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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精覃思 发扬国光
——章太炎编辑、创办国学期刊的文化旨趣及意义

2021-11-30

关键词:国粹章太炎国学

李 凡

(中原工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7)

章太炎(1869—1936),名炳麟,初名学乘,浙江余杭人。少从外祖朱有虔受业,读蒋氏《东华录》,反清民族主义思想由此萌动,因敬仰顾炎武(原名)、黄宗羲(字太冲)的为人和气节,改名绛,别号太炎。1890 年到杭州诂经精舍,师从俞樾习经史,谨守朴学,“精研故训,博考事实”[1],从此打下了国学研究的坚实基础。其一生参与编辑、创办的国学期刊按先后顺序计有《国粹学报》《华国月刊》《国学商兑》《国学论衡》《制言》等数种,兹将其编辑创办此数种国学期刊的文化旨趣及影响一一绍述之。

一、研精覃思,钩发沈伏:章太炎与《国粹学报》

章太炎在辛亥革命期间,既是一名享有盛名的资产阶级革命思想家和活动家,又是一位“前无古人”(许寿裳语)的国学大师。他一生致力于宣扬国粹,激励种姓,以文史之学传国之命脉。如其所言:

夫国于天地,必有与立,所不与他国同者,历史也,语言文字也。二者国之特性,不可失坠者也……余意凡史皆春秋,凡许书所载及后世新添之字足表语言者皆小学。遵信国史,保全中国语言文字,此余之志也。[2]5

1905 年国学保存会成立和《国粹学报》创刊时,因“苏报案”尚囚于上海狱中的章太炎未能亲自参与其事。但是由于他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再加上年龄比邓实、黄节、刘师培等人都较长,所以每被后来的史学家称为国粹派的泰斗,被视为《国粹学报》的灵魂人物。

《国粹学报》从1906 年第8 期起开始陆续刊登章太炎的著述,一直到该刊的最后一期,计有二十九种。他对于传统学术中的经、史、子、集皆有所涉及,尤精于经部、音韵和诸子学方面。这些论著基本上都是属于学术性的,只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一些排满复汉的革命主张。可以说,章太炎在《国粹学报》作者群中的作用,革命倒在其次,其学术价值才更值得珍视。

1906 年,章太炎在东京以《论文学》为题在国学讲习会上作了专门演讲。同年,据《论文学》增订而成的《文学论略》在《国粹学报》1906 年文篇第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期上连载发表。《文学论略》展现了章太炎所提出的“文学复古”的具体内容。所谓“文学复古”,是欧洲“文艺复兴”一词的中文翻译。文艺复兴的主要意义不是复古,而是创新。它在古代文学艺术遗产中努力发掘,是为了以更为充实雄厚的力量扫除中世纪的阴霾,创立适应时代需求的新的文学和艺术。章太炎所倡导的“文学复古”也包含着这样的精神。中心就是反对重形式、轻内容的旧习气,反对雕琢、浮华、颓败、陈腐的旧文风,而要求树立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新风尚,树立立诚、质朴、抒情、新鲜的新文风。他不仅要求狭义的文学领域必须这么做,而且要求哲学、历史、公牍、典章等领域也必须这么做,以便在各个文化领域进行一场全面的变革。

此外,《国粹学报》在第一、第八、第九期“撰录”栏内刊发了他入狱前的四封书信和狱中的漫笔等。在“漫笔”中章太炎自明心迹,把保存国粹并使之发扬光大引为己任。他说:“上天以国粹付余,自麟之初生,迄于今兹,三十有六岁。凤鸟不至,河不出图。惟余亦不任宅其位。繄素王、素臣之迹是践,岂直保守残阙而已。又将官其材料,恢明而光大之。怀未得遂,累于仇国。惟金火翼革欤,则犹有继述者。至于支那宏硕壮美之学,而遂斩其统绪,国故民纪,绝于余手,是则余之罪也。”但或许是由于身系狱中,章太炎壮志未酬,深为遗憾。《国粹学报》登载此作,亦可看出创办者的苦心孤诣。

