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之助,自然之功
——论河流对李汉荣及其散文创作的影响
2021-12-04吕文雪
吕文雪
(陕西理工大学 文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1)
地理环境对作家的文学创作无疑具有重要的作用。地理环境一般分为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人文环境为作家的成长提供了悠久的文化传统、丰厚的文化底蕴和浓郁的文化氛围,自然环境为作家的成长提供了生存的地理空间、特定的物质基础和创作条件,这两种环境都会对作家及其文学创作产生深远持久的影响。然而人们在谈论地理环境对作家及其文学创作的影响的时候,往往只是着眼于地域文化等人文环境,而对地形地貌、水文特点和气候特征等自然环境的影响却一带而过、泛泛而谈,或者将自然环境的诸要素看作是人文环境形成的物质基础,仅探讨其产生的间接影响。这就造成了论述上的偏颇甚至缺失。作为影响作家及其文学创作的另一重要因素,自然环境会产生哪些方面的影响?其产生影响的内在机制是什么?它是通过什么方式产生影响的?这些问题都值得深入探讨。以李汉荣及其散文创作为例,探讨河流作为一种自然地理物象对其产生的具体影响,对上述问题从特定角度做出回答。
一、河流孕育文学灵魂:河流之于李汉荣的艺术人生
自然环境会潜移默化地塑造作家的气质秉性、文化人格和审美个性,从而对作家的艺术人生产生潜在而又深远的影响。“作家出生的故乡的自然地理生态环境,对作家的思想意识、思维方式、生命情感方式以及心理精神结构……都有着原始的、潜在的,而又非常深刻的影响作用。”[1]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在作家身上烙印下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记。李汉荣长期生活在有着“西北小江南”之称的陕西汉中,汉中位于秦岭山麓南部,气候湿润,降水丰富,是长江的第一大支流汉水的发源地,境内溪塘密布,河流纵横。离李汉荣老家不远处便有一条名叫“漾河”的小河,这条温润而诗意的河流,陪伴着李汉荣成长,使他对河流怀有天然的热爱与崇敬之情,内心深处凝聚了浓郁的河流情结。可以说河流孕育了李汉荣的文学灵魂,为他的文学创作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一)陶冶温柔敦厚的气质秉性
气质秉性是人的生理和心理特点的一种表现,在不同的人身上表现出显著的差异。一个人所具有的鲜明独特的气质秉性是受到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包括家族遗传、个人主观能动性、人文环境与自然环境等因素。家族遗传影响气质的发展方向及程度,个人主观能动性为气质的发展提供动力,人文环境为气质的形成营造了浓厚的文化氛围,自然环境为气质的形成提供了丰富的物质条件,同时地貌、水文、气候等自然环境的差异则为气质的发展提供了多种可能。刘师培在《南北文学不同论》中曾说过:“大抵北方之地,土厚水深,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南方之地,水势浩洋,民生其间,多尚虚无。”[2]由此可见,不同特质的自然环境塑造出不同的气质秉性。
河流作为自然环境的一种要素,也以其水质的清浊、河道的宽窄、水量的大小、流速的快慢、流势的疾缓,以及随四季气候的变化等特征,深深地影响着人们不同气质类型的形成。如《管子·水地》中就曾细致地分析了各地形态各异的河流与该地居民不同气质类型的关系:“夫齐之水道躁而复,故其民贪粗而好勇。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轻果而贼……宋之水轻劲而清,故其民闲易而好正。”[3]峻急险要、汹涌浑浊的河流赋予人强悍坚韧、生机勃勃的气质秉性,平缓温和、清澈纯净的河流则会陶冶出平和温润、朴质明朗的气质秉性。
