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孙频小说创作的进阶
2021-11-30蒋建梅
蒋建梅
内容提要:孙频早期小说创作在营构个性化“高频意象”类型、塑造“边缘人”人物群像具有较高的标识度,但也存在思想的封闭与窄化、人物形象的极端化与扁平化、结构的模式化与语言的定势化等相应局限。近年,孙频致力突破小说创作的以上局限,融汇科学、宗教、哲学思想以拓升作品的思想境界,强化小说人物的情感、伦理关系的复杂性、时代的关联性以提升人物形象的立体感,糅合古今中西文学的原型意象、风格与多种艺术门类的技法以丰富作品的感染力。
关键词:孙频 小说创作 进阶
孙频是“80后”一代作家的翘楚。她的知识结构较为健全繁富,对人性的体察敏锐深刻幽微,文字新奇精准犀利决绝,在某种程度上将新世纪知识女性写作往纵深处作了拓展。孙频对同龄青春作家掀起过的文学热潮之来龙去脉有着清醒的认知,也愈益明了身为80后纯文学作家的宿命与使命。潜在时代深水区的孙频,触摸到喧嚣时代深处潜藏的某种精神内核,并以艺术化地表述它作为自己的命运。在生命经历逐渐丰富、写作技法不懈追求的基础上,十多年来,孙频的小说创作经历了以2016年为界的意象集中出现期至如今的各种风格探索期的艺术转型,由生猛酷烈的生命激情向平静开阔的克制理性转变。孙频早期起步于模仿张爱玲的修辞技巧与风格,近年着力克服自身创作的局限性,在更广阔的中西文化视野中“转益多师”、活用多种艺术类别的技法,不断突破自我,以拓展小说的思想境界与性别视角,突破人物形象的封闭性,以个体命运反观社会历史创伤,在创作中逐步蜕变,凝练自己更鲜明的辨识度与独特的艺术风格。
一、孙频早期小说的局限性
自2012年以来,评论界对孙频小说的关注度在递增,评论家们对孙频小说的特色与成绩不吝赞美,对其短板与缺点评论界亦毫不隐晦。
(一)思想的封闭与窄化
评论家们指出了孙频早期小说思想的局限性。首先是“极高的自足性或封闭性”①,即当孙频每次试图将个人和社会相结合的时候,人物并未走出个人空间。其次,孙频早期小说具有80后作家的通病:“由于其精神资源和文化资源汲取的薄弱使得这些人物缺乏现实的深度,对这一代人的生存困惑还仅仅停留在描述的层面,缺乏深刻的生命反省”。②即作者思想的薄弱性导致了小说思想内涵的浅表性。
因喜欢佩服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奥康纳等作家,孙频早年的小说较多体现了宗教救赎情结。《柳僧》《无相》《色身》《觇身》《同体》等小说中,孙频倾向于以宗教思想传达她对人物命运的设定与救赎。孙频认为:“为了他人复活而进行的自我毁灭,是一种为了真正的爱而承受所有苦难的宗教情节。”③但在巫术和宗教衰落、科学与哲学占据愈加重要地位的中国当代理性社会,这一设定显然并非能得到大多数无神论者的认同。吴天舟、金理曾质疑孙频的城乡(或家庭内外)苦难围剿叠加的女性命运故事中宗教色彩结尾的模式化叙事:“宗教挑起的形而上思考被孙频一蹴而就地视作了现实矛盾降落的着陆点,于是,对问题真实解决方案的追问反被偷梁换柱地替代掉了。”④这意味着,模式化的宗教思想救赎已成为孙频逃避现实追问的思想深化之难、滑向思想简化之易的歧路。
以上学者指出了对孙频早期小说思想欠缺深广度的具体症候。即由于阅历、学养与审美偏好的拘囿,孙频在思考社会转型期的“邊缘人”命运成因时,多着眼于揭橥其个体的精神创伤、偏执性格,设置模式化的宗教救赎,这就回避或悬置了对社会与时代层面的变革因素如何作用于个体命运的深刻追问,从而影响了小说思想境界的深度、广度与效度。
(二)人物形象的极端化与扁平化
评论家们还指出了孙频在重视精神分析理论引领下的极端化叙事给小说人物形象的可信度造成损害。如谢尚发认为孙频使“小说充满女性幽怨的戾气,怪诞而不近人情的固执,让读者很难进入其小说的内部,体味其中深藏着的人性忧思与命运追问”。⑤虽然极致化风格强化了孙频创作的辨识度,但孙频某些小说中人物的性格塑造与生活的逻辑上弥合度尚有令人遗憾的罅隙。郑润良认为此种不足比较突出地体现在“人物情感、伦理关系与社会环境的互证方面挖掘得还不够。”⑥