章太炎关于国粹问题的思想在《国粹学报》上也时有所见。如其在1908 年1 月出版的《国粹学报》第37 期上发表《某君与人论国粹学书第二书》中声明:“学名国粹,当研精覃思,钩发沈伏,字字征实,不蹈空言,语语心得,不因成说,斯乃形名相称。若徒摭旧语,或张大其说以自文,盈辞满幅,又何贵哉?实事求是之学,虑非可临时卒辨,即吾作《新方言》,亦尚费岁余考索……若乃钞撮成言,加以论议,万言之文,謦欬可了,然欲提倡国粹,不应尔也。今日著书易于往哲,诚以证据已备,不烦检寻尔。然则取录实证,亦非难事,非有心得,则亦陈陈相因。不学者或炫其浩博,识者视之,皆前人之唾余也。”[3]

二、甄明学术,发扬国光:章太炎与《华国月刊》

以章太炎弟子为核心的北大国学门,于1923 年1 月创刊出版《国学季刊》第一卷第1 号,在南方引起了以汪东、黄侃为首的章门弟子的恐慌,章太炎亦有感于新文化运动后的学术界“异说之昌披,惧斯文之将队(坠)”,当弟子汪东集合同志,欲以之为旗帜创办《华国月刊》时,恰好正与章太炎“频年所怀,亦相冥契”,故“乐从其请”。且因深怀“国粹沦亡,国于何有”的忧惧,以发扬“国故”,挽救“人心”为己任,为其撰写发刊辞,以“甄明学术,发扬国光”为号召。于是汪东、黄侃等复以乃师章太炎为首,于该年9 月15 日在上海创办以国学研究为主的综合性刊物《华国月刊》。章太炎任社长兼主编,汪东、黄侃、方海客、汪景熙等任编辑兼撰述,《华国月刊》主要作者有章炳麟、孙世扬(鹰若)、钟歆、唐大圆、陈汉章、但焘(植之)、李健、孙镜、田桓、刘绍宽、吴梅、吴承仕、黄侃、汪荣宝、刘师培(遗稿)等。旧体诗作者有陈柱、况周颐、姚华、陈三立、陈衡恪、姜忠奎等。杂志每月出1 期,12 期为一卷。从1923 年9 月至1926 年7 月,出版至三卷4 期后停刊。共出版28 期。

《华国月刊》内容取材广泛,举凡经学、史学、哲学、小学、金石、文学、典章制度无所不包,并设置有栏目通论、学术、文苑、小说、杂著、国内外大事记等。是以学术研究为重心,略涉时论的学术型刊物,由于其既有学术性,又有趣味性,俨然成为南方学界的风向标。

章太炎在第一卷第1 期(1923 年9 月15 日出版)上撰写发刊辞,详细叙述了《华国月刊》创刊的缘起及办刊宗旨:

“……今鸠集同志,创为《华国月刊》,志在甄明学术,发扬国光,选材则慎,而体例至宽,举凡《七略》所录,分科所肄,以及艺术之微,稗官之说,靡不兼收并容,意使览者有所歆动鼓舞,然后法语庄论得假之以行其道不悫。商榷粗定,请余总持其事,余嘉其独于举世不为之秋,思卓然有以树立,且与频年所怀,亦相冥契,故乐从其请。搜集既勤,刊行有日矣。党国故之未终丧,迷者之有复,驰骛者之喻所止,谓兹编之行,速于置邮,宜若可以操券。其或不然,岂惟学厄哉!懿人心世道之忧也。”[4]

《华国月刊》以章太炎为中心,发扬国光,阐明国故。除发刊辞外,章太炎在其上发表诗文颇多,如《前海军总长程君碑》《董师长祠堂记》《新出三体石经考绩》《龚未生事略》《武昌首义纪念宣言书》《诗十五首》《论白话诗》《与于右任论三体石经书》《与章行严论墨学第一书》《与章行严论墨学第二书》《论改革国会书》《指南针考》等都是重要文章。其中第一卷第12 期(1924 年8 月)刊登的《救学弊论》一文,延续其在戊戌维新时期即已提出的对官方举办之学校(学堂)教育的批判,提出学校制度不能培养道德情操的看法,进而欲通过组织学会并恢复新式书院教育来弥补官方教育的不足。

