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国际组织视域探究全球终身学习发展——《国际组织与终身学习发展》述评

谢青松 沈欣忆

（1.重庆广播电视大学大数据应用研究院，重庆 400052；2.北京教育科学研究院，北京 100875）

一、问题的提出

构建完善的终身学习制度体系已经成为我国教育现代化和教育强国梦实现的关键战略举措。《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将建成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教育体系作为2035教育发展目标，并将“更加注重终身学习”作为推进教育现代化的基本理念，提出“建立全民终身学习的制度环境，推动各类学习型组织建设”[1]。但终身学习体系如何构建完善并有效运转，终身学习理念如何深入人心并转化为全民行动，终身学习制度环境如何打造并产生成效，以及终身学习型组织如何形成并发挥作用等现实难题仍然如磐石横亘，缺少清晰的路径导向和策略参考。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世界银行（The World Bank）、欧洲联盟（European Union）、非洲联盟（African Union）等国际组织从各个不同维度、不同层面大力推动全球终身学习发展，为终身学习理念的兴起、思想的推广、政策的制定、实践的开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是国际终身学习运动积极的倡导者、引领者、促进者和组织者，其理论探索和实践经验为我国建立服务全民的终身学习体制机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与借鉴意义。李薇博士等青年学者历时三年卧薪写就的《国际组织与终身学习发展》一书于2020年8月问世，此书完整系统地介绍了全球主要国际组织在推动终身学习方面所做的工作，对国际组织推展终身学习的政策要点、体制机制、工具方法等进行了深入剖析，从全球治理体系视角辩证地探索了国际组织推展终身学习的实践。

《国际组织与终身学习发展》一书入选了“十三五”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获得2020年国家出版基金资助。因其致力于研究事关教育现代化和国家现代化重大战略的理论和实践，且具有全球化的宽阔视野，彰显中国基本国情进行理论和实践研究，积极探索终身教育供给模式改革与有效治理机制以更好地满足市民多样化学习需求等特征而广受赞誉[2]。该书著者李薇博士目前担任国家开放大学终身教育研究院副院长、中国成人教育协会成人教育科研机构工委会副秘书长，长期从事国际与比较开放教育研究、终身学习政策研究，获得“第二届全国中青年学术新秀（成人教育）”“教育部直属机关优秀青年”等荣誉，是我国远程开放教育和终身学习领域代表性青年学者。主持或参与了“世界开放大学案例研究丛书”“国际组织终身学习政策比较研究”“国家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调研”“广播电视大学系统现状情况调研”“开放大学定位、模式和设置标准研究”等10多项国家和省部级项目，出版专著《经合组织与全民终身学习发展》《世界开放大学比较研究》等，在《Open Praxis》《中国远程教育》等期刊发表论文30余篇，先后获得国际开放与远程教育理事会（ICDE）第26届世界大会最佳创新与实践论文奖、第十届全国成人教育优秀专著二等奖、第十一届全国成人教育优秀论文一等奖。

21世纪以来，国内对终身教育、终身学习、学习型社会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热情日渐高涨，对相关政策工具与举措的研究在规模和数量上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特别是对资历框架、学分银行、学习成果认证等主题的理论研究已经形成研究热点。但现有终身学习领域的研究仍以思辨研究和实践总结报告为主，缺乏全球视域下从历史视角探索终身学习的本体论、认识论和价值论，特别是缺乏对国际组织在终身学习发展过程中辩证而体系化的论述。《国际组织与终身学习发展》一书在这方面有了新的突破。本文籍此从认识论视角对这本著作进行研读评析，权当管中窥豹，抛砖引玉，通过阅读旨在回答以下问题：国际视域下终身学习的本质内涵及其历史演变具有什么特征？国际组织如何推展终身学习理念与实践？如何辩证认识国际组织推展终身学习的政策制度与工具举措？最后，通过对国际组织推展终身学习的研究能够使我们得到什么启示？

