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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无衣》英译本生态翻译解读

2021-12-07张瑜

福建教育学院学报 2021年10期
关键词:译语秦风英译

张瑜

(福州职业技术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8)

《诗经》这一中华元典,以其丰富深刻的意蕴内涵、现实主义的写作风格、生动优美的语言形式,向世人展现了一幅描绘中国古代政治、经济、文化及社会生活的全息画卷。自18 世纪中叶开始,里亚各、阿连璧等西方译者的英语全译本陆续问世,推动了《诗经》的跨文化传播。20 世纪以来,许渊冲、汪榕培及任秀桦等中国译者的《诗经》英译本相继出版,开启了《诗经》译介的新篇章,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播具有极其深远的影响。《诗经》英译的研究方兴未艾,左岩从主题、目的及艺术手法角度对比总结汪榕培、许渊冲《诗经》译本中典籍翻译的规律及经验;[1]李玉良从接受美学层面研究《诗经》英译的意象翻译方法;[2]张广法、文军通过对里雅各译本的文本及语料库分析,揭示翻译策略的动态特征。[3]《诗经》英译的研究多从文本、译者主体性、语料库分析等角度对译者及译本、翻译方法与策略进行探讨,而从生态翻译角度对《诗经》英译实践的解读则较为罕见。鉴于此,本文选取《诗经·秦风·无衣》的英译本,立足于翻译研究的生态范式,以翻译生态环境与生态平衡为切入点,对生态翻译的内涵与践行进行解读,探讨翻译生态系统中的诸要素如何在译者的适应选择中和合共生,从而实现翻译的生态平衡并取得跨文化传播的成功,为典籍英译的实践提供参考。

一、翻译研究的“生态范式”及生态翻译学

自21 世纪初以来,以生态学为元学科、整体论为突破点的翻译研究的“生态范式”逐渐兴起,其多元整合的整体性思维模式对翻译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一范式的理论建构立足于东西方生态思想的融合,遵循多元整合、平衡和谐的原则。以其为研究范式的生态翻译学从生态角度分析研究翻译环境生态、翻译群落生态及文本生态,并对翻译理论本体进行综观与描述。翻译被定义为“以译者为主导、以文本为依托、以跨文化信息转换为宗旨,翻译是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而对文本进行移植的选择性活动”。[4]翻译研究的这一后现代性转向,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为翻译研究带来了新的视角和方法。

翻译生态平衡是生态翻译学的核心内容,也是生态翻译实践活动所追求的目标。翻译活动被视为一个由“译本+译者+译境”所构成的因果互动的翻译生态“共同体”。翻译生态平衡则是翻译生态系统中诸要素通过合理互动、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实现翻译生态整体的动态平衡与协调。语言是文化的载体,译者是沟通的纽带,典籍的英译是促进双语文化交流的有效路径。汉、英两种语言在语音、结构、意蕴上有所不同,源语与译语的社会、历史、文化环境差异显著,译者如何在典籍英译的实践中,突破双语文化差异的藩篱,实现翻译生态系统中诸多要素的和谐与平衡,是跨文化传播能否取得成功的关键。

二、翻译的生态环境

翻译生态环境指“影响翻译主体生存和发展的一切外界条件的总和”,[5]涵盖了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因素。译者对翻译活动过程中涉及的翻译主体及外界环境的全面而透彻的把握,是翻译实践顺利开展并取得成功的重要前提。在此,以《秦风·无衣》(许渊冲译)[6]的原文作者及其所处的外界环境为切入点,对翻译的生态环境做一探析。

《秦风·无衣》是《诗经》中广为流传的以战争为题材的爱国主义名篇,是中华民族同仇敌忾、英勇无畏的民族精神的赞歌,亦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诗共三章,章节字数及句数相等,手法上重叠复沓,却又在意义上层层递进,彰显了古秦国战士们团结一致、同舟共济、保卫家园的家国情怀。“与子同袍”已成为流传千古的生死与共的誓约。

