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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克思社会空间批判的三重逻辑

2021-12-07孙全胜

关键词:资本主义城乡马克思

孙全胜

(中国政法大学 法治研究中心,北京 102249)

马克思揭示了空间生产被资本逻辑、政治权力支配的状态,关注了无产阶级的空间生存状态,要求解决城乡空间对立,达成居民空间权利的平等。马克思非常痛恨资本带来的空间分裂,热切盼望复归田园生活,并要求在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基础上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空间,实现人们的空间权利。在显性批判逻辑上,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布满的剥削关系,批判了资本对空间生产的支配;在隐性批判逻辑上,马克思揭示了空间中的政治压迫,批判了空间政治霸权,要求实现空间权利;在具体批判逻辑上,马克思揭示了城乡关系的失衡,批判了城乡空间的压制关系,要求实现城乡空间融合。共产主义社会空间能够消除资本、权力对空间生产的压制,让社会空间充满人文色彩。社会空间批判体现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政治、经济、生活等方面的关注,全面揭示了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引起的生存危机。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必将演变为共产主义社会空间,为人类的解放和发展提供基本的空间保障。

一、经济运作机制批判的显性逻辑

(一)批判资本支配社会空间生产机制

首先,实践构成了马克思资本批判的理论根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批判立足于现实的个人的感性活动,用实践构成了批判的理论基点。马克思的经济批判站在宏观历史的视角,全面分析了资本的全球扩张,从而达到了批判的形而上学高度。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批判的理论基点是现实的人的感性活动,解决了哲学原则和现实经济利益的冲突,认清了资本主义国家的抽象本质。马克思将感性对象和能动原则结合起来,将自然和社会都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实体。“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做人的感性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1]马克思强调了劳动对社会空间演变的重要作用,把感性活动提升到对象性活动,把社会空间看作人的实践的产物。马克思的社会空间批判隐藏着历史的批判和实证的论证法则。马克思把感性对象注入人的能动原则,批判了异化劳动,要求恢复人的社会本质,进行自由自在的劳动。人的本质是对象化的劳动,确证了人是群体动物。劳动创造了全部的社会空间及其空间关系。“我们已经承认了劳动的异化、外化这个事实,并对这一事实进行了分析。现在要问,人怎么使他的劳动外化、异化? 这种异化又怎么以人类发展的本质为根据? 我们把私有财产的起源问题变为异化劳动同人类发展的关系问题,也就为解决这一任务得到了许多东西。”[2]私有财产权和异化劳动是相互作用的结果,资本主义社会空间问题也孕育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人类能够进行物质生产活动是人与动物的主要区别,人不仅生产了空间产品,也生产了空间关系。劳动分工导致了空间的多元化,让人被迫地在社会空间从事活动。“凡是存在着社会规模的分工的地方,局部劳动过程也都成为相互独立的。生产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东西。”[3]私有制导致人的社会交往发生分裂,让少数资产阶级支配了多数的无产阶级,产生了阶级压迫和意识形态统治。资本主义政治权力是私有财产权的意识层面表达,让资本关系渗透进社会空间,实现了抽象劳动对感性劳动的支配。共产主义社会空间建构在高度发达的生产力、自由自觉地劳动和人的普遍交往基础上,消除了资本主义文明的虚无本质,让人恢复了本质力量。