李汉荣长期生活在汉水流域,他的家乡勉县位于汉中盆地,汉江流经汉中盆地时,河道变宽,水流缓慢。长期生活在这样平和温润的河流旁边,河流的这些特质自然会潜移默化地陶冶李汉荣的精神世界,使他形成了温柔敦厚的气质秉性和追求自然本色的审美观念。正如李汉荣所说的,人若置身于“莹莹、潺潺、隐隐、濛濛”的“水色、水声、水汽、水光”里,人的思想、情感、灵感、美感都会变得深沉、柔软、鲜活、唯美[4]。在他的散文中,塑造的人物形象是淳朴善良、坚韧宽容的,描绘的山川草木是清新秀丽、生机勃发的,营造的意境是空灵飘逸、诗意盎然的,传达的思想感情是昂扬向上、真挚深沉的。故乡那一条条温柔清澈的河流早已变成了李汉荣身体的一部分,在他的血脉里蜿蜒,也影响着他的散文创作,通过他的笔尖流淌在散文的字里行间。
(二)塑造上善若水的文化人格
人格是个人在社会化过程中所形成的独特稳定的心理特征。同气质一样,人格的形成也要受到家族遗传、个人主观能动性和外界环境等因素影响,但是相比于气质而言,后天生活环境对人格的形成会起到更大的作用。“个体在生命开始并不存在人格。它是人的活动及它与社会环境的相互作用下形成的。”[5]因此,要分析一个人的人格是怎样形成的,就必须关注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河流在李汉荣生命的初始就已经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温柔慈悲的河流用丰厚的乳汁哺育他成长,滋养着他的精神世界,成为他的人生导师和美学老师,教导他为人处世的人生哲学,传授他写诗作文的秘诀,塑造了他上善若水的文化人格。
河流谦卑低流,利万物而不争,它教给李汉荣宽以待人、低调处世的人生态度。《老子》中曾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6]老子认为,世间最高尚的品德就像水一样,无私奉献滋养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身处别人所厌恶的地方,将好的地方让给他人,胸怀宽广包容万物。故乡的小河以潺潺的流水教导李汉荣,“人活着,不在于闹出多大的动静,也不必制造多大的风浪,其实,小小溪流,也有着动人的风景和珍贵的细节”[4]。河流看似柔若无骨,实则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这教导李汉荣面对困难时要以柔克刚,以顽强的韧性和坚定的意志克服困难。《老子》中曾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6]天下最柔弱的事物莫过于水了,但却能滴水穿石,以柔软的身躯来对抗坚硬的石头,最终穿透石头,在攻坚克强方面,天下没有什么事物能比得上水了。李汉荣故乡的河流外表柔弱温润,内里却拥有一颗英勇无畏的心,在前行的途中遇石则凿磨成沙,遇山则劈山成谷。这启发李汉荣在面对遍布荆棘的人生路途时要以柔弱之道克化所遇的困难。
(三)形成鲜明独特的审美个性
审美个性对作家的文学创作具有重要的作用,直接制约着个人的审美过程,影响其审美创造的独特性。缺乏自身审美个性的作家,是不可能领略文学创作过程的独特魅力,也永远不可能走向艺术创造的光辉殿堂。李汉荣的散文曾荣获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等多种全国性的重要奖项,并且多次入选人教版中学语文课本,受到广大读者的青睐和赞赏。当代著名作家陈忠实就曾对李汉荣的文学创作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说:“读李汉荣的诗和散文,我总也不能宁静,无法达到那种欣赏或者品味的闲适境地,而是被感染,被撞击,被透视,被震撼,常常发生灵魂的颤栗。”[7]究其原因,正是因为李汉荣拥有卓然不群的审美个性,创作出了具有强烈艺术感染力的文学作品,所以才激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获得了读者的真挚喜爱。