诚然,《鱼吻》《自由故》《丑闻》《夜无眠》等早期小说中对高知高能女性形象的塑造存在明显的标签化偏颇,《色身》《柳僧》《隐形的女人》等乡下进城的底层人物形象塑造也显得较为片面与薄弱。评论界指明的人物与时代、社会环境的逻辑自洽,正切中孙频系列“边缘人”叙事上薄弱之肯綮与要害。换言之,“孙频小说中的人物,没有类似孙少安、孙少平们的‘世界图景’,更何谈拯救之路。她(他)们的生活起点与人生命运,被牢固地镶嵌在了一个‘超稳定’的社会历史结构之中,在这里秩序井然,想跨越秩序一步都是极其艰难的。”⑦孙频以现代社会的精神分析理论与前现代社会的宗教信仰作为精神支点,撬动其关于现代社会想象中被旧有已“嵌入”关系牵制或控制的极端化“边缘人”悲剧命运故事,以性别或性格视角遮蔽、转移或简化了中国社会大变局中的“边缘人”生成的时代内涵问题,从而遮蔽或消解了这个时代欲嵌入理想新秩序的“边缘人”的命运境遇的丰富性与复杂性。也就是说,这个突飞猛进时代的“边缘人”应有更丰富的精神面向,改革开放时代的“边缘人”叙事应由性格、性别阶层与社会环境诸因素交互作用生成。
(三)结构的模式化与语言的定势化
评论家们亦指出了孙频小说结构的模式化与语言的定势化趋势。如徐刚认为孙频早期小说存在着模式化的极端化叙事模式:“坎坷与不幸、创伤与暗疾、孤独与抑郁、疯狂和精神分裂,是孙频小说中女性主人公惯有的精神路线图。在最近的几个作品中,孙频颇有将此精神路线不断强化,乃至推向极端的征兆。”⑧对于孙频早期小说的语言,阎秋霞在肯定其“富有文采、言辞华美、精通修辞”的特色基础上,对其“囿于特别的语言定势、语言分寸把握欠佳”给语言本身的张力和想象空间带来的负面效应,即“密集明喻句式”给读者造成的审美疲劳提出了批评,期望孙频能有更丰富多元的语言策略。⑨批评家们期望孙频以她倾慕的前辈们为标杆,追求更高艺术水准的结构框架与个性化风格的语言表达。
二、孙频近年小说创作的突破与提升
评论家们及时点醒了孙频对获得读者一定认可的写作技法的路径依赖。面对评论界对早期小说的思想深度与境界高度、人物形象与故事情节的自洽互证度的批评,孙频积极反思修正自己的缺点。从更明确的自我认知出发,孙频决意与自己擅长熟稔的写作模式拉开距离,开发自己潜藏的异质性与可能性,在小说的思想境界、人物形象、语言艺术等方面做出新的努力探索与精进开拓。
为避免同质化写作,进一步开拓文化视野,强化写作技能,2016年,孙频负笈北上,攻读中国人民大学创意写作学硕士学位。同年,由于创作业绩较为出色,孙频被江苏省作家协会作为80后作家梯队人才引入,北人南迁。地域转换让孙频在摆脱巨大的文化惯性之后感觉到了新的生命力。岁月馈赠精进之心,近年她的小说较之早期小说,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思想境界上渐趋开阔平静、圆融大气,人物形象逐渐由个体走向时代,艺术风格有了新变,创作技法亦渐趋精炼与圆熟。
(一)“宇宙感”——融汇当代科学、宗教、哲学思想后趋向的思想境界
孙频试图拓宽与融匯宗教哲学思想境界,在更丰富复杂的维度表达对人生苦难的理解与包容。“写作其实和信仰一样,都是虔诚,是净化着心灵、成就着善念、寄托着对生活的美好希望的。那与一个基督徒在耶稣面前忏悔、祷告时,达到的心灵净化、追向爱人、向善的精神家园,是殊途同归的。世人都要膜拜超人的、超自然的神秘力量,这是生为渺小的个体生来便具有的宇宙感。作家最终要表达的也不过是这种宇宙中的归宿感吧。”⑩此为孙频对写作的终极意义的思考,亦为孙频对小说的思想境界的领悟。她立足于当下的世界主义想象的思想资源,将旧有叙事模式中前现代社会的宗教信仰资源进行了整合与提升,与当代最新的哲学、自然科学融合,将个体精神救赎或皈依的境界重新定位,对现代世界终极想象的归属感——“宇宙感”成为了孙频的小说创作追求与皈依的思想境界。
