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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晚年无产阶级解放道路思想探析

2021-12-03张有军

关键词:工人阶级人民出版社全集

张有军

(聊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聊城 252000)

恩格斯晚年,资本主义处于和平发展时期,引起革命的全面危机尚未出现,工人政党主要进行合法斗争。面对新的历史条件,恩格斯深入分析欧洲无产阶级革命形势,对欧洲无产阶级革命的历史经验作了深刻总结,提出了无产阶级实现自身解放的政治斗争新策略。关于恩格斯晚年无产阶级政治斗争策略,学术界存在较大争议,主要存在三种观点:一是恩格斯肯定了合法斗争,但没有否定暴力革命;二是恩格斯确立了合法斗争战略,暴力革命退居次要地位,成为合法斗争的辅助手段;三是恩格斯专注于合法斗争,放弃了暴力革命。本文认为,恩格斯晚年没有完全否定暴力革命,但特别强调谨慎使用暴力,工人阶级政党要善于运用普选权,把选举结果作为检验政治行动的比例尺。

一、利用普选权进行合法斗争成为一种“崭新斗争方式”

虽然选举制在人类社会早期就已经存在,但现代意义的普选权最早产生于欧洲,是在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专制的斗争中确立的。选举权有利于资产阶级夺取和维护政权,同时也是人类政治文明的重要进步。马克思和恩格斯生活的时代,普选已经成为欧美国家较为普遍的政治现象。

随着无产阶级争取自身解放斗争的深入开展,无产阶级在政治斗争中正确对待普选权成为一个重大现实问题。恩格斯密切关注和思考普选权问题,其认识经历了一个从否定到肯定的过程。

在1850年代之前,恩格斯对无产阶级利用普选权进行合法斗争持基本否定态度,他把无产阶级通过暴力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当作普遍规律。1842年,恩格斯在《国内危机》中指出:“用和平方式进行革命是不可能的,只有通过暴力消灭现有的反常关系,根本推翻门阀贵族和工业贵族,才能改善无产者的物质状况。”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550-551页。1845年,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再次指出:“当你看到有产阶级这样疯狂的时候,当你看到他们被眼前的利益迷惑得连时代的最明显的标志都看不出来的时候,你就不得不放弃和平解决英国问题的任何希望。唯一可能的出路就是暴力革命。”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年,第548页。1848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特别强调:“共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35页。

进入1850年代,恩格斯重新评估了普选权对工人阶级的作用。1850年3月,恩格斯在《10小时工作制问题》中指出:“工人阶级根据自己的经验深深地相信,他们的地位要得到任何可靠的改善,不能够依靠别人,而应当亲自争取,首先应当采取的办法是夺取政权。工人现在应当懂得,在他们还没有获得使工人可能在下院占多数的普选之先,他们社会地位的改善永远不会有保障。”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年,第274页。同年5月,恩格斯在《法国来信》中又指出:“如果无产者容忍他们的选举权被剥夺,他们就会听任二月革命获得的涉及他们利益的成果化为乌有。对于他们,共和国将不再存在。他们将被关在共和国的门外。”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8页。

在1860年代,恩格斯论述了普选权对德国工人阶级开展政治斗争的重要意义。1865年,恩格斯在《普鲁士军事问题和德国工人政党》中分析了德国的状况,指出:“出版、结社和集会自由、普选权、地方自治等等,尽管这一切是资产阶级性质的,但是怯懦的资产阶级没有它们也能过得去,而工人没有它们却永远不能为自己争得解放。”⑤《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76页,第85页,第236页。工人阶级“借助出版自由、集会和结社权可以为自己争得普选权,而借助直接的普选权,……就可以争得其余的一切。”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76页,第85页,第236页。1867年8月,倍倍尔和威廉·李卜克内西当选为德国联邦国会议员,开启了在联邦议会拥有工人阶级代表的先河。对此,恩格斯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认为在德国议会中“增添了一个新的政党,即社会民主党”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76页,第85页,第236页。,正是社会民主党利用普选权的结果。