《秦风》为《诗经》国风之一。古秦国位于今陕西大部及甘肃东南部一带,《秦风》即反映这一地区民风的民歌。《汉书·地理志》记载:“天水、陇西,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室屋。及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皆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7]西周时期的军赋和军制为按户籍及田亩数来征召人员,筹措物资。居则为民,战则为兵。因而在《秦风》中,较多地展现了秦地人民尚武好勇及豪迈慷慨的精神。《秦风·无衣》原文创作于西周时期,诗歌创作背景普遍认为是因戎族入侵,西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周王朝土地沦陷,而秦国靠近王畿,休戚相关,秦人遂奋起反抗西戎入侵者。《秦风·无衣》所表达的主旨主要存在三种观点:一是以《毛诗序》为代表的“刺诗说”,“《无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8]主张此诗为官吏所作,以讽君王穷兵黩武。二是据《左转》记载,吴军攻陷楚国首府,楚臣申包胥前往秦国请求出兵救楚,“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9]认为此诗为秦哀公征召秦民从军所作。第三种观点则认为这是一首在国土沦陷之时,秦地战士们同甘共苦,团结一致的抗击戎族入侵者的军中战歌,为普通民众所作。

许渊冲先生对原文及原文作者所处的自然经济、语言文化及社会政治生态环境等因素做了深入的分析,在此基础上对文本立意、语言风格、翻译策略等做出选择。在文本立意上采纳了团结一致、共克时艰、抵御外侮的军中战歌这一诗歌主旨。他在《朗读者》中声情并茂地诵读了这首诗,指出这首诗在秦时是作战的战歌,而在抗疫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这首诗又具备共克时艰的现代意义。译文语言风格雄浑豪迈、措辞上铿锵有力,韵律上慷慨激昂。同时,在了解源语语境,保留源语文化的前提下,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变化并对翻译策略做出选择,对原文本进行移植,赋予其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与原文本、原文作者、译文读者等要素实现了跨越时空的和谐与平衡。

三、翻译的生态平衡

翻译的生态平衡是翻译生态系统的诸多要素合理互动、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翻译生态整体的动态平衡,其主体包含了译者与原文本、译者与原文作者、译者与读者、译者与出版商等相互关联的要素。译者在语言、文化及交际维度的适应与选择正是实现翻译生态平衡的重要途径。许渊冲认为在内容和形式上忠实于原文的前提下,翻译应尽可能地发挥译语的优势,契合译语的用法和修辞。作为译者,在动态发展的翻译生态环境中,要使其译本避免劣势,争取优势,达到最终的生态平衡,就要在译事前、译事中和译事后在不同层次和不同维度上对翻译生态环境做出适应,选择恰当的语言风格及翻译策略,达到优胜劣汰的最佳效果。

(一)原文本与译者间的生态平衡

在翻译活动过程中,翻译生态群落中的生产者,即译者,应当对源语及译语的特点了然于胸,对原文本的词汇及语言形式在语言维度上进行动态的适应与选择,以达到译者与原文本的平衡。汉语词语位置灵活、语义丰富、语言凝练,诗歌语言尤为如此;英语词汇语义精准、形式多样、衔接紧密。从词汇角度来看,在典籍尤其是诗歌的英译中,译者对“文眼”的把握尤为关键,应立足于诗歌的整体性,根据不同翻译环境精心选择词汇的翻译策略。

“无衣”一词在原文的标题及正文中反复出现,表达凝练而意蕴丰富,是全诗的关键词。许渊冲先生以“Comradeship”作为诗歌标题,是全诗翻译的点睛之笔。“Comradeship”一词在英文中意为一同工作或战斗的人之间的友谊、忠诚、同志情谊,择其为标题,倾向于意译,语义精准,忠实于原作的意图,向译语读者准确地传达了诗歌的主旨为赞颂同舟共济、抵抗外侮的同志情谊。而每章首句的“岂曰无衣?”则译为“Are you not battle-drest?”,根据诗意,选择了与标题中的“无衣”不同的措辞,倾向于直译,将“无衣”具象化为“not battle-drest”,传神地再现了在国土沦陷,军情紧急的情况下,战衣却难以齐备的战争背景。不同翻译策略的灵活运用为全诗奠定了感情基调。而“修我戈矛”“修我矛戟”“修我甲兵”均以“Let’s make our……shine!”的句式体现,这里的“修”字不拘泥于“修理、整顿”之意,同样是译者在充分理解原诗主旨的基础上进行的选择和再创造,着力刻画出一幅士气昂扬、戈矛闪亮,整装待发的出征图。由此可见,翻译生态环境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译者根据源语和译语的特点,适时地调整翻译策略,对语言内涵及形式进行再创造,以实现典籍英译的意蕴忠实和传情达意。这一过程体现了译者对翻译生态环境的语言维度上的适应与选择,达到译者与原文本间的生态平衡。