她不再重复《无相》《同体》《柳僧》等故事构建的极端化激越矛盾或为了矛盾的和解而在结尾挪用宗教救赎以安排“边缘人”的命运,而是以“宇宙感”的辽阔神性救赎安置“边缘人”复杂的孤独困境。为了淡化与消解人性的暗黑阴郁与沉重,孙频从本土思想资源与东方哲学的天人关系中得到启发,借助道家思想资源,尝试寻求表达个体对科学、宗教与哲学共融的最高思想层面的“宇宙感”的皈依,在“万物刍狗”“相生相克的大自在”的视野里表述苦难的渺小与人生的无常;《鲛在水中央》《我们骑鲸而去》中的“边缘人”命运悲剧可见老子所言:“人之大患,在吾有身”思想的渗透与浸润;《我们骑鲸而去》里“天地大美”“万物齐一”式辽阔空间的俯瞰,对永恒时间的参悟,是立足于当代自然科学认识基础上的对前现代的道家思想、佛教、基督教思想的灵悟与融汇。《以鸟兽之名》的写作中,孙频试图通过人与物、人与时间、人与自我之间关系的梳理,为当下人内心的疑惧、惶惑、漂泊以及追寻,指引一条具有疗愈效果的庇护之路。《天物墟》“试图与那些最古老的东西,比如五千年前的村庄,新石器时代留下的那些文物,商周时代的古玉等等,与最古老的时间痕迹发生一些连接,关于人的新的发现。”此时的孙频,将全球化时代的现代想象新秩序中的“边缘人”境遇置于了“天地剧场”,人在时空的永恒变迁中经历命运的际变,辽阔的空间与久远的时间接纳、消弭、抚慰个体的悲欣,浩渺“宇宙”成为最终的皈依与救赎之地。
(二)从扁形人物到圆形人物的蜕变——人物形象立体感的提升
孙频早期小说中的类型化、模式化,带着精神创伤挣扎的人物形象大致可以英国批评家福斯特的《小说面面观》中提出的“扁形人物”来涵括,很显然,批评界期待孙频能创作出“圆形人物”形象。近年孙频致力突破自我思维定势,不仅强化了小说人物的情感、伦理关系的复杂性、时代的关联性,而且将人物与社会空间的契合度做了更为谨慎严密的处理。
孙频逐渐调整早期特别熟稔的、运用精神分析理论资源以性别与性格视角叙述“边缘人”故事的模式,试图在历史纵深处父辈和祖辈命运里反思时代创痛,拓展“边缘人”叙事的时空维度与情感向度。在2017年以来的《去往澳大利亚的水手》《鲛在水中央》《万兽之夜》《天体之诗》《松林夜宴图》《光辉岁月》《我们骑鲸而去》《以鸟兽之名》等小说中,有些故事有早期的《柳僧》《隐形的女人》《自由故》《丑闻》《十八对相送》《色身》等故事似曾相识的人物形象与情节,但后来的这些“边缘人”形象跳出了原来精神分析视角下的性格与性别问题、模式化宗教救赎的窠臼,对历史事件与个体命运关系的反思,对人性复杂性的勘测,有着更为丰富的时代内涵,因而故事情节也更经得起推敲,人物形象有更强的艺术真实性。如《鲛在水中央》《去往澳大利亚的水手》表现“无父(恋父)”“恋母(无母)”情结时,将个体精神创伤与时代创伤叠合、不同的历史语境下代际命运互为倒影,塑造出比早期单纯表现恋父、恋母情结的《十八相送》《因父之名》《色身》等更为丰富复杂立体多维的“边缘人”人物形象。
(三)转益多师、中得心源——融合古今中西的文学原型意象、风格与多种艺术门类技法的挑战与尝试
近年孙频小说创作技法的进阶首先体现在高度融合的古今中西相关性的意象。她不再局限于早期将西方现代性意象与中国传统诗词意象进行置换式创造,而是尝试蒙太奇叠加式融合,并且拓宽了意象来源,将中西神话故事与传说也纳入了小说意象版图,大大拓展了小说的时空纵深感。如《去往澳大利亚的水手》将自恋情结、恋父情结以及恋母情结及其相关的中西神话故事原型进行巧妙融合,将夸父追日化为桃林的中国古代神话故事、拉喀索斯自恋照水而亡化为水仙花的希腊神话故事原型与自己擅长的月光描写有机交融,营造出了小说邪魅妖冶幽邃迷人的奇异气质与氛围。“鲛在水中央”意象融合了李商隐的“沧海月明珠有泪”的朦胧唯诗意美感与爱伦·坡式的心理恐怖感,“外在的诗意和内在的黑暗残酷,揉在一起的时候,反而会让人感觉到了小说里的那种张力。”《我们骑鲸而去》里,大海上鲸鱼遨游跳跃的生命自由欢畅意象“骑鲸”意象与古代“骑鲸”神话意象与巧妙叠加融合,蕴含着高洁出尘寻仙、从容淡定赴死的意蕴,形成了作品时空浩渺、韵味无穷的深醇美学意蕴。
孙频小说创作方法的进阶其次表现为对古今中西多种文学风格的融合与尝试。她不停滞于将奥康纳式诡异暴力叙事本土化后的“生猛酷烈”风格已获得的读者认可,在《去往澳大利亚的水手》《我们骑鲸而去》《猫将军》中,孙频又在尝试着将当代日本小说的恬静柔软、淡淡哀伤的艺术风格融进自己的艺术格局。
