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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斯在晚期走向改良主义了吗?
——兼论我国应对“新冷战”的斗争方法问题

2021-12-01刘翰林

关键词:新冷战唯物辩证法恩格斯

刘翰林

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关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关系问题始终是分歧最大、影响最深,也是最为基础的问题之一。恩格斯在《卡·马克思〈1848 年至1850 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导言》(以下称《导言》)中,对以阶级对话为主要手段的和平斗争策略进行了重新论述。之后,第二国际放弃暴力革命,转向单纯依靠和平斗争,并最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叛变革命。部分西方学者就此认为,正是恩格斯对和平斗争策略的赞同引发了第二国际改良主义的错误[1]。近年来,美国部分资产阶级政客蓄意挑起了针对我国的“新冷战”。如何应对这一严峻局面?是应该采取对抗手段,还是应该坚持对话?是否应当把对抗看成是对马克思主义革命观的继承,而把对话就看成是一种“改良主义”呢?本文将为恩格斯的革命观辩护,分析对抗与对话的辩证关系,为我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正确处理国际关系提供有益借鉴。

一、晚年恩格斯何以被认为转向改良主义?

西方学者关于恩格斯革命路径观点的分析,是有其特定的理论渊源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早在《共产党宣言》中就提出,为了暂时的革命目标,共产党也可以同资产阶级“一起去反对专制君主制、封建土地所有制和小资产阶级”[2]。恩格斯在晚年又说:“而由于这样有成效地利用普选权,无产阶级的一种崭新的斗争方式就开始发挥作用,并且迅速获得进一步的发展……结果弄得资产阶级和政府害怕工人政党的合法活动更甚于害怕它的不合法活动,害怕选举成就更甚于害怕起义成就。”[3]545这为后来的左派学者分析无产阶级处理同既有政党制度的关系的问题留下了巨大的理论空间,也促成改良社会主义登上历史舞台。

第一个否定唯物辩证法并将恩格斯与改良主义政治实践联系起来的是伯恩施坦。伯恩施坦认为恩格斯在是革命或是改良问题上的看法是前后矛盾的。在他看来,这一矛盾的根源在于“从黑格尔继承下来的辩证法”[4]。在伯恩施坦之后,以实证思路展开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部分西方学者成为否定唯物辩证法思想传统的主要人物。美国第一位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授悉尼·胡克是该研究方法的奠基人。在《理性、社会神话和民主》一书中,胡克采用语义分析法对唯物辩证法展开了细致的批判,主张否定唯物辩证法的科学性。他说:辩证法的“这些规律违反了逻辑、科学方法的基本原则,而且处处违反了首尾一贯的造句法的基本原则”[5]。胡克的结论奠定了西方“马克思学”看待唯物辩证法问题的基调。李希特海姆继承胡克的结论,将唯物辩证法理解为一套“科学”的实证规律系统,理解为以自然和社会中共同存在的铁律为基础的社会进化论。而以伯恩施坦、考茨基为代表的第二国际则借恩格斯的权威来“将新的‘科学’学说固定在一场核心仍是拉萨尔主义或纯粹的民主运动上”[6],以此将恩格斯与第二国际改良主义政治实践捏合了起来。

在西方阵营中,这种对于唯物辩证法的实证化理解在诺曼·莱文那里达到了高潮。在莱文看来,恩格斯的唯物辩证法自然也是与马克思的辩证法不同的,是一种主张必然性规律的机械决定论思想。他在唯物辩证法的理解方面没有超出早期西方“马克思学”研究的思考范围,在围绕恩格斯与改良主义实践的关系问题上也持同样看法:“恩格斯的策略导致了机械决定论取代了革命,导致了对必然性的信仰取代了自觉的实践,导致了议会主义取代了阶级斗争。恩格斯对第二国际的进化主义和机会主义负有直接责任。”[7]

在唯物辩证法的研究方面贡献比较多的是特瑞尔·卡弗。他认为,恩格斯1859 年在评论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的时候,借助黑格尔建构了唯物辩证法,而这意味着他和马克思已经分道扬镳。卡弗将恩格斯的唯物辩证法理解为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已经批判过的那些经院哲学思想的复辟:“恩格斯在1859年的评论中将马克思的著作扭转为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自我澄清中已经战胜了的经院哲学。”[8]也就是说这种辩证法本质上是遵循某种普遍必然性的形而上学。戴维·麦克莱伦对于唯物辩证法的看法与卡弗类似,他也据此认为恩格斯与改良主义政治实践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一般而论,恩格斯在两个不同方面发展了马克思的思想,这两个方面显然都与马克思原来的思路很不相同:第一,马克思主义最终被描绘成苏联(及其他国家)的辩证唯物主义教科书所体现的那种教条主义形而上学体系,这条道路上的最初几步是由恩格斯迈出的;第二,面对以革命党著称的德国社会民主党在议会民主中获得越来越大的成功,恩格斯不得不作出了妥协、予以承认。”[9]

