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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异化劳动思想的生态意蕴

2021-12-03陶焘

湖湘论坛 2021年6期
关键词:异化劳动生态文明

陶焘

摘要:异化劳动概念是早期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的有力武器,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形成具有奠基意义。通过分析异化劳动的四重规定,马克思不仅揭露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反人性,也揭示了其反生态性。系统梳理马克思的异化劳动思想,把握这一思想的深刻生态意蕴,对于我们审视生态问题、建设生态文明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异化劳动;类本质;生态问题;生态文明

中图分类号:A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3160(2021)06-0037-08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在批判地继承黑格尔、费尔巴哈等前人异化思想的基础上,立足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将异化概念与劳动理论相结合,创造性地提出了异化劳动思想,实现了“异化”概念由政治和哲学领域向现实经济领域的转向。借助异化劳动概念,马克思深刻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病,揭示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指明了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的现实道路。对马克思异化劳动思想进行学习研究,分析其生态意蕴,可为我们审视生态问题、建设生态文明提供独特的视角。

一、马克思关于异化劳动的四重规定

马克思认为,劳动不仅创造了人,创造了人类生存所需,而且人最终也要通过劳动来实现人之为人的自由本质。然而,通过考察人的现实的劳動,马克思提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劳动是异化劳动。

一是劳动者与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化。劳动产品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体现着劳动者的自我确证和自我肯定,本应该属于劳动者。然而,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工人不拥有生产资料,只能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包括体力和脑力)维持生存,因此工人虽然生产了产品,却不能占有产品。而且,“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1]51。当工人的劳动产品转化为资本时,反倒成了压迫工人的力量,“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者相对立。”[1]52所以,资本主义私有制造成了劳动者与生产资料以及劳动者与劳动产品的分离,更为甚者,劳动产品成了奴役劳动者的“异己力量”。

二是劳动者与自己的劳动活动相异化。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人的本性和第一需要,表现着“自由的生命”。然而,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工人不是为自己劳动,而是为资本家劳动;工人被劳动分工“肢解”,劳动的方式、强度无法自主选择,自己的体能与智力不能自由运用;在劳动中,工人的肉体和精神都遭受折磨,感受不到任何快乐和幸福,“劳动的异化性质明显地表现在,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会像逃避鼠疫那样逃避劳动”[2]94。结果,工人在吃、喝、生殖等的时候,在运用自身动物性机能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人一样活着,而在劳动之时,反倒感觉自己如同动物。异化劳动抽掉了工人的主体性、能动性和积极性,工人的劳动不再是自由意志的实现,沦为了重复且无创造性的“死”劳动。

三是劳动者与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3]273,这是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动物虽然也进行生产,但属于本能性的,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驱使下发生的,所以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有着自然必然性。人则不同,人可以在肉体的影响之外进行生产,能够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将美的规律运用于生产过程之中,所以人的生产源于人的类本质,具有自由自觉性。然而,“异化劳动把自主活动、自由活动贬低为手段,也就把人的类生活变成维持人的肉体生存的手段。”[3]274人的有意识的、自由的、全面性的生产与动物的片面性生产之间的区别消失了,沦落为生存手段的异化劳动不再确证人的类本质。

四是人与人相异化。马克思指出:“通过异化劳动,人不仅生产出他对作为异己的、敌对的力量的生产对象和生产行为的关系,而且还生产出他人对他的生产和他的产品的关系,以及他对这些他人的关系。”[4]59-60这里的“他人”即置身于劳动之外的资本家。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工人被资本家当成了牟取利益的工具,被以物的形式相待,资本家为工人发放工资只不过是为了确保工人不至于全部消失。劳动给工人带来的是痛苦,却给资本家带来了享受。而且,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破坏了所有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人与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再也没有任何其他联系,甚至在家庭中,“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5]。所以,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异化劳动造成的人与人的关系的异化不仅表现为资本家对工人的支配、控制和剥削,以及资本家们为了获得超额利润而引发的相互之间的矛盾性和斗争性,还表现在资本主义社会一切人与人的关系之中。

