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中的风险沟通困境研究

2021-12-07徐大慰华智亚

关键词:冲突民众政府

徐大慰,华智亚

(1.上海外国语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1620;2.上海政法学院 政府管理学院,上海 201701)

我国发生过多起因环境敏感性工程项目的选址和建设而引发的群体性事件。民众抵制和反对的工业项目往往属于化工、核能、造纸、金属冶炼等行业,这些工业项目存在一定的污染风险或安全风险,因而具有较高的环境敏感性。在项目选址或者开工建设初期,民众出于对风险的担心而进行反对或抗议,引发邻避冲突。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不仅会阻碍特定项目的建设、影响地方经济发展和整体产业布局,而且威胁社会稳定,因此企业和地方政府都尽力避免这类冲突的发生。但随着我国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持续推进,再加上民众环保意识和权利意识的不断觉醒,由环境敏感性工业项目引发的邻避冲突将会有增无减。在此背景之下,如何预防和妥善化解工业项目邻避冲突,就成为各级政府和社会管理部门不得不正视的问题。一些研究者倡导应用风险沟通的策略和方法来应对[1]。本文旨在针对我国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中风险沟通存在的困境,提出科学的对策建议。

一、我国邻避项目风险沟通困境的基本表现

在发达国家,工业项目邻避冲突自1960年代开始显现,到1970年代愈演愈烈。1970年代后半期,美国超过60项核电建设计划都因民众抵制选址地而落空[2]。这一困境引起了决策部门和学术界的关注,研究发现,民众抵制的心理根源在于他们对项目风险的认知与专家对项目的风险评估不一致。受专业知识局限,那些被专家评估为风险较小且可控的项目,有可能被民众认为存在巨大的风险。因此,美国环保署署长拉克尔肖斯(William D.Ruckelshaus)提出,风险评估专家以及相关政府部门和企业,应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向普通民众描述和解释项目的风险问题,以促使他们对项目风险形成理性的认识[3]。这一思想以及相关的实践被称为“风险沟通”(risk communication)。

风险沟通的表面工作是向民众解释项目的风险问题,但实质上是在倡导政府、企业、专家以及民众之间建成一种伙伴关系。通过相关各方之间平等的对话,要么让民众形成对项目风险的理性认识,从而放弃抵制;要么企业和政府听取民众的意见,重新选址或者改进项目的风险防范措施、加大对周边民众的补偿标准等,从而消除民众的担忧和不满。无论如何,只要能够形成对项目风险的一致认识,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一般都能得到化解。

1980年代之后,经过美国环保署的倡导,风险沟通被应用于实践并取得巨大成功。例如,美国政府、科学界和产业界围绕核电风险问题与民众进行长期的沟通,最终转变了美国民众对核电风险的认识,20世纪90年代相比80年代,民众对核电的支持率上升了20%[4]。在瑞典,得益于负责处理核废料的SKB(瑞典核燃料及废料管理公司)所成功开展的风险沟通工作,瑞典民众形成了对核设施风险的理性认识,因此瑞典永久性核废料储存库的选址工作比较顺利,选址社区77%的民众能够接受这一项目[5]。在日本,日本化工业协会联合日本化学会在1990年代引进风险沟通方法,并制定了一份风险沟通指南,成功解决一些化工项目的邻避冲突问题[6]。经过30多年的探索和实践,风险沟通已成为发达国家预防和解决环境敏感性工业项目中邻避冲突的重要策略和方法。

