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中心,多元共生:张柏然教授后殖民主义译论观探究
2021-11-30李婉玲韩江洪
李婉玲, 韩江洪
(合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合肥 230601)
一、引 言
传统翻译研究以直觉感受为主导,充满主观色彩,这种语文范式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从20世纪50、60年代起,西方翻译理论开始蓬勃发展,翻译研究与许多相关学科相互渗透,研究的领域日益广泛,有影响力的翻译理论家层出不穷,翻译理论学派林立,可谓百花齐放。翻译研究开始以结构主义语言学范式为主,关注字词句篇的翻译,突破了主观主义的限制,走向客观。翻译的语言学研究关注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追求的是源语文本和目的语文本的对等。到20世纪70年代,翻译研究出现了文化转向,研究者们开始把目光从对语言结构的分析投向翻译与文化的关系,关注如何在翻译实践中进行文化抵抗和斗争[1]170。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美学或语言学的考察方式占据着翻译理论的中心位置,文化转向出现之后,文化研究的维度与方式被引入,研究者开始从种族、性别、文化身份、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等多个角度展开研究,解释翻译和文化现象的意义空间得到了极大的扩充,翻译学获得了新的生机和活力[2]110。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国际文化交流日益加深,国内大量引进西方译学理论。面对这种情况,张柏然教授认为,引进西方翻译理论不应生搬硬套,而是要结合我国语言的特质,深刻掌握语言中的文化精髓,充分提取这些理论对翻译共性的表述,创建具有本国特色的译学理论[3]8。张柏然教授的西方译论观是其翻译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他把西方翻译理论划分为语言学派、文化学派、翻译研究学派和文化翻译学派。
在后殖民主义译论指导下,研究者对文本的解读由语言延伸到广泛的外部层面,包括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他们主要使用文本理论和文化政治批判策略,从文化角度对翻译进行研究。后殖民主义译论指出,在殖民结束后,前宗主国将其文化理念、价值观等灌输给原殖民地,妄图用文化渗透代替武力征服,使原殖民地仍臣服于他们。张柏然在其发表的论文和出版的专著中都对后殖民主义译论进行了阐释。他提出:“后殖民主义译论是在后殖民批评语境下所建构的一系列有关翻译的概念、判断和喻说。后殖民主义译论主要关注翻译在殖民化过程中所散播的权力机制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抵抗的历史’、挪用的历史、间隙的空间、分裂的空间等,是翻译理论研究中不可或缺的文化批评话语。它所关注的也就是至今成为‘显学’的后殖民批评所关注的充满权力运作的文化身份(种族、阶级、性别、地理位置等)认同,族裔散居或移民、殖民话语与被殖民话语之间的断裂与张力、民族主义等问题以及伴随的一系列反抗等的‘问题系’。”[2]46后殖民主义译论引导翻译研究从封闭走向开放,研究者从注重文本内部研究转向外部。
本文将结合张柏然教授的论文和专著,从“失语症”、翻译策略、现代性与后殖民化等几个方面探讨张柏然教授的后殖民主义译论观。
二、从后殖民主义看翻译研究的“失语症”
在后殖民主义译论的框架下,不同文化的话语权处于不平等的地位,帝国主义的侵略不只是政治和经济方面,还有文化和思想方面。张柏然教授认为:“后殖民主义也指出了这一点,西方第一世界认为其意识形态拥有绝对优势,具有普适性价值,并控制文化输出主导权,通过文化传媒给第三世界国家强制灌输其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第三世界国家受到第一世界文化霸权主义的持续影响,失去文化话语权,变成一个沉默失语的角色。”[2]48话语方式反映了思维方式,构建话语就是构建精神,没有自己的学术话语相当于失去精神家园,也即是放弃文化主权。因此,构建中国道路的话语体系,也可以说是在构建中国的精神家园,收复中国的文化主权[4]。