1871年巴黎公社起义被镇压后,恩格斯一度强调暴力革命的重要性,但随着1875年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建立,恩格斯的态度有所转变,他在《一八七七年的欧洲工人》中指出:“共和国的最终建立毕竟使法国工人有了一个基础,可以组织起来,成为一个独立的政党,并且在将来不是为他人的利益而是为它本身的利益进行战斗。”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年,第154页,第264页。1880年5月,马克思和恩格斯同法国工人活动家盖得和拉法格一起共同制订了法国工人党纲领,其导言部分指出:“必须使用无产阶级所拥有的一切手段,包括借助于由向来是欺骗的工具变为解放工具的普选权。”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年,第154页,第264页。

1884年,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指出,资产阶级之所以能够通过普选制进行统治,是因为无产阶级这个被压迫阶级还不成熟。“但是,随着被压迫阶级成熟到能够自己解放自己,它就作为独立的党派结合起来,选举自己的代表,而不是选举资本家的代表了”,这也就意味着无产阶级在政治上从此不再是资产阶级的附庸或“资产阶级的尾巴”,“因此,普选制是测量工人阶级成熟性的标尺”。⑩《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90页。

到1890年代,随着德国社会民主党反对“非常法”斗争的节节胜利,恩格斯从中感受到普选权的重大作用,并将其视为工人阶级争取自身解放的一种崭新斗争方式。

很长时期以来,由于普选权的各种资格限制,如性别、年龄、教育、居住、财产、种族等,普选权一直被当作欺骗工人、维护资产阶级统治的工具,受到工人团体或政党的抵制,正如恩格斯所言:“普选权在法国老早就已经存在了,但是它在那里因为被波拿巴政府滥用而声名狼藉。公社之后,就没有工人政党去利用它了。在西班牙,普选权也是自共和国成立时起就已经施行了的,但在西班牙拒绝参加选举早已成为所有严肃的反对党的通例。瑞士实施普选权的结果,也根本不能鼓舞工人政党。罗曼语国家的革命工人都惯于把选举权看做陷阱,看做政府的欺骗工具。”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88-389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9页,第390页,第390页,第389页,第389-390页。

当罗曼语国家工人政党抵制普选权时,德国社会民主党却在利用普选权的合法斗争中取得很大成就。恩格斯指出:“由于德国工人善于利用1866年开始实行的普选权,党的惊人的成长就以无可争辩的数字展现在全世界面前:社会民主党所得的选票1871年为102000张,1874年为352000张,1877年为493000张。”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88-389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9页,第390页,第390页,第389页,第389-390页。面对社会民主党日益扩大的影响,统治阶级开始露出狰狞面目。依据1878年10月通过的一项反动法律,社会民主党被置于非法地位,党的组织被取缔,刊物被查禁,有关社会主义的文献被没收,党处于最困难时期。但社会民主党充分利用一切合法手段,不断扩大党的影响,所得选票不断增长,“1881年为312000张……1884年为550000张,1887年763000张,1890年为1427000张”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88-389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9页,第390页,第390页,第389页,第389-390页。。党的选举成就最终迫使针对社会民主党的反动法律被废止。

德国社会民主党的选举成就让恩格斯大为惊叹,他欣悦地指出:德国工人阶级 “给了世界各国的同志们一件新的武器——最锐利的武器中的一件武器,向他们表明了应该怎样使用普选权。”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88-389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9页,第390页,第390页,第389页,第389-390页。“选举权已经被他们……由向来是欺骗的工具变为解放的工具。”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88-389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9页,第390页,第390页,第389页,第389-390页。

1893年6月,社会民主党再次刷新选举纪录:他们斩获选票1786738张,在德意志帝国国会获得44个议席。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514页(注释86),第84页。恩格斯对此评价:“一个政党这样持续不断地一往直前,在任何国家都还没有见过。……1893年的增长意味着……在下次普选中肯定将有更大得多的增长。”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514页(注释86),第84页。被这样的选举成就所鼓舞,7月初在接受“每日纪事报”记者采访时,恩格斯毫不讳言:按照“正常的速度发展,我们在1900年和1910年之间将拥有多数”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年,第636页。,德国很大程度上会出现一个执政的社会民主党政府。

欧洲各国工人阶级政党尤其德国社会民主党日益增长的选举成就给恩格斯留下深刻印象,他劝导各国工人政党领导人重视普选权的利用,并在1895年所写的《卡·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导言》中作了深入阐述。

