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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
——李维屏教授访谈录

2021-11-30姜仁凤李维屏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英国文学跨学科共同体

姜仁凤 李维屏

姜仁凤(以下简称“姜”):李老师好,多年来,您的学术研究体现出长度、广度和深度。您立足文学,又从不失对当下现实的关怀。近年来,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以及随之而来不断升温的各种全球问题,您的研究焦点也聚集到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上,从表征、审美、跨学科等多个角度切入研究。请问李老师如何看待英国文学“命运共同体”?

李维屏(以下简称“李”):根据著名英国文化批评家雷蒙德·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的研究,“共同体”(community)一词自14世纪起就存在,不同历史时期有其不同的含义:最初,它是指“平民百姓”;后来指“一个政府或者是有组织的社会”;16世纪起,其含义得到进一步扩展,指“拥有某种共同事物的特质”或“某种相同身份与特点的感觉”;18世纪以后“共同体”一词才有了最接近现代意义的解释,即“一个地区的人民”(Williams, 2016: 125)。由此可见,“共同体”极具复杂性。威廉斯认为,它的复杂性“与历史进程中所形成的各种思潮之间的复杂互动有关”。此外,“共同体”还具有“直接、共同关怀”的意涵,并且也可用来指“各种不同形式的组织”。值得注意的是,威廉斯(Williams, 2016: 127)强调“共同体”的情感维度(affective aspect),认为它“充满感情、且具有说服力”。著名批评家米勒(Miller, 2019: 1)将威廉斯的“共同体”概念核心归纳为“共同的身份与特征,一些互相交织的直接关系”。米勒(Miller, 2019: 4-5)总结了威廉斯“共同体”理论的几个重要特征:即真正的共同体没有阶级;个体是,也应该是指个人的社会分工;共同体的温暖和互助取决于个人对自己邻居的认知;个人从属于共同体是正确的,是好事;乡村资本主义的兴起使英国几乎不可能有真正的、理想的共同体。

如果说威廉斯强调“共同体”的“共同”,那么同样论述过“共同体”的海德格尔则强调个体,他提倡个体“从共同体中抽离以成就已有的潜力,实现真正的自我”(Miller, 2019: 13)。德里达则认为,所有共同体中都存在一个自我摧毁的“自动免疫体”(autoimmunity)。我们不难发现,米勒赞成德里达的观点,在其《小说中的共同体》一书中反复提及共同体内部的自我破坏系统(Miller, 2019: 17)。人类社会的演进是一部构建共同体的历史(周丽秋, 2021: 40)。

如米勒所言,关于“共同体”的思想传统无比复杂且充满矛盾,批评家们对“共同体”众说纷纭。我们不妨对“共同体”做这样的归纳:它是一种人类生存和相处的结合机制,主要由血缘、地缘、精神或利益关系构成。“共同体”本身极具复杂性、矛盾性,它和历史上各种思潮进行着复杂互动,这是它的迷人之处,考验着人们的经验、智慧、思辨能力和批评意识,这也是它成为历代英国作家文学想象的重要客体的原因之一。英国文学典籍浩瀚,其中的“共同体”包罗万象,小到一个家族、氏族、乡村社团、商业行会、贫民窟或走私团伙,大到一个民族、国家乃至整个世界。哪怕是对千年英国文学做一番最简单的梳理,都不难发现一个重要现象:即历代经典作家在塑造人物时表现出强烈的“命运”意识和“共同体”理念,“命运共同体”是英国文学书写最多的题材之一,英国文学对“命运共同体”的表征历史和它本身的历史一样绵长。

姜:英国作家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说,“文学研究人本身,它试图理解人、民族的发展。文学是人类学的一个分支,是历史的一个分支”(Lessing, 1994: 84)。美国心理学家艾莉森·高普尼克(Alison GopniK)在其著作中直言:“为什么就连我这样专业而科学的心理学家也会感到,自己通过简·奥斯丁的小说所知的人类性格与社会生活,远远多于在《人格与社会心理学》(JournalofPersonalityandSocialPsychology)中所了解到的”(Gopnik, 2019: 063)?她们这番话似乎表明了文学本身具有跨学科的性质。您能谈谈文学的跨学科研究吗?