即使是否认恩格斯在晚年放弃了暴力革命这一说法的某些讨论,只要是没有恢复唯物辩证法的视野,就无法真正摆脱在恩格斯与改良主义政治之间建立因果联系的看法。例如,劳伦斯·王尔德和曼弗雷德·斯德戈都从恩格斯晚年所面临的现实斗争情况出发考察了恩格斯革命策略思想的变化。他们都认为,恩格斯并没有完全放弃暴力革命,因为恩格斯“显然担心,公开放弃革命会放任一种与资本主义相妥协的社会主义形式的发展”[10]200。恩格斯实际上希望“在推行改良主义政治策略的同时保持革命信念”[10]202。客观地说,这种对于恩格斯策略的实用主义理解方式暗示了恩格斯转向采用改良主义策略是没有实际理论依据的,仅仅是基于现实状况作出的被动反应。也就是说,虽然恩格斯意图避免改良主义,但他的做法确实造成了第二国际改良主义政治蜕变的后果。

国内对此问题也有一些错误的观点。2007年左右兴起了一场关于民主社会主义的讨论,在这场争论中,主张民主社会主义的部分学者断章取义地引用了恩格斯在《导言》中关于主张采用和平斗争手段的说法,像伯恩施坦一样刻意隐瞒了恩格斯对暴力革命手段的坚持。经过一些学者的努力,对于该错误的揭露和批判已经相当清楚了。然而,还有少部分学者仍然坚持固有观点,并通过对于恩格斯思想细节的“科学”研究,认为恩格斯只是出于理论的惯性才继续坚持革命的说法,革命已经失去实际内容,成为遗留在党的旗帜上的一句口号,恩格斯实质上已经转到议会斗争和改良主义的立场上来了。这是对恩格斯的严重曲解,需要我们从恩格斯对革命与和平策略的辩证关系的认识入手进行澄清。

可以说,从表象到表象的实证研究方式在恩格斯的策略选择和第二国际改良主义政治实践之间构建起因果联系的做法是不能反映真实的历史事实的。要想真正理解恩格斯的策略思想,必须基于唯物辩证法的基本原理,穿透“事实”表象,直达决定事实形态的那些本质原因。

二、无产阶级斗争策略的制定依据是什么?

马克思主义具有高度的时代性特征。马克思主义不是生硬的主义,更不是僵硬的教条。长期以来,马克思主义始终在发现并解答重大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中发展,形成了与时俱进的理论精髓,“变”才是马克思主义始终“不变”的特征[11]。无产阶级采用什么样的方式与统治阶级斗争,不是取决于哪种方式的“优”或“劣”,而是取决于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的实际情况。在《共产党宣言》发表近半个世纪之后,革命形势发生了极大变化,无产阶级面临的资产阶级更加强大,也更加险恶。然而,“无产阶级政党是用科学理论武装起来的具有历史使命的先进政党,决不是冲动蛮干的冒险分子”[12],必须结合革命的新形势提出斗争的新方案。恩格斯说:“我们并不那么愚蠢,以至自己投到政府为我们设下的圈套里去;要知道德国政府为了能镇压我们,它最希望的就是起义。对于目前我们和政府之间的力量对比,我们知道得太清楚了,还不至于冒冒失失地决定走这一步。”[3]558-559在无产阶级革命史上,已有无数的实例证明,在无产阶级与统治阶级力量对比失衡的情况下,如果不实事求是制定革命路线而贸然进行暴力革命,只会将革命力量不断置于险境之中。

可见,随着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无产阶级运用暴力革命手段进行斗争的条件无疑是越来越严苛了。恩格斯并没有因为实际情况的变化而放弃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任何试图在恩格斯对不断变化的环境作出的反应和传播、捍卫与维护观点的努力这两者之间寻找矛盾的做法,都难以获得有价值的结果”[13],而是运用唯物辩证法对革命斗争的新情况展开了科学的分析。在《导言》一文中,恩格斯说:“旧式的起义,在1848 年以前到处都起过决定作用的筑垒的巷战,现在大都陈旧了。”[14]603军队对起义者的态度由同情变为仇视,武器和战术都更为先进。这意味着想要通过街垒巷战对抗军队已经难以成功。然而,恩格斯从中看到的不是无奈而是希望,他辩证地把握了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的变化趋势,看到暴力革命的有利条件在逐渐减少的同时,也看到无产阶级的实力在不断上升。在纪念巴黎公社15 周年的文章中,恩格斯总结了自巴黎公社革命以来无产阶级取得的长足发展,他说:“放眼环顾一下吧。革命的工人社会主义比任何时候都富有生命力,它现在已经是一支使所有掌权者……胆战心惊的力量。”[15]尽管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力量对比时常出现反复,但是,前者的这种发展都为之后无产阶级不论是开展暴力革命还是改革运动创造了重要的基础。