在这篇文章中,章太炎针对当时学界的普遍状况,指出“凡学先以识字,次以记诵,终以考辨”,不满于“今之学者,能考辨者不皆能记诵,能记诵者不皆能识字”,强调学问不期于广博,要以能读常见书为务。批评大学制度之恶在于“期人速悟而不寻其根柢,专重耳学,遗弃眼学,卒令学者所知不能出于讲义。习之陋者积年既满,无不与以卒业证书,与往时岁贡生等。故学者虽惰废不以试不中程为患”,造成文科教育存在五种弊端:“一曰尚文辞而忽事实。二曰因疏陋而疑伪造。三曰详远古而略近代。四曰审边塞而遗内治。五曰重文学而轻政事。”这样的大学弊病,虽仲尼子舆为之师,亦不能使其博学详说也。其对以胡适为代表的整理国故风气的批评,则又以下面这段话最为明显:“适有佻巧之师,妄论诸子,冀以奇胜其侪偶,学者波靡,舍难而就易,持奇诡以文浅陋,于是图书虽备,视若废纸,而反以辨丽有称于时。师以是授弟子,是谓诬徒。弟子以是为学,是谓欺世……其下者或以小说传奇为教,导人以淫僻,诱人以倾险,犹曰足以改良社会,乃适得其反耳。苟征之以实,校之以所知之多寡,有能读三字经者,必堪为文学士……”[5]

1923 年年初,学术界对胡适和梁启超所开列的“国学书目”曾有过一场热烈的争议。针对此争议,章太炎在《华国月刊》上以《中学国文书目》作为回应。在此书目中他首要提到经部《尚书孔传》《〈诗〉毛传郑笺》《〈周礼〉郑注》《〈春秋左传〉杜解》。除经、史、子、集外,章太炎还增加了小学、礼制、小说和当代法律类书籍。从章氏所开设的这一份书目中,我们亦可以窥见其首重在对儒家经学著作的研治和阐扬的国学观。

章氏弟子汪东是《华国月刊》编辑的骨干力量之一,对于学界在“整理国故”运动兴起后普遍使用“国故”一词的现象,汪东复发表了他的新见解。他说:“惟本刊宗旨,与曩之《国粹学报》《中国学报》等,稍有差别,盖于“国故”二字之界限,取广义而不取狭义也。”[6]汪东反对“欧化”,提出“新”“旧”两派学者通力合作的主张。他说:“新文化固当虚心容受,旧文化也断不可以一概抹杀,如果一个人能彀新旧兼贯最好,不能,便联结两派的学者,通力合作,重在互相引证发明,不要互相诋毁。至于辩论,自然是不可少的。”[7]汪东《新文学商榷》一文则明显是针对胡适、陈独秀提倡白话文,推行“文学革命”的言论而发声。汪东认为,“白话文是可行的,却不能冒居文学之名”,“要晓得美文的类别甚多,以文言为纲,犹且不能范围元、明以后的小说,现在却要拿白话做主体,岂能包括一切”。汪东提出三点驳斥新文学的见解:“第一,主张以白话通俗应用的,只能叫白话文或通俗文,不能叫新文学。第二,主张采取一部分用艺术的白话文的,只能叫小说派的文学,不能叫新文学。第三,主张用外国派文法作文的,只能叫欧化或西化的文学,不能叫新文学。”[7]

章太炎的弟子吴承仕、但焘和孙世扬等也是此刊的骨干力量。章太炎与吴承仕互相以书信探讨《尚书》经义、训诂并考订史事;但焘通过阐发章氏旧说,融入新学理,辨明新义。先后发表《周礼政铨》《裁道设府议》《改革学制私议》《复书院议》等多篇论说,或由古代政治制度阐述新义,或以学制改革和教育改革为中心进行论议;如孙世扬在《华国月刊》1 卷1 期发表《国学通论》,就其所保持的学术立场发声。此文首先阐明学术与风俗的关系,开篇即谓:“凡人函五常之性,其刚、柔、缓、急音声不同,系水土之风气,故谓之风;好恶取舍动静亡常,随君上之情欲,故谓之俗。唯学术出于风俗,乃亦有转移风俗之力。”接着举出三晋、燕齐、平原等不同地域产生之不同流派,得出结论:“盖学术之发生,固随地分而异趣矣。”[8]这正与章太炎在《訄书·原学》(修订本)中所提出的“故古者有三因,而今之为术者,多观省社会,因其政俗,而明一指”[9]的主张一脉相承。最后,孙世扬详细阐述了学术与政治兴废的关系,指出:“学术在下,则与政治相抗拒,政治虽衰,学术反盛,所以转移风俗,陶铸人才,有甚于政治之为之也……若乃以学术为政治之附庸者,反不足观矣。是故立博士以明经而经学衰,设官局以修史,而史学坏,以理学阿时君,而理学替,以诗赋取士,而文章滥,然则草偃风从之说,非所论于豪杰之士明矣。嗟乎!君子观于学术兴废之由,而知国政衰微,无害于学。”[10]孙世扬以所持守的民间化学术立场继承了章太炎“中国学术自下倡之则昌”的观点,进而确定了该刊的学术价值取向。