20世纪90年代以来,谈到“失语症”,研究者们一般关注的是弱势文化的“失语”状态。张柏然教授则提出了更为全面和更具创新性的观点,他认为,“失语症”包括两重内涵,第一重内涵是“话语学”,第二重内涵是“知识学”。诚然,强势文化与弱势文化在翻译语言走向上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强势文化译入母语的外语作品远远不如自身作品译成外语作品多;反之,弱势文化译入母语的外语作品大大超过强势文化译入母语的外语作品。”[5]强势文化占据了中心统治地位,发展中国家被“边缘化”。与此同时,为了让大多数西方强势文化受众得以理解并接受,中国文化作品的翻译不得不采取屈就译入语文化的策略。通过价值观的输出,强势文化渗透入弱势文化,弱势文化面临被同化的危机,造成了话语权的失落,久而久之,弱势文化患上了“失语症”。
然而,张柏然教授认为“失语症”不仅针对弱势文化,在第二重内涵“知识学”上,西方文化同样也存在着“失语症”。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被视作颠覆了西方形而上学传统,他指出,用对存在者的研究代替对存在本身的研究,颠倒了存在和存在者的关系,从而忽视了存在,这是造成强势文化“失语”的原因。过去百年间,译学研究缺乏对翻译进行本体论思考,属于形而上学的研究。在谈到西方语言学派理论偏向时,张柏然教授指出:“结构语言学家常常将翻译研究视为对结构主义语言学结论的补证,把翻译理论作为语言学研究的途径或手段。这类研究具有明确的功利性,仅仅把翻译研究作为工具,必然导致其研究结论的理论偏向,从根本上否定了翻译理论作为学科的建构。真正意义上的翻译研究并没有因为语言学的加盟而获得具有学科意义的进步。”[6]
许多研究者认为,一段时期内,在西方话语霸权下,作为弱势文化的中国文化在与西方对话的过程中处于不平等的地位,遭受到西方话语霸权的压迫,是造成中国文化处于“失语”状态的主要原因。而张柏然教授则指出,除了西方霸权外,主观因素也是造成弱势文化“失语”的重要原因。张柏然教授指出:“新时期以来,中国的译论基本上跟在西方后面亦步亦趋,对西方最新的理论趋之若鹜,对于翻译研究人员来说,越早掌握西方最新的译论,就越能在国内翻译研究领域获得一席之地。”[2]49在中外文化互动过程中,西方文化长期处于强势地位,本土学者缺乏自信心和创新精神,盲目引进学习西方翻译理论,缺乏辩证思考,一味接受,缺少批判精神,导致中国本土译论“失语”。张柏然教授认为,以上只是“失语症”的表层含义,造成“失语症”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中国传统文化建立于感悟性知识之上,而西方理念知识则以科学理性为基础,以逻辑实证为论证手段,这两种知识样态截然不同,从中可见,汉语文化在“知识学”层面上确实与译学产生了“断裂”[2]50。
张柏然教授提出:“要杜绝‘失语’,就本土语境而言,既要防止非中华民族‘他者’话语对中华民族‘自我’话语的强势误指,又要防止中华民族‘自我’话语对非中华民族‘他者’话语的不自觉趋同。”[7]张柏然教授的观点揭示了“他者”话语塑造的“自我”形象,会造成“自我性”的缺失和“他者性”的附着,“自我”形象因此被添加了很多他者的观点、标准和立场。而自我话语的构建主体应该是“我”。我们要防止“他者”话语对“自我”话语的强势误指,需要以“自我”话语书写自我身份,其中关键在于揭示“自我性”和去除“他者性”,这对中国翻译学的建立与发展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要建立和发展中国翻译学,翻译界首先要有清醒的头脑并树立主体意识,增强自信,立足于自身的语言和文化,牢牢掌握言说自我的话语权。
其次,张柏然教授指出的汉语文化与译学在“知识学”层面上的断裂也启示着我们要正确对待中国文化与西方译学之间的关系。西方现代翻译理论,尤其是语言学派的译论过度重视字词句,却脱离了整个作品的语境[1]1。然而,汉语文化更注重把握整体。因此,如果生搬硬套西方翻译理论模式只会造成水土不服。其中一条可行之路是结合我国语言的特质,深刻掌握其文化精髓,充分提取西方译论对翻译共性的表述,创建具有本国特色的译学理论。
三、后殖民主义翻译理论视域下的翻译策略
帝国主义把翻译用作推动帝国主义扩张的工具,通过翻译输出自身的文化,对殖民地人民进行精神控制。在后殖民主义视域下,归化和异化翻译策略有着全新的意义,翻译策略的选择常常与殖民化和反殖民化进程紧密联系,在翻译过程中使用何种翻译策略仍然是一个较有争议性的问题。劳伦斯·韦努蒂在《译者的隐形——翻译史论》一书中,批判性地审视了17世纪至今的翻译活动,揭示了这段时期通顺策略如何占据主导地位,并以此塑造英语版本的外国文学的经典,同时对这段时期译者将本国价值观嵌入异域文本的做法提出质疑,质问这种翻译背后的民族中心主义和帝国主义文化[8]。在后殖民主义译论中,“异化”则被视为抵抗后殖民主义的有力武器。
以下,本文分别从“译入”和“译出”两个角度分析张柏然教授对后殖民主义译论视域下的翻译策略的看法。