其次,马克思批判了快速的城市化导致的空间分化问题。他认为,空间分化是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才产生的,也必定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无产阶级的革命而消除。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非正义现象需要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才能打破。无产阶级受的空间压迫最重,必然能担负起解放全人类的重任。“德国无产阶级赫然可畏的大力士形象日益高大,对这个巨人来说,那个专供庸人使用的狭小的帝国建筑已经过于狭窄。”[4]资本让空间地理失衡,加重了空间剥削,转移了环境污染,促进了资本的空间霸权,但加剧了工人的生活贫困。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是由资本增殖逻辑支配的,让社会空间充满了经济利益关系,让一切都成了资本增殖的工具。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压制了工人的批判意识和空间想象力,让资本导致了很多空间非正义现象。无产阶级要消除社会空间的隔离,实行空间形态的变革,满足边缘阶层的空间利益。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空间问题的根源是私有制度。私有制满足了一部分人的私利,但加重了全人类的灾难,让社会空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私有制消除了,城乡空间对立也就消除了。空间压迫主要表现为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压榨,让贫困阶层过着悲惨的生活。资产阶级不仅掠夺了工人的剩余产品,也压制了工人的精神生活,让工人无法享受现代工业文明,终日从事着沉重的体力劳动。资本主义实行了规模经济,用机械代替了人力,可工人的生活条件并没有多大改善。资本主义空间生产让不同阶层的人住在不同区域,分化为贫民窟和别墅区。“纯粹的工人区,像一条平均一英里半宽的带子把商业区围绕起来。在这个带形地区外面,住着高等的和中等的资产阶级。中等的资产阶级住在离工人区不远的整齐的街道上……高等的资产阶级住在郊外房屋或别墅里,或者住在空气流通的高地上,在新鲜的对健康有益的乡村空气里,在华丽舒适的住宅里。”[5]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只是让私人经济扩张了,让工矿城市不断涌现,让农村的田园风光不断消逝。资本主义改变了社会空间的阶级关系和经济关系,让工人的生活趋于艰难。资本主义用宏观的空间规划压制了弱势群体的空间利益,产生了很多空间疾病,让人们沉迷于空间物质享受。

最后,马克思批判了空间生产导致的经济危机。资本主义不断制造贫困空间,让空间结构不断被打碎以满足资本增殖的需求。城市空间被资本分化了,其中的工人得不到基本的生活资料。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是为了经济利益,而不是人的自由发展。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有着政治的恐惧,让人们处于监视之中,必然引起反抗,走向灭亡。社会经济的合理运行需要无产阶级建立合理的空间结构,完善空间经济环境。空间生产是资本增殖的经济活动,需要资本家掌控空间资源,用私有制打破公共行动。资本主义让旧的空间生活方式复活,让区域自治被压制,损害了城乡居民的空间权利,形成了资产阶级对空间经济的垄断。资本主义充满空间斗争,存在很多假道理、虚伪人,需要用马克思的批判精神拯救堕落的资本家,让世界更加真实和祥和。资本主义绑架了民族国家,压制了民族的活力,是在开历史的倒车,甚至有可能恢复到等级的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存在经济秩序的失衡,让资本家掌握了经济命脉,抓住了经济和空间的管理权。资产阶级只会维护本阶级的空间利益,导致空间资源分配不平等,引起空间发展危机。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空间批判触动了资本主义的敏感神经,让资本主义的专制独裁暴露在世人面前,激发了工人阶级的斗志。

(二)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经济异化和危机

首先,马克思批判了作为商品的社会空间。社会空间成了空间生产的对象和场域,资本家在社会空间横行无忌,兴建了各种空间设施,不断把空间分割为等级体系,压缩了贫困阶层的生存空间。“资本的运动有两个维度:一是各种职能形态在时间维度上的不断循环,具体来说,包括货币资本的循环、生产资本的循环和商品资本的循环;另一个维度,也是我们容易忽视的,就是资本在不同部门、不同地域空间之间以扩大的社会分工为前提的横向空间转移。”[6]空间生产是商品生产的扩大,延缓了经济危机的爆发周期,突破了民族国家的地理界线,将资本增殖的弊端扩展到全球空间。资本家对空间资源的占有反映了剩余价值生产的机制,压制了个人空间和个人权利。尽管空间生产挽救了资本主义的颓势,但没有解决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基本矛盾,只是满足了少数资本家的物质需求,让资本不断获取利润。生产的社会化和空间产品分配的私有化产生了矛盾,制约了无产阶级争取自己的空间权利。私有制不利于空间的社会化生产,让社会空间充满弱肉强食法则,导致社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破坏了社会空间的有机整体,导致全社会的不公。资本天然具有剥削性,必然导致社会关系的紧张,让社会空间充斥暴力、谎言、压制和服从。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充满了很多衰败,呈现出阶级压迫和空间秩序等级化等特点。私有制让空间资源不能被共享,让人在社会空间中孤独寂寞,需要消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实现社会空间的公有制。