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的异化”和费尔巴哈的“宗教的异化”都是属于唯心主义的异化观,异化的主体只能是现实的人——处于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的从事现实的感性实践活动(即劳动)的人。[6]马克思的异化劳动思想凸显了异化劳动与唯物史观的内在联系,彰显了对传统异化思想的根本性变革。异化劳动贯穿于马克思一生的哲学思考,在马克思的哲学中有着实质性、基础性的地位和作用。

二、异化劳动的后果: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

从人与自然关系的角度,马克思指出,“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7],“我们连同肉、血和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并存在于其中”[8]。马克思将自然形象地比喻为人的“无机的身体”,然而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走了他的无机的身体即自然界”[1]58。

一是异化劳动造成人们自然观念的片面化。首先,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工人与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化,结果,由于既不拥有生产资料又不占有劳动产品,工人在心理上与自然渐渐地疏离,从感情上不再觉得自然是自己的“无机身体”,反倒因为从资本家那里领取了与自己的劳动付出并不成比例的、只够维持生存的工资而对资本家充满感激,并产生了依附心理。其次,在马克思看来,自然不仅是人的“无机身体”,还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作为自然科学和艺术等的对象。然而,“囿于粗陋的实际需要的感觉,也只具有有限的意义。……忧心忡忡的,贫穷的人对最美丽的景色都没有什么感觉,经营矿物的商人只看到矿物的商业价值而看不到矿物的美和独特性。”[1]180最后,人类的生产过程本应是自由地展现自身本质力量的过程,体现自身类本质和类特性的过程,自然则“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4]57。然而,资本家为了无限制地获取利润,对自然充满恶意,大肆地掠夺自然,而工人在异化劳动中丧失了创造性和能动性,不自觉地成为了资本家盘剥自然的“帮凶”,结果,自然蜕化成了资源库和垃圾桶般的工具性存在,在资本昼夜不息的周转中被攫取和逼迫。如果说在资本来到人间以前,人类对自然或多或少怀有敬畏和崇拜之心,那么在资本诞生之后,自然作为异化劳动的对象则逐渐地被“祛魅”,变成了“人的对象”和“有用物”,沦为了资本增殖的工具,失去了本该有的“丰富多姿”和“诗情画意”。马克思讲道:“只有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自然界才不过是人的对象,不过是有用物;它不再被认为是自为的力量。”[9]393显然,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统治下,人们形成的自然观念是片面的,包含着对自然的轻视与贬低。

二是异化劳动导致科技的非自然化与不合理应用。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工人同自己的劳动活动相异化,在劳动过程中丧失了主动性、创造性和审美性;资本家组织生产纯粹是为了谋得利润,其对自然界的理论认识,“目的是使自然界(不管是作为消费品,还是作为生产资料)服务于人的需要”[9]393, “科学获得的使命是:成为生产财富的手段,成为致富的手段”[10]。所以,在资本主义异化劳动的语境中,科学研究不可避免地带有明显的工具性目的,并非是为了全面、正确地认识自然界中的自然规律。于是,科学研究主要以生产实践与科学实验中发生的“人工事实”而非“自然发生的事实”为依据,在所难免地会疏漏自然界中的某部分联系,由此产生的科学理论则是关于自然的“断章取义”的理论认识,是具有实用价值但不一定为真的认知模型。因此,在资本主义异化劳动的语境中产生的科学理论,不是对自然界中自在的自然规律的把握,而是属于“非自然的”认识。以这样的科学理论为基础的技术应用和生产必然会对自然界中的自然过程形成干预和阻扰,当技术应用和生产达到一定的规模,自然必定不堪重负。另外,资本家只关注如何通过科学技术谋求更多的利润,根本不理会科学技术的使用可能会引发哪些后果。“在各个资本家都是为了直接的利润而从事生产和交换的地方,他们首先考虑的只能是最近的最直接的结果。一个厂主或商人在卖出他所制造的或买进的商品时,只要获得普通的利润,他就满意了,而不再关心商品和买主以后将是怎样的。人们看待这些行为的自然影响也是这样。”[11]结果,“不以伟大的自然规律为依据的人类计划,只会带来灾难”[12]。