李:文学是生活表征的一种形式,生活场域并不会被人为的学科壁垒所间隔,在这个意义上讲,文学从其本源处是跨学科的,或者说文学天生就是跨学科的。这也决定了对文学的解读、阐释应该在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等外在于文学的学科语境和视角下进行。事实上,当代西方文学理论也提供了外国文学跨学科研究的案例。在《文学理论核心术语》中,“理论”(Theory)一条明确指出,文学理论充分利用了其他学科资源,如历史学、人类学、语言学、心理学甚至数学,人文学科理论本质上具有跨学科性(fundamental interdisciplinarity)(Klages, 2019: 107)。

当下,新的学科领域不断出现,与此同时,学科融合的趋势日渐突显。跨学科研究是当前中国高校推进学科融合、文理交叉、知识创新的一条有效路径,也是外国文学批评在专业化和多元化发展进程中学术范式的演化。从文内审美批评向文外跨界研究的深刻演变需要我们转变观念、不断拓宽视野,更新知识,从容面对学术理念的变化和研究方法的发展。

文学跨学科研究在国外已经流行了半个多世纪,近二三十年来更是愈发兴盛,并产生了丰硕的学术成果。以文学与经济学跨学科为例。1978年马克·谢尔(Mark Shell)出版《文学的经济》(TheEconomyofLiterature),论证了文学同经济理论与生产的相似性,表明文学作品有助于我们理解我们生活其中的世界。1991年出现了以“新经济批评”(New Economic Criticism)为名的专题讨论,3年之后,“新经济批评”的发起者马萨·伍德曼西(Martha Woodmansee)和马克·奥斯迪恩(Mark Osteen)举行了文学与经济的会议,并将会议论文结集出版了《新经济批评:文学与经济交叉研究》(TheNewCriticism:StudiesattheIntersectionofLiteratureandEconomics)。这本书具有里程碑意义,打通了经济学与文学的学科界限,聚焦两大学科的交叉区域。进入21世纪,文学与经济学跨学科研究发展迅速,牛津、剑桥等世界各大出版社相继推出文学与经济学跨学科研究专著,如《浪漫主义、经济学与文化问题》(Romanticism,EconomicsandtheQuestionof‘Culture’, 2001)、《文学、金钱与市场:从特罗洛普到艾米斯》(Literature,MoneyandtheMarket:FromTrollopetoAmis, 2002)、《维多利亚文学与金融》(VictorianLiteratureandFinance, 2007)、《现代主义与市场想象》(ModernismandMarketFantasy, 2012),此外,《小说研究》(StudiesintheNovel)、《英国文学研究》(SEL)等重要期刊也刊发了大量文学与经济跨学科研究的论文。

国内外国文学研究界在这一领域的研究起步较晚,但在当前中国致力于继续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推进“新文科”建设的背景下,文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融合研究一再突显,外国文学跨学科研究的呼声也日益高涨,学者们在文学与伦理学、经济学、心理学、历史学、哲学、法学、医学和自然科学等方面对跨学科研究进行了有益的尝试,并已有重要论文刊出,显示出可喜的发展势头。

姜:外国文学研究多样化、多元化、多维视野背景下,越来越多的学者提倡外国文学跨学科研究,指出文学批评中学科互涉至关重要。您如何看待英国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

李:的确,有学者指出学科互涉对重建学术研究是基本的, 它代表了变化的力量和对正统的挑战(Salter & Hearn, 1996: 180)。长期以来,国内外学界对共同体的研究以“共同体思想”的理论研究为主,大都出现在哲学、政治学和社会学领域。相较于英国文学中“共同体”的悠久书写历史及其重要内涵和象征意义,对它的研究则起步较晚,目前最有影响的学术成果当属威廉斯的《乡村与城市》和米勒的《小说中的共同体》。国内学者对英国文学中共同体书写的研究,总体来说,一是起步晚,二是覆盖的内容较为分散,且依然多停留在文本分析上。文内审美的研究范式固然能入木三分地分析文本中的“命运共同体”,却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文学研究与批评的视野与范畴,忽略了文学与其他学科之间固有的融通关系。