我国环境敏感性工业项目引发的邻避冲突呈现密集多发态势。根据参与人数、社会影响和破坏性等几项指标来衡量,我国发生的重大邻避冲突有以下几次:(1)什邡钼铜项目事件。2012年6月29日,钼铜项目举行开工典礼,民众才获知这一消息。7月2日至3日,数千市民在政府门前聚集,并发生警民冲突。当地政府表示停止建设,今后不再建设。(2)宁波PX项目事件。2012年10月22日至28日,宁波市民上街聚集、拦路堵车,并发生警民冲突。结果是宁波市政府表示坚决不上PX项目。(3)启东污水排海工程事件。2012年7月25日,市民获知项目情况,网上出现抗议之声。28日,数千市民游行,围堵市政府,爆发警民冲突。当地政府宣布永久取消该项目。(4)江门核燃料项目事件。2013年7月4日,政府发布项目“稳评”公示,引发市民反对,7月12日,上千市民在政府门前聚集。当地政府表示该项目不予申请立项。(5)茂名PX项目事件。2014年3月30日至4月3日,上千市民聚集街头,并出现打砸行为。政府表示没有达成共识前不启动项目。(6)河源火电项目事件。2015年3月7日,河源市民组织万人签名反对火电项目,4月13日,数千市民在市区聚集。当地政府表示该项目尚未决策。(7)连云港核循环项目事件。2016年8月6日晚,上万市民聚集街头反对中法核循环项目在连云港选址。最终选址工作停止。

上述事件中,除了什邡钼铜项目刚刚举行开工典礼外,其它项目都处于选址或前期准备阶段。冲突中,项目的环境风险是各方争论的焦点,建设企业和地方政府强调项目的风险较小且处于可控范围,但民众却不这么认为。为了说服民众、化解冲突,各地也开展了多种风险沟通工作。总结起来,围绕这些工业项目所开展的风险沟通工作存在以下问题。

第一,前期沟通不足。上述7个工业项目选址过程中,除了茂名市政府在冲突爆发前围绕PX项目开展“专项宣传科普”工作之外,其它各项目都没有开展专门的风险沟通工作,甚至连项目选址建设的基本情况都没有主动告知民众。在启东污水排海工程事件中,当地民众是经过日本媒体的报道才辗转得知这一项目的存在。

第二,冲突爆发后所进行的沟通工作仓促而被动。在民众普遍发出反对声音甚至采取集体行动以后,地方政府才仓促地与民众进行沟通。什邡事件和河源事件中,当地政府领导甚至走上街头,与聚集民众进行现场沟通。这既说明地方政府对工业项目邻避冲突的高度重视,也反映出他们的工作更多是一种“紧急状态”下的应急沟通,没有预定的计划,仓促而被动。例如,在什邡钼铜项目事件中,民众担心项目会造成地下水污染,当地政府随即发布由什邡市供排水公司水质检验员和食品检验员联合署名的公开信,强调该项目对周边水质不会产生影响。这一公开信既没有足够的权威性,同时署名者还是地方政府下属机构的员工,显然是仓促之间的安排,难有说服力。

第三,地方政府是主要的沟通者。从理论上讲,发起和承担风险沟通工作的可以是地方政府,也可以是项目建设企业和从事项目风险评估的技术专家。从这7起冲突的情况来看,除了在江门核燃料项目事件和连云港核循环项目事件中企业有所发声之外,担当沟通者角色的都是地方政府。这是因为,一方面,在当前的政府绩效考核机制下,为了推动地方经济发展和GDP增长,地方政府倾向于工业项目的兴建,因此他们希望能够说服民众接受相关项目;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又负有维护社会稳定的责任,当民众对某一工业项目的反对和抗议有可能威胁到社会稳定时,维护稳定则变成压倒一切的任务,此时地方政府大多希望通过沟通来化解矛盾,避免冲突升级。