著名佛学家太徐和唐大圆也是《华国月刊》的积极撰稿人,对于法相唯识学和“佛教救世”的主张进行了详细阐述。唐大圆对于章太炎通过创办《华国月刊》欲发扬学术,以达致用和救世的动机亦给予高度评价:“劬力史学,以存国性,誉扬政法,用剂时宜,足谓苦口婆心,津筏无极。”[11]

有感于新文化运动后的学术界“异说之昌披,惧斯文之将队(坠)”,批评自西方学术思想输入以来,很多学者“大抵稗贩泰西,忘其所自,得矿璞以为至宝,而顾自贱其家珍”[4]。章太炎在《〈王文成公全书〉后序》中,指责新文化运动提倡者:“未几有云新道德、新文化者,专己自是,以拂民之旧贯。新法行二十余年,如削趾适履,民不称便,而政亦日紊,新道德、新文化者,有使人淫纵败常而已矣。”[12]

对于《华国月刊》,胡朴安曾作如是评价:“《国故》与《华国》及东南大学之《国学丛刊》,皆《国粹学报》之一脉,而为太炎学说所左右者也。”[13]可以说,创办《华国月刊》时期,章太炎的学术立场乃是他在《国粹学报》时期的一种延伸。

三、商讨国学,人以弘道:《国学商兑》《国学论衡》

《国学商兑》为章太炎于1933 年在苏州成立的国学会会刊。章太炎为之撰写发刊辞及《国学会会刊宣言》。第一卷第1 期1933 年6 月1 日出版。由章太炎题写刊名,陈石遗先生主纂。编纂者为国学会出版委员会国学商兑编纂部,苏州公园路吴县图书馆内发行,国学会出版委员会印刷。

1933 年1 月,章太炎为在苏州成立的中国国学会(亦称国学会)撰写了会刊宣言,并将之作为《发刊宣言》刊登于会刊《国学商兑》卷首。

《发刊宣言》对自清末迄今三十多年来的国学教育发展做了回顾和总结,接着谈及苏州本地国学教育渊源,自范仲淹、顾亭林开始,举国沐浴膏泽者,惟苏州是举:“其地盖范文正、顾宁人之所生产也,今虽学不如古,士大夫犹循礼教,愈于他俗。及夫博学孱守之士,亦往往而见。”

不久章太炎以清儒方东树《汉学商兑》,本为排摈汉学而作,以会刊称为《国学商兑》,“名不甚合”。根据他的提议,《国学商兑》从第2 期起,改名为《国学论衡》,刊名由陈衍题写。从1933 年6 月1 日,至1937 年6 月30 日,《国学论衡》(包括第1 期《国学商兑》)共出版二卷10 期。《国学商兑》刊登的本刊职员录包括:总编辑陈衍,副编辑王謇、屈曦,编校员戴增元、诸祖耿、王乘六、潘承弼、徐澂、陈旭旦、郭则清、贝琪、朱学浩、施福绶。主任干事李根源、副主任干事王謇。研究部干事包括经学戴增元、王大隆,史学胡焕庸、王乘六,文学金天翮、诸祖耿,艺术吴华源、诸祖厚等。《国学商兑》第一卷1 期列名的国学会会员共124 人。《国学论衡》(《国学商兑》)的主要作者群包括:章太炎、唐文治、陈柱、钱玄、金天翮、姜寅清、胡朴安、毛汶、张其淦、蒋维乔、唐大圆、吴承仕等。