二、全球教育治理背景下的终身学习理念发展

（一）终身学习的本体论：本质内涵的演变与递进

终身学习的理念自古有之，西方的教育哲学先贤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早在公元前300多年就提出“儿童和需要教育的各种年龄的人都应受到训练”，包含“终身教育思想”在西方教育中的萌芽。而中国的孔子则在公元前500年就已经系统阐述了终身学习的思想，孔子要求弟子“学而不厌”，他自己也是“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并提出了终身学习的人生规划：“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3]”。但奴隶社会、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背景下的终身学习通常停留在理想与愿景阶段，缺乏丰富的物质基础支撑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需要，终身学习往往高不可攀，缺乏大众实践基础。现代终身学习理念始于20世纪60年代，主要是受知识经济社会与现代信息技术的驱使，跨越一生的学习成为个人、家庭与社会的客观要求。但终身学习概念的形成与认知共识却并不是一蹴而就，经历了从“终身教育”“学习社会”“永续学习”“全民教育”“扫盲教育”“回归教育”发展到终身学习。从其形成阶段可以看出，现代理念的终身学习本体内涵包括三个维度：第一，时间维度。终身学习是有意义的、持续一生的和多方面的学习，是人在未来社会中的一种生存方式。通过持续的学习过程发挥人的潜能，激励并使个人有权力去获得终身所需要的知识、价值、技能与理解[4]。第二，空间维度。终身学习的学习场所不限于家庭、学校、文化中心或企业，可以发生在人类生活的所有空间，覆盖可被利用的一切教育设施及资源；其学习的目的是获得自信和能力,以接受社会的变化和挑战，实现人的全面发展[5]。第三，主体维度。终身学习的主体是学习者个人本身，是基于每个个人自发的意愿而进行的学习活动，强调学习者学习的主动性和主体性, 体现了个人的主动学习以及对学习型社会的贡献特征[6]。

（二）终身学习的价值论：社会功能与个人功能的融合

近现代以来，人类社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给人类社会带来毁灭性的创伤，如何阻止战争再次发生成为了众多知识精英苦苦思索的主题。战争和灾害往往源自于狭隘的民粹主义、民族主义与极端主义思想，通过教育改变人的思想成为优先选择。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组织法》序言中所言，“战争起源于人之思想，故务须于人之思想中筑起保卫和平之屏障”“文化之广泛传播以及为争取正义、自由与和平对人类进行之教育为维护人类尊严不可缺少之举措”。通过全球普及教育、促进人类永久和平是现代终身学习的初衷。而事实也证明，终身学习具有良好的社会功能，对于促进社会稳定、构建和谐社会具有重要作用。此外，在知识经济社会，终身学习由于持续输出技能性人才，为经济进步与繁荣注入人力资本，为满足技术发展需要以及推动技术创新奠定基础。终身学习对个人能力提升、职业晋升和生涯发展也具有重要作用。传统的正规学校教育已经难以满足个人终身发展的需要，正规学习以外的非正规学习和非正式学习将成为个人进步的主要方式之一。通过终身学习，学习者能自主和自由地选择学习内容，自我设计和完善学习路径，保证学习者在人生各个阶段，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时间、地点和方法来进行持续和有效的学习，从而实现个人生涯发展、人生价值和个人幸福。

（三）终身学习的方法论：政策机制与工具方法构建

终身学习价值的真正体现最终取决于广泛的有效实践并惠及普通大众；推动终身学习的方法体系目前主要是自上而下的政策导向。随着知识经济和全球化进程的加速，世界各国都相继制定和出台了相关政策推行全民终身学习。例如，英国政府以技能战略为重点发展终身学习政策；澳大利亚大力扩展终身学习在基础教育、成人教育和教师教育方面的发展；北欧国家在终身学习的语境下，不断改善传统的成人教育活动；东亚国家针对终身学习在国家教育、经济和社会政策中的贯彻落实和交互融合开展了大量工作；非洲、南亚及南欧的一些国家和地区在政府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欧盟等国际组织的支持下，制定并落实适合本地区的终身学习政策等。此外，召集国际、区域、国家或地区层面的会议，开展合作研究，建立多边协调机制，进行数据采集与专业评估，开展专业培训，广泛宣传推介等方式也是全球推进终身学习的普遍方法[7]。

三、基于认识论视角辩证阐释国际组织推动终身学习发展的具体举措与价值贡献

（一）国际组织与终身学习发展：宏观视角下的理念交互起源

全球化背景下的国际组织在20世纪中叶以后逐渐发挥了日益重要的国际事务治理功能，但对于国际组织的发展背景与历程，尤其是在推进终身学习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一直缺乏系统的研究。李薇博士在该著作中体系化地进行了论述，为从事该领域的研究人员或工作者提供了知识图谱。从全球治理视角而言，国际组织的兴起包括三个历史背景：第一，时代主题的变化，和平与发展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全球发展的重要特点之一；第二，全球化浪潮的兴起与发展，全球化市场、法律、政治的去国家化进程，将各民族和个人联结在一起[8]；第三，全球治理理论与实践的兴起，体现了国际社会对于人类应对全球化挑战，力图解决全球性问题的努力，以及以跨越国界的方式思考全球治理问题的取向。国际组织思想起源于14世纪，在20世纪获得快速发展。国际组织从20世纪初的200余个到21世纪初超过5.8万个，以及目前世界上有6.2万余个，其发展呈现出数量与规模不断扩大、职能不断丰富与深化、活动范围大幅扩展等特点。随着从工业时代向知识时代过渡，知识经济社会背景下终身学习成为应对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方面迅速变化的重要的核心理念，并在全球兴起与发展，影响范围不断扩大，影响内容逐渐增多，影响程度日益加深。而国际组织是推展终身学习的重要力量，终身学习理念的产生、发展和演变的历程，与国际组织所进行的一系列努力有着密切的关系，它得益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经合组织、欧盟等重要组织和机构的推广与倡导。这些重要的组织和机构对教育予以高度关注，致力于推展终身学习，在终身学习的概念、理念与实践、政策主题、推展工具和方法机制等方面存在共性，也存在个性。