其次,马克思批判了空间资源掠夺。全球化加剧了国家间经济发展的差距,让发达国家支配了发展中国家的经济,让资本主义开拓了世界市场,维护了资产阶级的抽象统治,加强了全球空间的分裂和集中。“资本在增殖过程中,造成地理不平衡发展,拉大了全球空间上的贫富差距。”[7]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矛盾让其不能一直保持经济效益,其生产的空间产品也必然不符合人民群众的需求。资本让利润集中到资本家那里,限制了劳动力的自由转移,利用价值规律破坏了社会化大生产,加剧了空间地理的差距。资本通过突破空间壁垒实现了增殖,不断制造出新的空间形态,让人成为空间生产的对象。空间生产让空间地理不平衡发展,制造了很多空间对立,让空间利益关系占据了人的日常生活。资本主义在全球空间进行商品生产,导致空间资源的争夺更加紧张。资本主义全球化强化了私有制,让资本家加强了对工业生产的支配,对不发达国家进行了殖民统治,形成特定的经济运行模式。资本主义空间生产让人们过得艰辛,为了获得生活资料疲于奔命。资本家让脑力劳动战胜了体力劳动,造成了虚拟空间,形成机械性的社会空间状态。资本激发了人们的贪婪欲望,让人成为经济利益的奴隶,体现了资本对社会空间的全面控制。资本造成了社会空间的同质化,让社会空间充满暴力和谎言。资本主义强化了技术理性,形成了流动空间,打击了工人的自尊心。“资本主义发现自己有能力淡化自己一个世纪以来的内部种种矛盾的手段:占有空间并生产空间。”[8]社会空间因为资本发生断裂,表面透明,实则暗幕遍地。资本提高了经济效益,用较少的空间资源制造了很多空间产品。“真正的财富在于用尽量少的价值创造出尽量多的使用价值,换句话说,就是在尽量少的劳动时间里创造出尽量丰富的物质财富。”[9]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提高了效率,节约了空间资源,但忽视了弱势群体的利益需求,只为了资本家的剩余价值。

最后,马克思批判了空间隔离和空间分化。资本主义导致了空间分离,需要空间一体化发展,需要空间产品均等化分配。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无法避免经济危机,反而缩短了经济危机爆发的周期,而且始终伴随着经济危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是因为私有制和社会化大生产的矛盾,集中了资本主义的一切矛盾。商品的价值和使用价值的分离为经济危机留下了隐患,让商品的抽象性压制了商品的具体性。商品的交换价值脱离商品的价值就会引发矛盾。“在产品的价值形式中,已经包含着整个资本主义生产形式、资本家和雇佣工人的对立、产业后备军和危机的萌芽。”[10]327-328资本没有赚取利润就会导致生产停滞,引起产品的相对过剩。空间产品从生产阶段进入流通阶段会爆发更多矛盾,引起交换的不对等,产生供需矛盾。“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和谐,竟变成二者的两极对立,每十年一次的工业周期的过程就显示了这种对立,德国在‘崩溃’ 期间也体验到了这种对立的小小的前奏;以自己的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必然进一步发展为劳动者丧失财产,同时一切财产越来越集中在不劳动的人手中。”[10]563资本体现了人的社会关系,当消费者购买力不足时就会产生产品积压,导致资金流断裂。资本主义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也会加剧商品生产的盲目性,而社会主义国家的政府能够强力干预商品生产,避免生产的过剩。资本主义崇尚自由和竞争,也会让空间资源被大资本家垄断,爆发经济利益冲突。资本主义生产的扩张必然导致利润率下降,让剩余价值的生产无以为继,最终爆发经济危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会让社会秩序混乱,会加速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崩溃,让资本主义的荒谬暴露出来。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是整体性的,不能靠生产的扩大来解决。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是由市场经济支配的,必然引起空间秩序的混乱。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也必然唤醒无产阶级的斗志,推动革命的条件成熟。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必将从内部瓦解,必将演变为共产主义社会空间。马克思的经济批判融入了伦理价值,希望通过批判建构美好的社会空间。马克思批判空间异化是为了建构人类解放的空间路径,他要求消除异化劳动和私有制,恢复人的自我意识,要求现实与未来的统一,实现主体和客体的统一,体现了他对自由、平等、和谐的追求。马克思立足于资本主义的现实,分析了空间生产的形成和运行机制,力求从空间批判中找到人类解放的具体路径。