《国学商兑》共发表论文30 篇,其中刊登论说3 篇,即金天翮《易用九群龙无首说》、前人《匡荀》、姜寅清《名原抉脉》;学术9 篇,包括金天翮《丧除立后追服议》、徐震《左谷解难》《太史公历年考》、戴增元《公羊学通论》、前人《苌氏武技书目录序》《少林短打秘法序》、王謇《周金文存序》、姚廷杰《相宗鉴真》、陈旭旦《天人指掌》;刊登章炳麟《胡景翼传》、金天翮《沈庚笙传》传记2 篇,章炳麟《广论语骈枝》、李根源《滇金石跋录》、姜寅清《曲局篇——诗骚联绵字考之一》、毛汶《金史国语名物篇四译表》专著4 篇。另遗著栏目刊有萧道管《萧闲堂札记卷一》,讲坛栏目刊登演讲3 篇,包括章太炎先生演讲、诸佐耕笔述《儒行大意》,以及章太炎先生演讲、潘景郑笔述《丧服概论》、李崇元《易学大意》,文苑栏目则刊登陈衍《胡君展堂诗序》等12 篇文章及若干诗歌。

《国学商兑》刊登的国学会简章对于本会的主旨和范围、会员、职员、讲席等做了如下规定,规定其主旨和范围:“本声应气求之义,商讨国学,如经史、文学、艺术等均在其列。”

《国学论衡》第一卷第6 期于1935 年(中华民国二十四年)12 月29 日又刊登修正后的中国国学会简章:会名定为中国国学会,简称国学会,其宗旨及范围不变。另外增加设立各地事务所。规定各地会员在15 人以上得设国学会某地事务所,其简则另订之。会员在百人以上得设国学会某地分会,简章另定之。

《国学论衡》第2 至10 期共刊登论说26 篇,包括唐文治《尚书大义自序》《诗经大义自序》《礼记大义自序》《中庸大义自序》《孟子大义自序》5篇,姜忠奎《中庸郑朱会笺自序》《今韵述自序》《兴复书院以倡明国学议》3 篇,邵祖平《废师名议》《论士大夫之贞操》2 篇,金天翮《复兴文化之责任与期望》《易离卦九三新义》2 篇,陈柱《格物释上中下》《阐庄上下篇》2 篇,前人《仪礼丧服父卒为母解》(礼经三论之二)、《昆弟兄弟异同辩》(礼经三论之三)2 篇,张其淦《洪范微自序》《左传礼说自序》2 篇,陈衍《礼经三论孔子三世出妻辨》(礼经三论之一)、姚廷杰《王学阐微》、吴承仕《清史稿礼制丧服章书后》、谈溶《说粥鬲》、徐震《学本》、金心斋《尧典四仲中星图说》、徐祖武《翼名》、陈旭旦《中国文化之解剖与出路》各1篇。另外刊登经术(经训)方面论文37 篇、音训论文4 篇、史学论文13 篇、史传(传记)37 篇、文学论文8 篇、考古(艺术附)论文20 篇、佛乘6 篇、术数1 篇、遗著2 篇、诗话2 篇,讲演4 篇,小学4 篇,儒学12 篇、诸子12 篇、学术15 篇、辨难(论难)7篇,社论5 篇,图象10 幅,来函、专件4 篇,政治2 篇、外稿2 篇、詹言2 篇、建议2 篇、河渠2 篇,另教育、政事、札记、曲律、国学近讯各1 篇。

对于国学会及其会刊《国学商兑》《国学论衡》在其时成立的意义,章太炎以孔子“人以弘道”相期,评价道:“斯会也,其于中国,犹大山之礨空而已,尚未得比于五季之睢阳、衰晋之凉州诸子也。持以弘毅,何遽不可以行远。凡事有作始甚微,其终甚巨者。仲尼云:‘人能弘道’,与会诸子,其勉之哉!”

