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西征宁夏革命标语形成及其价值体现

张玉梅

(宁夏社会科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标语是一种世界历史文化现象，也是一种特殊的历史文化形态。运用标语进行宣传动员，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中国共产党自成立起便认识到标语作为宣传载体之一的重要性，在革命的各个阶段，标语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红军西征时期，形成了大量内容丰富的标语，这些标语在促成红军西征战略目标的实现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

关于红军西征时期的标语研究，有张心智的《红色标语——介绍固原县黑城镇祁家堡子的几条革命标语》[1]和王银彩的《写在墙上的记忆——墨书草泥墙皮革命宣传标语》[2]两篇文章都是对馆藏在宁夏博物馆“红旗漫卷——宁夏革命文物陈列”展厅的红军西征标语进行简要叙述，理论研究程度不深。李牧可《光荣的古城——介绍红军在预旺城的革命活动》[3]一文也提及红军在预旺城(今称豫旺县城)进行革命活动时留下的标语。本文在红军革命标语形成的历史背景及历史内涵进行理论阐释，进而分析其时代价值，旨在透过标语再现红军西征的革命历程。

一、红军西征与宁夏革命标语的产生

红军西征，是中央红军和红二十五军长征到陕北后，与陕北红军共同发动的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战略战役。1936年5月14日，中共中央在延川大相寺召开扩大会议，会上毛泽东提出了“以发展求巩固”的战略方针，总结东征，决定西征。[4]西征的主要任务有三：一是打破国民党军队对陕北根据地的围攻，巩固和扩大革命根据地；二是红一方面军南下策应红二、四方面军北上，实现三大主力会师；三是争取东北军、西北军停止内战，形成抗日统一战线。西征红军非常重视发挥强大的政治宣传优势，通过张贴标语等形式，宣传党的政策和主张。

宁夏作为红军西征的主战场、大本营和总指挥部所在地，在历时半年的作战中，先后解放了宁夏的盐池、豫旺、同心等地，建立了盐池、豫旺等苏维埃政府，成立了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留下了珍贵的革命标语。

经调研可知，红军西征标语实物存藏在宁夏博物馆9件，为国家一级文物。标语照片分别存藏在宁夏吴忠市盐池县博物馆2件，为一般文物；馆藏在吴忠市海原县金福博物馆的标语照片是李牧可和郑介初在1963年7月所拍摄。拍摄地点分别位于同心县马家高庄公社沟滩大队杨家堡子上房和同心县马家高庄公社沟滩大队杨家堡子上房。另据当地人口述，20世纪80年代，在位于同心县下马关镇红城水上垣村和下垣村交界的土堡内的红城水娘娘庙大殿内，还存留着红军西征时期的大量标语，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标语现已不复存在。

二、红军西征宁夏革命标语的丰富内涵

红军西征期间的标语主题鲜明，内容丰富。有的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性质和宗旨、红军西征战略目的；有的揭露帝国主义、国民党、地主豪绅阶级的反动本质；还有的宣传中国共产党民族政策；等等。

(一)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性质和宗旨

1936年6月1日毛主席在《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中国人民抗日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布告》中明确提出：红军是人民军队，是抗日先锋。[5]79红军西征时期，宣传员在祁家堡子的墙上写下了“红军是人民的军队”“红军是抗日的先锋”“只有苏维埃才能救中国”等革命标语。向老百姓宣传了中国共产党是一切为人民的队伍，打消了老百姓对军队惧怕的心理、拉近了军队与群众的距离，有利于开展中国共产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工作。中国共产党注重加强党的自身建设。西征期间，通过张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大纪律是指: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是指: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等标语宣传中国共产党严明的政治纪律。中国共产党铁的纪律因而也赢得了广大群众的认可。1936年7月31日左权、聂荣臻、朱瑞、邓小平在“前方来电”中肯定了通过对党严明纪律的宣传，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红军的纪律，取得回族群众的热烈拥护”。为了进一步扩大红军队伍，形成强大的对敌势力。中央红军通过张贴“动员一切力量支援前线争取胜利！”“父送子，妻送郎，大家参军消灭敌人保家乡！”“一人为大家，参军杀敌人！”等标语，号召群众参与到红军队伍中来。《西征的意义与任务讨论大纲》中明确提出：“猛烈扩大抗日红军。必须把扩大红军时时刻刻都要成为我们中心任务，要采取各种有效方式把扩红运动造成广大的群众运动，成为经常的工作，使我们抗日红军猛烈地扩大起来。”[6]9通过宣传，宁夏各族群众积极投身到革命运动中。1936年7月9日《红色中华报》第286期曾刊登了西征以来至7月初，人民抗日红军一个月即扩大抗日红军800余人。