在后殖民主义视域下,关于强势文化的作品译入弱势文化该采取何种翻译策略,张柏然教授给出了十分丰富的例子。他首先谈到了五四运动时期的“直译”与“意译”之争,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他在外来文化译入中国文化中对“归化”和“异化”翻译策略的看法。“直译”派以鲁迅为代表,“意译”派以梁实秋为代表。鲁迅在这场辩论中提出了“真心模仿翻译观”,他主张“硬译”(或称“死译”)、“宁信而不顺”的翻译原则,反对当时的归化译法,并将其称为“削鼻剜眼”的翻译。他主张先引进,首先尽可能地保留作品原貌并消化吸收,然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希望以此弥补新文学的不足。这主要与鲁迅的个人经历有关,他曾受到西方文化的强烈影响,认为中外文学语言形式的差别实际上反映了民族思维方式的差别,表现了不同的社会历史文化传统。在他看来,翻译外国文学作品不仅为了引进新文学,更为了促进民族思维和语言的改造。由此可见,鲁迅主张“硬译”目的在于启蒙和教化[9]。鲁迅的观点属于“异化”的翻译策略,也有人认为这是由中国文化中心论向西方文化中心论的转变。然而,张柏然教授认为,在当时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下,鲁迅的翻译观自有其积极作用,这种转变也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意义,有助于我国摆脱当时闭关自守、自以为是的封建大国心态[2]52。
在不同的情况下,翻译策略的选择有其灵活性。他谈到在莎士比亚的作品译入中国的过程中,译者使用了归化翻译策略,有助于克服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障碍,达到了交流与理解的目的。在谈及毛姆作品在中国的译介时,他就不同译者在翻译敏感词汇时对翻译策略的选择进行了分析。有的译者采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隐去了词语的文化歧视;有的译者则采用了直译的翻译策略,甚至通过注释加以彰显。张柏然教授认为,两类翻译都有其存在的理由。毛姆作品在中国的译介属于强势文化的作品译入弱势文化,译者采用归化策略主要是为了隐去令国内读者不悦的成分,而使用异化策略则是选择了正视历史。国民被歧视的历史真实存在,如今中国国力日益强大,中国读者有自信可以正视这段历史,进而激发出“吾辈当自强”的决心和勇气[1]196。
“在后殖民语境中,各国各地区间政治经济上存在着不平等,因此,强势文化与弱势文化之间的权力差异便随之而生,翻译难以实现人们预期的平等对话和信息转换。”[10]38在弱势文化的作品译出时,英美翻译人士为推行西方文化霸权主义和英美民族中心主义,常使用归化策略将其意识形态加入原文;而弱势文化译者为迎合赞助人及其所代表的意识形态和诗学规范,同时为了开拓市场,也常常使用归化策略,对原作进行调整。有学者指出,第三世界国家需要借助后殖民主义译论来摆脱前宗主国对其在文化上的桎梏,改变自身文化的边缘地位,解构西方文化霸权主义,平等地参与到文化交流和对话之中[10]38。因此,将后殖民主义理论运用到翻译研究中,能够帮助我们不再流于表面,而是进一步揭示隐藏在翻译背后的话语霸权。后殖民主义认为,殖民者使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实际上是在进行文化殖民,为强势文化撒播话语权力,侵吞弱势文化。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不对称的权力关系,弱势文化为强势文化所操控,被植入强势文化的意识形态[11]。因此,“归化”策略受到大多数持后殖民主义观点的学者的反对与指责,他们大力提倡使用“异化”策略,抵抗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侵略,保留弱势文化,争取能够与强势文化共存,平等对话,推进文化全球化。
对此,张柏然教授指出:“目前学界对译出存在着两大误区:一是以对抗的方式挑战西方文化的强行输入;二是主张抵抗式的异化翻译手段。”[1]209随着我国经济实力和国际地位的稳步提升,中国文学“走出去”的问题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张柏然教授认为,在中国文学英译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应该先使用归化式译法,拉近中国文学译本与西方读者之间的距离,使译本更容易为西方主流文化所接受,让西方读者首先对我们的文化常规与思维方式有所了解,然后才能进行后续的改造,扩大我国文学作品的影响力[1]209。
张柏然教授认为“归化”和“异化”翻译策略并非相互对抗,二元对立,在某种特殊背景之下可用作权宜之计[2]52。这启示了译者,在中国文化译出时,“异化”策略并不是抵抗后殖民主义的“万灵药”。虽然“异化”策略使得本土文化不易被强势文化的价值观渗透和蚕食,起到了一定的反殖民化的作用,但一味“异化”会给外国读者阅读带来障碍,不利于中国文化“走出去”。无论是“译入”还是“译出”,采取“归化”或“异化”的翻译策略应该结合具体的社会情境与翻译目的,不能一概而论。