对英国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则是凤毛麟角,应该说文学中“命运共同体”的跨学科研究目前属于国际学术前沿问题。如前面所言,文学从本源上讲具有跨学科性,“命运共同体”是英国文学中最重要的题材之一,对它进行跨学科研究是英国文学研究应有之意。“命运共同体”作为最直接反映人的境遇和命运的重要题材,对其进行跨学科研究也体现了文学批评的基本任务和发展规律。此外,在世界历史上,英国的语言、文化、政治和经济等领域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英国作家对“命运共同体”的书写与本国社会现实和世界发展变化都密切相关,英国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能够全方位、多视角地反映各个历史时期不同社会群体的命运意识和生存状况。

我认为,跨学科研究是“命运共同体”研究的外部路径,它关注共同体形成的历史背景、社会现实、文化语境以及与其相关的政治、经济、哲学、伦理学、心理学、宗教、法学、医学、军事和自然科学等因素。应当指出,“命运共同体”研究的一个重要任务是建立内部(关注文学文体和美学特征、探讨共同体的形式、特征、诉求、存续方式和美学再现)与外部两条研究路径之间的阐释通道,并发掘其表征背后的文学意义、历史作用、意识形态和价值取向。就此而言,跨学科研究是探讨“命运共同体”思想、形式和特征的有效路径,也要最大程度地发掘文学的社会功能,使文学批评在关注“小文本”审美的同时,构建“大文学”的话语体系,在反映人类共同体的性质与特征、社会群体的境遇、诉求和命运等方面发挥其独有的作用。

姜:“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这样一个国际学术前沿问题,对广大学者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但同时也具有极大的挑战性。能请李老师具体谈谈英国文学跨学科研究的题材和路径吗?

李:文学跨学科研究是文学批评在专业化和多元化进程中的新路径,也是拓展文学批评范畴、深度挖掘文本潜在内容的有效方式。文学跨学科研究之所以在国外成功地开展了半个多世纪,获得广泛认同与接受,其根本原因在于文学作品本身常常包含了跨学科的题材和内容。

以英美现代主义文学与心理学为例。现代主义文学的兴起与心理学的发展密切相关。英美现代主义文学在20世纪初风起云涌,成为一股强大的文学潮流,其重要原因在于现代心理学的迅速发展和人的潜意识的最新发现。心理学家们对人类心理活动的奥秘与普遍规律的揭示,使作家得以将创作视线从外部世界转向精神领域,得以自由自在地探索自我,揭示意识和表现梦境。现代心理学的发展为现代主义文学的全面崛起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关于“意识流”的精辟论断为现代派作家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创作依据。他对人的思维的“过渡状态”的描述通常是现代派作家尤其是意识流作家刻意表现的稍纵即逝、变化多端而又纷乱复杂的精神活动。此外,奥地利心理学家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对梦的解析也为现代主义作家成功表现人类共同体的精神活动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理论依据。在20世纪的现代主义小说、诗歌和戏剧中,表征梦境与幻觉已成为深刻揭示人物性格一种生动、有效的艺术手段。就此而言,现代心理学为英国现代主义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研究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理论依据。

再以文学与经济学为例。作为上层建筑的文学与经济基础始终彼此呼应,并随着经济基础的变化而变化。例如,《贝奥武甫》描写了高特人与火龙殊死争夺山洞珍宝,首领贝奥武甫临终前命令将珍宝分给部落百姓,这显然反映了古代氏族社会的经济关系、财富观念和财物分配方式。到了18世纪,随着英国封建制度全面解体,资本主义经济迅速发展,新生资产阶级金钱至上、个人奋斗等价值观念成为英国文学浓墨重彩的一笔。例如,笛福在其经典力作《鲁滨逊漂流记》中详细描写了鲁滨逊在船只失事流落荒岛后千方百计求得生存、巩固自己地位的故事。小说主人公鲁滨逊精力充沛、敢于冒险、毅力惊人、怀有不懈的进取心,正是英国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崇尚冒险、创业精神的资产阶级形象的真实写照。不仅如此,笛福在书中还有意将鲁滨逊所经历的幸运之事与不幸遭遇按照借方与贷方的形式排列,这种记账式的书写方式无疑反映了文学与经济如影随形。通过鲁滨逊这一人物形象,读者不难对当时新生资产阶级这一“命运共同体”的群体特征、意识形态、价值观念等有全面、深刻的认识。随着资本主义和商品社会的发展,诸如共同体内部的拓荒开发、商品交易、市场变化、劳资冲突、公司兼并、财产纠纷等经济主题纷纷进入了英国文学。