总之,当代社会空间是资本占据主导地位的空间形态,资本渗透了社会空间的方方面面。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用抽象的理念统治了社会,造成了抽象空间和历史空间的矛盾。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是巨大的矛盾统一体,需要培育新的空间伦理精神,建构空间、资本和个人的良性互动。

二、政治权力机制批判的隐性逻辑

(一)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空间政治的僵化体制

首先,马克思批判了作为政治统治模式的空间生产。马克思的社会空间批判超越了资本主义政治,揭示了资本主义国家政治异化的整体图景。资本主义对国家空间做了神化,给颓败的国家披上了圣洁的外衣,麻痹了人民群众的斗志。资本主义政治权力造成了社会的动荡不安,导致了人们对政治的恐惧。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充满不公,用意识形态麻痹了人们,充满了空间等级秩序,让阶级斗争布满社会空间。马克思批判资产阶级专政,要求消除自由的民主,建立平等的民主,保护弱势群体的政治权利。“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生产便会崩溃,直接的物质生产过程本身也就摆脱了贫困和对抗性的形式。个性得到自由发展。”[11]马克思号召无产阶级用革命开辟新的政治模式,实现无产阶级专政的统治。马克思的政治批判从理性主义走向了革命主义,认为私有制打破了人的平等状态,让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带来了暴力、斗争和伤害,需要让人回归自然状态,结束人对人的奴役状态。资本占有了工人的劳动,需要发挥工人的主体性作用,建构积极的空间政治,激活工人潜在的革命性。“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12]11马克思揭示了空间政治的交互作用,分析了普遍性的政治异化,需要利用无产阶级政治来消灭主奴关系。资产阶级对劳动者进行了控制,形成了空间拜物教,对人们进行了残酷压榨。

其次,马克思要求建立无产阶级的空间形态。马克思对空间政治的批判超出了价值与事实的二分性,对社会空间政治理论进行了历史性的重构,指向多维度的无产阶级的空间政治形态。马克思不把伦理原则作为空间政治的基础,而是将生产方式作为空间政治的基础。“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12]591社会空间出现了很多问题,但社会空间仍是真实的,工人的空间生存困境也是真实的。美好的空间是需要生产力的进步和切实的行动才能实现的,这要靠无产阶级的革命和专政才能实现。马克思号召无产阶级关注现实空间问题,担负起改造社会空间结构的历史使命。“这种基于理想事实性与现有事实性的统一的政治哲学,可称之为理想性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13]资本主义生产力的提高为人类解放提供了必要的条件,但破坏了社会空间的有机整体和弱势群体的空间利益。资本主义空间政治反映了空间资本关系,反映了资本家对工人剥削的经济关系,需要建立合理的空间制度体系,实现空间分配正义。

最后,马克思要求打破空间政治霸权。马克思要求消除社会分工以解决私有制的弊端,只有消灭私有制才能复归美好的田园生活。马克思站在底层立场,批判了资本主义市民社会的虚假性,揭示了工人的强制劳动对社会空间的侵害。“历史不外是各个世代的依次交替。每一代都利用以前各代遗留下来的材料、资金和生产力; 由于这个缘故,每一代一方面在完全改变了的环境下继续从事所继承的活动,另一方面又通过完全改变了的活动来变更旧的环境。”[14]无产阶级空间政治要发挥劳动者的历史主体作用,实现人的自由本性。资本主义政治权力并不具有天然的合法性,不但脱离了人民群众的利益,而且加剧了阶级矛盾。资本主义的三权分立并没有让政治清明,反而加重了人民的税收负担。社会主义社会空间坚持权利平等为前提,让空间资源按照人民群众的需要分配。“劳动力占有者要把劳动力当做商品出卖,他就必须能够支配它,从而必须是自己的劳动能力、自己人身的自由所有者。”[15]马克思不剥夺任何人对空间的占有权,而是剥夺个人利用空间生产奴役他人的权利,实现理性和现实性的结合,达成空间的单纯美好状态。马克思批判了资本逻辑引起的空间政治霸权,让时代处于断裂之中,让资本意识形态遮蔽了真实的空间。马克思要求消灭一切道德和国家,不是从狭隘的经验出发,而是立足于现实的社会空间状态。马克思号召改变生产方式,消除资本的剩余价值生产。“国家和法与生产方式相适应就是正义的”、“作为历史自然和共同自由意志的结果的生产交换就是正义的。”[16]马克思将物质生产作为社会空间演变的基础,需要为共产主义社会空间提供坚实的经济基础。资本主义的空间产品不属于工人,加重了各阶层之间的仇视。资本主义政治意识形态是资产阶级私有制的表现,遮蔽了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深层政治矛盾,需要实现工人的空间权利。

