将就和创造性组拼现有资源,能够以更低成本实现对套利机会的开发[29],降低新创企业资源的投入成本,获得更高的利润率,从而提高新创企业的成长绩效。基于此,提出:

假设5资源拼凑在机会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中介作用。

新创企业在创新导向战略范畴内,能够在企业内部产生持续创新的文化氛围,促使新创企业在行为选择上更倾向于采取新颖的、独特的思维方式开展活动[30],有利于新创企业以创新的思维模式看待手头资源价值,积极开展资源拼凑行为,从而实现对现有资源的二次创造和利用,更好地驱动新创企业成长。此外,创新导向的长周期性和不确定性易给新创企业带来较大的资源压力,以创新导向为主的新创企业通过积极的资源拼凑行为,能够对企业未被充分利用、闲置的资源进行整合和组拼,有助于缓解创新资源不足的压力,充分发挥现有资源的效用,更好地推动新创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从而提高新创企业的成长绩效。基于此,提出:

假设6资源拼凑在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中介作用。

1.4 市场潜力的调节效应

战略匹配理论认为,企业战略与外部环境的匹配程度能够决定企业绩效的水平,影响企业的发展。依据战略匹配理论,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极有可能受到外部环境因素的调节作用。市场潜力是对目标市场客户需求程度的综合反映,代表了目标市场的规模大小(潜在顾客数量、市场容量、资本规模)和市场成长速率等[31]。高市场潜力意味着新创企业具有更高的产品需求市场,更多的产品创新机会,有助于新创企业获取更高的产品销售额和利润率,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新创企业资源短缺的困境。因此,新创企业战略导向以及资源行为影响成长绩效的过程会受到市场潜力的影响。

机会导向关注外部环境中的套利机会,主要采用技术投机和市场投机的方式为新创企业获取利润。一方面,高市场潜力环境下,目标市场需求处于未饱和状态,能够给新创企业带来更多的市场套利机会,以机会导向为主的新创企业可以通过市场套利或技术套利取得更高的市场利润,从而进一步提高成长绩效;另一方面,高市场潜力环境下,目标市场处于成长阶段,以机会导向为主的新创企业具有较强的机会识别能力[3],能够在第一时间通过机会导向的模仿、跟随策略进入该市场,有助于新创企业获取早期进入者优势,从而为新创企业赢得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因此,市场潜力越高,越能为新创企业提供快速发展的契机,越有助于机会导向充分发挥市场套利和技术套利机会获利,从而大幅度提升新创企业的成长绩效。基于此,提出:

假设7市场潜力在机会导向影响新创企业成长过程中起正向调节作用,即市场潜力越高,机会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越强。

创新导向促使新创企业关注技术研发和创新,主张通过技术改进和新产品开发等为新创企业盈利[7]。高市场潜力环境下,目标市场消费者对系列产品具有很大的需求,新创企业的新产品就更容易被市场接受,从而获得更高的产品均衡价格和利润率,促进新创企业成长。另一方面,高市场潜力意味着新创企业具有良好的外部环境,在相同创新战略、创新文化指引下,能够使新创企业更有信心进行产品创新,从而更好地推动创新活动的开展,助力新创企业成长。因此,市场潜力越高,越有助于目标市场的顾客接受新创企业的创新型产品,提高新创企业产品创新的信心,取得更高的产品创新绩效,进而提升新创企业的成长绩效。基于此,提出:

假设8市场潜力在创新导向影响新创企业成长过程中起正向调节作用,即市场潜力越高,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越强。

网络嵌入能够有效降低资源交易的成本,促进技术和知识等关键信息共享[32],有助于新创企业从外部网络中获取成长所需的信息、知识等资源以及合法性地位。一方面,高市场潜力环境下,目标市场对新创企业的吸引力会大大增加,但由于新创企业成立时间短,较之成熟大企业,具有较高的市场准入壁垒,网络嵌入行为能够帮助新创企业快速获取目标资源及合法性地位,其对新创企业成长的积极作用表现更为突出。相反,低市场潜力环境下,无论新创企业如何开展网络嵌入行为,网络嵌入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有限。另一方面,高市场潜力环境下,整个市场对目标产品具有高需求、高时效性,新创企业积极进行网络嵌入,与主要供应商的合作有助于产品高效生产、及时面世,更快地满足市场需求,从而带来更高的成长绩效[31]。因此,市场潜力越高,新创企业同各方构建良好的合作关系,对于新创企业快速获取合法性地位、满足市场需求进而推动新创企业成长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基于此,提出:

