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库塞的单向度思想研究

河北大学 许英 李晓闪

引言

资本主义制度在工业革命完成之后，渐渐开始在世界范围内确立，使得资本主义社会呈现出繁荣和发展的特点，但就是在这样的繁荣现象下， 马尔库塞根据社会现状分析了可能会出现的社会问题，并且提出了社会中可能或即将存在的“ 单向度 ”这一问题。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从双向度社会即批判意识和肯定意识并存，转变成了只有肯定意识，而没有批判意识的单向度社会，并出现了极权主义。生活在这种单向度社会的人安然自得地享受着社会提供的便利， 因此人们丧失了超越意识和反抗意识，变成了单向度的人。 这种单向度在很多方面都有体现 ，包括政治 、经济 、文化 、社会 、生活等各个方面 ，对人产生了全面而深刻的影响。马尔库塞深刻地批判了社会中存在的这种现象，并且对发达的工业社会中存在的异化现象也进行了深刻批判 。 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是他“ 单向度思想 ”的体现 ，也是马尔库塞的著名之作。 这本书包含着三大部分内容，分别是“单向度的社会”“单向度的思想”和“进行替代性选择的机会”。作者揭示了现如今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是一个没有反对声音 、 反对思想和反对派的社会，即没有批判的社会。现如今的社会不论是在智力方面亦或是在物质生产方面都是高度发达的。在智力上，例如人工智能的出现以及计算机的高度发达 ；在物质生产方面 ，例如手机 、汽车等批量生产 ，都极大地满足了人类的物质需要 ，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使地球缩小成地球村 ，这就是发达工业社会在智力和物质方面的成就。在这样的社会中，人类的生活越来越安逸 ，因此 ，人们服从于这样的社会 ，这也体现着社会对人的统治。 社会通过对科学技术的利用而非利用恐怖去对社会的离心力量进行压制。在这样的统治下，大部分人是接受这个社会的，不接受的人也在被迫接受这个社会，技术的进步在多大程度上能预见未来社会的美好与发展， 社会就会在多大程度上遏制推翻这一社会的力量。所以，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是具有稳定性的社会。

1 单向度社会的形成

单向度社会的形成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 。单向度是指人们失去了对现在所生存的社会的批判意识，在发达的社会中人们确实吃喝不愁 ，物质需求也不断得到了满足，但是社会要想进一步发展，就必须存在批判意识 ，否则社会就会停滞不前 。 在这种“单向度的社会”之中，作者分别从政治领域的狭隘和封闭、高层文化的大众化、话语领域的不畅通三个角度做出了分析。

1.1 政治领域的变革

工业社会的发展导致了政治上反对党的消失 ，马尔库塞所提出的“ 单向度社会 ”虽然是一种极权主义社会 ，但是这种极权主义社会与传统的极权主义社会是不同的 。 传统的污点正在被逐步清理或者消退，各种不同方式引发动乱的因素正受到控制 。这种极权主义以一种新形势对个人进行控制 ，这种控制不再是恐怖和压制 ，而在于是否承认和允许相反意见 、相反向度 、相对立思想的存在。第一，从政治领域的方面看。发达国家不断向福利国家转变 ，政治上的对立派别趋于一致，各大党的政纲也难以分别。

随着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 资产阶级对社会的统治方式开始改变 ，他们通过技术理性而非暴力手段来控制这个社会，使他们对社会的控制隐蔽在合理的外衣下。在技术进步，社会生产效率不断增长以及核武器威胁的影响下 ，社会萧条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社会冲突减少 ，社会逐步得到稳定和发展。发达资本主义日益完善的机械化和技术的发展，以及工会中白领工人的不断增多，企业中的股份制等手段的实施，使劳动者的利益和资本家的利益统一起来，劳资关系得到缓和。因此，社会中的矛盾得到缓和，社会上的对立面即否定因素逐步转变成为支持的肯定因素。恰如马尔库塞所提出的：技术理性与政治理性的统一是当代先进工业社会统治的最基本特征。 无产阶级越来越被机械化所支配 ，不但控制和支配他们的肉体，而且还控制他们的大脑甚至心灵。由人类生产的劳动工具逐渐把人类自身奴役起来，只是人类自身并没有发现，人类就是在这样的高度合理化的社会中得到继续的。

1.2 文学和艺术的俗化

高层次的文化与社会现实之间的这条界限正在开始被跨越。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正面临着理想的东西物质化、现实化的可能，开始出现了理想事物的世俗化现象，高层次文化正在不断成为物质文化的构成要素， 大众传媒把文化同商业结合起来 ，变成可以推销的东西，真正重要的是文化在这个社会中的交换价值，而不是其自身真实的价值。在这种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的文化氛围中， 那些不以寻常途径来谋生的人也不再想着如何用另一种合理的方式去进行谋生， 因为他们对现有的社会状态是持肯定态度的。艺术的超越性被大众文化所侵蚀，人们将生活在同一种模式下的俗话文化之中。 发达的工业文明不仅满足了人们现有的生活需求，例如，发达社会的市民都已经不缺衣少食。这就说明了文化已经把这个社会中的对立因素给征服了，人们只享受着这个社会中已有的丰富文化所带来的满足 ， 却已失去了对文化超越性的理解， 因此就不再向往着另一种独特的文化了 。这种文化的征服特征在其他方面也有所体现 ，例如 ：技术领域、政治领域等。“社会制度化”的逐渐俗化趋势也是这一征服所获得的成就之一 。就像这个社会在政治和文化领域势必会消除对立面一样，在本能的领域依然是这样。这样的结论表现了现实的就是合理的，已确立的制度不管如何终会不负人们所望。