第四,就效果而言,这些风险沟通大多是失败的。在这7起冲突中,各地所开展的沟通工作没有一起达到化解争议、形成共识的效果。一些风险沟通工作根本就无法进行,而另外一些风险沟通工作反而激化了矛盾。例如,2015年3月7日,河源市民组织万人签名活动反对传言中即将上马的河源电厂二期项目,随后河源市政府于3月18日召开公众沟通会,邀请市民代表参加,并对整个沟通会进行电视和网络直播,但此次沟通不仅没有改变公众态度,反而导致4月13日数千河源市民走上街头,进行更大规模的反对和抗议活动[7]。2014年3-4月间发生的茂名PX事件,更能说明这一问题。历经三年规划的茂名PX项目从2014年2月底开始“专项宣传科普”工作,当地政府主动在报纸上刊发系列科普文章、在石化系统和教育系统开展内部宣传,而且邀请市民网友参加PX项目媒体推广会。但经过这一切工作之后,当地民众对PX项目的抵触和反对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迅速演化为一场严重的群体性事件[8]。在这些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中,当沟通无效之后,地方政府出于维护社会稳定的考虑,往往采取息事宁人的做法,取消或暂停项目选址工作。

二、造成邻避项目风险沟通困境的主要原因

在环境敏感性工业项目引发的邻避冲突中,要想顺利进行风险沟通、形成对项目风险的一致认识并非易事。实践当中,存在着很多导致沟通无效或阻碍沟通顺利进行的因素。无视这些因素只会使风险沟通陷入困境,这样不仅不能化解冲突,甚至还可能激化事态。

(一)未能满足民众的角色期待

在工业项目引发的邻避冲突中,风险沟通的最终目的是通过信息的传递和交流促使利益相关方达成对项目风险的一致看法。在这一过程中,沟通者的立场和角色选择很重要。沟通者只有满足了民众的角色期待,才有可能得到民众的信任和拥护;反之,如果沟通者所选择的角色同民众的期待不一致,就会造成角色对立,民众多以愤怒、敌意和不合作来回应,从而使沟通无法进行。

由于政府负有解决社会冲突、维护社会稳定的责任,当工业项目邻避冲突发生时,地方政府出面进行沟通和协调时可以扮演多种角色,如项目的投资者、项目的辩护者、各方利益的协调者和平衡者、民众的伙伴、民众利益保护者等。这时,地方政府如何进行角色选择就是一个关键问题。当邻避冲突发生时,相对于高度组织化的开发商和企业,民众处于弱势地位,因此他们常常期望政府能够扮演“民众利益保护者”和“民众的伙伴”这类角色。如果此时政府不能满足民众的角色期待,扮演了“项目的辩护者”等角色,就会造成角色对立,政府的有效沟通能力会受到打击。

在各地的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中,地方政府往往扮演“项目辩护者”角色,因而角色对立经常发生,风险沟通也屡屡失败。例如,2012年10月22日,因为担忧即将扩建的宁波镇海炼化一体化项目中PX工程的环境风险问题,数百名镇海区村民集体上访,引发舆论关注。为化解矛盾、避免冲突升级,宁波市镇海区人民政府于10月24日凌晨在网络上发布《关于镇海炼化一体化项目有关情况的说明》,试图与民众进行沟通。但在整个情况说明中,镇海区政府着重强调这一项目对国家生产力布局和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性,而对民众关心的“PX污染”问题却不置一词。可以看出,当地政府在沟通中扮演了“项目辩护者”角色,这与当地民众的期待相距甚远,结果很多民众“表示不满”[9]。数日后,抗议活动升级。最终,宁波市政府表示“坚决不上PX项目”。

(二)未把民众看作平等的合作伙伴

为了指导风险沟通工作的开展,美国环保署于1988年发布《风险沟通的七个基本原则》,其中第一个原则是“接受并把民众当作合作的伙伴”[10]。因为只有把民众看作平等的合作伙伴,才能就工业项目的风险属性、风险大小、风险是否可控等问题进行平等沟通,而这种平等对话和沟通是达成共识的必要前提。