恩格斯指出:由于正确认识和善于利用普选权,“无产阶级的一种崭新斗争方式就开始发挥作用,并且迅速获得进一步的发展。人们发现,在资产阶级用来组织其统治的国家机构中,也有一些东西是工人阶级能够用来对这些机构本身作斗争的。”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88-389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9页,第390页,第390页,第389页,第389-390页。工人政党参加各种选举活动,与资产阶级政党争夺每一个市镇公职,“结果弄得资产阶级和政府害怕工人政党的合法活动更甚于害怕它的不合法活动,害怕选举成就更甚于害怕起义成就”⑩《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88-389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9页,第390页,第390页,第389页,第389-390页。。

恩格斯进一步指出了普选权的作用:第一,普选权就像一把标尺,所获选票数量能够较为精确地衡量工人阶级的力量强弱;第二,不断增长的选票数额是一种最好的宣传,它能够极大增强工人阶级的必胜信念,也令竞争对手感到恐惧;第三,竞选活动是工人政党宣传群众的重要方式,工人政党可以合法地“到敌人还疏远我们的地方去接触群众,并迫使一切政党在全体人民面前回答我们的抨击,维护自己的观点和行动”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88-389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9页,第390页,第390页,第389页,第389-390页。;第四,议会讲坛更具权威性,工人阶级政党的议会代表“可以比在报刊和集会上更有权威和更自由得多地向自己在议会中的对手和议会外的群众讲话”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88-389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8页,第389页,第390页,第390页,第389页,第389-390页。;第五,运用普选权可以降低风险,“这要比号召革命缓慢而枯燥,但是要可靠十倍”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513页。。

恩格斯对工人政党利用普选权的未来前景充满了自信,他不无幽默地指出:“世界历史的讽刺把一切都颠倒了过来,我们是‘革命者’、‘颠覆者’,但是我们用合法手段却比用不合法手段和用颠覆的办法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513页。获得的成就多得多。”工人政党“ 在这种合法性下却长得身强力壮,容光焕发,简直是一副长生不老的样子。”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6-397页,第395页,第659页,第381页。

二、珍惜“革命权”这一真正“历史权利”

恩格斯晚年深刻洞察欧洲各国无产阶级政党斗争条件变化,作出利用普选权进行合法斗争成为一种“崭新斗争方式”的论断,但他没有完全否定暴力革命,并告诫工人政党:“须知革命权是唯一的真正‘历史权利’——是所有现代国家无一例外都以它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唯一权利。”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6-397页,第395页,第659页,第381页。通过暴力革命改变旧世界建设新世界是恩格斯及其战友马克思终其一生都坚持的基本主张。后世有人曲解恩格斯的晚年思想,把恩格斯说成是“和平主义者”甚至是“议会迷”,这些都是不符合实际的。

在1940年代,恩格斯和马克思不仅主张暴力革命,而且还特别强调暴力革命是惟一正确道路,诚如马克思所言:“在每一次社会全盘改造的前夜,社会科学的结论总是:‘不是战斗,就是死亡;不是血战,就是毁灭。问题的提法必然如此。’”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75页。从1850年代到1880年代,恩格斯和马克思虽然开始意识到少数国家,如美国、英国、荷兰,工人阶级可能通过和平手段取得政权,但仍然认为对欧洲大陆多数国家而言,“暴力应当是我们革命的杠杆”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179页。。

即使到了1990年代,恩格斯较多地论述了利用普选权进行合法斗争的重要性,但并未因此而放弃暴力革命的基本思想。1890年3月9日,恩格斯致信德国社会民主党领导人威廉·李卜克内西,表明不能接受他“那样愤慨地反对任何形式的和任何情况下的暴力”⑤《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年,第362-363页。的主张。1892年,恩格斯针对社会上广泛流传的关于社会民主党一旦获得选票多数就能够掌握国家政权等说法,强调指出:“十之八九我们的统治者早在这个时候到来之前,就会使用暴力来对付我们了;而这将使我们从议会斗争的舞台转到革命的舞台。”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6-397页,第395页,第659页,第381页。1895年3月8日,恩格斯在致理查·费舍的信中批评了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存在的“绝对守法主义”现象,严肃指出:“我认为,如果你们宣扬绝对放弃暴力行为,是决捞不到一点好处的。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也没有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政党会走得这么远,竟然放弃拿起武器对抗不法行为这一权利。”⑦《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86页,第699页。1895年4月1日,恩格斯致信卡尔·考茨基,批评《前进报》发表的关于《卡·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导言》的摘录没有全面反映作者的思想,“在这篇经过修饰整理的摘录中,我成了一个温顺平和、无论如何都要守法的人。我特别希望《导言》现在能全文发表在《新时代》上,以消除这个可耻印象。”⑧《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86页,第699页。可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年,恩格斯都没有放弃暴力革命的主张。