(二)译文读者与译者间的生态平衡

译文读者是翻译生态群落中的消费者,由于跨文化差异的存在,译者通过文化维度上的适应与选择,对译语文化和源语文化的内涵及差异进行恰到好处的诠释和转化,向译文读者传递特定的文化内涵,避免误读,达到译者与译文读者间的平衡。

“与子同袍”中的“袍”并未直译为“coat”或“clothes”,而是取“the plate for breast”之意,在译语中指古时士兵作战时使用的护甲、胸铠,对原文进行了合理的诠释和转化,这一意象使译文读者更易于理解和接受,弥合了由于跨文化差异带来的意义真空,在译语生态中建构起适合译文的生态环境。在“We shall go up the line.”一句中巧妙地选择使用“shall”一词表决心,符合译语的语言习惯,同时秦国士兵们奔赴战场,舍生忘死的坚定信念也不言而喻。但我们应当注意到,每一种语言都具有强大的潜在表现力,英汉语言各具特色,并无优劣之分。在典籍英译这一文化交流活动中,过于强调归化或异化都有悖于文化交流的初衷。适当的归化,有利于译文与译文读者的期待视野相契合;而适当的异化,能够再现原诗的意象和语言风格,有利于译文读者了解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译者从准确阐释双语文化内涵的角度出发,在符合译语语言习惯的基础上尽其所能保留源语的意蕴和风格,从文化维度对翻译策略做出选择,才能实现归化与异化、译者与读者的翻译生态平衡。

(三)原文作者与译者间的生态平衡

翻译的生态平衡,亦体现在交际维度的适应与选择上,要求译者以双语交际为目的,凸显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实现译者与原文作者的平衡。汉语受整体思维及形象思维的影响,注重主体对客体的整体把握,意合而简洁;而英语则以抽象思维为基础,强调逻辑严密层次分明,形合而繁复。译者要善于抓住源语和译语的平衡点,保留源语中富于表现力的表达手法,达到交际意图。

从修辞手法上看,原文每章首句均以“岂曰无衣?”设问,以“与子同袍”“与子同泽”“与子同裳”一一作答。译文在修辞手法上与原文较为一致,一问一答,坚定有力,音美与形美兼具。大敌当前,战士们战胜重重困难,同心协力,保家卫国的感人场面跃然纸上。而每章结尾的“与子同仇”“与子偕作”“与子偕行”形式复沓而语意递进,译文的“Your foe is mine.”“Your job is mine.”“We’ll march your hand in mine!”亦保留了原文结构相近的特点和层层递进的句式,呼应原文,不仅传神,而且达意,渲染了战士们为抗击共同的敌人一起从军、积极备战、共赴征程的浓厚氛围。用韵也是体现本诗交际意图的一大重要因素。从韵在句中的位置来看,原文采用尾韵的形式,从韵脚相互间的距离来看,以交韵为主,重叠复沓,整齐有力而又富于韵律美,诵读时朗朗上口、铿锵有力。译文韵脚亦在每行末尾音节,辅音元音交替出现,雄浑激昂之情溢于言表。译文一路用韵,回环往复,以诗译诗,神形兼备。极富张力的表现手法使译文读者对战事感同身受,深切体会中华民族英勇无畏的民族精神和同仇敌忾的家国情怀,准确地传递了原文本的交际意图,实现原文作者与译者间的生态平衡。

翻译研究的生态范式为典籍英译的研究开拓了新的视野;《秦风·无衣》生态翻译内涵与践行的解读也为典籍英译取得跨文化传播的成功提供了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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