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促使李汉荣形成了鲜明独特的审美个性呢?韩鲁华曾指出:“作家的审美个性和风格,是由作家文学创作整体艺术素养所决定的。其中,作家的审美态度、审美理想、审美思维方式与习性、审美知觉、审美情感、审美想象等等,均与审美个性建构起一种双向影响与渗透的内在关系。”[1]流淌在李汉荣家乡的河流,从艺术审美直觉的角度看,具有温柔敦厚、澄明纯净、深邃丰富等审美特质。河流的这些审美特质培育了李汉荣的艺术素养,使他形成了超越实用功利的审美态度、追求真善美的审美理想、意蕴深厚的意象思维方式、细腻充沛的审美情感和五彩斑斓的审美想象。由河流所熏染的这些艺术素养,对李汉荣形成清新秀丽、阴柔灵性的审美个性具有巨大的影响。正如李汉荣所说:“我们来源于水,我们身体的百分之七十是水,那么,也许我们身上那些可爱的情感、美感和灵性,有百分之七十是水赐给我们的。”[4]在这里,故乡的河流已经不只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自然物象,而是早已融汇在李汉荣的生命意识和文学创作中,以一种潜在的状态,积淀在他的内心深处,制约着他艺术素养和生命情感方式的建构,最终形成他那种独特鲜明的审美个性。
二、河流滋养艺术创造:河流之于李汉荣的散文创作
在李汉荣的散文中,河流在他的作品中反复出现。笔者曾做过详细统计,以李汉荣截止2019年出版的散文集(包括2001年出版的《李汉荣诗文选——与天地精神往来》,2011年出版的《李汉荣散文选集》,2017年出版的《家园与乡愁》和《点亮灵魂的灯》,以及2019年出版的《河流记:大地伦理与河流美学》和《万物有情》)为统计对象,在所有的地理意象中,河流意象复现率最高,出现次数为100次。李汉荣在他的散文中也曾多次谈及河流对他的成长和文学创作产生的深远影响。故乡河流滋养着他的散文创作,影响他散文创作的题材,启发他运用丰富多样的写作手法,帮助他建构了一个水汽氤氲的文学地理空间,并浸润形成了一种柔婉含蓄的创作风格。
(一)影响散文创作的题材和主题
河流是孕育人类文明的摇篮,世界四大文明——埃及文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华文明,莫不是在大江大河旁发源的。河流也是文学诞生的地方,自古以来多姿多彩的河流就滋养着丰富多样的文学的发展,两者之间一直存在着天然密切的关联。“江流河川是作为人文之本的道之文的显现,是写作构思过程中思绪飘忽停留、启发创作灵感的源泉,是文思来源的深厚府库。”[8]李汉荣故乡河流和它所孕育的周围的生态环境,以及这些环境伴随着天气的阴晴雨雪、四季的轮回更替所展现的形态各异的景象,时常因时因境因情的不同,给予李汉荣以新的审美启迪,召唤着他细腻充沛、敏感多思的心灵,提供给他丰富多样的写作素材,也决定了他以自然生态为散文创作题材。李汉荣临河而居,每天清晨一推门,清凌的水光和迷濛的云烟就扑面而来,映照得心情温润而澄明,潺潺淙淙的水声交织在耳畔,不断拨动着内心的情丝之弦,河流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他笔下的描绘对象。
河流不仅为李汉荣的散文创作提供题材,也形成了其爱惜自然万物的文章主题。“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6]水滋养万物,一切生命无论如何高大威猛,都离不开水。道家的尚水思想蕴含着现代生态思想的资源,对现代生态文学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借水意象来表达对大自然的崇尚和赞美之情,成为许多文学家的自觉选择。河流陪伴李汉荣成长,成为对李汉荣的个性心理和生活道路产生深远影响的存在物,参与了他心理建构和生命运动的过程。李汉荣曾说过:“故乡的小河曾用她的乳汁,不计回报地喂养过我的童年和少年。我对于世界和人生最初的憧憬和理解,是小河教给我的。”[4]河流秉持“参天地,赞化育”的自然之道,浇灌大地,滋养万物,养育万民,为众生操劳、为万物服役。河流这种化育万物的大爱教导李汉荣要始终以慈悲心肠怜惜弱小生命,以感恩之心对待自然万物,培育了李汉荣亲近自然、敬畏生命的生态观念。李汉荣正是以这样广博的胸怀投身于他的散文创作,以大自然为写作对象,怜惜一草一木、一虫一鱼,在他的散文中表达着热爱自然、包容万物的生态意识,形成了其散文爱惜万物的主题。