又如文学与法律、医学等跨学科研究。以狄更斯的作品为例,狄更斯具有相当丰富的法律知识和法律修养,在他的作品中,法律意象、法律素材的运用非常突出。比如《双城记》中的控告、审判等法律场面的表征,小说中的两代人、三个家庭都涉及法律问题。从跨学科的角度对其进行研究,显然有助于全方面、多视角解读其作品中各类“命运共同体”的特征、境遇和命运。乔伊斯小说中的医学主题也极为突出,值得深入研究。事实上,跨学科研究并非仅限于小说。多年来,学者借助法学、政治学、经济学研究《威尼斯商人》,借助神学、历史学和法学解读《李尔王》,借助心理学阐释《哈姆雷特》,等等。需要指出的是,迄今为止,国内外学界对英国文学中的共同体研究主要集中在小说领域,而对诗歌和戏剧中的共同体跨学科研究则少有问津。

姜:能请您谈谈英国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的资源吗?

李:英国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的资源非常丰富。宏观来看,英国文学自盎格鲁-撒克逊时期一路走来,历史长达千余年,其间作家辈出,思潮翻涌,理论更迭,流派林立。在这纷繁复杂的文学长河中,英国作家书写了五花八门的“命运共同体”,其涉及的学科方方面面,内容林林总总,从而为跨学科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文学资源。的确,由文艺复兴解放了的个体所带来的“自我中心主义”的扩张催生了竞争性的人际关系,随之而来的私欲膨胀为人类社会带来了悲剧(肖旭, 2020: 117)。

为跨学科研究提供丰富文学资源的杰出范例当属乔伊斯的经典力作《尤利西斯》。在这部小说中,乔伊斯聚焦都柏林的中产阶级群体,全面展示了1904年6月16日那天数以百计中产阶级个体的精神困惑和百无聊赖的生活,集中反映了布鲁姆、斯蒂芬和莫莉三个典型中产阶级人物的孤独感、焦虑感和异化感,使读者从这座城市的中产阶级“命运共同体”一天的生活目睹了现代西方世界的现实。“百科全书”般的《尤利西斯》每一章都涉及一门学科或知识体系,如神学、语言学、经济学、植物学、化学、宗教学、力学、医学、航海学和天文学,等等。乔伊斯独辟蹊径,他有意摒弃小说材料应该稳定和统一的普遍认同原则,采用“多学科”知识体系组合的艺术手法,通过“组合异质材料”(assemblage of heterogeneous material),充分发挥其表意功能和象征作用,淋漓尽致地呈现了都柏林中产阶级“命运共同体”在异化时代的生活困境。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多学科”知识体系组合所产生的异质性和多相性使“命运共同体”表征获得了一种内在逻辑和深层统一。“百科全书”般的特质,“多学科”知识体系组合手法的使用,使《尤利西斯》跨学科研究取得丰硕成果。自20世纪50年代起,《尤利西斯》的跨学科研究成果在国外竞相问世,例如:《乔伊斯与阿奎那》(JoyceandAquinas, Yale UP, 1957)、《詹姆斯·乔伊斯与词汇革命》(JamesJoyceandtheRevolutionoftheWord, The Macmillan Press, 1978)、《乔伊斯的可视艺术:詹姆斯·乔伊斯的作品与视觉艺术》(Joyce’sVisibleArt:TheWorkofJamesJoyceandtheVisualArts, UMI Research Press, 1984)、《詹姆斯·乔伊斯与性行为》(JamesJoyceandSexuality, Cambridge UP, 1985)以及《乔伊斯与瓦格纳》(JoyceandWagner, Cambridge UP, 1991),等等。“多学科”知识体系参与《尤利西斯》“命运共同体”的建构使这部作品获得了广泛的象征意义。对其进行“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是《尤利西斯》研究的应有内容,也是充分挖掘它的丰富内涵、最大程度实现它的价值的有效路径。

无论从英国文学总体来看,还是从它所贡献的杰出作家、作品来看,英国文学“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的文学资源都是极为丰富的。

姜:英国文学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无论从研究的题材还是研究方法看,都是一个极为新颖、极具创新性的研究课题。对新事物,人们心中难免存有疑虑,比如对文学与所跨学科之间关系的困惑。李老师能从这个角度谈谈英国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吗?

