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寻找“灵魂”的家园
——评荷兰华人女作家林湄

2021-11-30

中州大学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乡愁散文灵魂

林 祁

(厦门大学 嘉庚学院,福建 厦门361005)

荷兰华人女作家林湄的长篇小说《天望》[1]《天外》[2]出版后,又以散文集《点亮高处的灯》[3]照耀华文创作这片独特的领域。林湄生于太平洋西岸的福建泉州市,饮闽江水长大,于黄浦江畔成家,在香港维多利亚海湾工作……生命之舟漂啊漂,有一天,竟然漂到原生存地的对角线上——大西洋东岸的北海边居住……从“在水之湄”漂到“在水之湄”,真是与水有缘啊。

我以为所有的华人华侨都与水有缘。不是说,有海的地方就有华人吗?林湄从故乡泉州到欧洲荷兰,在地图上看刚好是对角线,看起来很近,其实很远。漂洋过海,移民他国,有几多浪漫,又何等艰辛,而今全都交给记忆,交给这些文字。

《点亮高处的灯》责编蔡安、欧阳蘅、李珊珊力推此书,指出其特点——

作品内容不同于一般女性散文抒情感怀,也不同于一般文化散文异乡异域风情的描写,非一般学人散文“掉书袋”的学究气议论,而是贯注了作者作为一个地球村公民对宇宙、人生、历史、家国、民族、世界诸多层次的深邃思考与感悟、叩问生死与探究人性。

全集文思意在弘扬真善美,针砭假丑恶,体现一个历经沧桑、执着文学而九死不悔的学人式作家青翠灵魂的栩栩如生的文字影像。(封面推荐语)

是的,九死不悔!是“九死不悔”才灵魂青翠,还是灵魂青翠才“九死不悔”呢?并非玩文字游戏,这些文字是有重量的,是湿的,咸的,“海来海去”。它也许不如山那么厚重,却有海的激情。

多亏文字留住了记忆,留住了“海来海去”的中国故事。无须抒情,不必掉书袋,能够以“真情”写散文,是一种近乎奢侈的幸福。而且,这种幸福非同一般,虽然缺乏“崛起”的雄伟,却有“漂流”的浪漫。

我与林湄是忘年交,又是老乡。当年我们都从故土闽南走向世界,一个向西(荷兰),一个向东(日本),我们的生命与写作历程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

一、与西方对话

记得我刚去日本的时候,总觉得没有走出中华文化,至少举目皆是熟悉的汉字(其实陌生,那是后话)。而林湄到欧洲,举目新鲜,从文字语言到景色肤色,无不陌生。陌生感可以使旅游者兴奋,而给移民带来的就不仅是兴奋,而是浓浓的“乡愁”了。

林湄为什么跑到遥远的荷兰去呢?也许有她说过、未说或不说的现实因素,但有一条是明确的:渴望与西方对话。因为东方遭遇西方,是近代以来中国及其中国人的命运。幸运的林湄是这场“跨”文化的实践者——

荷兰虽然没有山脉,但面向大海……还有河流、湖泊、树林和野生动物保护区等。看那春天碧绿的草地、千姿百态的花朵以及墙缝、石隙、农地里破绽而出的种种绿盈,便想到“复活”的力量和意义;夏天躺在人烟稀少的北海岸沙滩上享受日光浴,听浪涛细语,看海鸟飞翔,无喧的心境顿像大海一样的坦然和空旷;秋天漫步于林间小道,观看树叶色彩的变化和飘飞的落叶……当冬天第一场雪花出现在窗前的时候,仿佛听到时间的脚步声,它悠然、稳重又毫不留情,在无边的雪原里留下历史的踪迹。可见,意会自然不一定要面对“宏伟壮丽”“磅礴气势”或者“奇特”的风景,关键是你要融入自然,了解自然,与其往来和交谈,否则,大自然就像我童年的想法一样,不过是上山砍柴、下海打鱼的地方,包含贫困无奈的意思……[3]3

林湄走过饥饿和动乱的年代,进入安静的陌生的荷兰,在融入自然、了解自然的静思中,有一种新鲜的“复活”感——

大多数人认为植物是没有语言的。荷兰人就不同。荷兰的花卉长得又鲜又好,就是主人每天见到它们便说“Good Morning!”然后再和它们交谈的结果。这里还有一种“不死草”,按照人的观念,冬季严寒,小草自然枯萎凋死,然而,“不死草”无惧风寒冰雪,依然朝气蓬勃,绿意葱葱。它为什么不怕严寒?它的生性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人能解释清楚吗?[3]20