我国发生的几起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中的沟通经验显示,不能平等地对待民众是沟通者易犯的通病。一方面,民众被排除在决策过程之外,对于将要兴建的工业项目,民众往往不知情,更无法参与决策;另一方面,在不得不与民众进行沟通时,地方政府习惯单方面要求民众“相信科学”“相信政府”,而不愿意听取民众的意见、关切和诉求。这些做法的深层次原因在于地方政府过于强调专家对风险评估的客观性和正确性,因此希望引导民众以专家的方式来看待风险。但事实上,正如风险分析专家斯洛维克(Paul Slovic)所指出的,专家对风险的判断也可能会出现偏见。所以在风险沟通过程中,政府、企业和专家也应听取并考虑民众的想法和意见,可以“根据他们的反馈对行动进行相应调整”[11]。

不能把民众看作平等的合作伙伴也是妨碍有效沟通的因素。首先,在工业项目的筹划阶段,不让民众参与决策甚至不让民众对即将兴建的项目知情,会增加民众对项目风险的疑虑。民众的逻辑是:如果项目没有什么风险,为什么不敢在项目开建前告诉他们?风险沟通专家菲施霍夫(Baruch Fischhoff)说:“如果一个风险真的变成问题,之前的沉默会引起质疑,而且会使得随后的沟通复杂化。”[12]在江门核燃料项目事件中,反对者就表示,在当地政府于2013年7月4日发布公示前,他们对核燃料项目一无所知。结果消息甫一发布,“在网络上发表意见的当地公众几乎是一边倒地反对”,他们质疑当地政府在与中核公司签约前为什么没有进行公示[13]。其次,不平等地对待民众、不尊重民众就难以获得民众的信任。根据风险研究领域的“信任决定模型”,对于那些被认为不值得信任的源头发来的信息,民众既不会接受它,也不会据此而改变自己的态度和行为[14]。因此,未获民众信任的风险沟通注定会失败。

(三)缺乏风险沟通技巧

风险沟通是一种高度技巧化的工作。普渡大学的罗恩(Katherine Rowan)认为,要想成功地进行风险沟通,必须有高超的沟通技巧[15]。现实当中,沟通者往往因训练不够、经验不足而缺乏技巧,并因此而经常使风险沟通陷入困境。

首先,有些沟通者不懂得风险沟通的时间技巧,延缓了风险信息的发布。研究发现,越是在早期,民众越容易接受有关风险判断的信息,所以沟通者要尽早将风险信息传达给民众。如果拖延信息的发布,将使得风险沟通非常被动。例如,在广东江门核燃料项目事件中,民众认为江门市政府在项目规划之时没有进行沟通,等到民众发出反对之声时才做解释,他们“难以理解”[16]。

其次,有些沟通者缺乏语言技巧,导致风险信息无法被民众理解。风险沟通往往都是向不懂技术的普通民众解释科学信息,沟通者所使用的语言不能过于技术化,尽量少用艰涩的科学概念、技术术语和缩写词汇。在阐述有关事故或危害的发生概率时,可以与民众熟悉的风险事例进行比较。如果沟通者不注意学习和应用这些语言技巧,不仅会导致风险信息无法为民众理解和接受,甚至会误导民众,激发他们的不安和恐惧。在连云港事件中,由于使用“核循环”这一术语而未做解释,致使一些民众把“核循环厂”误当作“核废料填埋场”,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四)不理解民众的风险感知心理

在一些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中,风险沟通有时被简单化,未能理解民众的风险感知心理。一种观点认为,“只要把一些真实的信息反映给老百姓,老百姓应该能理解和接受真正的事实。”[17]但是,民众对风险的认知不是一个被动接受信息的过程,而是一个独特的心理加工过程。这一加工过程受到风险事件特征和主观心理特征的双重影响。

研究发现,与专家认知风险不同,普通人不仅会考虑灾害发生的严重性和可能性,而且还会受情绪因素的影响。这使得民众对风险容易情绪化地做出反应,进而会放大焦虑水平[18]。在进行风险沟通时,如果不了解民众风险感知的这种心理,一味强调工业项目危害水平低,往往会陷入困境、徒劳无功。在广东茂名,虽然当地政府为PX项目的上马做了大量科普和宣传工作,但最终还是无法阻止民众对该项目的反对和抵制。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茂名作为一个石化产业基地,长期以来,市民对于化工产业已经累积了各种不满情绪。在这种情况下,政府的科普宣传只强调PX项目的风险低、效益高,而不考虑民众的情绪因素,最终只能是缘木求鱼,不仅无法扭转民众对于PX项目的非理性认知,反而让这一项目变成了民众情绪宣泄的突破口。