具体来看,恩格斯分析无产阶级力量的客观依据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无产阶级的数量不断增长。恩格斯认为,由于资本主义生产的不断发展,农民和小资产阶级不断陷入困境,落入无产阶级的群体之中。因此,农民都是“未来的无产者”[3]513。由于机器大工业和资本主义垄断的发展,小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无力与之竞争,只能最终破产成为无产阶级的一员。第二,无产阶级的组织程度不断提高。在1848 年时还只在极少的工业中心存在的无产阶级,还在思想上受着各种万灵药丹支配的工人运动,现在已经“是一支统一的国际社会主义者大军,它所向披靡地前进,它的人数、组织性、纪律性、觉悟程度和胜利信心都在与日俱增”[14]598。工人阶级无疑已经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战斗力量。第三,无产阶级的斗争方式不断丰富。恩格斯在1894 年分析意大利的革命形势时认为,争取包括普选权在内的出版、集会、结社的自由以及取消警察监视等等民主权利,是“不应该予以忽视的新的武器”[14]516。此外,在1895 年的《导言》中,恩格斯专门阐述了无产阶级应该利用的“新的武器——最锐利的武器中的一件武器”即普选权[14]601。第四,无产阶级获得了和平时期革命斗争的主动权。无产阶级力量增强最重要的体现在于与统治阶级进行斗争的主动权在我而不在敌。恩格斯敏锐地发现:“政府和统治阶级使尽了一切手段,可是毫无用处,毫无成效,毫无结果。”[3]544无产阶级通过利用普选权手段已经获得了和平环境下的革命主动权,统治阶级不论采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扑灭这一燎原的革命之火。

这些革命斗争的具体形势,成为当时恩格斯重新做出革命路线重大判断的客观依据。因此,必须在把握革命双方力量对比状况的基础上,辩证把握革命从量变到质变的基本环节,增强实施暴力革命的力量准备,在关键时刻到来时能够发起向社会主义社会的跃迁。

三、如何正确认识无产阶级的革命力量?

到了19 世纪末,资本主义在军事技术的发展、资本主义垄断的扩张、资产阶级自我调节能力的增强、中间阶层数量的扩大、劳资矛盾在一定程度上的缓解等方面发生了诸多新变化。面对这一情况,恩格斯“阐明了无产阶级革命的长期性和复杂性,纠正工人运动或热衷街垒巷战、或迷恋议会讲坛的偏颇做法”[16],指出了无产阶级综合多种方法实现革命胜利的可能性。列宁说:“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即使在进行革命斗争的过程中也绝不拒绝、绝不放弃利用改良来发展这种斗争。”[17]对于无产阶级来说,实现革命胜利的根本方法是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加强革命力量的量的积累,增强工人阶级自身的实力。具体来说需要从以下三个方面入手。

第一,无产阶级的革命力量来自自身的组织程度。社会革命是人的革命,“不能离开人的活动理解革命这个概念”[18]。在社会革命中,组织程度是无产阶级力量的根本体现,没有组织性的无产阶级是没有力量可言的。资产阶级虽然也有文化、政治方面的组织,但最根本的是靠资本组织起来的。而无产阶级除了依靠资本主义的生产组织和社会组织带来的联合外,还要依靠代表无产阶级根本利益的革命政党进行组织;依靠无产阶级的科学世界观马克思主义的教育、宣传进行组织,使无产阶级摆脱封建的、宗教的、资产阶级的错误认识,在无产阶级的共同利益以及解放全人类的共同目标下联合起来。这就要求党要深入工人群众之中开展工作,“恩格斯……不仅愿意了解工人,而且愿意向工人学习,不仅愿意阅读现有的资料,而且愿意亲自接触,把自己视为他们运动的一部分”[19],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将无产阶级真正组织起来。恩格斯明白“德国社会民主主义的主要力量绝不在于选民的人数”[3]429,党的坚强领导和紧密一致的组织才是无产阶级革命力量的真正内容。“恩格斯没有预言伯恩施坦;他预言列宁。”[20]俄国的无产阶级正是在坚强有力的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紧密团结起来,孕育了巨大的革命力量,最终取得了革命的胜利。