倾听这种与大自然的对话吧,可以说这是林湄与西方的对话之一。我以为这正是她“海来海去”的意义。林湄在西方,自由自在地与大自然对话,而又何止与大自然对话,她不时在与自己的生命对话。她说,不知是大峡谷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大峡谷,我只留出一点心田,奇迹就在此发生。看来,人只要把握一点东西就可以过宁静的生活。希望腾出更多的空地,让那多情多波的心坐落于这座大峡谷,令余生的心灵另有一番风景——

幸好,经历令我有所突破,加上我的生命本质与自然有种特殊的“姻缘”,所以,早期接触自然虽没有解决任何实际问题,感性和理性仍然时有距离,但那最初的惊讶和高深莫测的印记却始终深置心中,因而一有时间依然喜欢置身于大自然。渐渐地,在尘世和大自然间的不断往返中,生命和自然日益和谐相融,成了互为相依的物象;更有趣的是,原先像凡·高自画像里那双无神的眼睛,竟然郁消闷散,炯炯有神。[3]9

其实,林湄在与自然的对话中,总离不开与人的对话,与人中高人即高处的亮灯对话。她经常去拜谒大师,发出中西之间的“天问”,寻求人生的真谛。她在《他为你点亮更高处的灯——魏玛寻思》里写道:

今夏文化之旅最难忘的是魏玛之行。它是小城,幽雅宁静,除有马丁·路德、席勒、李斯特、巴赫等名人遗迹外,还有德国文学史上“古典主义”的代表人物歌德和席勒的故居及墓室所在地。

想到此,我好像脚踏的不是一间书房,而是面对着大千世界里的一座精神丰碑![3]38

与自然对话,与大师对话。她拜访卢梭与米勒的故居后留下文字:

米勒与卢梭是同行,没有“相轻”而是“相亲”,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的,如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卡夫卡的朋友马克斯·布罗德,卡夫卡生前穷困潦倒,对自己所写作品缺乏信心,死前嘱咐布罗德将所有手搞毁之。布罗德不但没有照办,还四处为他寻求出版,几经挫折才得以成全。[3]57

没有布罗德,就没有今日文学史上的卡夫卡。

大凡我们这一代中国人都会联想到“文革”的“破四旧”及烧书。我的父亲,一个中国古典文学教授,当时一夜之间就被烧毁了上万册书籍。以这种被烧过书的心情与西方对话,能不添几分沉重?我一下明白了林湄在散文边缘的“括号补充”。

林湄说,收集在这本集子里的散文,是她20多年来在从事长篇小说创作时偶有灵感,不由自主地从“形象化”回到“真性情”的书写。我对这种说法不敢苟同,似乎写小说就不必“真性情”而写散文就无须“形象化”了。但强调散文的“真性情”却是有意义的。我看林湄的散文是小说之余,有如宋词是唐诗之余,又何止是诗体变革,恰恰是呼唤这种“真性情”。而我对林湄散文的不满足,恰恰是觉得她的笔力还不够“真性情”。

二、与故土对话

林湄的最真性情每每流露于她的“乡愁”。可以说乡愁是海外华文文学的第一主题。

说到家园,闽南是我与林湄共同的家园。闽南文化有什么特点呢?首先是它的海外性,海上丝绸之路就从泉州始航。其次便是宗教性,泉州三教共存,就是“文革”期间也不曾被毁,可谓是少有的幸存者了。而且这种少有的“跨宗教”精神为什么能活在泉州?这问题暂留今后探讨。此文且说林湄出生于泉州市,从小就帮那些夫下南洋的留守嫂“写情书”,可以看出她的情商智商始自这块故土,她的宗教情怀也始自这块故土。

从地图上看,从泉州到阿姆斯特丹恰巧是对角线。林湄出生于泉州,经香港后移居荷兰,惊喜地发现这“对角线”,似乎是她命运神奇的安排。当我从闽南来到欧陆,顺访她阿姆斯特丹具荷兰传统风俗的古屋时,她兴奋地指着地图,目光随指尖久久地落在泉州这一小点上。