(二)号召无产阶级建立合理的空间政治体系

首先,马克思要求实现空间权利。马克思批判了资本主义市民社会的不合理性,要求在空间中实现人的类本质—劳动和社会关系。资产阶级推翻了封建专制和宗教强权,推动了以经济自由和人身自由为基础的政治权利的实现。资产阶级强调个人权利,在与宗教神学的斗争中形成了个人自由思想。马克思并不是自由主义派,而是平等主义派,修正了资产阶级对个人权利的强调,主张从物质交往关系的角度理解现实政治。马克思要求生产力高度发达的自由人联合体的空间形态,消除空间中的异化劳动,从而在宏观历史的层次上考察空间政治问题。马克思立足于人类社会空间展望人类美好的未来,总结出空间的自由和平等观。他认为,重要的不是神学,而是俗世空间。资本主义让人们是分裂式的存在,没有解放人类。“任何一种所谓人权都没有超出利己的人,没有超出作为市民社会成员的人,即没有超出封闭于自身、封闭于自己的私人利益和自己的私人任意行为、脱离共同体的个体。”[17]591市民社会的内部矛盾导致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冲突,而市民社会的内部矛盾是资本导致的。资本的内在局限性让资本主义无法实现人的解放,要超越市民社会的政治,建立无产阶级的普遍政治,实现空间资源的全社会占有。马克思反对资本主义的权利原则,要求消除少数人对资源和权利的垄断,要求实现集体主义的政治,建立共同体的空间。马克思政治哲学是理想和现实的结合,与现实政治的关系更加紧密,构造出一个超越感性空间的公有制的理想空间形态。

其次,马克思要求消除空间政治困境。马克思从商品经济角度思考市民社会的问题,关注人类的整体面向。资产阶级革命固然将人从宗教中解放出来,让人的思想启蒙,但将个人和国家分离了,让国家变成了个人的工具,让人沉迷于追求个人权利而不是追求服务于公众利益。资产阶级想通过协调个人和国家的关系来解决市民社会的冲突,马克思则从宏观的历史的个人来解决人的现实空间困境。只有现实的个人恢复自己的全部本质,才能实现解放。“只有当现实的个人同时把抽象的公民复归于自身,并且作为个人,在自己的经验生活、自己的个体劳动、自己的个体关系中间,成为类存在物的时候,只有当人认识到自身‘固有的力量’是社会力量,并把这种力量组织起来因而不再把社会力量以政治力量的形式同自身分离的时候,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人的解放才能完成。”[17]46马克思要求实现人的全面解放,而不是政治解放,不是要维护人的自由、平等权利,而是要实现人的终极解放。马克思要求实现人与人的平等,实现按需分配。“共产主义的最重要的不同于一切反动的社会主义的原则之一就是下面这个以研究人的本性为基础的实际信念,即人们的头脑和智力的差别,根本不应引起胃和肉体需要的差别。”[18]马克思认为,按需分配是实现人的自由发展的重要手段,能够促进人的本性的复归。按需分配是共产主义社会空间的运行机制,超越了正义。资产阶级为个人的自由权利辩护,沉迷于现实权利,而不是像马克思那样关注未来。