四、振兴国学,维系人心:章太炎与《制言》

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肇始于1934 年冬,正式成立于1935 年9 月,并以同时所创会刊《制言》为阵地,“稍以翼讲学之缺”[14]。章氏国学讲习会历经苏州、上海两地办学,于1941 年6 月结束。

章太炎一生中,举办过三次以其姓氏冠名的国学讲习会,以时间先后顺序分别为东京章氏国学讲习会、北京章氏国学讲习会和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第一次东京章氏国学讲习会创办于1906年9 月左右,至1911 年10 月武昌起义爆发,章太炎归国结束。东京章氏国学讲习会招收的弟子主要包括黄侃、钱玄同、朱希祖、龚宝铨、许寿裳、周树人、周作人、朱宗莱、钱家治、任鸿隽、汪东、刘文典、沈兼士等,后大都成为知名国学家。第二次北京章氏国学讲习会的持续时间是从1913 年8月到1916 年6 月为止。时章太炎被袁世凯软禁于北京,同人“劝以讲学自娱,聊复听之”,于是决定续办“章氏国学讲习会”。

第三次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的创办则是章太炎1933 年寓居上海时,为中国国学会(简称为国学会)会刊《国学商兑》撰写发刊辞及《国学会会刊宣言》。后因与该会宗旨不合,章太炎宣布退出。1934 年冬,乃于苏州创办章氏国学讲习会,以与前者相区分。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以“研究固有文化,造就国学人才”为办学宗旨;以高级国学人才为主要培养目标;以教师指导下的学生自主研究为基本培养手段;以书院传统的讲习为基本教育形式;以小学和经史子集等国学知识为主要教学内容。作为一种特殊形式的高等教育机构,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培养了一大批国学的高级人才,产生了极为丰富的国学研究成果。章太炎在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招收了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批研究生,其中,汤炳正、姚奠中、李恭、金德建等成为国学高等教育的中坚力量。其所从事的特定的高等教育活动,对近现代国学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对近现代国学教育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制言》,1935 年9 月在江苏创刊,章太炎主编。原名《制言半月刊》,1939 年出至第48 期后更名为《制言月刊》,改由上海制言月刊社编辑,1940 年3 月停刊,共出版63 期。这是章太炎在其晚年所致力创办的第二个学术期刊,亦是刊发其学术文章最多的期刊,共计一百七十余篇之多。主要撰稿者有:章太炎、沈瓞民、繆篆、潘承弼、诸祖耿、叶遇春等。

章太炎撰写的《发刊宣言》说明了其出版的背景和缘由。首先指出当时社会上形成的或复古,或提倡出新的几种不同“国学”观点。并且不同观点的团体之间利用各自的报刊阵地相互攻击,各自发表大量的文章论己之长攻彼之短。真可谓众说纷纭,各抒其见,但均不得其本,导致“今国学所以不振者三:一曰毗陵之学反对古文传记也;二曰南海康有为以史书为账簿也;三曰新学之徒以一切旧籍为不足观也。有是三者,祸几于秦皇焚书矣。其间颇有说老庄理墨辨者,大抵口耳剽窃,不得其本。盖昔人之治诸子,皆先明群经史传,而后为之。今即异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耶。其次或以笔记小说为功,此非遍治群书,及明于近代掌故者,固弗能为。今之言是者,岂徒于梦溪鄱阳远不相及。如陆务观岳倦翁辈,盖由未能仿佛其一二也。此则言之未有益不言未有损也”。其次叙述其欲把“国学”从混乱中加以校正,以“振兴国学”为有所为之举措,遂讲学吴中,创办章氏国学会,并与同志会商,取曾子制言之义以名杂志,并以其补讲学之缺的经过:“余自民国二十一年返自旧都,知当世无可为,讲学吴中三年矣。始曰国学会,顷更冠以章氏之号。以地址有异,且所召集与会者,所从来亦不同也。言有不尽,更与同志作杂志以宣之,命曰制言。窃取曾子制言之义。先是集国学会时,余未尝别作文字,今为制言,稍以翼讲学之缺。曾子云,博学而孱守之。博学则吾岂敢,孱守则庶几与诸子共勉焉。”[14]

