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从正对消渴病因病机及治法理论体系的贡献∗
2021-12-05王仁和
李 欣,王仁和
1 青岛大学附属医院肛肠科,山东 青岛 266001;2 青岛市市立医院中医科
张从正,名子和,号戴人,“金元四大家”之一,为金元医学的创新与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其深入研究刘完素学术理论,推崇刘氏火热学说,用药喜用寒凉,并于书中分列说、辨、诫、笺、论、疏、十形三疗、三法六门等目,旨在论攻,发挥汗、吐、下三法遗蕴,故世人称之为“攻下派”[1]。其学术思想可概括为“邪气致病的病因发病学观点”“汗、吐、下三法该尽治病”“五志七情,病从心发”“药邪观”“补论”等。由于张从正主要从“病因邪生、证由邪定、邪去正安”等方面认识疾病,因而在论病时首重邪气,主张治病以祛邪为先。今从留世的《儒门事亲》及《心镜别集》中窥视张氏思想及成就,俾其学术思想和临证经验在中医学中发挥更大作用。现从消渴病的分类、病因、病机、治法等方面阐释张从正学术思想对于消渴病的贡献。
1 三分类法论消渴
在《儒门事亲》中记载:“夫一身之心火,甚于上为膈膜之消;甚于中,则为肠胃之消;甚于下,为膏液之消;甚于外为肌肉之消”[2]。认为消渴分类根据心火所传部位不同而分为“膈膜之消”“肠胃之消”“膏液之消”“肌肉之消”,与刘完素对于消渴分类的认识相似。但张从正在继承前人“上消、中消、下消”理论的基础上[3],又提出“消渴胃肠”,是肠胃之消;膈消由“心移热于肺,久久传化,内为膈热”;肺消由“心移寒于肺”,肺失通调所致,并分析了消渴不同证候的预后。此外,张从正又提出三分类法论消渴,即“甘之渴”“石之渴”及“火燥之渴”,分别阐述三类消渴之区别:“甘之渴”是由于多食肥甘,“其气上溢,转为消渴”,或多食咸,“血与咸相得,则凝干而善渴”;“石之渴”是由于过服或错服石药,“适足滋热,与热气相遇,必内伤脾”,发为消渴;“火燥之渴”指运用运气学说,太阳司天,燥气横行所致的消渴。与前人根据消渴临床特征分类不同,张从正根据消渴病因病机分类,为消渴治疗奠定坚实基础。
2 运用“三邪理论”阐释“三消当从火断”学术思想
2.1 以“三邪”论消渴病因张从正继承前人论述,结合六气致病学说,提出“三邪”发病理论。所称“三邪”,是指“天地人邪三者。”天地各有六气,人有六味,在正常情况下,天之气、地之气、饮食之气是人体赖以生存的条件[4]。而“天地之气,常则安,变则病。”一旦六气太过,又可成为邪气,使人体产生病变。张从正对于病邪的认识,还包括药物、痰、血等,都可能因失去正常节制而变为邪气。“三邪理论”与目前所认识疾病的内因与外因有相似之处,天邪、地邪属外因,饮食、情志、痰、血属内因。对于消渴病,张子和提出“食邪”“药邪”“天邪”“地邪”等邪气是消渴发病的主要因素。因而在《儒门事亲》中有“膏粱”“肥甘”“味厚”“多食咸”“石药”“藜藿奔走”“炎暑至”等记载来论述消渴病因[5]。其中药邪的提出,更具有历史和现实意义。久服石药可以化热,在病邪未除,药邪已生的情况下,张从正明确提出“先去其药邪,然后及病邪”的新见解[6]。以上所述不仅言明了饮食、生活习惯、外界环境等为消渴发病的因素,而且用“膏粱”与“藜藿奔走”说明虽然阶级不同但也会患有消渴病,可以看出消渴成因复杂多变,是古今将消渴作为主要疾病进行研究的重要缘由。
2.2 以“火”为本论消渴病机张从正以“火”为本阐述消渴病机,提出“三消当从火断”学术思想,详细论述机体内火的病机变化[7]。由自然界中火的作用:“燔木则消而为炭,焚土则消而为伏龙肝……”取象比类提出机体内火的功能,“火之为用”,可导致脏腑功能异常,进而认为消渴病的基本病机是以“火”为本。张从正阐释消渴火热病机理论:“火在上者,善渴;火在中者,消谷善饥;火在上中者,善渴多饮而数溲;火在中下者,不渴而溲白液”[2]。同时张从正提出五脏与火之间存在密切关系:“心为君火正化,肾为君火对化,三焦为相火正化,胆为相火对化”[2],提出心与肾、三焦与胆之间相互制约的平衡理论。机体保持君相“得其平”,则脏腑功能正常;君相“不得其平”,则灼伤津液。而“五脏各有其火”,使机体内火具备了产生的条件;且“相火易起,五性厥阳之火相煽,则妄动矣”,更易导致机体产生内火[8]。此外,张从正提出因“心火之甚”部位不同而出现消渴传变的差异,进而影响相应的脏腑功能。即“上甚不己,则消及于肺;中甚而不己,则消及于脾;下甚而不已,则消及于肝肾;外甚而不已,则消及于筋骨”。明确心火作为消渴传变过程中的基本病机,更易理解从“火”论消渴的学术思想。