李:这实际上涉及文学跨学科研究者坚守文学批评阵地、坚守学术立场的问题。对“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来说尤为重要的是,跨学科研究致力于文学研究,必须坚持以文学文本为主的批评原则。如芝加哥批评学派创始人R. S. 克雷恩(Klein, 1996: 181)所说,“不要将文学当作心理学、历史学、社会学、伦理学或自传来看待”,学者必须坚守文学批评阵地和应有的学术立场,而不要“跨”入自己并不熟悉并不擅长的学科领域里反客为主。对所跨学科知识存量不足,学科素养不够,对所跨学科难以产生真知灼见,而训练有素的自身专业视角在所跨学科领域里可能成为一种限制,导致所产生的见解难免失之偏颇。英国文学中“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立足于文学文本中“命运共同体”这一题材,采用多学科、多视角对其加以审视、研究,从而对“命运共同体”的丰富内涵、所负载的社会功能进行更深、更广的发掘。

姜:您向来强调学者要有清晰的研究脉络和学术面貌,提倡以点带面、点上突破、面上开花的学术研究发展态势,如今您的学术研究之树枝繁叶茂,英国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是这棵大树上开出的又一朵亮丽的花朵。您怎么评价它的意义?

李:与其他文学题材跨学科研究一样,“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也要解决“跨向何处”“为何跨”和“如何跨”等问题。除此之外,它还要注重学理的调整和学术范式的创新。在这方面,加拿大著名批评家诺斯洛普·弗莱(Northrop Frye)的原型批评理论(archetypal criticism)对“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价值。弗莱的原型批评理论是当时最重要的学科互涉事件,这一理论“通过构建一个涉及文学、宗教、哲学、政治理论和历史诸多方面的神话结构,模糊了学科的划分。神话批评利用了心理学和人类学中大量阐释方法,影响十分广泛”(Klein, 1996: 183)。弗莱的成功案例表明:跨学科研究需要对传统学理进行适当调整,需要对学术范式进行创新。

“命运共同体”研究向来以人物美学批评为主要阐释方法,如前所述,跨学科研究需要调整传统学理、创新学术范式,这使“命运共同体”研究有可能实现批评范式的升级与创新,这将帮助学者推陈出新、不断前行,拓展文学批评的阐释空间。其次,跨学科研究有助于加强文学与其他学科之间的融通关系,采用多学科、多视角的批评目光来审视“命运共同体”等题材在文本中的美学表征有助于深度挖掘文学作品的丰富内涵。如著名批评家米勒(Miller, 1991: 185)所言,“最突出的学科互涉影响是阐释学、现象学、结构主义、符号学和社会历史学。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女性主义、拉康基于语言学的心理分析以及符号学,开辟了新的研究方向……新的解读方式远远超出了新批评的文本阐释,扩展到批评阐释、修辞阐释和社会学阐释等多种类型”,“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非常有必要建立与其他学科之间的融通关系,揭示“命运共同体”表征所蕴含的许多潜在内容和复杂关系,更加有效地发掘文学的社会功能和审美价值,帮助读者“以不同的方式看待历史”(Miller, 2019: 153)。

总之,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背景下,学者尤其需要以开放的心态,不断拓宽视野,不断推进学科交叉融合,努力建立一条新的、合理的阐释通道,构建中国外国文学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以坚定自信的步伐迈向世界文学批评话语的中心。

姜:十分期待英国文学中的“命运共同体”跨学科研究系列成果,期待跨学科研究路径在“命运共同体 ”研究中释放出强大的阐释力量。非常感谢李老师接受访谈,谢谢您不吝分享。

李:谢谢你,谢谢《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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