她的“原风景”就是泉州的海:蓝蓝的海。又黄又细的沙。风吹来沙会涌动……她记得红砖厝前石桥下就有清清的河水通往大海,有个被叫作“疯女人”的趴在清水里不肯起来。那时她还不足五岁,不知道水会淹死人。和泉州的孩子们一样,她喜欢玩水。那天她和妹妹站在海边的礁石上,等爸爸买冰棒回来,却脚底一滑掉水里了。幸亏爸爸及时赶回将她捞了起来。海对于她,是美丽好玩的,又是灾难四伏的。而今她年过古稀,可以说一生漂移都没离开过海,经历的苦难是祸是福都在笔底卷波浪,可谓“边缘作家”。我采访过各种人物,发现“原风景”影响人的一生,林湄也不例外。泉州的“算命先生”说她会去很远的地方,泉州到阿姆斯特丹在地图上虽是对角线,看起来近,飞起来远。

年少时,我对财富就比较敏感,那时住在乡村,家有外汇,生活优裕,只是周围乡亲很贫穷,遇难关时常向祖母求助。祖母一生助人为乐,左手钱来右手出去,财源不息,不愁没钱花。钱在祖母的眼里像礼品一样,记得我被哥哥欺负、无力反抗、大声啼哭时,祖母因怕哭吵声,便塞钱给我买糖去,其时几分钱就够买一把糖果了,祖母则给我1元到5元的纸钞不等。事后祖母教我将花不完的钱塞入开了缝的竹筒里,竹筒装满后,祖母说“我没钱了,借给我用吧” 。随之将竹筒劈开,全数收去。

从7岁到12岁,存钱的乐趣全在于劈开竹筒后点数钞票的时候……上了初中感觉就不同了,懂得花钱买书、买布做新衣服等,并开始了私人储蓄。因祖母的疼爱,存款有增无减,十来岁便可随心所欲,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奇怪的是自己从不乱花费,好蓄存。现在想来,大概与幼年的“竹筒”乐趣有关吧……[3]175

生于华侨世家的林湄自幼跟随从事军邮的父亲流动,从泉州流到福清奶奶家,记不清上过几所学校,记得的就有梧岗小学、虞阳中学、福清一中。她自小爱好文学创作,13岁开始发表作品。与这一代许多青年一样,她也插过队,在“文革”中受过冲击。时代的大潮曾将豆蔻年华的她推向了浪尖。由于带头到农村插队锻炼,她被树为了“红标兵”,并在各地巡回作报告。但是,“文革”的冲击很快埋葬了她的大学梦,并让她初尝人生的苦涩。婚姻的不幸,谋生的艰难,让林湄对人生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1973年夏天,不甘受命运摆布的林湄,由上海移居香港,受聘担任中新社香港分社记者,参访过丁玲、巴金、冰心、钱钟书等一大批文艺界名家。她的散文小说集《诱惑》和长篇小说《泪洒苦行路》,是她步入香港文坛的标志。不知是天意还是偶然,林湄进入了香港的新闻圈,让她可以重拾年少时对文学的爱好,其间更以一部遍访中国学者名家结集而成的《文坛点将录》跻身于名记者之列。1990年她移居荷兰,专事专栏和文学创作,现已出版过长篇小说:《泪洒苦行路》《漂泊》《浮生外记》《天望》《天外》;中短篇小说集:《罗经理的笑声》;散文诗集:《生命、爱、希望》;散文集《如果这是情》;随笔集《我歌我泣》;游记《带你走天涯》;访谈录《精神王国的求索者》等近20部作品。

无论什么题材和哪一类人物,都寄托了她对社会、人性、生存、高科技发展的沉思。她的作品总是哲学在场,深思飞扬,在欧华文学中实属佼佼者。

记得13年前我被阿姆斯特丹的郁金香所迷惑,更被林湄的书房所迷惑:两个电脑屏幕拼成一个大画面的《天外》原稿,正在打磨什么巨著呢。桌上茶飘着故乡的清香,窗外是欧洲柔和的阳光。《天外》这部长篇小说已由新世界出版社出版发行,引起了文学评论界的重视,谓之荷兰籍华人女作家林湄在其出版《天望》十年后的又一部扛鼎之作。这位女作家似乎喜欢“十年磨一剑”的中国方式。在谈到也是十年磨一剑的《天望》时,林湄曾对记者说过:要写好这本书是不容易的,需要作家有跨越东西方的丰富的人生经历。我在中国受过完整的教育,又在西方社会生活了十余年,这种独特的经历对拓展我的视野,有很大的帮助。换句话说,只有所谓的“边缘作家”,才能写出这本书来。[4]