1.3 话语领域的封闭

在发达的工业文明中，人类的话语是受到约束的，人们不能随意发表言论，换一种说法就是人们的自由言论权遭到了破坏，人类所要表达的话语已经受到了全面的管理和约束 。 社会中对言语进行管控的部门为人们能够表达言论划定了固定的区域 ，即固定的语言交流领域。 这一语言领域的特征即肯定性与相同性 ，在这一领域 ，他们是鼓励并支持肯定性思考的 ，对于具有否定性态度的言语，他们是持批判性态度的。人们生活在同一种被清洗过的语言体系中 ，不管是在西方还是在东方，超出封闭性话语结构的语言都是不正确的

在作者看来，我们越来越处于奥威尔式的语言环境中 ，假如矛盾在句子中没有被澄清，而是被封锁在名词之中，那么包含这种矛盾的话语就与奥威尔式语言无异。在商业和政治的影响下，这些歪曲的、自相矛盾的语言成为了人们的语言。语言的兴亡受政治行为兴亡的影响 ，政治语言势必变成广告语言 ，政治 、商业和娱乐已完全结合在一起。

在这种单一度的世界里 ，人们不断接受着把否定的事物说成肯定的事物的训练，我们的用语不能超出日常语言的本身意义 ，而社会却又只能讲自己本身的语言 ，所以我们就只能顺应这个社会的现有状态。

2 单向度的思想

单向度的思想中包括三部分内容，“否定性的思维 ： 被击败了的抗议逻辑；从否定性思维到肯定性思维：技术合理性和统治的逻辑；肯定性思维的胜利：单向度的哲学。”发达的工业社会把人身依附逐步转换为对“ 事物客观秩序”（比如经济的现有规律、市场等一些方面）的依赖 。作者认为“ 事物本身所呈现的客观秩序 ”是统治所导致的 ，这样的统治也呈现着更高意义的合理性 ，这样一种合理性的限度体现在生产机构对人的奴役做出了改进。 在这一阶段上，企业家情愿托庇于政府的指令，而社会又通过进一步加强统治而继续发展 。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当中，以往那些批判的 、否定性的社会力量与已经确立的社会制度逐渐一体化并且创造了一种新形式的社会结构。

马尔库塞认为，双向度社会和单向度社会对立的哲学根源是辩证思维和形式思维的冲突。 柏拉图赞美同经验对象相比较的规范性概念具有无比的重要性 ，而亚里士多德则提出了一种“不结果实的”形式逻辑，从而“把真理同现实割裂开来。”亚里士多德的思维方式 ，把认识限定在直接经验和推理的形式规则上，这种思想方法是一切现代科学的基础。 现代科学确实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但同时也带来了压抑和破坏。

马尔库塞说：“ 自然的定量化， 导致根据数学结构来阐释自然 ，把现实同一切内在的目的分割开来 ，从而把真同善 ，科学同伦理学分割开来。 逻各斯和爱欲之间不稳定的本体论联系被打破了，科学的合理性呈现为本质上的中立。在这种合理性之外 ，人们生活在一个价值世界中 ，价值脱离了客观现实 ， 成为主观的。”这种被扭曲了的科学，导致了对人的奴役。它的哲学表现就是实证主义、分析哲学和操作主义 。实证主义主张容忍一切价值，如果这种思想态度占据主导地位 ，那么这个社会就会成为单向度的人和社会。

在“ 进行替代性选择的机会 ”中包含哲学的历史承诺 、解放的大变动和结论。马尔库塞认为“分析哲学对已经裁剪过的言语与思想做出的承诺很明显地体现在其对普遍性的论述中 ”，它不是一个抽象的认识论问题 ，也不是语言及其用法的伪具体问题。肯定性的思想和它的新实证主义哲学不认同合理性的历史内容 ，在发达工业社会中已经存在的事物或多或少都是存在着不合理的地方，事物在多大程度上是不合理的，就会在多大程度上对这一事物进行批判和否定 。在没有批判和否定的单向度社会中，对事物的看法都是肯定性的 ，宽容是被迫的宽容 ，在这种发达的工业社会中，宽容是被社会的压倒性力量所强制的。这种发达的单向度社会模糊了合理性与不合理性之间的界限，颠倒了合理性与不合理性之间的地位 ，使合理的领域变成了不合理的东西，不具有合理性的东西变成了合理的领域。