假设9市场潜力在网络嵌入影响新创企业成长过程中起正向调节作用,即市场潜力越高,网络嵌入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越强。

资源拼凑通过即兴拼凑、重构等方式能够快速实现资源的内生性增长[17],有助于新创企业依靠内部途径获取成长所需的资源。一方面,高市场潜力环境下,新创企业需要及时满足目标市场的需求[31],资源拼凑通过对现有资源的将就和创造性组拼能够使新创企业及时满足市场需求,增强了资源拼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积极作用;另一方面,高市场潜力环境下,目标市场处于成长阶段,支持行业产品研发和生产的各项技术标准、配套原件、硬件设备等都不完善,资源拼凑的即兴创作和满意性原则能够弥补各种创新资源不足的缺陷,迫切需要新创企业通过资源拼凑加速技术研发活动[33],从而确保新产品开发的成功,提高新创企业的成长绩效。因此,市场潜力越强,越需要新创企业充分利用资源拼凑满足市场需求和加速新产品研发进程,从而更好地促进新创企业成长。基于此,提出:

假设10市场潜力在资源拼凑影响新创企业成长过程中起正向调节作用,即市场潜力越高,资源拼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越强。

根据上述理论分析及研究假设,理论研究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理论研究模型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取和收集

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收集数据,调查对象为新创企业。根据现有研究,将新创企业界定为成立年限在8年以内的企业。问卷调研时间为2018-11～2019-03,调研地区为中国东北、华北和东南区域。在行业类型方面,样本主要集中在互联网行业和制造业。在企业规模方面,样本主要是200人以下的中小型企业,其中,东南地区代表创业活跃程度较高的区域,东北地区代表创业活跃程度较低的区域。问卷收集采用线上线下同时发放问卷的形式,共计发放调查问卷528份,回收247份问卷,剔除研究对象不符合、信息不全的问卷,共计获得205份有效问卷,问卷有效回收率为38.826%。调查样本特征如表1所示。

表1 样本具体分布

2.2 变量测量

本研究所有变量的定义均源于国内外学者的相关研究,变量的测度题项以国内外成熟量表为基础,再结合研究内容做了适当修改。在正式发放问卷前,随机选择10家新创企业进行预测试,根据结果反馈进一步对调查问卷进行了修改完善,随后正式发放调查问卷。调查问卷(基本信息部分除外)变量的测量采用Likert-5点量表形式,1表示“非常不同意”,5表示“非常同意”,由被试根据所在新创企业的真实情况评分。

自变量是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其中,机会导向的测量借鉴Anokhin等[20]以及尹苗苗等[21]开发的量表,测度量表包含4个题项,主要从技术套利和市场套利两个方面测量。创新导向借鉴Maria等[34]以及何建洪等[35]开发的量表,测度量表包含4个题项,主要从企业对待创新的态度、对技术依赖程度以及资源投入创新情况等方面测量。

中介变量为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其中,网络嵌入借鉴周中胜等[36]开发的量表,从结构嵌入和关系嵌入两个方面测量,同时结合新创企业的特点,选取3个题项测量。资源拼凑借鉴吴亮等[37]开发的量表,从企业现有资源的利用情况、利用方式等方面测量,共包含5个题项。

因变量为新创企业成长,其测量借鉴Cavazos等[38]以及肖鹏等[13]开发的量表,该量表通过与同行竞争者比较,从销售额增长速度、净利润增长速度和员工数量增长率等4个方面测量。调节变量市场潜力的测量借鉴Song等[31]的研究,从市场需求、规模和成长速度等方面测量,共包含4个题项。各变量具体测量题项如表2所示。