第二,无产阶级的革命力量来自对军队的瓦解能力。恩格斯认为议会斗争的最重要作用在于影响军队,因为统治阶级不会坐视无产阶级通过议会道路取得政权,“毫无疑问,他们会先开枪”[3]430,用暴力手段摧毁正在日益高涨的社会主义运动。恩格斯认为,在这个双方决战的关键时刻,无产阶级很可能要依靠暴力革命的方式取得政权,街垒巷战又将成为双方战斗的主战场。然而,巷战成功的条件较以前已经不利得多,“将来的巷战,只有当这种不利的情况有其他的因素来抵消的时候,才能达到胜利”[3]549。在恩格斯看来,议会斗争的真正作用正在于这里,在于瓦解军队,抵消不利于巷战的因素。

第三,无产阶级的革命力量来自对舆论的主导能力。恩格斯重视和平斗争时期宣传舆论的巨大作用,他认为“耐心的宣传工作和议会活动”[3]550是社会民主党当前的主要任务,革命力量的积累正是通过宣传工作完成的。列宁也认为:“革命无产阶级的政党必须参加议会选举,参加议会讲坛上的斗争,其目的正是在于教育本阶级的落后阶层,正是在于唤醒和启发水平不高、备受压抑的和愚昧无知的农村群众。”[21]168

此外,舆论阵地也是暴力斗争的正当性的重要保证。恩格斯在分析暴力革命条件的变化时说:“士兵已经不是把街垒后面的人们看作是‘人民’,而是把他们看作叛逆者、颠覆分子、抢掠者、分赃分子、社会渣滓。”[3]547可见,假如贸然发动起义,在没有舆论支持的情况下,就无法争取到军队的同情。因此,恩格斯之所以强调要坚持合法斗争以迫使统治阶级自己违法,用暴力手段镇压社会主义运动,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争取舆论阵地的主导权,获得无产阶级进行暴力革命的正当性,以更好地瓦解军队因素。

四、无产阶级如何掌握“唯一真正的历史权利”?

由于德国社会民主党在选举方面取得的辉煌胜利,党内出现了“现代的社会正在和平长入社会主义”[3]413的机会主义观点,认为以德国当时的法律状况就可以使得党仅仅通过和平方式就能实现自己的一切要求。对于这种浅薄的看法,恩格斯告诫说:“须知革命权是唯一真正的‘历史权利’——是所有现代国家无一例外都以它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唯一权利。”[3]550-551这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革命权,其他权利都不能存在,革命权是其他政治经济权利的根本基础。因此,正如列宁所说:“一定要把合法的斗争形式和不合法的斗争形式结合起来。”[21]146一方面,是要求无产阶级对暴力革命有更加深刻的认识,另一方面,是要通过科学的方法开展暴力革命。

第一,暴力革命的能力是合法斗争的权利的根本基础。习近平强调:“斗争是一门艺术,要善于斗争。”[22]227在斗争中要善于利用各种各样的权利,除了作为唯一真正的历史权利的革命权,也要利用包括普选权在内的其他权利。但必须首先明确,革命权是其他的权利存在的基础,如果没有革命权,其他权利都会丧失。革命斗争靠的是无产阶级的阶级力量,靠的是实力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无产阶级之所以能够利用普选权获得一定的成果,显然是因为无产阶级有能力通过暴力革命捍卫这些成果。无产阶级自身的强大是资产阶级守法的最根本保证。恩格斯认为,只有在“人民代议机关把一切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只要取得大多数人民的支持就能够按照宪法随意办事的国家里”[3]414,旧社会才有可能和平进入社会主义。这种权力并不仅仅是靠法律规定获得的,而且是靠这些国家的人民捍卫宪法权威的暴力斗争能力获得的。

因此,恩格斯在批判1891 年的《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时严厉指出该草案缺乏暴力革命内容的问题,认为这种机会主义的想法是“为了眼前暂时的利益而忘记根本的大计,只图一时的成就而不顾后果,为了运动的现在而牺牲运动的未来”[3]414。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要求社会民主党立即展开暴力革命,而是要让党明白暴力革命的威慑是合法斗争能够最终成功的根本基础,如果不谈暴力革命,确实可以避免当局再次搬出《反社会党人法》,“我们固然会多得到些达到主要政治目标所需的不同手段,但这个主要目标本身决不能达到”[3]413。这并不是说合法斗争本身不能实现公有制的主要目标,马克思、恩格斯对英美等国的评论说明,和平手段可以长入社会主义;而是说没有暴力革命作为前提,合法斗争的成果一定会遭到统治阶级的暴力摧毁。如果不对此做好准备,“其结果就是使党在决定性的时刻突然不知所措”[3]414,从而招致惨烈的失败。