三是异化劳动导致人的单向度化。在异化劳动中,工人的身体与精神饱受折磨,难以感受到丝毫的尊严、幸福与快乐,所以只有在劳动之外寻求寄托与安慰,将消费视为对劳动困苦的补偿,将消费视作衡量生活质量高低的标准。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资本家则大肆地鼓吹享乐主义、物质主义等价值取向,引导人们沉迷于感性享受和物欲追求,并以消费为荣,结果,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消费也逐渐地异化了,人们开始变得为了消费而消费,消费成为了目的本身,不再是为了满足“真实需要”。在资本驱动下,大量的“虚假需要”被人为地制造了出来,不断刺激着人们的消费欲望;富人们则通过奢靡消费、新奇消费、过度消费等大肆地追求所谓虚华的身份。对此,马克思尖锐地批判道,“每个人都千方百计在别人身上唤起某种新的需要,以便迫使他做出新的牺牲,使他处于一种新的依赖地位,诱使他追求新的享受方式,从而陷入经济上的破产。每个人都力图创造出一种支配他人的、异己的本质力量,以便从这里面找到他自己的利己需要的满足”[2]132,以致于“对于工人来说,甚至对新鲜空气的需要也不再成其为需要了”[13]125。异化劳动引发的异化消费造成了物质生活对精神生活的挤占,毁灭了人性中美好的东西,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追求退化为了贪得无厌的物质欲求,人与人的关系被金钱、商品包围和笼罩,人成为了“单向度的人”,社会成为了“单向度的社会”。随着商品拜物教的盛行,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自然必然因为被过度地索取而难以承受。

“劳动作为使用价值的创造者,作为有用劳动,是不以一切社会形式为转移的人类生存条件,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即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14]56然而,异化劳动造成的“人们自然观念的片面化”“科技的非自然化与不合理应用”“人的单向度化”等问题导致人与自然“本真”关系的破坏,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缝。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主义生产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14]579,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了各种条件,这些条件在社会的以及由生活的自然规律所决定的物质变换的联系中造成一个无法弥补的裂缝”[15],“使人自己的身体同人相异化,同样也使人之外的自然界同人相异化”[4]57-58。

三、扬弃异化劳动,走向人与自然的和解

既然异化劳动会造成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那么为了改善人与自然的关系,当今的人类能不能告别异化劳动,建立一个没有异化劳动的社会?

虽然深入批判了异化劳动,但马克思也明确肯定,异化劳动对人类社会具有正面效应,对人类历史具有进步意义。通过异化劳动,资本主义社会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积累了极大的物质财富。时至今日,资本主义有了许多新变化,呈现出许多新特点,但是资本的本性并未改变。因此,异化劳动在人类社会中依然存在,并有了新的表现形式;异化劳动的历史使命仍未完成,依旧具有为人类带来“文明化趋势”的功能。当然,作为一个历史性范畴,异化劳动绝不是永恒的,它产生于人类社会的特定阶段,也必然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中消亡,而且异化劳动的扬弃与共产主义的实现是同一个历史过程。正如马克思所言:“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1]81在共产主义社会,真正占有人的本质、完成向人的复归的人,将可以进行自由自觉的劳动,能够根据自然规律,同时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改造和利用自然。 “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13]185