3 “单向度的人”的形成

“ 单向度的人 ”是指 ，在科学技术 、社会文化等都比较发达的工业社会中，人们对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都不断增大，并且不断得到满足，人们对现有的生活状态是非常满意的，所以就逐渐失去了进取的动力 ，失去了追求 ，他们安于现状 ，主动接受着统治者的统治，失去了内心里的否定精神与批判精神。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使这个社会变成了只有一个向度的社会 ， 因为在这个社会中，人们内心中的反抗意识和批判精神被压抑住了 ，人们只能发出肯定的声音 ，而否定的言语则被控制和压抑 ，因此 ，这个社会也就变成了单向度的社会，人就变成了单向度的人。这种发达的工业社会虽然不是自由的，但是这样的社会的物质生产能力是很强的 ，它不断满足了人们的物质生活需要 ，在这样衣食无忧的社会中 ，人们虽然在政治、文化、语言等方面受到管控 ，但是却依然能够生活得无忧无虑，安然自得。这种发达的工业社会是一个使人安然自得的极权主义社会。在这个社会中，人们失去了创造力 ，人们不再去追求与现实不同的生活，而是局限于这种被管控的世界中。在这种极权控制中，人民群众已经丧失了革命性。

在这个发达的工业社会中， 人们正潜移默化地接受着社会带来的一切 ，但是人们仍需避免成为单向度的人 ，人们需要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需要不断进行自我反省和自我批判，避免异化，防止成为一个单向度的人。

4 马尔库塞思想的合理性与局限性

马尔库塞所提出的“单向度”理论揭露了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通过运用技术理性对人施加控制，使人成为单向度的人。马尔库塞所提出的单向度理论是具有合理性的， 但同时也存在着局限性。

4.1 单向度理论的合理性

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理论”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实质，资产阶级使用技术理性和工具理性对社会进行有效控制 ， 资产阶级的剥削被合理的外表掩盖。在社会的不断发展中，资产阶级不再使用暴力手段来统治无产阶级，而是使用温和的 、潜移默化的方式对社会进行控制，例如：消费手段、文化手段、分配手段等。这些控制手段都使人们的精神需要与物质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满足，从而使人们能够安稳的生活在这个社会中 ，不再具有反抗意识。

马尔库塞对技术理性的双面性进行了揭示。马尔库塞提出：科学技术的进步使社会能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社会财富因此得到了增长。社会财富的增长有双重影响，一方面社会财富的增长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另一方面，社会财富的增长又扩展了社会对人的奴役 。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也在推动着社会的不断发展 ，在渐渐满足了人们需要的同时 ，也就促使了人的异化，人类被机器支配 ，人在安然自得的生活中被控制 。 技术理性控制下的自由是虚假的自由， 它剥削了人的超越性和创造性，使人沦为工具。

4.2 单向度理论的局限性

马尔库塞的“ 单向度理论 ”是极具现实意义的 ，有非常大的可取之处 ，但是同样也存在着局限性 。 首先 ，马尔库塞把“ 单向度”的存在归结于科学技术，并对单向度社会进行批判 。 但这就忽视了更深层次的原因 ，即资本主义政治制度，这就使他对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的批判十分无力。虽然科学技术对资本主义工业社会的社会意识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 ， 但是也不能把科学技术当作单向度存在的根本原因 。上层建筑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 ，也就是说之所以会有单向度社会的存在，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决定的 ，资本家对社会进行垄断 ，对工人进行剥削 ，从而获取更多的资本。资本家不仅想获得更多资本，还想获得更多的政治权利。这种由资本家对社会逐渐加剧的管控，是社会渐渐成为被管控的社会，即单向度的社会。科学技术虽然促进了社会发展，但科学技术不是“单向度”存在的决定因素。因此单向度社会的存在 ，是由生产方式和经济基础决定的，而不是由科学技术决定的。

其次，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理论缺少对阶级的分析，他对社会革命的主体没有充分的认识。他认为：随着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工人阶级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 ，一些工人阶级甚至变成了资本家 ，他们开始失去了反抗意识，所以马尔库塞认为社会革命的主体是知识分子等较少受到社会约束的人 。马尔库塞忽视了工人阶级的反抗意识 ，工人阶级是非常强大的社会变革力量，工人阶级可以团结起来 ，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 例如英国的工人运动 、法国的工人运动等，都是非常强大的变革力量。中国的五四运动后期的主力也是由工人组成的，社会革命的主体并不是少数知识分子 ，而是联合起来的工人。 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 ，资产阶级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也会不断压迫工人，工人必然联合反抗，成为社会变革的主体。

5 结语

《单向度的人》这本书是马尔库塞的著名之作 ，这本书也是马尔库塞“单向度理论”的集中而深刻的体现 。本人认为这本书有很大的研究价值，对于社会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马尔库塞通过对政治、生活、文化 、语言等领域的研究 ，指明了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社会是怎样压抑了人的创造性和超越性的 ， 使人与社会都变成了单一向度。从另个角度看，这又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和经济的发展 ，但这种统治却磨灭了人性 ，使人沦为一种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