企业特征是影响新创企业成长的重要因素,具体包括企业规模、成立年限和组织形式等,由于成立年限和企业规模是新创企业区别于成熟企业的重要特征,故选取成立年限和企业规模作为控制变量,其中企业规模用企业雇员人数测量,取对数进行回归处理。

2.3 变量的信度和效度检验

使用SPSS 22.0软件对量表信度和效度进行检验,信度检验使用Cronbach’sα系数,计算结果见表2,所有变量的Cronbach’sα系数均大于0.7,表明各变量测度题项具有很好的内部一致性,满足问卷的信度要求。

效度检验一般包含内容效度和结构效度检验,关于量表的内容效度,本研究各变量测量题项均源于成熟量表,在量表设计完成后,根据预测试企业管理者的反馈结果进行校正,能够基本保证量表的内容效度符合要求。采用因子分析对量表的结构效度进行检验,分析结果见表2。结果表明,量表中各变量下属测量题项均分布于同一因子,且各变量测量题项的因子载荷均大于0.5,表明量表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

表2 信度和效度检验

3 实证结果

3.1 描述性统计、多重共线性及共同方法偏差

样本描述性分析包含各变量的均值、标准差计算和变量间的相关分析,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由表3可知,成长绩效、机会导向、创新导向、网络嵌入、资源拼凑和市场潜力两两变量间均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这为变量间的回归分析奠定了重要的基础。由于部分变量间的相关系数大于0.5,可能存在共线性问题,故需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在各回归模型中,所有变量的VIF 值均小于10,表明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的可能,可以采用回归分析验证假设。由于各变量数据来源均为同一样本,有必要检验各变量间是否存在共同方法偏差,采用Harman单因素分析方法,利用SPSS 进行所有变量题项的因子分析,设置提取公因子为1。结果显示,该公因子仅解释了33.709%的变异,小于50%。因此,本研究受到共同方法偏差的干扰较小。

表3 描述性统计结果和相关系数

3.2 回归分析结果

为检验所提的研究假设,使用SPSS 22.0软件进行多层线性回归分析。回归分析结果如表4～7所示。表4给出了成长绩效与各解释变量的回归分析结果,模型(1)仅加入成立年限和企业规模两个控制变量,模型(2)在模型(1)基础上加入机会导向,用于检验机会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作用,结果表明,机会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具有正向影响(β=0.302,p＜0.001),假设1成立。模型(3)在模型(1)基础上加入创新导向,用于检验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作用,结果表明,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具有正向影响(β=0.446,p＜0.001),假设2成立。模型(4)在模型(1)基础上同时加入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用于检验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作用强度的差异,回归结果显示,创新导向的标准化系数显著(β=0.405,p＜0.001),机会导向系数不显著,表明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直接影响效应更强。综上可知,表4中模型结果表明,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均能对新创企业成长产生直接的正向影响,且创新导向的影响强于机会导向。

表4 战略导向直接影响效应以及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中介效应检验

表5给出了资源行为与各解释变量的回归分析结果,结合表4 相关结果,依据中介效应检验方法[39],对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的中介作用进行检验。

表5 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与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关系检验

由模型(9)可知,机会导向对网络嵌入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520,p＜0.001),对比表4模型(2)与模型(5)的回归结果,机会导向对成长绩效的影响系数由0.302(p＜0.001)下降为0.215(p＜0.01),表明网络嵌入在机会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强度为0.087(0.167×0.520),假设3成立。由模型(10)可知,创新导向对网络嵌入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460,p＜0.001),而由表4模型(7)的回归结果可知,将网络嵌入引入创新导向和成长绩效的回归模型后,网络嵌入的标准系数不显著,采用Bootstrap进一步检验模型(7),结果显示(见表6),在模型7-1中,X(创新导向)对Y(成长绩效)有显著的直接正向影响,但是X(创新导向)对Y(成长绩效)间接影响的置信区间为-0.019 5～0.136 1,区间内包含0,故网络嵌入在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无中介作用,假设4不成立。模型(11)表明,机会导向对资源拼凑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574,p＜0.001),对比表4模型(2)与模型(6)的回归结果,机会导向对成长绩效的影响系数由0.302(p＜0.001)变为系数不显著,表明资源拼凑在机会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完全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强度为0.280(0.488×0.574),假设5成立。由模型(12)结果可知,创新导向对资源拼凑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β=0.534,p＜0.001),对比表4模型(3)与模型(8)的回归结果,创新导向对成长绩效的影响系数由0.446(p＜0.001)变为0.249(p＜0.001),表明资源拼凑在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强度为0.197(0.368×0.534),假设6成立。综上可知,网络嵌入在机会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在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无中介作用,资源拼凑在机会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完全中介作用,在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起部分中介作用。