恩格斯一生坚持暴力革命的主张,首先是历史的启示。恩格斯“关于革命运动的条件和进程的看法”,“都受过去的历史经验,特别是法国经验的影响”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6-397页,第395页,第659页,第381页。。暴力曾经是资产阶级推翻封建专制主义王朝的有力武器。在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中,克伦威尔建立了一支纪律严明,作战勇敢,具有很强战斗力的“新模范军”,凭借这一暴力工具,大败王军,最终把国王查理一世送上断头台,摧毁了斯图亚特王朝统治,在1649年建立了英吉利共和国。在北美,各殖民地为了联合抗英,组成了一支由华盛顿任总司令的大陆军,经过反复较量,取得独立战争的决定性胜利,结束了英国在北美的殖民统治,于1776年成立了美利坚合众国。在法国大革命中,资产阶级率领广大市民首先攻占巴士底狱这一封建专制统治的象征,并于1792年宣布成立法兰西第一共和国。为保卫革命成果,资产阶级革命派以革命的“暴力”对付反革命的“恐怖”,严厉打击各种反动分子,把国王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并迅速成立一支42万人的军队,平息了保王党人的暴乱和外国军队的干涉。资产阶级革命是用资本主义私有制代替封建主义私有制,尚且通过暴力革命,无产阶级主张彻底消灭私有制,建立公有制社会,暴力革命是不可避免的。

暴力革命具有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作用。恩格斯指出:“暴力在历史中还起着另一种作用,革命的作用;暴力,用马克思的话说,是每一个孕育着新社会的旧社会的助产婆;它是社会运动借以为自己开辟道路并摧毁僵化的垂死的政治形式的工具,……每一次革命的胜利都引起了道德上和精神上的巨大高涨。”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年,第200页,第117页,第20页。例如,英国资产阶级通过暴力革命,不仅战胜了封建国王,从政治上确立了资产阶级君主立宪制,而且在精神上以资产阶级的民主思想取代了封建专制主义的君权神授论。美国资产阶级通过暴力革命,结束了英国在北美的殖民统治,所建立的“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实现了对世袭特权和等级授职制的彻底否定;宪法赋予人民言论、出版、结社以及人身自由和财产不受侵犯的权利,则是对封建帝王掌控人民生杀予夺大权的专制主义的彻底否定。法国资产阶级暴力革命胜利后发布《人权宣言》,宣布主权在民,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所建立的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制定《1793年宪法》,以国家大法形式规定了人民更为广泛的民主自由权利。恩格斯对此评论道:“法国资产阶级自大革命开始把公民的平等提到首位”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年,第200页,第117页,第20页。,它带给社会和民众全新的道德和精神,而“以往的一切社会形式和国家形式、一切传统观念,都被当作不合理的东西扔到垃圾堆里去了……从今以后,迷信、偏私、特权和压迫,必将为永恒的真理,为永恒的正义,为基于自然的平等和不可剥夺的人权所排挤。”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年,第200页,第117页,第20页。

暴力是解决假民主真专制国家阶级矛盾的必然手段。1871建立的德意志第二帝国就是这样一个国家。恩格斯指出:1871年4月16日通过的德意志帝国宪法,“以交给人民及其代议机关的权利来衡量,纯粹是1850年普鲁士宪法的抄本,而1850年宪法在条文里反映了极端反动的内容。”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92页,第294页,第294页,第389页,第285页。根据1871年宪法,帝国国会的立法权大打折扣,帝国国会通过的法律只有在取得按其组成来说是反动的联邦会议的赞同和经皇帝批准之后才能生效。这样一来,政府拥有广泛权力,帝国国会形同虚设,毫无实权,成为帝国皇帝和首相掩盖专制制度的遮羞布。在这样的专制国家,工人阶级政党要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不可能完全依靠和平手段,必须做好暴力革命的准备,正如恩格斯所告诫的,“在德国连一个公开要求共和国的党纲都不能提出的事实,证明了以为在这个国家可以用舒舒服服和平的方法建立共和国,不仅建立共和国,而且还可以建立共产主义社会,这是多么大的幻想。”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92页,第294页,第294页,第389页,第285页。他还严厉批评那些不顾客观形势,在任何情况下都坚持合法斗争的做法,认为“这是机会主义,始终是机会主义,而且‘真诚的’机会主义也许比其他一切机会主义更危险”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92页,第294页,第294页,第389页,第285页。。

