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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谈家庭成长经历对张家玲小说创作的影响

2017-01-07王毓卓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6年12期

王毓卓

内容摘要:小说创作有故事情节的展开,叙述也可能涉及到很多细节,作者必须十分熟悉或者非常了解这些细节,这是创作的前提和必要。张爱玲的作品《小团圆》轰动当时的文坛,对后世文学研究有重要价值,细观此文,有不少作者生活经历的影子,特别是家庭成长经历更是在小说中有较多体现。关于家庭成长经历对作者小说创作的影响,有很多前辈做过研究,从心理学、创作学、写作习惯等方面做过论述,本文以张爱玲的《小团圆》为例,试图从细节相似入手,考证个人成长经历对创作的必然影响。

关键词:家庭经历 小说创作 《小团圆》

小说通过情节展现矛盾,通过矛盾展现作者基本诉求,是生活化的艺术再现。小说艺术创作的动力来源于创作主体的经验世界,艺术作品是艺术家个体生命体验的转换形态。在一定时空背景下,作家会把自己的生活经历艺术化地呈现在作品中。杨绛曾在《关于小说》中写道:“真人真事的价值,全凭作者怎样取用,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张爱玲也谈到:“写小说或把自己的经验用进去,是常有的事。至于细节套用事实,往往是这种地方最显示出作者对背景的熟悉,增加真实感。”,现实生活对艺术创作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而作为张爱玲个人传记的《小团圆》,以虚构的人物描述张爱玲的真实一生,深刻地揭示了作家的现实生活会投射在文学作品中的艺术规律。

一、《小团圆》:多元虚构笔触下的“真实”

《小团圆》创作于1976年(也有1975年之说),无疑是张爱玲的自传体小说, 时年张已经55岁了,她的母亲早已过世。天命耳顺之交的张爱玲,一定有很多人生的感慨,也可以给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感情作一个总结了。可以说是对社会对他人的回应,也更是对自己的一个交待。小说一共十二章,采取意识流的写作形态,整书虽均是回忆往事,但叙事节奏中的当下与过去交织,外在具体时间与任务内心活动交替,再加上繁多的人名,初读似有千头万绪,茫然不知所措。需要认真细致研读,弄清来龙去脉,梳理清楚事件真相。概括起来,小说是以盛九莉一生为主线,旁及民国旧式家族的浮沉众生相以及盛九莉与邵之雍的恋爱悲剧。

作为张爱玲自说自话的“传记”,《小团圆》在一定程度上跳脱开张爱玲的个人局限,呈现出多元思维下的生活状态。“多元思维”意即全息思维,在承认人类思维多元的基础上,提倡因地制宜地调动思维机器,从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状态和内外、正反的空间角度展现事物。于这一点,《小团圆》可谓上佳,全书从盛九莉读书香港,日军攻陷后回上海为始,叙述时间不断往后走,描写盛家一族及亲属和九莉之雍恋爱,叙述内容却时而向前、上下斜出。例如张爱玲写道九莉第一次被生母蕊秋牵着过马路感到恶心,得出“你不喜欢的人与你亲热最恶心”的结论。文笔一转,忽得描述一场在苏格兰的谋杀案,丈夫贪图丑陋妻子的钱财而结婚,久而不堪忍受,将其杀掉。两事件并无直接关联,只靠着九莉“与不喜欢的人亲密接触”的意识流连接。再比如九莉对于母亲蕊秋的认知,从最开始花掉自己奖学金时的“厌恶”,到抛弃丈夫孩子与多名男子交往时的“不满”,到养育自己时的“依恋”,到用金钱结算亲情时的“冷漠”,张爱玲一层层地撩开自己对蕊秋的复杂情感,刻画出多元的母亲形象。

二、张爱玲:《小团圆》内、外,悲剧而多舛的一生

文学作品是对现实的升华和超越,用之《小团圆》亦然。细究起来,《小团圆》不过是张爱玲一生写照:悲苦的童年、多舛的爱情、漂泊的晚年。不少研究者认为,张为什么不用纪实而写成小说?对比两种体裁,小说比纪实可以来的更真实,没有小说不能陈述的事情,在纪实中难于启齿的事可以用小说表达得淋漓尽致。

细看起来,《小团圆》中描述的盛家一门:大爷、二哥乃德、三妹楚娣,三人并非一母。而九莉自小被过继给表大爷,因称父乃德、母蕊秋为“二叔”、“二婶”。母亲蕊秋追求新式生活,同乃德离婚后与多名男子暧昧不清;父亲乃德贪图享乐、懦弱保守,抽大烟、赌钱、养姨太太,坐吃山空。自小淫浸在腐化堕落的环境中,目睹人性之恶,九莉孤僻冷漠而又敏感细腻。继母翠华进门,挑唆乃德苛待九莉、九林姐弟。一次夜半晚归,九莉被父亲殴打、禁闭,她挣命逃出,投奔母亲。渐而长大,赴香港念书,不料奖学金被母亲赌钱输尽,加之战争爆发,她便回了上海,卖文为生。后认识汉奸邵之雍,为其才情所拜倒,相恋。而邵之雍却是个浪荡公子,与九莉恋爱期间,除了原配妻室,与护士小康、友人辛巧玉、日本女人一枝陆续往来,且颇为自豪,九莉无法忍受,与之决断。最后与燕山相恋,远走美国,在梦中,在彩色片《寂寞的松林》的场景里再见之雍。