另外一个影响民众风险感知的因素是“负面特性主导”心理,即民众在认知风险时会对负面信息赋予更大的权重[19]。民众的风险负面特性主导的心理倾向,使得“客观的统计数据,对人们几乎没有任何影响”[20]。在进行风险沟通时,如果不理解民众的这种心理,也可能会遭遇困境。由于受2011年日本福岛核事故的影响,民众对核能产业形成了负面认知,因此,2013年7月4日,广东江门核燃料加工项目公示后引发公众疑虑。7月5日,当地政府联合中核集团召开情况说明会,强调“反对者没有充分了解核燃料加工的知识”,并提供了具体的“科学数据”[21]。但事件的后续发展证明,这一情况说明会的沟通效果甚微,原因之一就是沟通者没有考虑到民众的风险感知心理并采取有针对性的干预措施。

(五)风险沟通渠道选择失当

在进行风险沟通时,信息流动的渠道是沟通者和受众之外的重要因素。沟通渠道的选择和使用会影响受众的信息接收和风险感知,进而会影响到他们对专家观点和政府政策的接受。同样,在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中,对沟通渠道的不当选择也可能成为一个阻碍因素。

一些地方政府偏好通过互联网与民众进行沟通。网络信息具有成本低廉、访问便捷等优势,但仅仅把风险信息发布在网页上,并不能保证民众会访问网页,最终难以达到主动告知和积极沟通的目的。什邡钼铜加工项目的环境影响评价曾进行过两次公示,但政府主管部门只是把相关信息发布在什邡市政府服务中心的网页上,记者调查发现,当地群众无人访问过这一网页,对公示的内容也全然不知[22]。显然,什邡钼铜加工项目前期沟通不足与沟通渠道的选择失误有关。

有些地方政府选择了单向的沟通渠道,只是发布风险信息,却没有听取公众反馈,未能实现双向沟通。在茂名事件发生之前,当地政府在《茂名日报》上刊发了一系列有关PX项目的科普文章,试图消除市民的误解和疑虑。然而,报纸是一种单向传播方式,不利于接收读者的反应;同时,报纸与政府关系密切,不具备中立性,不易获得民众的信任。

随着新媒体的不断涌现,政府部门在风险沟通过程中如果积极加以利用,可以提升沟通的效率,但如果运用不当,同样会阻碍沟通目标的实现。在茂名事件中,当地政府虽然通过政务微博及时发布消息、澄清了谣言,但却关闭了微博评论,没有发挥微博的双向沟通功能,最终失败。

三、化解邻避项目风险沟通困境的对策建议

风险研究专家罗恩指出,对工业项目的风险问题进行理性沟通是一个巨大的挑战[15]。我国经验也显示,在环境敏感性工业项目引发的邻避冲突中,存在很多阻碍沟通的因素。尽管如此,但只要遵循风险认知和风险沟通的客观规律,吸取失败的教训,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克服困境的应对之策。

互质线阵是在均匀线阵的基础上发展而来,阵元间距的增加,互耦效应得到了显著降低.根据阵列信号处理的知识,当阵元间距大于半波长时,DOA估计会出现“伪峰”现象,并且“伪峰”的位置与阵元间距有关,若两个均匀稀疏阵列阵元间距为半波长的整数倍,且“互质”,就能保证DOA估计空间谱中“真峰”位置重叠,而“伪峰”被去除掉.现给出互质阵的典型形式如图2所示,设子阵1含有N个阵元,阵元间距为Md;子阵2含有2M个阵元,阵元间距为Nd,两个子阵处于同一直线上,且第一个阵元重合,故整个阵列含有2M+N-1个阵元.