第二,非法斗争胜利是合法斗争权利的获取途径。恩格斯借用法国马克思主义纲领中的话说,普选权已经由“向来是欺骗的工具变成解放的工具”[3]545。普选权是怎么由欺骗的手段转变成革命的手段的?普选权的出现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法国、西班牙和瑞士以及罗曼语国家早已出现了这个权利。但是,工人阶级既不能利用普选权获得什么实质性的利益,也无力保卫已经获得的利益,因而“革命工人都惯于把选举权看作陷阱,看作政府的欺骗工具”[3]544。这并不是因为无产阶级革命不需要普选权或是马克思主义反对利用普选权进行斗争,而是在没有能力保卫合法斗争成果的情况下,普选权就是政府的欺骗手段。

争取民主本来就是无产阶级革命的阶段性目标,恩格斯说:“《共产主义宣言》早已宣布,争取普选权、争取民主,是战斗的无产阶级的首要任务之一。”[3]544马克思恩格斯支持合法斗争手段的观点由来已久,前面所说的恩格斯所引述的法国马克思主义纲领正是马克思在1880 年写的。此外,早在1871 年,马克思在接受《世界报》记者的采访时就曾说:“在英国,显示自己政治力量的途径对英国工人阶级是敞开的。在和平的宣传鼓动能更快更可靠地达到这一目的的地方,举行起义就是发疯。在法国,迫害性的法律成百上千,阶级对立你死我活,这使得社会战争这种暴力解决办法成为不可避免。”[23]这都证明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只要能达成目标,就“必须使用无产阶级所拥有的一切手段”[24]。

第三,暴力革命是对抗统治阶级不法行为的根本手段。由于无产阶级组织程度的提高,他们得以采用更方便、更直接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目标,而不是一定要采取暴力革命的形式了。只有在资产阶级自己毁坏自己定下的规则、违背自己制定的法律时,无产阶级才需要组织起来采用暴力革命手段对抗这种不法行为。然而,恩格斯根本不相信资本家统治阶级会坐视无产阶级利用合法手段推翻自己的统治,除非那个国家的维持宪法和法律权威的力量足够强大,能够压制统治阶级破坏法律的企图,以便真的能够达到目的。

《导言》发表以后,德国社会民主党执行委员会对其中涉及暴力革命的论述感到忧虑,担心这会给统治当局以社会民主党阴谋颠覆的借口,再次宣布该党非法。面对这一担忧,恩格斯说:“我认为,如果你们宣扬绝对放弃暴力行为,是决捞不到一点好处的。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也没有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政党会走得这么远,竟然放弃拿起武器对抗不法行为这一权利。”[25]401在恩格斯看来,守法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守法的义务是法律上的,而不是道义上的”[25]402。之所以现在守法,是因为守法能带来的好处比非法要多、要更方便,但是这是以敌人也守法为前提的。假如统治阶级不再守法,采用暴力遏制党的发展,或者制定不合理的法律,那么他就破坏了国家赖以建立的契约基础,无产阶级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守法,暴力革命就成为对抗不法行为的根本手段。

五、结束语

部分西方左派学者认为,恩格斯晚年放弃暴力革命,支持合法斗争,造成第二国际改良主义政治后果,这种错误看法的根源在于没有正确理解恩格斯对暴力革命与合法斗争的辩证关系的认识。恩格斯明确指出,完全放弃暴力革命不符合工人阶级运动的基本路线,无产阶级真正需要的是根据革命者和革命对象的实际情况制定正确的革命路线。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把握国际形势要树立正确的历史观、大局观、角色观。”[22]427我们必须展开历史分析、大局分析和角色分析,把握国家实力对比消长的本质,制定科学灵活的应对策略。必须看到,人类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格局正经历深刻变化,少数西方国家民族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抬头,给世界发展带来了诸多挑战。然而,和平与发展仍是时代主题,中美合作仍有巨大空间。“历史和现实共同启示,中美两国没有理由不合作,没有理由拒绝共赢的未来,不能任由搞‘脱钩’‘新冷战’的零和思维把中美关系拖入陷阱。”[26]在应对这些挑战时,应当根据斗争的实际情况和需要,处理好对抗与对话的关系问题,以对抗促成对话机会,以对话增强对抗能力,将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斗争方法和艺术用于处理好同世界其他国家的关系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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