表6 Bootstrap检验

表7中的各回归模型是在表4回归模型的基础上,加入了调节变量以及各解释变量与调节变量的交互项后的调节效应检验。

表7 市场潜力的调节效应检验

模型(13)和(14)用于检验市场潜力在机会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的调节作用,回归结果显示,模型(14)的R2发生了显著性变化(ΔR2=0.019,p＜0.05),且机会导向与市场潜力交互项回归系数显著(β=0.158,p＜0.05),表明市场潜力正向调节机会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假设7成立。模型(15)和(16)用于检验市场潜力在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的调节作用,回归结果显示,模型(16)的R2发生了显著性变化(ΔR2=0.015,p＜0.05),且创新导向与市场潜力交互项回归系数显著(β=0.136,p＜0.05),表明市场潜力正向调节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假设8成立。模型(17)和(18)用于检验市场潜力在网络嵌入与新创企业成长间的调节作用,回归结果显示,模型(18)的R2发生了显著性变化(ΔR2=0.019,p＜0.05),且网络嵌入与市场潜力交互项回归系数显著(β=0.156,p＜0.05),表明市场潜力正向调节网络嵌入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假设9成立。模型(19)和(20)用于检验市场潜力在资源拼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的调节作用,回归结果显示,模型(20)的R2未发生显著性变化,且资源拼凑与市场潜力交互项回归系数不显著,表明市场潜力在资源拼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无调节作用,假设10不成立。综上可知,市场潜力能够正向调节机会导向、创新导向和网络嵌入对新创企业成长的正向影响,在资源拼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无调节作用。

4 结论

本文聚焦新创企业成长性问题,在中国经济转型背景下,研究了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探讨了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两种资源行为在上述关系中的中介作用以及市场潜力的调节作用。研究表明:

(1)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创新导向的直接影响效应更大。机会导向战略有助于新创企业“顺势而为”,充分把握外部环境中的机会,在短期内获得可观的现金流量,从而维持新创企业日常运营,推动新创企业成长。而创新导向作为驱动创新的内在要素,有助于新创企业“谋势而动”,通过持续的产品创新不断创造差异化的竞争优势,进而实现持续成长。相对于机会导向的外在驱动,创新导向的内在驱动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效应更强。

(2)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均能通过资源行为对新创企业成长产生间接影响,形成“战略导向-资源行为-成长绩效”的间接作用路径。网络嵌入在机会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在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中无中介作用;资源拼凑在机会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中起完全中介作用,在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在机会导向下,积极对外进行网络嵌入有助于新创企业捕捉到与市场和技术相关的套利机会,而资源拼凑行为能够迅速整合新创企业现有资源较快实现套利机会开发,实证结果表明,相对于网络嵌入,资源拼凑的中介效应更强。在创新导向下,网络嵌入并无中介作用,这可能是因为创新导向所倡导创新活动更多依赖于组织内部,网络嵌入虽能帮助新创企业获得创新所需的知识和合法性地位,但就创新所需的关键知识和资源等很难从外部获取。另外,过度网络嵌入有产品创意和核心技术外溢风险。而资源拼凑行为有助于资源短缺新创企业充分利用和开发内部资源,确保创新过程顺利完成,进而促进新创企业持续成长。