3 汗吐下三法论治消渴,药食结合
张从正继承和发扬刘完素寒凉学说,提出祛邪疗法,主要指汗、吐、下三法,不仅在于发汗、涌吐和泻下,而且在于推演三法运用的范围[9]。张从正在《黄帝内经》有关理论的启示下,认为药物的性味虽然有辛甘淡、酸苦咸等不同,但其各具汗、吐、下的作用。把药性五味与三法有机结合起来,称得上是一个创见[10-11]。而张从正又把三法治病作用譬喻为“罚”,是“治乱之药石”,以药物祛除病邪。对于消渴病,张从正首先批判前人“以八味丸治消渴”,会导致“水未生而火反助”的后果,使消渴病情加重。主张“主攻论”,依据为病从邪气而起,机体受邪所伤;而邪之所伤,又以“火”“热”为多,因而在三法中以“下”法为主,辨证治疗。
3.1 “调之”与“下之”并用《儒门事亲》记载:“消渴一证,调之而不下,则小润小濡,固不能杀炎上之势;下之而不调,亦旋饮旋消,终不能沃膈膜之干。下之调之,而不减滋味,不戒嗜欲,不节喜怒,病己而复作”[2]。可以看出,张从正治疗消渴,以“下之”与“调之”为主。张氏指出“调之”代表方是“人参白术汤、消痞丸、大人参散、碧玉鸡苏散”等[12],从广义上讲主要配合“下法”治疗消渴,具有清化湿热、益气健脾、清热生津等作用;从另一角度分析,张从正在攻下的同时,使用“调”法来“扶正”,注重人体正气。而“下法”又包括逐水、破经、泄气等,攻下方剂又有寒下、凉下、温下、热下之别。因此,作为治疗消渴病的关键,张氏结合机体“火”所在部位而选择不同“下法”,也是中医辨证论治思维的体现[13]。以刘河间自创神芎丸为例体现下法:组方为牵牛、滑石、大黄、黄芩、川芎、黄连、薄荷等,起到“趋火而下”的功效,体现了张从正“下法”治疗消渴的学术思想。
此外,张氏还认为情志控制、饮食、节欲等生活方面因素也在消渴治疗过程中起重要作用[14],尤其指出进食咸味,或指药物或指食物,“咸入于胃中,其气上走中焦,注于肺,则血气走之,血与咸相得,则凝干而善渴。”认识到咸味可致消渴或使消渴加重,故提出“减滋味”在消渴治疗中的作用,“不减滋味……病已而复作”。可以看出,关于消渴病治法的认识,张从正认为必须做到“调之”“下之”与生活习惯相配合,才能达到良好的治疗效果,可对现代消渴防治起指导意义。
3.2 药攻与食补相结合张从正治疗消渴,虽有“治病当论药攻”“邪去而元气自复”等学术观点,但并未忽视人体正气,主张攻邪亦不废弃补养正气[15]。其认为祛邪亦会损伤正气,不利于元气恢复,因此通过补虚的方法可以恢复元气。同时,张从正批判滥用补益剂,认为补虚需要慎用补药,而以食物调养补虚,把普通的饮食上升到治病补虚的方法,最为合理[16]。强调食物调养必须在攻邪之后,以恢复身体健康,明确提出“养生当论食补”的著名论断,亦提出饮食所摄入的谷肉果菜应“相五脏所宜,毋使偏颇”,认识到必须应五脏之需,均衡摄入,才能起到补益精气、调和脏腑的作用[17-18]。因此,食物疗法是祛邪学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此外,张从正在《儒门事亲》中记载民间单方、验方治疗疾病,体现其简、便、廉、验的用药特点。其根据自身临床经验,将有效方剂记录并流传至今,可以看出,勤求博采、躬身实践是其学术渊源的又一重要方面。《儒门事亲》中记载治疗消渴单方,即使用黄连煎水的方法。现代药理已经证明黄连具有很好的降糖效果,其中黄连联合其他中药治疗糖尿病也取得良好疗效[19-21]。因此,张从正所记单方、验方对临床具有启迪作用。
4 结语
后世对张从正的学术思想未予足够重视,原因是他的学术观点太过偏颇,治疗方法太过新奇,选方用药太过峻猛,不符合现代人体质与疾病谱的变化,临床难以把握应用。但其学术思想是在中医传统理论指导下,结合其自身临床经验的总结,具有深厚的疗效基础,故能百年而不衰。他的祛邪治病的理论与方法丰富了中医治疗学的内容,促进了中医理论的发展。可以立足于中医传统,立足于原著,立足于现代临床对张从正的理论和方法进行深入而系统地研究,更好地从理、法、方、药及预后等方面防治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