除了将早期运用得心应手的密集明喻修辞语言风格转换为比喻通感联想的升级组合版修辞风格,获得小说摇曳多姿的艺术效果之外,孙频还跨性别写作、跨界作业,巧妙地融汇了美术、影视、戏剧的表现技法,多人称限制视角、复调叙事将“亲历历史”的视角与“探寻历史”的视角融合调度,设置了《去往澳大利亚的水手》《松林夜宴图》《万兽之夜》《天体之诗》《我们骑鲸而去》《猫将军》等小说对历史的多维度呈现模式与对故事特别的呈现方式。孙频还尝试“文备众体”,“好像孙频熟谙了嵌入和弥合术,接入的副文本自然地汇入小说的叙事流,同时也发微、发明着小说的意义和结构。”在《鲛在水中央》《天体之诗》《松林夜宴图》《我们骑鲸而去》中孙频将多样文学、新闻体裁如诗歌、访谈、书信、戏剧的文本互文性植入,其叙事模式的新变、叙事节奏的掌控、悬疑的设置,使叙述的宽度、深度和效度均渐趋于圆熟。
三、结语
总之,近年,孙频写作时静心细致打磨,不求高产求稳产,逐渐走出了她早期依赖的熟练模式与路径。由于才华卓越与不懈追求、生活经验的积淀与发酵,对宗教哲学自然科学思想的参悟与贯通、写作技法的融汇与提炼,孙频从她依凭与掌控的“堡垒”中逐渐自我突围,跨越性别,由个体走向时代,由封闭走向开阔,为中国经验的现代性书写贡献了系列具有地域性、时代感的“边缘人”形象,致力于在广阔宇宙框架中安顿此类飘荡失落的孤独灵魂。
孙频醉心于孜孜不倦拓展心灵版图、在写作中收获纯粹快乐,“写作像凝结在冬天房间窗户上的冰花,带给我们童年一般最纯真、最抵达心灵的安慰,我们从那些冰花里看到的不是两种温度的交战,而是内在的心灵和梦中的森林。”在自我的突围与提升中孙频,一定体验到了深刻的满足与精纯的愉悦,期待她的创作能顺利蜕变,成就更完美的自己。
注释:
①韩松林、范小青等:《从个体走向时代——孙频作品研讨会在南京召开》,《文艺报》,2018年5月16日。
②⑨阎秋霞:《孙频小说叙事研究》,《文艺争鸣》,2012年第9期。
③孙频:《同体·后记》,文汇出版社2015年版,第214页。
④吴天舟,金理:《通向天国的阶梯——孙频论》,《扬子江评论》,2016年第1期。
⑤谢尚发:《偏执者的精神列传》,《南方文坛》,2018年第1期。
⑥郑润良:《爱的绝境与救赎——读孙频中篇小说集〈三人成宴〉》,《贵州民族报》,2015年11月20日。
⑦张涛:《“只有通过苦难才可能真正去爱”?——论孙频的小说》,《当代作家评论》,2018年第3期。
⑧徐刚:《苍凉卑微的“剩女”爱情故事》《文艺报》,2013年3月25日。
⑩孙频:《慢慢行走,慢慢写作》,https://www.sohu.com/a/238833104_687921。
赵亮:《〈以鸟兽之名〉:故乡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中国教育报》,2021年05月19日。
高丹、童露雅:《孙频〈以鸟兽之名〉:寻找并写作那些古老、蛮荒、寂静的地方》,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782919。
高丹:《孙频〈鲛在水中央〉:小说中的残酷并不是无源之水》,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3830289。
孙频、周鋆汐等:《“致那些生命荒芜但又不断向上的人”——孙频〈鲛在水中央〉》,《文艺报》,2019年12月23日。
罗昕:《孙频〈我们骑鲸而去〉:所有逃离皆为归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7961995。
何平:《我們如何“而去”?如何能够“节花自如”? ——孙频〈我们骑鲸而去〉》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20/0518/c404030-31712893.html。
孙频:《写作的意义》,《文艺报》,2013年3月2日。
(作者单位:南京财经大学新闻学院中文系)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实施文艺作品质量提升工程的导向引领、制度设计与实践创新研究”(项目编号:21AZD054)、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社会主义文学经验和改革开放时代的中国文学研究”(项目批准号:19ZDA277)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