通过批判异化劳动,马克思深刻地揭露出资本主义社会导致人无法真正占有人的本质,既造成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野蛮”——资本家对工人进行剥削与壓迫,也造成了人与自然关系的“野蛮”——人将自然当作征服的对象,自然反过来对人进行“报复”。所以,在马克思看来,虽然“人类社会的史前时期就以这种社会形态(资本主义社会)而告终”[16],但资本主义社会还不是人类历史的真正开始,共产主义社会才是人类历史的真正开始。根据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化自然的发展水平进行划分,人类社会大致经历了渔猎文明、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在渔猎文明时期,人类的物质生产能力十分低下,主要通过直接利用自然界中的自然存在物维持生存,人类匍匐在自然的脚下,对自然造成的影响非常小,所以人与自然之间处于原始的、消极的和谐状态。在农业文明时期,随着生产工具的进步以及人口的增长,一些地方发生了过度开垦、过度砍伐等情况,人与自然之间开始出现区域性和阶段性的不和谐。不过,由于社会生产力水平有限,人类依然很大程度上受制于自然,人类对自然的开发并未对自然形成根本性的伤害,所以人与自然的关系大体上是和谐的。工业文明时期,在科学技术的帮助下,人们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能力发生了质的飞跃,人类开始对自然进行控制和支配,以自然的主宰自居,对自然进行掠夺式开发,将自然当作满足自身欲望的被动客体,久而久之,人与自然的关系开始恶化,生态问题成为人类面临的困境。面对工业社会日益严峻的生态危机,建设生态文明逐渐成为人类的共识。作为对工业文明的超越,生态文明在继承工业文明优秀成果的基础上,强调人类在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同时,遵循自然规律,维护自然的生态平衡,积极地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产主义是人的自由和解放的真正实现,但是人的自由和解放不是绝对的,是以承认和顺应自然的必然性为前提的。因此,生态文明是共产主义的内在要求,建设生态文明是人类走出马克思所说的“史前时期”,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必由之路。相比于工业文明,生态文明不仅是“新文明”,还是“真文明”,建设生态文明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向“真文明”趋近的过程。

马克思关于异化劳动的深入分析,揭示了生态问题的社会根源,揭露了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性,表明资本主义是无法造就生态文明的。根据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异化劳动的发展与异化劳动的扬弃是同一个历史过程,资本主义的发展创造着资本主义灭亡的物质条件。在异化劳动的正面作用完全发挥出来以前,在资本主义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释放出来以前,它们是不会退出历史舞台的。从全球范围来看,当今世界依然是一个资本主义制度占主导地位的世界,扬弃异化劳动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们不能不顾现实的社会条件而试图毕其功于一役地消灭异化劳动。但是,人类社会终将扬弃异化劳动,异化劳动的消失是历史的必然,共产主义的胜利是历史的必然。人类社会扬弃异化劳动之时,也是人与自然和解之时、人类社会建成生态文明之时。

四、马克思异化劳动思想的生态启示

上述分析表明,马克思的异化劳动思想包含着深刻的生态意蕴,对于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和全球生态环境治理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是要正确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主义私有制下,异化劳动造成人们自然观念的片面化,自然被当成了纯粹的“有用物”。这样的自然观念显然不利于人与自然形成良好的关系,建设生态文明需要避免受这种片面的自然观念的左右,正确看待人与自然的关系。我们必须认识到,自然相对于人类具有客观性和先在性;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根基;自然不仅给人类提供了生活资料来源,还给人类提供了生产资料来源;自然是人的“无机身体”,也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是辩证统一的关系。作为这一生命共同体的成员,我们要坚决摒弃征服和掠夺自然的思想,避免将自然视为满足自身欲望的被动客体,并做到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努力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二是要在利用与限制资本之间保持合理的张力。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现代化建设与对资本的利用联系在了一起。所谓“改革”,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赋予资本在我国的“合法性”;所谓“开放”,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允许国际资本进入我国市场。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资本在我国的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资本逻辑下的异化劳动也带来了负面效应,譬如生态问题。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我国发展处在了新的历史方位,但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我国是世界上最大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地位没有变。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兴国之要,发展是党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是解决我国一切问题的基础和关键。在一定历史时期,我国依然需要发挥资本的作用。不过,我们必须时刻牢记,我们要建设的现代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既然如此,我国的现代化建设就不能受资本逻辑的支配,而是要在发挥资本作用的同时,对资本进行有效限制,在利用资本与限制资本之间保持合理的张力,平衡好、协调好发展生产力与保护生态环境的关系。