(一)提升信任水平,进行平等沟通

只有获得民众信任,沟通者所传达的项目风险意见才有可能被民众接受。虽然信任“易毁难建”,但在特定的邻避冲突中,地方政府可以采取一些短期措施来赢得民众的信任。

第一,尽早把项目信息告知民众。在项目筹建伊始就开展风险沟通,平等地对待民众,对不同意见持开放态度,可以保证决策的透明化,而决策的透明和开放可以显著提升民众的信任水平。例如,新加坡政府要求任何项目在土地规划用途之前就必须征询民众意见。新加坡的PX项目也严格执行这一规定,在项目规划阶段就开始与民众沟通,结果新加坡的PX项目虽然离主城区很近,但并未引发民众担忧[23]。

第二,寻求民众信任的“第三方”帮助。为了实现风险沟通目标,地方政府有时需要同那些得到民众信任的人或机构合作。在纽约州亨普斯泰德(Hempstead)垃圾焚烧发电厂引发的邻避冲突中,来自纽约大学的一位公益专家的意见,对降低民众的担忧、达成共识起到了重要作用[24]。究其原因,“公益专家”作为独立于政府和企业的“第三方”,更能获得民众信任,由其传达的信息也更易被民众所接受。

第三,必须提供充足信息。信息不对称会扭曲民众的风险认知,而“富信息”状态不仅可以引导民众对风险形成理性认知,而且可以改善民众的不信任状态。因此,从一开始,政府机构和企业就应该提供有关项目选址和风险防控的所有信息和细节,正如风险沟通专家所倡导的:“行政机构或公司提供再多的信息都不为过。”[25]

(二)淡化利益关联,扮演合适角色

在工业项目筹建过程中,能否扮演合适的角色对地方政府的风险沟通效力有着重要影响。现实当中,导致地方政府角色不当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其与项目之间存在着利益关联。例如,茂名PX项目“由茂名市政府与茂名石化公司采取合资方式共同建设”,这就意味着茂名市政府也是该项目的投资方之一,因而不难理解当地政府为何会在风险沟通过程中扮演“项目辩护者”角色。但这种“项目辩护者”角色不仅无法实现风险沟通的目标,而且会强化公众的不信任感。

反之,如果沟通者能淡化与项目之间的关系,尤其避免直接的利益关联,则可以在角色选择过程中不受牵制,扮演“公共利益保护者”或“民众的伙伴”这类角色。在新加坡,当地建设了多个PX项目,但这些项目无一受到民众抵制,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些PX项目都是由私人企业投资,政府与企业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关联,因而能够从全体民众的利益出发,在项目规划、建设和运营过程中进行严格的管控,在风险沟通中也能以“民众利益代言人”的角色展开对话,既能要求项目投资方解释各种风险,也能承担与社区居民沟通的重任,最终有利于风险沟通目标的达成[23]。

当沟通者能够扮演合适角色、满足民众的期待时,有利于平息民众的情绪反应,可以让民众趋于理性。当民众对即将建设的工业项目可能带来的风险产生担忧和焦虑等情绪反应时,政府机构不妨先认同这种情绪反应,而不要一味地为项目辩护。政府机构“同情”的立场有利于安抚民众情绪,让他们回归理性,而这恰恰是风险沟通顺利进行的前提之一。

(三)选择合适渠道,进行双向沟通

研究发现,不同的沟通渠道对公众的风险认知产生不同的影响,同时公众的个体特征也会影响到他们对不同渠道的信赖程度[26],因此,要根据沟通的具体要求选择合适的渠道。

围绕着工业项目风险的沟通本质上是一种共识沟通(consensus communication),因此渠道和媒介的选择要关注双向沟通问题。双向沟通强调沟通者不仅能够把风险评估的信息传递给民众,同时民众也能够把他们的关切、诉求和建议反馈给沟通者。