(3)市场潜力在战略导向、资源行为影响新创企业成长中起调节作用,市场潜力正向调节机会导向、创新导向以及网络嵌入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但在资源拼凑与新创企业成长间无调节作用。在高市场潜力环境下,顾客对新创企业产品或服务有较大的需求,市场可套利机会增多,顾客对创新型产品的接受度也增强,强化了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成长绩效的积极作用。市场潜力高,也会促使众多企业进入该市场布局,新创企业进入该市场的壁垒和风险也随之增高,更需要新创企业开展网络嵌入行为取得合法性地位,因而强化了网络嵌入在新创企业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作用。相反,资源拼凑作为企业内部的一种自发性的资源获取和整合行为,由于新创企业资源有限的特殊情境,持续的资源拼凑行为是支撑企业成长活动的内在要求,其对成长绩效的影响并不会随市场潜力的变化而产生明显的差异。

本文对于深刻理解中国经济转型情境下新创企业成长的差异性问题,揭示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影响的内在作用机制具有重要的理论贡献:

(1)验证和揭示了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直接影响及其差异,整合了新创企业成长理论研究的多样化视角。已有学者更多是从资源视角[40]、网络视角[13]和战略视角[15]研究新创企业的成长性问题,但缺乏对三者视角的整合研究。本文从战略和资源行为视角识别了促进新创企业成长的重要因素,拓展了中国转型情境下新创企业成长前因变量的理论研究。

(2)以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为中介变量,揭示了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影响新创企业成长的间接作用路径。已有研究更多探讨机会导向对企业成长的直接影响,而对于创新导向作用于成长绩效的中介变量研究,更多是从组织学习[10]、营销活动[11]和创新程度[12]等角度展开,缺乏基于资源行为视角针对新创企业两种战略导向与成长绩效间转换机制的探讨。本文揭示了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在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与新创企业成长之间的差异化中介机制,从资源行为视角打开了两种战略导向影响新创企业成长过程的“黑箱”,深化了新创企业成长实现路径的理论认知。

(3)从市场需求角度揭示了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作用于新创企业成长的外在条件,已有学者更多从市场化程度[41]、制度[42]等方面探讨战略导向作用于组织绩效的外在条件,缺乏从市场需求角度调节机制的探讨。本文揭示了市场潜力在机会导向、创新导向与成长绩效间以及网络嵌入与成长绩效间的调节效应,丰富了战略导向和资源行为的权变机制研究,有助于更好地解释不同新创企业在相同战略导向和资源行为下绩效结果差异的外在原因。

本文研究结论能够为新创企业持续成长的管理实践带来如下启示:

中国经济转型情境下,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都能促进新创企业成长绩效的提高,但创新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促进作用更显著。这表明,相比市场套利和技术套利,持续的技术创新是推动新创企业成长更为重要的活动,新创企业为了长远发展,应更好地响应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做好创新导向的战略布局。网络嵌入和资源拼凑中介机制的揭示以及两种资源行为差异化的中介作用,有助于指导新创企业在不同战略导向下采取恰当的资源行为,用以充分发挥战略导向的优势。在机会导向下,新创企业需要对外开展网络嵌入行为捕捉外部环境中的套利机会,并开展资源拼凑行为快速实现套利机会的利用。在创新导向下,新创企业需要开展资源拼凑行为充分发挥现有资源的价值,以克服创新长周期性和复杂性带来的资源短缺问题,鉴于创新产品的新颖性和技术外溢风险,不提倡开展过度的网络嵌入行为。市场潜力调节作用的研究结果,有助于新创企业厘清在不同市场潜力下战略导向和资源行为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高市场潜力环境下,新创企业应大胆实施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并加大网络嵌入力度,最大程度促进新创企业成长。

本文经由假设分析和实证检验,对新创企业机会导向和创新导向驱动成长过程进行了探讨,得出了一些新颖性结论,为新创企业管理实践带来重要启示,但仍存在如下不足:对新创企业成长的探讨基于中国转型情境,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互联网平台模式、共生型组织的出现可能为新创企业带来更为新颖的战略导向准则,未来研究有必要继续探寻可能的战略导向对新创企业成长的影响;收集的样本数据为截面数据,由于新创企业成长存在动态性,研究结论有待纵向数据样本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