最后,马克思要求实现空间公平和自由。马克思为无产阶级政治哲学的出场提供了合法性的出场路径,将关注点从市民社会上升到人类社会,肯定了人类解放比政治解放具有更高的意义。“政治解放当然是一大进步; 尽管它不是普遍的人的解放的最后形式,但在迄今为止的世界制度内,它是人的解放的最后形式。不言而喻,我们这里指的是现实的、实际的解放。”[17]32马克思批判资产阶级用权利价值掩盖了剥削关系,将批判和建构结合起来,消除现实的异化空间关系。公有制意味着人的全面平等,意味着社会空间的完全公正,能让人完全占有自己的本质,占有了自己的劳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主要特点就是占有了工人的劳动。“工人丧失所有权,而对象化劳动拥有对活劳动的所有权,或者说资本占有他人劳动—两者只是在对立的两极上表现了同一关系—,这是资产阶级生产方式的基本条件,而决不是同这种生产方式毫不相干的偶然现象。”[19]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不正义性,展示了所有权制度对于社会空间的重要性。共产主义社会也有初级阶段,在这一阶段,人们仍要努力建设合理的政治体制,只有在共产主义高级阶段,才能实现空间资源的按需分配,实现权利和结果上的平等。共产主义社会,并没有消除人的能力的差别,但能用平等克服自由的弊端。马克思实现了理想和现实的融通,实现了市民社会和社会历史的融通,继承了历史的经验和教训,能够实现各阶层的均衡生活。共产主义就是激进的平等主义,实现生产资料的平等所有制,实现个体之间的平等,实现自由和平等的结合。“马克思不仅把按需分配原则排列在资本主义的规范之上,而且还排列在社会主义的按劳分配原则之上。”[20]马克思认为,物质生产方式决定着社会空间形态的演变,人们在物质生产中结成了各种空间关系。人民群众创造了社会空间形态,只有消灭私有制才能让人民群众获得解放。私有制让无产阶级站在了资本家的对立面,只有私有制消失,无产阶级才能更好地进行革命实践。“无产阶级在获得胜利时,无论如何决不会因此成为社会的绝对方面,因为它只有消灭自己本身和自己的对立面才能获得胜利。到那时,无产阶级本身以及制约着它的对立面—私有财产都会消失。”[17]260空间生产方式决定空间生活,要建立合理的空间政治,就要变革社会空间结构。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是围绕着异化劳动进行的,造成了空间的各类异化现象。马克思研究了空间生产的特殊形式,认为空间生产是各种空间关系的有机体,从而完整地认识了资本主义社会空间。马克思社会空间批判理论呈现着强烈的批判性和价值追问,为人们找回了人文价值和信仰,强调了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对革命的指引作用,弘扬了价值理性。马克思社会空间批判具有鲜明的时代性,体现着历史唯物主义的规范性,能够真正实现无产阶级的民主。

总之,马克思考察了社会空间的历史规律,彰显了社会空间必然演变为社会主义社会空间的历史趋势。马克思的实践概念是客观性和目的性的结合,要求空间实践既要符合空间的客观规律,又要满足空间实践主体的需要,体现人的本质力量。

三、城市生活模式批判的具体逻辑

(一)批判资本主义导致的城乡空间对立

首先,马克思批判了城乡空间对立。马克思认为,城乡空间对立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的。随着生产力的进步和无产阶级革命的努力,城乡空间必然由对立走向联合。劳动分工的细化让社会空间走向分离,导致城乡空间的差距加大。工业资本加剧了城市的生产能力,不断掠夺乡村的资源。“它还把所有自然形成的关系变成货币的关系。它建立了现代的大工业城市—它们的出现如雨后春笋—来代替自然形成的城市。凡是它渗入的地方,它就破坏手工业和工业的一切旧阶段。它使城市最终战胜了乡村。”[17]566城市生产不断消灭自然空间,形成对立的阶级和空间结构。城市是聚集生产关系的空间形态,聚集了很多人口和社会要素,破坏了人们原先的散漫自由状态,牺牲了人们的优良品质。城市空间是人、建筑和经济的集合体。马克思辩证地分析了工业城市,要求实现多样化的城市生活。城乡空间呈现了资本的历史存在方式,在经济方面,让生产理性化和消费虚拟化了,在人口方面,产生了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对立,在建筑方面,造成了建筑的共感性和不可共享性。“一方面,大批农村工人突然被吸引到中心大城市来;另一方面,这些旧城市的布局已经不适合新的大工业的条件和与此相对应的交通,街道在加宽,新的街道在开辟,铁路铺到市里。”[21]城市空间聚集了大量政治关系和资本。资本主义让城市化速度加快,让工人过着贫困和悲惨生活,让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在城市发生了激烈斗争。城市空间的隔离是为了让资产阶级更有效地实行统治。“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提高效率,但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有效地控制暴力的威胁和疾病的蔓延,并且避免使富人总是看见那些为他们创造财富的贫穷劳工的悲惨景象。”[22]资本主义改造了城乡空间,让人们为了利益疲于奔命。