(二)完成红军西征的战略目标

完成西征战略任务，将陕甘革命根据地扩展为陕甘宁革命根据地，必须通过分化瓦解敌人力量，从而实现三军会师，促进抗日统一战线的形成。

1.分化瓦解敌军

红军西征是在多重历史背景下开展的一项反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促进抗日统一战线的战略行动。红军西征时期形成的革命标语，充分体现出国民党反动派卖国投降罪恶行径。在同心县下马关合作食堂上房，内有“反对日本鬼子在东北强奸妇女”“打到宁夏去”“反对国民党开发西北”“反对日本强占中国的东北四省”“反对蒋介石阻碍两广北上抗日”及苏区张贴着“打蒋贼救西北”“打日本救中国”“活捉马洪魁(鸿逵)”等革命标语，体现了人民群众一致对敌的革命态度。1935年10月中央红军到达陕北，然陕北地域狭小、地瘠民贫、人口稀少、物资极其匮缺。这对于革命形势的进一步发展，对于红军队伍的进一步扩大，对于党中央实施下一步战略与策略，在经济上、兵源上、地理位置上都显得严重的不足和困难。[7]而当时红军迫切希望得到苏联和共产国际的援助，这就需要尽快打通与苏联和共产国际联系的通道。红军西征期间，通过“巩固老苏区”“发展新苏区”等标语阐明了红军的战略目的和战略主张，先后开辟了盐池、豫旺等纵横800余里的新苏区，建立了各级苏维埃革命政权。也实现了将陕北、陕甘边苏区扩大为陕甘宁根据地，顺利完成扩大旧苏区、巩固陕甘宁根据地的西征战略任务，巩固了新生的“更大的西北根据地”，为“在中国的西北建立中国革命的大本营”[8]79。

2.三军会师

红军西征的重要任务之一为策应红二、四方面军北上，为红军三大主力实现会师创造条件。中央红军经过艰难长征后，队伍数量锐减，必须通过汇集红军三大主力的力量才能大幅度增强军队的战斗力。三大主力胜利会师，为实施宁夏战役、打通国际通道等战略计划创造有力的作战条件。同心县马家高庄公社沟滩大队杨家堡子上房革命遗迹的单行材料中记载的大字标题“迎接全国红军大会合”“二、四方面军浩浩荡荡回来了”等标语。这些珍贵的革命标语就是这一历史时期的真实反映，重现了红军西征时期红一方面军策应第二、四方面军北上的壮丽场面。

3.促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

红军西征的重要任务之一是同东北军和西北军建立巩固的统战关系，争取形成抗日统一战线。因此，党和红军认真贯彻党的抗日统一民族战线政策。[9]西征红军非常重视发挥我军强大的政治宣传工作优势，根据《中共中央关于东北军工作的指导原则》，通过教唱抗日救亡歌曲、书写标语、散发传单等形式，在红军中掀起了建立抗日统一战线的热潮。[10]92红一军团政治部1936年7月5日在《西征中抗日战线部的工作》中提出：“规定争取白军的标语口号。在沿途及宿营地书写在火线上进行对白军的喊话，主要内容以抗日救国不打抗日红军，联合红军打日本及汉奸卖国贼为中心。”[6]25红军所到之处，张贴“枪口一致对外”“打回东北去，打回老家去”“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联合起来打日本”“联红抗日”“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团结一切抗日力量！”“欢迎胡马官兵们组织起义，率部来归，改编为人民解放军！”“欢迎胡马军中的爱国分子，接受和平协定八条二十四款”等标语，为形成抗日统一战线起到了积极作用，在宁夏的东北军和西征红军中逐步建立起了抗战统一联盟。

红军西征经过的甘肃和宁夏是少数民族较为集中地区，尤其海原、固原、西吉和同心地区。国民党利用民族宗教问题，无中生有，造谣诬蔑，蛊惑群众，制造民族矛盾，导致回族群众对汉民，特别是对汉族军队积怨很深。[7]严重的思想隔阂和障碍，给共产党的统战工作提出了更高的挑战。为了尽快打消群众心中疑虑，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策，西征红军高度重视民族工作，“红军每到一地，召开阿訇会、积极分子会和群众会，向他们宣传红军的性质、宗旨和任务，宣传红军北上抗日的主张，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11]通过张贴“枪口一致对外”“联合起来打日本”“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欢迎回民参加回民独立师”“回汉人民是一家”等标语，为唤起人民形成统一战线营造了浓厚的氛围。回民独立师政委欧阳武，更是利用自己的回族身份，亲自给同心县王家团各清真寺赠送锦幛，刷写标语。

(三)注重苏区全方面发展

国民党统治时期残酷的压迫与榨取使得宁夏农村经济状况恶劣。为了更广泛地宣传党和红军分土地和财产、打击反动派的政策，红军到处张贴“没收地主阶级的土地分给农民”“不交租，不交粮，打土豪，分田地，牛马衣服分给农民”“打土豪救穷人”等革命标语。中国革命博物馆馆藏的《总政治部关于回民工作的指示》中记载的“尊重回文，发展回民教育”“尊重回民风俗习惯”等标语，更是诠释了党和红军对途经地区社会、文化等方面的重视。在红军积极贯彻落实各项惠民政策下，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如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发布文告中所说的:“现取消了一切苛捐杂税与租息”。《红色中华报》1936年11月16日第311期详细报道了红军西征胜利后同心城商业繁盛的景象：红军西征胜利，占领了同心城，当我们部队开始进入同心城时，群众部分逃跑了，商店也关上了门，停止营业，表现很冷落，经过我们部队四五天的刻苦工作，进行了广泛深入的宣传解释工作，号召与欢迎商人自由营业，同时取消了群众对苛捐杂税的负担，广大群众与商人都回来了，商店也开门正式在营业，每逢集市，人山人海，商业一天一天地繁盛起来，比过去还要热闹数倍，远近商人，酌情将大批货物运来该地贩卖，这是苏维埃新政策的伟大胜利啊！[6]32