(二)运用丰富多样的写作手法
在李汉荣看来,河流是一位文思泉涌、出口成章的散文家,也是一位才情敏捷的唯美派诗人。它以自然万物为描绘对象,伴随着地势的跌宕起伏、水量的涨落、流速的疾缓、沿途两岸风景的变幻、天气的阴晴更迭、昼夜的明暗交替,从而运用不同的写作手法,创作出不同体裁、题材、创作风格的华美篇章。以河流为师的李汉荣,跟随着河流的步伐,耐心地倾听,用心地领悟,虚心地接受着河流这位文学大师的审美启蒙和熏陶,从而学会运用丰富多样的写作手法,创作出一篇篇充满诗意和美感、具有强烈艺术感染力的散文佳作。
河流在山里流淌,顺着山势转了个大弯,在平缓的山湾里,它将自己漫长而艰难的旅程徐徐道来,倾诉着内心深沉的情思,创作了一篇夹叙夹议的记叙文。李汉荣在创作散文时,学习河流夹叙夹议的情感表达方式,在《一个女人要我背她过河》一文中,记述了一件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童年往事,也书写了自己跨越半个世纪的情感变化和人生感悟,一个在河边偶遇的女人,第一次让幼小的男孩朦胧地意识到:“一个人活在世上,他的脊背迟早是要负重的,他要背负着自己的命运过河,同时要背负着别人的命运过河,涉过湍急的命运之河。”[4]河流路过村庄,放慢了流速,开始用轻松的语调描述周围的风景。河流描述了倒映在水面上的黄牛,描述了河边捶洗衣服的大娘们,描述了岸上柳林中欢快嬉戏的孩子们……河流借这些春意盎然的景物,表达了它刚从逼仄的峡谷中奔涌而出的轻松愉悦的心情,书写了一篇天人合一的抒情散文。李汉荣接受了河流的教诲,学习河流这种借景抒情的表现手法,在《房前屋后药草香》一文中,以饱含深情的笔触,描绘了老家房前屋后那些散发着药香的草木,抒写了一篇情感真挚的抒情散文,表达了他对这些本分厚道的草木的感恩之情。河流涨水时,它心情高涨,诗兴大发,化身为浪漫主义诗人,一笔就制造出一个漩涡,再一笔就抛洒出一朵浪花,用哗哗的水声吟唱出一首洋溢着热烈情感的佳作。河流这种直接流露内心真情的赤子之心感染了李汉荣,李汉荣在作文时,学习河流这种直抒胸臆的写作手法,在他无数次目睹人类残忍杀戮无辜动物时,以哀婉凄清的笔调,书写了《为生灵哭泣》一文,在文中直率地抒发自己的悲痛之情,为羚羊哭泣,为锦鸡哀悼,为公牛、狐狸、老虎、白鹤、天鹅之死痛斥人类的残酷暴行。
(三)建构水汽氤氲的文学地理空间
文学地理空间指的是“文学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建构的、以客观存在的自然和人文地理空间为基础,同时又融入了自己的想象、联想与创造的空间。”[9]在文学史上,有不少作家创造了鲜明独特的文学地理空间,如梭罗笔下人与自然相契合的瓦尔登湖,莫言创造的张扬着人的野性本色的高密东北乡,沈从文构筑的充满人性之美与自然之美的湘西世界。李汉荣在他的散文中也建构了这样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文学地理空间。
文学地理学认为,文学的第一空间是由客观存在的自然地理空间和人文地理空间构成的。在李汉荣的散文所建构的水汽氤氲的河流世界中,宽厚仁慈的河流及其周围生机盎然的草木生灵构成了文学的自然地理空间。李汉荣静守河流,绰约多姿的河流样貌呈现在他面前:河流时而温柔静谧,时而奔腾浩荡,时而怒吼咆哮,时而寂静呢喃;他跟随河流在岸上徐徐前行,发现河流哺育着沿岸的野水仙、野兔等草木生灵,而它们也陪伴着河流静静流淌。这些千姿百态的河流,滋养着岸上的人们,浸润出恬静和谐的民风和淳厚朴实的民情。在这个水汽氤氲的河流世界中,李汉荣勾勒出了一幅人与自然水乳交融的河情图,为他散文中的文学地理空间提供了人文基础。河流的两岸,是孩子们玩耍嬉戏,大人们日常劳动的处所:“孩子们在河边摸鱼儿、捉迷藏,妇女们则忙着洗衣服、拉家常,只听满河的棒槌声和嬉笑声,掠水而飞的鸟叫声,小河哟,简直是一处世外桃源。”[4]在这里人们被自然所浸润,化身为自然的一部分,与自然浑然一体。我们在李汉荣散文建构的水汽氤氲的文学地理空间中,听到了河流所讲授的动人的美学,感受到了人与自然天然的血脉联系,也发现了被浮华喧闹的城市所遮蔽的自然诗性之美。