事实上,九莉是张爱玲的化身,邵之雍便是胡兰成,《小团圆》所记九莉遭际便是张爱玲生平。文中的盛家、竺家(蕊秋母家)、卞家(表大爷家)、耿家(翠华母家)分别对应张家(张佩纶,妻子李菊耦为李鸿章之女)、李家(李鸿章)、黄家(黄翼升,与李鸿章曾同在李鸿章军下)、孙家(孙宝琦,清末大臣),均有据可查。 她的“生命是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等苍凉言语,便来自于她的家庭生活。父亲是没落的封建官僚,抽大烟,娶小妾,逛窑子,母亲留洋出国,接受新式教育,中西文化冲突下,家庭争吵不断,终至离婚。成长于此,张爱玲“成为一个十分沉默的人,不说话,懒惰,不交朋友,不活动,精神长期萎靡不振”,一次得罪后母,被毒打监禁半年之久。因之,她描述世界时满溢恐惧感、悲剧感、荒诞感。纵使她与胡兰成相恋,描述热恋的自己,仍是清冷忧郁“对海的探海灯搜索到她,蓝色的光把她塑在临时的神龛里”;与邵之雍接吻时,瞥见窗台的猫头鹰;两人散步,仿佛行走在天上的银河,大地仿佛消失。意象怪诞冷清,刺字脆生利落、文风冷峻,人物尽是虚构、事件分明是真,因而有人称《小团圆》为张爱玲“忏悔录”,接续“五四”以来“自叙传”的传统,剖析过往的心路历程,实现一种升华、一种解脱。

三、《小团圆》与张爱玲:大多真实,少许虚构

不管创作者出于什么心态,在《小团圆》中,张爱玲找到了人生的最佳切入。人之一生,与社会的联结,无非是事业、家庭、婚姻,三者串联起个人的命运足迹。在《小团圆》中,盛九莉的父母乃德、蕊秋的性格、经历与张爱玲父母如出一辙,连九莉因晚归被父亲毒打禁闭也是张爱玲真实经历。九莉与之雍,张爱玲与胡兰成,活脱脱一个模子,只是换了姓名,其他人物也大都有迹可循,通篇看到的是诚实的表达。

但同时小说中的人物、事件虽在现实中都有原型,但并不完全贴切。比如文中蕊秋的原型是张爱玲母亲黄逸梵,这位新式女子思想前卫,性子要强,游走各国,一度任尼赫鲁两个姐妹的社交秘书,男友众多。但《小团圆》中重点突出她不受旧式婚姻束缚,交往众多男人,倒把她的见识外面世界的进取心隐去了,显得她水性杨花,想来张爱玲对母亲的开放社交是极为不满的,所以在形象刻画上也有所偏颇。同时某一事件的时间、地点也会稍有改变,大样子不错,细节却是有改动的。如漏写张爱玲与当时各杂志编辑来往,甚至描写柯灵、梅兰芳时有污名化的嫌疑。例如欣赏张爱玲的柯灵竟是她口中说出“汉奸妻、人人可戏“的无赖。

在小说最后部分,人物、事件的生活模板已经无迹可寻,但人物感受开始跃然纸上。例如谈到暮年“再看之雍的著作,不欣赏了…一看见亦是好”,还给大众展示了一个梦,“青山上红棕色的小木屋,映着碧蓝的天,阳光下满地树影摇晃着,有好几个小孩在松林中出没,都是她的。之雍出现了,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涩起来,两个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在这时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那种穿越时空的感受,那种跨越了感情的心灵呼应,那种爱已成风随流水而去的空灵,对很多读者是一种穿越般的震撼。文字看似轻松,但有很强的冲击心灵之力,张爱玲自己的亲身感受、独特的内心体验,应该是这些文字的源泉。

四.《小团圆》:腐朽旧式家族的“小”缩影

复杂背景下走出来的张爱铃,思考生活的角度也异常冷静,其家庭成长经历在《小团圆》中找到了契合。

《小团圆》是一个时代的记录,是作者用自己的家庭经历沉淀的历史画面。民国时期,社会动荡,社会各阶层普遍表现出虚无和迷茫。在《小团圆》中,张爱玲曝露了她自我打破众人的美好幻想,抽鸦片、打吗啡、赌大钱、玩女人的大家族,嫂侄的不伦恋,放荡的母亲,暗恋继母的儿子,与胡兰成的婚外恋、堕胎,与电影明星恋爱,坏了身子,充满着幽暗人性的狂欢。张爱玲把它们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用简白的文字描摹而出,不着一词评价,全然冷眼旁观,一一写下。从这个角度讲来,张爱玲虽无意表现家国情怀,但已经堕落至此的社会上层又如何支撑起整个民族,清朝、民国的覆灭也有了依据,有点类似曹雪芹《红楼梦》的味道,而格局更小。

为张爱玲自传的《小团圆》,是张爱玲自写的一生总结,凄惨的童年生活与悲凉的爱情折磨着她,投射在文章中,则是满溢着痛苦清冷。经历过的现实生活艺术化地呈现在文学作品中,同时作者又运用主观意识加以裁剪。《小团圆》中所述大部分真实,而“不真实”的那些则是张爱玲有意无意“着重刻画”、“略去删减”的部分。同时作者生活的时代背景与地域不可避免地进去小说中,反映出战乱民国与繁攘上海的旧式家族图景。

总之,《小团圆》继续了张爱玲作品“个人气息特别浓”的基本风格,行文自我、任性, 阅读的时候能强烈感觉得到真实的生活。可以说,个人成长经历给予了作者很大的创作空间,对作者的创作影响非常大。 出身名门,却遭遇了家道衰败和大家庭的无情冷漠,张爱玲的家庭成长经历影响了她的创作,也深深影响了其一生的生活哲学。

(作者单位:山东青岛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