《制言》杂志的版面革新,得益于太炎弟子钱玄同的建议,钱氏在致潘景郑的信中提及是否可由潘氏向太炎建言在编辑时使用“新标点、新行款及注音符号等”[15],最终为章太炎所采纳。钱玄同关注《制言》杂志的发行及其内容,在章太炎去世之后,他在致潘景郑的信中述及了章太炎的历史功绩,指出:“先师尊重历史,志切攘夷,早年排满,晚年抗日,有功于中华民族甚大。其思想得力于《春秋》《国故论衡》之‘原经’篇中说明此旨,去年所讲之‘经学略说’亦及此义。”章太炎的民族主义思想贯穿其一生,起源于《春秋》,终止于抗日救亡,钱玄同的总结可谓得其真髓。《制言》杂志的影响甚至扩大到了海外,据美国旧金山苏醒之的来件可以知晓。其在来件的末尾赞叹道:“今者朴学大师,余姚章太炎,昔以来革命先风之笔,继俞曲园经学大家后,而为经史子学之究,傍及耶佛时学。以其研究真切,著作之富(有《章氏丛书》数十种),国内学者,咸见而让步。近闻又有虎邱讲学之说,要人助之于上,名流赞之于下,不数月而大事以成。然则章氏将发掘五千年来未曾发之宝藏以遗世耶?抑欲整理国故,以启后人耶?抑为中西学术之融会沟通耶?抑欲振纲纪,以正世道人心耶?因是有无限之希望存焉。”[16]

《制言》上主要刊登评述性的文章,引古论今,宏言大义。除主笔章太炎在此刊上发表了大量的文章,如《汉学论》(上、下),以及《尚书续说》《禹庙碑》《清故龙安府学教授廖君墓志铭》之外,其他代表性文章如沈瓞民《读吕臆断》、蒋维乔等《吕氏春秋汇校叙例》、繆篆《老子古微》、叶遇春《焦山道德经残幢考》、诸祖耿《跋斯文海定所获楼兰素本战国策残文》等也为杂志增色添彩,影响一时之学。

《制言》之创办背景与《国粹学报》有相似之处,都是在面临民族存亡危机的情形下诞生的。而在此危机之下,学术与文化特别强调其“致用”之功和维系人心之效。因而在章氏国学讲习会成立之时,社会各界名流亦纷纷赞助之。曹亚伯赞章太炎“乃国学泰斗,海内名家,集民族文化之薪传,树万世人才之楷模。流萤晕日,极望重光。杀盗淫风任他自息,五明兼学,一贯为期。固不让杏坛专美于前也”。唐大圆说:“章先生撷内外之奥,窥中西之秘,前圣后圣一炉而治世出世间无乎不在。”冯玉祥在赞助书札中说:“窃以世变日滋,于斯为甚,从事振救,端资讲学。况余杭太炎先生道德文章驳海同钦,又赖诸公首先发起主持至计,尚论古今以待后学。”吴佩孚在书札中指出:“太炎先生讲学起见,登高而呼,无任同情,当兹道德陵夷,学术芜杂,人心惟危,所关至巨。太炎先生经术湛深,今之马郑,嘉惠士林,予以津逮,于学术心术影响甚多。”陈柱道:“太炎先生皓首穷经,人伦师表,诸先生发起讲学会,宏开绛帐,作风雨之鸡鸣,挽狂澜于既倒,无任赞同之至。”[17]太炎弟子沈延国称《制言》在持续时间上足可以与《国粹学报》相媲美[18]。

结语

章太炎一生把保存国粹并使之发扬光大引为己任,著述甚富,于文字、音韵、训诂、目录、版本、校勘、辑佚、辨伪、沿革地理之学无不精博淹通,除了作为资产阶级革命思想家和活动家名动一时之外,更重要的是其国学大师的身份,在海内外影响深巨,故其弟子黄侃评价其“实命世之大儒”[2]3。以章太炎等为代表,本着“存学、保种、爱国”的文化立场,以种族学为旗帜,以“研究国学,保存国粹”为宗旨的《国粹学报》,具有学术而兼及革命的意味,章太炎被尊为国粹派的泰斗,从而被视为该刊灵魂人物。而其在民国期间参与编辑、创办的国学期刊《华国月刊》《国学商兑》《国学论衡》《制言》等,有的持续时间较长,有的出版时间只有短短数年,但是各个期刊所撰文章都是从古文化的底蕴中挖掘新义,以阐明作者的学术观点和政治抱负,在热烈的争论和探讨中,拓宽了国人的视野,对于甄明学术,发扬国光,补弊人心世道功莫大焉。对于振兴中国固有历史之文化,保存民族精神,及近现代国学和国学教育的发展,都有着深远的意义及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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