(四)浸润出柔婉含蓄的创作风格
创作风格是一位作家鲜明的身份标记。作家独特的创作风格的形成,是受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文学家的气质、具体的自然和人文地理环境,以及题材本身的特点和性质,无疑是三个很重要的因素”[9]。这三个因素在对作家的文学风格产生影响的时候,彼此之间也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首先,作家所生活的自然地理环境会陶冶其独特的气质秉性,在作家从事文学创作时,他的气质又会自然而然地影响作品的创作风格。冰心在谈到文学家的造就时曾说过:“文学家的作品,和他生长的地方,有密切的关系……文学家要是生在适宜的地方,受了无形中的陶冶熔铸,可以使他的出品,特别的温柔敦厚,或是豪壮悱恻。与他的人格,和艺术的价值,是很有关系的。”[10]李汉荣是在小河边长大的,小河温柔妩媚、清脆悦耳的波光水声,早已融入了李汉荣的精神和血脉之中,陶冶了他温柔敦厚的气质秉性,使他的情感丰富细腻、感受力敏锐充沛。他以这样的情感状态去体悟日常生活,从事文学写作,就会更倾向于选择柔婉秀美的创作素材,追求含蓄蕴藉的艺术境界,从而形成柔婉含蓄的创作风格。如李汉荣在毫不起眼的荠荠菜中发现了它们脚踏实地、无私奉献的可敬品格;从朴实无华的贝壳发簪中窥见了乡村女子平凡而伟大的一生。
其次,作家所生活的自然地理环境,在作家进行文学创作时,有助于激发创作灵感,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素材,作家的创作风格就会因其描写对象即题材的性质特点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海洋的后代惠特曼与河流的子孙李汉荣,两人作品的文学风格肯定是有明显差异的。惠特曼以故乡周围浩瀚无垠的海洋为写作题材,他故乡四周的海洋,从艺术审美直觉的角度看,具有一种汹涌澎湃、雄壮辽阔的审美特点。受海洋这种审美特点的影响,惠特曼在进行文学创作时,大海的浪涛鼓荡在他的胸腔里,绵延的海岸线激发了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和豪放不羁的诗情,这使他的作品形成了境界阔大、气象恢弘的风格。李汉荣以故乡妩媚蜿蜒的河流为创作题材,李汉荣故乡的河流,从艺术审美直觉的角度看,具有灵动的神韵和深邃的美感。受河流这种审美特点的浸润,李汉荣以诗意的笔触,凝练的语言描绘了家乡的自然万物,这使他的散文呈现出一种河水的灵动韵味和深厚意蕴,形成一种柔婉含蓄的创作风格。如李汉荣用凝练而富有韵味的语句,描绘倒映在河湾里的那片星空,“头顶的宇宙和水底的宇宙”交叠重合,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和美感[4]。
三、结语
综上所述,河流对李汉荣及其散文创作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李汉荣文学人生的影响,河流陶冶了李汉荣温柔敦厚的气质秉性,塑造了他上善若水的文化人格,并形成了他那清新秀丽、阴柔灵性的审美个性;二是对李汉荣散文创作的影响,河流形成了他以自然万物为抒写对象的创作题材,以及亲近自然、敬畏生命、爱惜自然万物的作品主题,启发他运用丰富多样的写作手法,建构起天人合一的水汽氤氲的文学地理空间,并形成一种柔婉含蓄的创作风格。除了河流对李汉荣及其散文创作有着重要影响外,自然环境的其他诸要素,包括山脉形态、气候特征、动植物分布等都对李汉荣及其散文创作产生了潜移默化而又深远持久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