三、红军西征宁夏革命标语的价值体现

红军西征期间的标语宣传，启发了革命根据地广大人民的思想，提高了阶级觉悟，展示和扩大了党和红军的政治影响，鼓舞了斗志，瓦解了敌人，诠释了中国共产党的人民观与民族观，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严明的组织纪律性与多元的宣传制度。

(一)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以人民为中心”的人民观

红军西征时期的革命标语，始终坚持以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坚持中国共产党的根本政治立场为理论依据，始终体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红军是人民的军队”“红军是抗日的先锋”等标语是特殊环境下展现中国共产党人初心与使命的特殊载体。中国共产党这种“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精神始终是一脉相承的。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是真正的英雄”“始终要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充分体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出发点是人民、落脚点是人民，始终把人民作为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这是各历史阶段中国共产党的人民观在新时代的发展与集中体现。

(二)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民族观

我国各民族在历史演进中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多元一体格局。1921年中国共产党颁布了第一个党的纲领，明确规定：“不分性别、不分民族，均可接收为党员。”[12]3纲领首次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的民族平等观，允许各族民众入党，是党领导全国各族人民革命的开始。1922年7月，中共二大宣言指出，“只有打倒帝国主义，才能真正实现民族平等和自决”[12]15，主张“用自由联邦制统一中国本部、蒙古、西藏、回疆，建立中华联邦共和国”[12]18。红军西征时期，中国共产党特别注重民族政策的落实。1936年10月，在宁夏成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少数民族自治政权——豫海县回民自治政府。红军进入回民区域，必须严格遵守所颁布的对回民之三大禁条、四大注意，并在部队中广泛地解释。此外，中国共产党的民族政策促进了抗日统一战线的形成。该时期形成的革命标语更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民族观。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关于中华民族的系列重要论述，以及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写入十九大报告和党章，将“中华民族”载入宪法，实现了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中国化的创新，标志着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的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中华民族观的形成。[13]

(三)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多元化宣传工作制度

政治宣传是党的政治优势和优良传统。中央苏区时期，党因陋就简，创新宣传方式方法，主要有文字宣传、标语宣传、口头宣传、活动宣传等，这些宣传方式有时单独使用、有时综合使用[14]，呈现出多样性、鲜活性、通俗性、大众性等多元特征。通过宣传，加大了党的政治理论、政治理念、政治形象、政治形势、政治行为等方面的深入民心，极大影响和改变了苏区军民的认知、态度、情感和行为，开创了战争背景下政治动员的新局面。[14]红军西征期间，红十五军团政治部在整个工作计划里具体规定了宣传教育工作计划，宣传部根据总计划制定宣传工作计划，军团与师宣传科负责检查红十五军团政治部的宣传工作，其中张贴革命标语是中国共产党宣传工作的重要途径。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始终把宣传思想工作摆在全局工作的重要位置，先后主持召开两次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文艺工作座谈会、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全国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等。[15]2019年4月，中央政治局会议审议通过《中国共产党宣传工作条例》，将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宣传思想工作的重要思想，以及我们党长期以来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宣传工作形成的宝贵经验和有效做法，以党内法规的形式固定下来。充分说明，中国共产党对宣传工作的重视。

(四)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严明的组织纪律性

党的组织纪律建设一直是中国共产党自身建设的重要内容。1922年7月中国共产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上，中国共产党首次将党的纪律建设写进党章并单列一个章节，并在《组织问题决议案》中指出:“凡一个革命的党，若是缺少严密的、集权的、有纪律的组织与训练，那就只有革命的愿望，便不能够有力量去做革命的运动。”[16]162这就强调了党的组织纪律建设的重要性。中国共产党自创立之日起，就以铁的纪律来指导工作，教育和约束干部战士。长征西征时期，张贴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标语，体现了我党严明的政治纪律。不仅维护了党的权威，同时也保证了党的坚强的战斗力。在中国共产党组织纪律约束的作用下，西征红军严格遵守民族团结政策、俘虏政策，为促成红军西征战略目的及抗日统一战线的形成发挥了积极作用。党的十八大以来，纪律建设更被纳入党的建设总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把纪律建设挺在前，为加强纪律建设作出了一系列战略部署，通过实施一系列加强党的纪律建设的举措，党的纪律建设取得了显著成效，形成了党的纪律建设的新局面。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把红色资源利用好、把红色传统发扬好、把红色基因传承好。”2021年，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强调：“用好红色资源。”红军西征期间形成的革命标语作为红色资源的重要基因库，肩负着赓续红色血脉，传承红色基因的重要使命。对红军西征标语的系统研究与阐释，更是深入挖掘红色文化，讲好红色故事的生动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