（二）推展终身学习的个体组织贡献：五大国际组织的实践

基于推展终身学习的时间长度、影响范围的广泛性、效果效益的深刻性，结合开展研究的便利性，李薇博士选取了在终身学习领域最为重要或影响特别凸显的五个国际组织作为代表，即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经合组织、世界银行、欧盟、非盟，对其推展终身学习进行系统性的案例研究。五大国际组织均成立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其共同的目的是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促进经济发展与繁荣。当教育本身的思想引领价值和基于人力资本的经济功能日益彰显的时候，充分发挥终身学习的社会功能和个人功能成为各大组织的共同举措。五大组织在推进终身学习过程中的作用发挥和定位存在差异。例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是最早倡导和推展“终身学习”的政府间国际组织之一，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中，它引领各国教育界逐步接受了“终身教育”“学习社会”“终身学习”“全民教育”等一系列先进理念，开展相关的业务活动，既推动了这些理念的发展和全球传播，又积极促成它们在各国教育政策中的体现和转化；而非盟成立时间较晚，自2010年起，非盟开展了系列终身学习工作，践行相关理念，推动基于理念的政策制定与实践活动，其聚焦点是非洲一体化，通过学习促进非洲复兴。各国际组织推动了终身学习的萌芽、发展、兴起、国际化、全球合作、实践与成效评估，建立了倡议机制、决策机制、协调机制、评估机制，并通过召集和召开会议开展研究、发布研究成果、建立多边协调机制、数据采集与专业评估、开展专业培训等活动为全球终身学习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值得借鉴学习。20世纪后半叶至今，国际组织在终身学习推展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其引领作用是极其深刻且不容忽视的[9]，但也存在不可回避的问题。例如：偏重宏观政策导向，相对忽视学习者个体需求；部分政策目标脱离实际；政策关注重点不够平衡；政策监测与评估缺乏全面性、连续性和系统性等。因此，对于各个国际组织的做法，我们需要秉持辩证和谨慎的态度，不能照搬照用，需要基于国情制定中国特色的终身学习发展规划与政策策略。

（三）国际组织发展终身学习理论反思：对我国终身学习体系构建的启示

2019年10月，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提出要“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构建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为社会大众提供终身学习的机会和教育资源已经成为我国教育发展规划的重要目标。国际组织在培养终身学习意识、推介终身学习政策、完善终身学习内容、开展终身学习监测与评估等方面，对全球终身学习浪潮的兴起和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创新了多样的价值，而这些对促进我国全民终身学习和建设学习型社会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与借鉴价值。我国终身学习应该坚持发展原则和全面原则，坚持终身学习的人文价值和工具价值，整合教育内外部资源，构建终身教育体系，重视终身教育体系的重要内容和薄弱环节，协调教育外部系统辅助终身学习推展。与此同时，应该积极参与国际组织终身学习政策与实践，择优参与国际组织的终身学习监测与评估活动，充分享有我国在国际组织推展终身学习中的权利，加快培养熟悉、通晓国际组织的教育专家。在积极构建终身学习体系的同时，立足自身实际情况，坚持自己的发展方向与策略，坚持问题导向和实践导向，探索终身学习发展的中国方案，助力教育现代化进程的推进，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教育强国[10]。

四、结语

《国际组织与终身学习发展》一书致力于对国际组织推展终身学习的历史与现状、政策与实践、内容与成效、特点与经验、问题与挑战等进行全面而深入的研究，尤其是关注20世纪以来国际组织推展终身学习的进展和存在的问题。该书基于全球治理理论和终身学习理念，选择对世界范围内推展终身学习重要的五个国际组织进行系统研究，分析其推展终身学习的背景与走向、重要政策文本、原则与机制、工具与方法、价值与贡献。在此基础上，就这些组织推展终身学习的目的和价值趋向、核心理念和政策重点、推展机制和推展方法、推展成效和政策趋势等进行比较研究，进而总结国际组织推展终身学习的特点、经验、动向、问题与挑战，总结出对我国终身学习发展的启示。该书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我国有关终身学习的研究理论和全球治理理论；也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有助于国家和各级政府的终身学习政策制定者更好地了解国际终身学习发展的历史、现实与前沿，进行政策借鉴，也可为国家、各级政府、各个部门推进终身学习实践提供参考。封刀但不挂剑，李薇在本书文末提出，将针对不同专题（如职业教育、高等教育、成人教育）和不同国别（如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推展终身学习的具体实践开展后续研究，盼早日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