其次,马克思要求消除城乡差距,实现人在空间的全面发展。无产阶级要掌握国家政权,废除生产资料私有制,实现城乡协调发展。城市空间是物质结构,更是社会关系,需要统筹城乡发展,建立和谐空间。马克思有着丰富的城市思想,认为城市空间维护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承载了资本积累,形成了城乡二元结构。城市空间能够为无产阶级的联合提供条件。乡村空间更接近自然状态,而城市不断破坏乡村的自然风光。城市空间是物质形态和关系形态的结合,体现着剥削关系。“资本主义生产使它汇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占优势,这样一来,它一方面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另一方面又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又强制地把这种物质变换作为调节社会生产的规律,并在一种同人的充分发展相适合的形式上系统地建立起来。”[23]城市空间是资本逻辑的手段和环节,塑造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空间,制造了等级性的空间秩序。城乡空间对立是资本制造的空间分裂,让人们成为城市动物和乡村动物,体现了生产力的进步和社会分工的细化,代表了两种劳动分工模式。这一切都是资本逻辑导致的。“金钱贬低了人所崇奉的一切神,并把一切神都变成商品。”[17]52城乡空间对立是资本主义无法克服的,强化了各类压迫关系。城乡的巨大差别推动了工人和农民的觉醒,让工人的对抗运动成为可能。城市空间是工人斗争的策源地,让工人成为斗争的领导力量。“中世纪的市民因为交通梗阻而需要几百年才能达到的团结,现代的无产者因为铁路交通便利而只消几年就可以达到了。”[24]

最后,马克思要求实现人的空间。马克思要建立与共产主义社会相适应的空间正义,关注空间生产带来的人类苦难,要实现空间伦理的现实化。马克思从人的解放的总体性来理解城乡空间问题,号召人们采取共同的空间实践。城乡空间对立是社会空间内部矛盾的地理反映,需要立足于完全城市化的世界中的人来理解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城市是复杂的多重流动空间关系的总和,人是城市社会实践的,是市场经济扩张的。城市空间是资本支配的剩余价值生产过程。马克思从劳动分工和世界历史的视角理解城乡空间,解读了城乡空间的统一、对立、融合的过程。城市空间在现实维度上是物理形态,在经济学维度是资本的聚集场域,在哲学维度上是阶级对立和意识形态斗争的基地。“结果工人从市中心被排挤到市郊;工人住房以及一般较小的住房都变得又少又贵,而且往往根本找不到”。[25]马克思对城市空间的批判让其走入了时代的深处,他从物质生产理解各类空间现象,以人类解放为伦理指向。资本逻辑推动了城乡空间的差距加大,要消除资本逻辑和私有制,实现空间资源的共享。现代城市主导了乡村,让市民和农民彼此仇恨。“因此,交通运输工具的变化,在商品的流通时间,买和卖的机会等方面造成地点差别,或者使已有的地点差别再发生变化。”[26]