双向沟通是民众参与的前提和保证。只有实现真正的双向沟通,沟通者才能听取民众的意见、想法和感受。只有了解民众的想法,沟通者才有可能通过适当的沟通技巧来解答他们的疑虑、改变他们对于项目风险的看法。此外,双向沟通还可以及时回应民众的关切,避免“信息真空”的产生和谣言的传播。国外成功的经验显示,在工业项目邻避冲突中,沟通者不仅善于运用双向的沟通渠道,而且还经常与民众进行面对面的沟通。在亨普斯泰德市垃圾焚烧发电项目的风险沟通过程中,当地政府除了使用报纸、公告等渠道发布信息之外,更多地采用咨询委员会定期会议、市民论坛、技术专家演讲与答疑等渠道与市民展开面对面的直接沟通。[24]

(四)了解民众心理,掌握沟通技巧

民众的心理状态和认知特点对风险沟通的成败有着重要影响,了解民众的这种心理特征就可以在沟通中采取一些针对性的策略。例如,针对民众有负面特性强调的心理,可以在风险沟通时强化正面特性,在不讳言项目风险的同时呈现风险的防控和应对措施,或者强调风险可以得到有能力的专业人士的认真管理,以缓解负面信息对民众产生的心理压力。

有效的风险沟通离不开各种沟通技巧的运用。沟通技巧种类繁多,广泛存在于风险沟通的各个环节,既涉及风险信息如何准备、如何表述,又涉及如何与民众进行互动以及如何与媒体合作等,但正如罗恩所言,“风险沟通对几乎所有人的沟通技巧而言都是一个挑战”[15],所以应运产生了沟通者进行沟通技巧方面的培训。1990年代初,为了提升工业项目邻避冲突领域风险沟通的效果和成功率,美国环保署举办了一系列工作坊,专门邀请一些沟通领域的专家为政府官员、科学家、工程师、环保运动的积极分子进行有关沟通技巧方面的培训。

我国的风险沟通工作刚刚起步,无论是政府机构还是企业单位,都应加强相关人员的培训和进修工作,让他们在学习风险沟通的基本理论之外,了解公众的风险认知心理,掌握一些沟通技巧,从而应对风险沟通中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

四、结语

从冲突心理生成的角度来看,工业项目邻避冲突的根源在于选址社区民众与企业、地方政府、技术专家等利益相关方对项目的风险有着不同看法,这种风险认知上的差异会导致相关各方作出不同的利益判断。因此,应用风险沟通的策略和方法,通过利益相关方之间的平等交流达成对项目风险的一致看法,可以化解工业项目中的邻避冲突。

发达国家的实践证明,风险沟通的策略确实可以解决一部分邻避冲突问题。但在我国,虽然一些研究者和实务工作者也倡导应用风险沟通的策略和方法,但成效不大。造成这种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风险沟通目标的实现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有着自身客观的规律。通过对我国几起工业项目所引发的邻避冲突的分析发现,由于存在沟通者不能满足民众的角色期待、不能平等地对待民众、不了解民众的风险感知心理、缺乏沟通技巧以及沟通渠道选择不当等问题,风险沟通在实践当中遭遇困境,难以达到理想的效果。

诚如风险研究专家菲施霍夫所告诫的,“风险沟通应该被严肃对待,……不要指望通过几条仓促准备的信息就可以平息一场争议。”[12]为了实现有效的风险沟通,可以从社会信任、沟通态度、角色扮演、沟通渠道、沟通心理以及沟通技巧等方面进行努力,以克服风险沟通的困境。

猜你喜欢

冲突民众政府
兑现“将青瓦台还给民众”的承诺
基于合作博弈的多机冲突解脱算法
冲突与和谐:建设性冲突视角下的组织活力激发与和谐文化建设
耶路撒冷爆发大规模冲突
乌克兰当地民众撤离
回避冲突不如直面冲突
知法犯法的政府副秘书长
省级政府金融权力榜
让博物馆成为“民众的大学”
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