三是要推动科技的生态化发展与利用。马克思对异化劳动的批判,深刻地揭露了资本逻辑影响下的科学成了“狡猾的”财富生产手段。由于这样的科学属于“非自然的”认识,以之为基础的技术和生产必然会对自然形成干扰,当技术应用和生产达到一定的规模,必然会对生态环境造成破坏。因此,要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就需要推动科学的生态化,进而促进技术和生产的生态化。所谓科学的生态化,即科学要更多地以“自然发生的事实”而非“人工事实”为依据,科学要正视自然的有机整体性、复杂性和非决定性,追求关于自然的“完整的认识”。较之于资本逻辑影响下的“狡猾的”的科学,“生态化科学”指导的技术应用与生产对自然的干扰要小得多,所产生的人化自然也能够较好地融入天然自然。另外,由于“狡猾的”的科学有助于生产力的发展,我们不可能完全弃之不用,为减少其应用带来的生态后果,我们在经济活动中就不能只有经济理性,要用生态理性对经济活动进行匡正,既考虑经济成本,也考虑生态成本,努力实现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相协调。

四是要推行基于生态文明的生态消费。通过批判异化劳动,马克思不仅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导致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陷入贫困,还深刻地揭示出在资本主义社会,人的存在方式变得以满足动物性机能为宗旨,人成为了精神生活受挤占的“单向度的人”,资本主义社会沦为了消费主义盛行的“单向度的社会”。消费主义引发的危害不仅仅是人性的扭曲,还有人的“单向度的生活”对自然的过分索取。因此,我们要高度警惕资本逻辑带来的消费主义,杜绝奢靡消费、新奇消费和过度消费等,避免通过制造“虚假需求”来刺激消费欲望。当然,阻遏消费主义并不意味着不要人们过丰富的物质生活,而是要在摒弃与生态文明建设不相容的消费模式的基础上,积极地改变我们的物质需求结构,提高物质消费的质量。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要倡导简约适度、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反对奢侈浪费和不合理消费。此外,我们要追求更加全面地满足自身的需求,不要将需求局限在物质领域,要更加注重精神文化层面的消费,提高精神文化消费在消费活动中的比重。我们还应该在消费领域之外,在生产活动中寻求满足,将实现自身的全面发展、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作为重要价值追求,这也是生态文明建设的应有之义。

五是要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由于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异化劳动具有反生态性,生态问题成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必然遭遇。面对生态问题,虽然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进行了长时间的治理,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其生态环境治理是在维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资产阶级利益的前提下进行的。在解决生态问题的视野上,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有着明显的地域性,缺乏全球视野,因而向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国家转嫁生态危机成了其应对生态问题的主要手段。这样的应对方式虽然改善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本国国内的生态环境,却伤害了地球的整体生态环境,因此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生态环境治理不可能上升至“生态文明”的层面。宇宙只有一个地球,人类共有一个家园,在生态问题上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世界各國应该从全体人类生态利益的视阈出发,积极摒弃资本逻辑下狭隘的生态环境治理视角,站在建设生态文明的高度,同舟共济,共同努力。为此,世界各国应坚持绿色发展,坚持多边主义,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维护联合国在全球生态环境治理中的核心地位,不断加强和完善全球生态环境治理体系,凝聚全球生态环境治理的合力,共同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

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异化劳动导致了文明的异化,催生了反自然的文明,引发了生态危机。如今,雖然资本主义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但是资本的本性并未发生改变,而且资本对自然的掠夺更加地隐蔽和变本加厉。马克思的异化劳动思想剖析了资本主义社会遭遇生态问题的原因、阐明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指明了人类走出生态危机的现实出路,有着深刻的生态意蕴,闪耀着智慧的光芒。这一思想对于我国避免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现代化困境、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对于人类社会应对生态问题,都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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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蔡晓辉,王国胜. 马克思与黑格尔劳动概念关联性的重新解读[J]. 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3):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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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20.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51.

[1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4]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15]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918-919.

[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3.

责任编辑:曹桂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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