(二)批判城市空间的异化,实现城乡空间融合

首先,马克思要求提高城乡建设质量。马克思考察了资本主义城市危机,发现了城乡对立问题,提高了马克思主义在城市问题的话语权。城乡空间对立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必然产物,城市空间不过是资本逻辑的场域,城市危机是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危机的集中体现。资本让城市空间具有现代性,体现了大工业生产的需求。资本主义城市空间具有单面性和局限性,严重依赖物和市场,造成了利益的分割。“城乡之间的对立是个人屈从于分工、屈从于他被迫从事的某种活动的最鲜明的反映,这种屈从把一部分人变为受局限的城市动物,把另一部分人变为受局限的乡村动物,并且每天都重新产生二者利益之间的对立。”[17]104资本的运行逻辑必然导致人的空间生存困境,势必造成空间的分裂和矛盾。城市化是乡村人口向城市人口转化,是城市地域的扩大和基础设施的完善。城市化不仅是数量增加、人口增多,而且是城市质量的提高、城乡协调发展。中国城市化发展速度较快,但城市管理水平仍较低,城市化质量仍有待提高。城市化不仅需要城市和人口数量,也需要城市化质量和城市管理水平,优化城市空间和功能。一些地区的城市只注重面积的扩大和人口的增加,不注重城市内在质量的提高,导致基础设施落后、交通拥堵、社区服务不完善等问题,没有发挥人口的聚集优势。

其次,无产阶级要挽救乡村空间的衰落,让城乡居民和谐相处,消除不合理的空间治理体制,维护社会空间的有机整体。城市经济增长表现在产业结构演化和城市空间结构转变,需要城乡良性互动和协调发展。城乡关系应该是互相依存、互动的关系,需要以工业和农业关系为经济关系核心,以工人和农民为社会关系主体,以政治、思想、道德、心态等为文化关系主体。城市化让城乡对立有所消解,农业和工业趋于平等地位,城市人口的聚集只是城市化的一个阶段,最终人口将趋于平衡分布,城乡融合才能为人的发展提供更多条件。城乡居民权利平等仍是艰难的任务。没有对个人利益的尊重,就没有居民权利的呼吁。农村政策调整有利于农村居民权利的发展。居民权利需要公民个人去争取,去除人身依附关系,建立独立人格,能够自主选择。政府不能压制个人权利,造成社会的压抑。政府要确保农民的土地使用权,活跃土地流转市场,保障农民最基本的土地权益。

最后,马克思要求实现城乡一体化。城镇化相对于城市化是突出了小城镇在城市化中的作用。城市化是城乡资源、要素、文化、生活方式的融合。限制大城市发展影响城市化进程,发展小城镇的政策也没让小城镇的吸纳能力变强,小城镇仍缺乏产业支撑,第三产业很少,没有能力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小城镇的发展推动了中国城市化发展,但小城镇较分散、规模过小,效益低,城乡二元体制仍较稳固。城市化涉及产业结构的协调,涉及城乡居民生活的改善。城市化要解决农民的收入和土地问题。城市化是权力和资本的盛宴,要消除政府权力干预。城市化要实现国家导向和社会导向的结合。中国城市化质量有待提高,需要以人为本,以农村人口迁移为重点,而不是以圈地建设为重点。城乡割裂发展的二元经济结构、对农村投入不足、城乡教育差别等造成了城乡收入差距,是不合理的分配制度造成的。城乡在户籍、就业、教育都存在巨大差距。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需要解决三农问题、就业问题、教育均衡问题等。城市化是农业向工业和服务业的转变,会提供更多就业就会。农民工至今无法融入城市,只是半城市状态。城市化和现代化是相伴相生的,是衡量现代化的标志之一。中国是传统的农业大国,但掀起了城市化的高潮。农民工给城市化带来了劳动力,促进了中国制造业的发展。中国先经济后政治的改革模式,带来了生态破坏和缺少人文关怀。体制障碍让农民得不到城市身份认同,带来了城乡道德冲突。

总之,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空间生产进行了全面批判,对资本主义的经济空间、政治空间、城市空间做了分析,呈现了显性的资本批判逻辑、隐性的权力批判逻辑和具体的城市生活批判逻辑,清楚地揭示了资本逻辑带来的弊端。马克思考察了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异化现象,开创了社会空间批判的新境界,通过对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内在机制的揭示,阐明了私有产权制度的危害,号召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空间,通过空间变革的方式实现全人类的解放。社会空间批判能够为社会主义社会空间的建立提供借鉴。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应该建立高效公平的政治经济运行机制,推行合理有效的空间生产模式,实现人民群众的空间权利。城市空间系统具有整体性、动态性、协同性等,要加强生产要素联系,用市场机制推动区域平衡,扩大地方财权,发展现代服务业,采用高新技术促进城市空间布局合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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