三、正确估计敌我力量,勿轻率武装暴动

关于无产阶级解放道路,恩格斯晚年始终未放弃暴力革命的主张,然而,恩格斯并没有把暴力神圣化,把它当作无产阶级争取解放的灵丹妙药,相反,恩格斯高度重视普选权的积极作用,把工人阶级政党所得选票数额作为衡量工人阶级政治行动的标尺,“既可避免不适时的畏缩,又可避免不适时蛮勇”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92页,第294页,第294页,第389页,第285页。。1890年,恩格斯在《给〈社会民主党人报〉读者的告别信》中指出,德国社会民主党对在历届帝国国会普选所得选票数量的认识使他不会轻易采取构筑街垒、诉诸武力的行动。比如1890年的选举,“得到20%的选票,这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然而这也表明,联合在一起的对手总还拥有80%的选票。如果我们的党在这时候看到,投给它的选票在最近三年内增加了一倍,并且在下届选举时还能期望选票有更大的增长,那么,除非失掉理智,否则不会在今天20%对80%,而且面对军队的情况下进行暴动,因为暴动的结果毫无疑问会失掉25年来占领的一切重要阵地。”⑧《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92页,第294页,第294页,第389页,第285页。这表明,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冒险主义行动将导致无产阶级蒙受极大损失。1893年5月,恩格斯在对法国《费加罗报》记者的谈话中重申:“我们并不那么愚蠢,以致自己投到政府为我们设下的圈套里去。要知道德国政府为了能镇压我们,它最希望的就是起义。对于目前我们和政府之间的力量对比,我们知道的太清楚了,还不至于冒冒失失地决定走这一步。”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58-559页。

恩格斯劝告工人阶级政党和领袖正确估计敌我双方力量对比,不能轻率举行武装革命,避免无产阶级先锋队被敌人消灭在前哨战中,这是恩格斯总结革命历史经验和分析现实敌我力量对比得出的重要论断。

(一)不成功的暴力革命导致革命成果大量丧失

19世纪欧洲工人运动发生过两次历史性灾难,革命失败后统治阶级疯狂反扑,革命力量受到重大损失。

1848年欧洲革命失败后,欧洲迎来了“难忘的十年时代”(马克思语)。当资产阶级看到日益觉醒的无产阶级的武装队伍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心惊肉跳,急忙与封建势力捐弃前嫌,结成统一战线,共同对付无产阶级。在法国,1851年政变之后,路易·波拿巴利用宪法赋予的权力,实行高压统治,解散已有工人联合组织,禁止建立工会组织,许多进步报刊被取缔,舆论受到严格控制,甚至连私人之间的谈话也受到监控。在德国,反动阶级倒行逆施,工人阶级和进步团体受到残酷迫害,集会、结社和出版自由等权利被取消,新思想的传播受到钳制。革命失败之后,德国人民于1848年3月获得的资产阶级民主权利和自由,丧失殆尽。在英国,由于担心被欧洲革命感染,自由党与保守党日益趋向联合,共同对付人民群众。当时整个欧洲的政治空气无比沉闷,专制主义大行其道。恩格斯在1858年指出:“从1851年12月2日到今年年中,就政治方面来说,欧洲大陆好像裹上了一件尸衣。统治者由于依靠自己的军队在巨大的革命冲突中取得了胜利,就有可能独断专行,随心所欲地颁布和取消法令,遵守或者破坏法令。各地的代议机关都变成了空架子,几乎任何地方的议会反对派都不能存在下去,报刊堵上了嘴。……到处都认为军事专制和君主专制制度是唯一适当的政体。甚至在英国,政治改革气氛也日益低落。”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年,第695页。恩格斯所做的上述描述,深刻反映了1848年欧洲革命失败后出现的反革命逆流。