《天望》洋洋50万字,描摹了欧洲某国的现代生活图景:《天望》就是天人相望,现代人往往自视甚高,每天忙忙碌碌,但要问他到底忙个什么,在生活中到底要什么,他又说不上来。这说明人活得聪明还不够,还要活得有智慧。

《天望》之后的《天外》也是一种屈原式的“天问”。背景虽是欧陆华裔移民的生存际遇,实际上反映的是地球村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和命运,主人公郝忻是《浮士德》迷,经自我“分裂”而身体出轨。然而短暂的快感换取短暂的解脱,随之背负道德的压力。结局归于两人以中国式的隐忍和宽容又走到一起,开创新的爱情婚姻与生活……我们看到,小说中的人物在中西文化处境中的迷茫与挣扎;还有作家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天外》的独特之处恰是来自作者一向坚守的文学观。

《天望》《天外》这两部长篇小说,既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言情小说,也不同于一般的移民小说。林湄在关注东西方文化相互碰撞、接纳和融合的同时,更注重人的精神归属问题,也就是要寻找“灵魂”的家园。而今林湄“小说之余”的散文一如既往,也在寻找“灵魂”的家园——

在耶鲁大学住校的半年时间里,最难忘的是那里的图书馆和求索心境。

寒流过后,康州又呈现原来的风貌,微寒的空气里但见路边破绽而出的新绿。二月的阳光和煦明亮,一扫冬天心田的阴影。令心湖多了色彩与温暖,加上求索的热忱,我的心,热乎乎的……

离开了亚洲到欧洲,到了欧洲到美洲,不知道地球上还有多少洲可思可寻,总之,依然是一条异乡的路……

不同的是,这条橘子路前方的拐弯处,是座闻名于世的图书馆。其外形像教堂似的,进入厚重的木门后,只见大堂天顶上有各式各样的彩雕和绘画,堂内两边放置着供索引用的电脑及存放资料的座座木柜……[3]192

像教堂的图书馆应该是一种象征,一种有意味的形式。林湄“海来海去”,寻找的依然是一条异乡的路。寻找,路漫漫而其途远矣;寻找,途中就会有无尽的乡愁。

无独有偶。日前于微信里读到福建学人杨健民对乡愁的理解:原乡情结往往始于一个记忆的谜,而结束于另一个守候的谜。他提及莫迪亚诺的小说《夜巡》里对于巴黎的描述:她是我的故乡。我的地狱。我年迈而脂粉满面的情妇。而后杨健民语之,几乎每一位具有思乡情结的游子,无论多么坚韧,都将受雇于一个伟大的民族记忆和原乡记忆。

乡愁,其实是人类共通的,所以谓之“人类的乡愁”。乡愁,其实是一种精神还乡。人在乡愁中与故土对话,回归自我,回归“灵魂”的家园。乡愁的意义就在于“回归”,在于人生途中与灵魂对话……

三、与灵魂对话

灵魂深处有“两个声”(福州方言,称外地人为“两个声”)。沉静中你可以听到;在海浪轻拍海岸的夜晚,你可以与灵魂对话。

林湄长期生活在欧洲,自诩是“边缘作家”,既不完全属于东方,也未完全融入西方,可以说是生活在东西方的边缘。人在边缘,就有了距离,而有了距离,才容易去观察,去思考。林湄坦言:“我在中国受过完整的教育,又在香港地区和西方社会生活了四十多年,这种独特的经历对拓展我的视野、人生经历与学识有着很大的帮助。在每一个阶段,我都是从‘零’开始,自强不息……我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但对生命、社会、人性有自己独特的感悟和思考,并通过笔端抒写成为文学作品。”其实,林湄的边缘性不仅对中国而言,就是在西方,她也是身在“边缘”的荷兰,并没有北美华文圈的热闹,而似乎有点寂寞。

寂寞中有点孤独。

林湄说,创作虽然十分孤独,但她却很享受这份孤独。因为人只有在孤独与寂寞中才会去思考,“当我一个人的时候,与宇宙对话、与自己的内心对话,也与中外数千年的文化艺术对话。我内心与精神世界无比富足,这是别人无法了解和体会得到的”。