四、后殖民主义译论中的译者
张柏然和姜秋霞指出:“在宏观层面上,翻译学是对翻译客体——源语与译语、翻译主体——译者,以及接受者——读者这三者本质特征的认识和研究。”[3]8可见,译者是翻译学的重要主体。田德蓓提出了译者的多重身份,她认为,译者的身份包括读者身份、作者身份、创造者身份和研究者身份。对于原作来说,译者是特殊的读者。一般读者只需要大致了解和把握作品,而译者为了达到特定的目标,必须透彻、完整、深刻地理解作品[12]。在后殖民主义译论中,译者位于权力网络的中心,发挥着主体性作用。译者借助翻译表达自身及其所属群体的文化诉求,重塑文化身份,彰显差异。张柏然教授认为:“作为读者的译者,不仅要重视作为阅读的文本的解读,更要重视贯穿在文本之间的权力之网和社会、经济、文化、政治、阶级、宗教、性别等话语。”[2]44
在翻译史上,尽管译者是翻译活动的重要主体,他们的地位还是随主流翻译理念的变化而有所改变,这些翻译理念或多或少对译者的翻译实践产生影响。总的来说,译者主体经历了一个由蒙蔽到彰显的过程[13]16。使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实际上是使译者“隐身”。译者采取这种“透明”译法的结果是造就了流畅的译文,但却隐去了自身。后殖民主义译论认为,对于原作来说,所谓确定无疑的“原意”是不存在的,不同的时期对同一作品有不同的理解,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并不是简单复制和模仿即可,而是需要重建原文。在这个层面上,译者和原作处于紧密的共生关系之中,译者不是消极被动的模仿者,而要成为积极主动的创造者[13]18。后殖民主义译论宣扬的观点是凸显译者身份,在后殖民视域下,译者作为翻译活动的主体,要充分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主动地把握和占有原文,重塑文化身份,在消解文化霸权方面起到应有的作用。
五、正确运用后殖民主义译论
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使得各国之间的联系和交流日益密切,大量西方翻译学理论快速传入我国,给中国翻译学科的发展带来冲击。许钧教授指出:“正是在普遍主义与本土理论传统之争,文化研究冲击与审美经验在翻译学中地位的进与退,西方的后现代、后结构、后殖民等‘后学’话语的引入与对中国翻译理论研究状况的现实思考中,张柏然教授提出建立一种‘渊深宏通、胸襟开放和新锐高效的学术创新体制’的学术主张。”[14]后殖民主义传入中国后,成为了反文化殖民有力的工具,它有一定的合理性,有助于克服西方文化中心主义和全球化的弊端。但是,作为一种学说,它同样存在着缺点。它在一定程度上把人类文化的传播和交流与殖民主义等同起来;在批判欧洲中心主义的同时,也否定西方现代文明的价值和启蒙理性,否定了历史的进步,从而把西方文明与东方文明对立起来。这就要求我们既要区分好“现代性”与“后殖民化”,又要处理好“世界性”与“民族性”的关系。
翻译作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途径,是一种跨文化交际行为,其中必然存在着强势文化和弱势文化的不平衡流动。翻译固然存在着政治因素的博弈,但仅以此为目的的翻译活动对中西方文化互动无益,翻译更多的是要促进中西方文化的交流与合作。中国对西方文化不仅仅是被动的接受,也是实践选择的结果。张柏然教授提出将后殖民主义植入翻译研究并不是要使某一边缘重新成为中心,而是要消弭东西方的对抗,在东西方之间建立一种多元对话、互动共生的新型关系。这启示我们在建设中国翻译学时要保持平稳的心态,既要接受外来文化的现代性,迎接全球化的浪潮;也要警惕强势文化对本土文化的入侵,注意保持民族文化的特性。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需要与狭隘的民族主义划清界限,抵制拒绝接受现代性的倾向,在积极的开放中能动地保持民族文化的特性,在接受现代性中警惕西方文化中心主义。
六、结 语
后殖民主义译论揭示了强势文化和弱势文化之间的殖民关系,为翻译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视角。然而,由于在运用该译论时容易滋生出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我们需要坚守客观的立场。张柏然教授指出,引进后殖民主义译论是为了消弭中心,建立一种东西方的多元对话、互动共生的新型关系。张柏然教授的后殖民主义译论观启发我们需要努力促进东西方文化平等交流和中华文化对外传播,为我国翻译学的建设创造有利的条件,同时还需要正确对待西方译论,紧密结合中华语言文化特点,构建符合中国实际的译论,言说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