1871年巴黎公社失败之后,法国进入一个极端反动时期。“1860年和1864年以来建立的第一批工会都在这场风暴中淹没了。无产阶级的领导者和活动家,有的在巷战中阵亡了,有的在凡尔赛军事法庭的审判丑剧之后被枪杀了,有的被抛进监狱和苦役所,有的冲破重重困难流亡他乡。”③[法] 亚历山大·泽瓦埃斯:《一八七一年后的法国社会主义》,王以平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3年,第7页。反动政府的残酷镇压造成法国无产阶级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与此同时,欧洲各国的统治阶级,也把国际工人协会这一欧洲工人的国际联合组织视为巴黎公社的幕后推手和洪水猛兽,采取各种措施对其活动予以禁止。

1848年欧洲革命失败和1871年巴黎公社起义失败导致的严重后果证明了,当工人阶级的整体实力不够强大时,举行起义就是不明智的。对此,恩格斯多次劝告工人阶级政党领袖不可犯盲动错误。1885年,恩格斯分别致信美国的左尔格、荷兰的纽文胡斯和德国的倍倍尔,相继指出:“由于没有国民自卫军,就不可能获得武器,因此,任何暴乱都注定要失败。”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323页,第400页,第381页。“您在你们荷兰制止一切暴力的爆炸,是完全对的。那只会招致无益的牺牲,使运动倒退几十年。”⑤《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323页,第400页,第381页。“我们决不能希望发生大的政治灾难。它会使我们的运动退居次要地位好多年,然后我们大概又得象1850年以后那样耽误很久,一切又要从头开始。”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323页,第400页,第381页。

(二)现实条件不利于暴力革命

就军事技术条件而言,一是政府大规模扩充军队,反革命力量成倍增强。“巴黎和柏林的人口自1848年以来增长不到四倍,而那里的驻军却增长到四倍以上。”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2页。二是武器得到改良,新式枪械杀伤力大增。“在1848年是击发式前装滑膛枪,现在是小口径后装弹仓枪,它的射程是旧式枪的四倍,准确性和射速则是十倍。先前大炮发射的是威力不大的实心球形弹和霰弹,现在则是爆炸式的榴弹,只要命中一发,就足以摧毁最好的街垒。”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2页,第392页,第393页,第392页,第394页。三是交通运输业大发展,便于军队快速集结和增援。一旦首都发生暴力革命,外地军队就会通过铁路迅速驰援,使巴黎和柏林“驻军的人数在24小时内就能增加一倍以上,而在48小时内则能扩增为一支大军。”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2页,第392页,第393页,第392页,第394页。四是改造过的城市街道笔直宽敞,便于军队新式枪炮充分发挥威力,不利于起义者街垒巷战,“一个革命者,如果自愿选择柏林北部和东部的新建工人街区来进行街垒战,那他一定是疯了。”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2页,第392页,第393页,第392页,第394页。

就同盟军和工人阶级发展状况而言,一是随着中产阶级政治地位和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他们很难像1848年那样完全站在工人一边去反对政府。对此,恩格斯的认识很清醒,指出:“人民各个阶层都同情的起义,很难再有了;在阶级斗争中,中间阶层大概永远不会毫无例外地统统团结在无产阶级的周围,从而使纠集在资产阶级周围的反动党派几乎完全消失。就是说,‘人民’看来将总是分开的,因而也就不会有一个强有力的像在1848年那样非常起作用的杠杆了。”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2页,第392页,第393页,第392页,第394页。二是随着工人文化水平的提高和独立思考能力的增强,少数领袖一呼百应的革命情景不会轻宜出现。恩格斯指出:“如果说国家间战争的条件已经变化,那么阶级斗争的条件也有了同样大的变化。实行突然袭击的时代,由自觉的少数人带领着不自觉的群众实现革命的时代,已经过去。凡是要把社会组织完全加以改造的地方,群众自己就一定要参加进去,自己就一定要弄明白这为的是什么,他们为争取什么而去流血牺牲。近50年来的历史,已经教会了我们认识这一点。”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92页,第392页,第393页,第392页,第394页。

可见,正确使用普选权,根据选举结果检验工人阶级政党的影响力,是革命领导人采取政治行动进入最后决战的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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