一个人出游颇为乏味。但英国作家赫慈利特(1778—1830)在近游、散步、游山水住旅馆时均喜欢独行,他认为交换意见会破坏一个人对事物的感受且影响心绪;只有远游参观遗址、架渠、画作时才与人联袂或结伴,因为一切可以“公之于人”。法国思想家卢梭的出游或散步目的不在赏景,意在清静,即:“清”益思考,“静”助悟道。边走边想,无人打扰,无须对话,“一个孤独者散步的遐想”之作因此而出。[3]197

从散文集中可以看出,林湄也在寻找这种孤独者的智慧,并在寻找的过程中获得了世人难以理解的平安喜乐。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提高人的素质,获得一个民族的真强大、真文明——

边缘令我对内心灵性的反思外,尚重建叩问和忏悔的价值,还使我有机会与宇宙亲密交往和对话,并对未知的超出人能力的种种“神秘”抱着一颗朝圣的心情……[3]236

林湄在“感受边缘”中说写作是她祈祷式的生存方式,是“坐云看世界”。在欧洲这片土地上,处处可见到教堂,加之她天性中拥有的宗教情怀,可谓水雪相融,触动她创作的新视角、新思考、新开篇……从传统的取材、思想和技巧的创作根基上,来个大突变,即东西文化虽有所不同,但相通处不少,如在探求人类灵魂的救赎问题等方面。人类需要有宗教情怀,否则,无论生活在怎样的社会现实里都离不开迷茫、痛苦、烦躁和不安。

关于孤独,我总忘不了年轻时听刘再复老师讲过的孤独——他的孤独,鲁迅的孤独,他说孤独时的神情似乎在享受孤独,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直接叩击灵魂。这些年来,“海来海去”,我一直在体会着这种孤独。读林湄的散文,我也在寻找着这种孤独。孤独是一种很高的境界。如果说大师是高处的灯光,那么孤独便是大师手里举着的灯盏。它首先是光芒四射,然后才是温暖;你必须能与之对话,才能获得。如果我用这么高的要求来评林湄的散文,似乎有点苛刻。但之所以提及,是因为我对她以及所有华文作家抱有希望,希望她们能在东西方的对话中更孤独些,笔下更沉静些。

四、结语:只问时间,不论西东

林湄在《论不朽》一文中写道:“裁判伟大的成功不是机会,而是时间。”“海来海去”,不论西东,只问时间。时间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时间是检验艺术的准则。

林湄把写作当作“祈祷式的生存方式”,这样的作家,在当下国内的文学创作中并不多见。也许,正是她所拥有的这种独特宗教情怀,使她的文学创作具有独特的风格,这也是欧洲华文文学的特点及其价值吧。这些具有异质审美价值的作品,其意义不仅是华文文学在海外的拓展,而是中国文学自身在海外的深入或者叫“生长”。

记得林湄早在2012年就在《文学自由谈》杂志发表“让文学纯洁”的看法,如今在越洋的微信中又重申:这是一个急功近利、浮躁而没有艺术标准的时代,多数人看重浮华,害怕寂寞,从而“轻率”充斥市场,真理和德行被认为是“傻子”。这是时代的悲哀。而最大的弊病在于批评界,有些学人的评论不是出于人情就是出于利益关系,更有不看作品就可评奖或书写评论的事实。

我可是认真读了她的作品而知人论世的,却不知我这评论是否也会落入她批评的这种“悲哀”?不知批评之笔会不会也是重重举起,轻轻落下?不知笔尖触及的一些华文创作问题是否能抛砖引玉?

作为海外华文作家,吟罢低眉无写处也是常有的。那就交给大海吧,不妨做海上漂流瓶,兴许能传递一点意外惊喜。不过,在林湄的散文里,或者说在林湄这代人那里,是很难看到“低眉”的,他们更多的是昂首,是望高处的灯,而且还要点亮!不论西东,只问灵魂。

猜你喜欢

乡愁散文灵魂
乡愁
散文两篇
散文两章
乡愁
九月的乡愁
他有睿智的灵魂 却孤苦修行一生
生与死的尊严(散文)
有趣的灵魂终将相遇(发刊词)
回头一望是乡愁
灵魂树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