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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共同体:一种新型全球性文明的开创

2021-11-30田江太

关键词:全球性政治经济学马克思

田江太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当今学界研究的一个热点问题,从学术思想史的角度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课题有着鲜明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底色。马克思主义的世界历史理论和共同体思想都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基础,马克思从世界历史发展对共同体的考察是基于哲学和政治经济学双重批判的视角,但是当今学界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考察往往注重哲学的视角而对政治经济学的视角重视不够。从政治经济学视角审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对世界历史发展趋势的把握,对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的反思和批判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依据,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出场是奠基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基础上的,同时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也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世界意义。

一、 世界历史理论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可能的新论题

马克思对世界历史的关注从未中断过,无论是唯物史观还是剩余价值理论的发现,都与世界历史理论密切相关。早期马克思对世界历史理论的阐述是同唯物史观的发现联系在一起,更多的是从哲学的视角对世界历史进行考察;而在马克思思想发展的中后期,特别是到了英国以后,马克思主要是从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视角来考察世界历史理论。概括而言,马克思对世界历史理论的考察具有双重视角,即哲学的视角和政治经济学的视角,在不同的时期,马克思对世界历史考察视角的侧重是不一样的,但并不意味着双重视角是对立的。哲学的视角往往注重“一般抽象”,而政治经济学视角则注重“特殊性的具体总体”,尤其是深入资本主义社会的这个具体总体来考察世界历史的起源、根本动力和未来趋势,这双重视角是互为佐证和相互补充的。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论述了国别史转向世界历史的发展趋势。世界历史不是过去一直就存在的,而是历史发展的结果。他们对历史转向世界历史的发展趋势的论述是建立在对唯心史观批判和唯物史观发现基础上的,他们指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是‘自我意识’、世界精神或者某个形而上学幽灵的某种纯粹的抽象行动,而是完全物质的、可以通过经验证明的行动。”(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41页。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世界交往的日益密切,人们的世界历史性存在成为一种可以经验的现实,尤其是资本主义大工业使得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得到极大的发展,大工业又创造了世界市场,打破了各国的闭关自守状态,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

马克思认为世界历史处于不断的变革之中,世界历史变革的根本动力源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马克思一方面肯定了资本主义大工业所带来的交通的发展、世界市场的建立、资本的集中、世界历史的开创、自然科学的发展、工业城市的兴起以及生产力的巨大发展,马克思恩格斯曾在《共产党宣言》中谈到资产阶级所带来的革命性变革,指出:“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5页。经济全球化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带来了生产力和科技的迅猛发展,资本犹如狂风一般使得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得到了扬弃,世界从封闭走向了开放,资本的铁犁开疆拓土,使得整个世界被逐步纳入资本的逻辑之中,“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6页。但是另一方面马克思也看到资本主义大工业所带来的问题,包括资本主义私有制对生产力发展的制约,人的社会关系的异化和人对物的依赖等。资本由于自身的局限,难以解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必然促使世界历史发生革命性的变革,马克思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论证“两个必然”,世界历史将超越资本主义社会阶段而走向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是一种积极意义上真正的共同体。

但是必须加以说明的是,从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视角来看,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具有未完成性,从其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写作计划可以看出这一点。1857年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的“导言”中首次提到政治经济学批判写作计划共分为五篇(4)马克思指出:“显然,应当这样来分篇:(1)一般的抽象的规定,因此它们或多或少属于一切社会形式,不过是在上面所阐述的意义上。(2)形成资产阶级社会内部结构并且成为基本阶级的依据的范畴。资本、雇佣劳动、土地所有制。它们的相互关系。城市和乡村。三大社会阶级。它们之间的交换。流通。信用事业(私人信用)。(3)资产阶级社会在国家形式上的概括。就它本身来考察。‘非生产’阶级。税。国债。公共信用。人口。殖民地。向国外移民。(4)生产的国际关系。国际分工。国际交换。输出和输入。汇率。(5)世界市场和危机。”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2-33页。,除了一般的经济范畴,特定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资本、土地和雇佣劳动等经济范畴,还包括国家、国际关系、世界市场和危机。马克思在1858同菲迪南·拉萨尔的通信中提到准备出版其经济学著作的“六册结构”写作计划,他说:“全部著作分成六个分册:(1)资本(包括一些绪论性的章节);(2)地产;(3)雇佣劳动;(4)国家;(5)国家贸易;(6)世界市场。”(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531页。而这“六册结构”也在马克思1859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得到确认,马克思说:“我考察资产阶级经济制度是按照以下的顺序:资本、土地所有制、雇佣劳动、国家、对外贸易、世界市场。”(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88页。显然这也是按照“六册结构”的计划来安排其写作进程的,但在这之后,马克思则将国家、国际贸易和世界市场这三部分的内容加以舍弃,成了后来的《资本论》的“四册结构”。为什么原来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六册结构”变为“四册结构”?为什么将“国家、国际贸易、世界市场”这三部分舍弃掉?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内容不重要?有学者提出马克思《资本论》写作计划从“六册结构”到“四册结构”的变化,将最初设想的国家、对外贸易、世界市场三册舍弃掉,不是因为这三部分内容不重要,而是由当时研究的重点决定的,当时马克思研究的重点在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在于资本和雇佣劳动之间的关系,而难以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三个部分的内容。随着马克思《资本论》研究的深入,对国家、国际贸易、世界市场这三部分内容的研究显得尤为重要(7)参见丰子义:《“世界历史与资本主义”——〈资本论〉语境中的“世界历史”思想》,《学术研究》2005年第8期。,马克思对于这三部分内容虽在个别地方有零星论述,但是还没有充分展开。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加深,这些尚未充分论及和展开的内容显得愈发重要。概而言之,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并不局限于对资本的批判,还包括马克思尚未完成的对国家、国际贸易和世界市场的考察,这成为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可能的新论题,是留在马克思身后有待进一步探讨的问题。

从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视角看,世界历史中的国家、国家贸易和世界市场与资本、地产、雇佣劳动是不可分割的。后三个方面是资产阶级社会阶级结构划分的依据,资本和雇佣劳动、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矛盾构成了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主要矛盾,而资本一旦越出民族国家的范围,成为国家贸易和世界市场的主导时,世界历史的主要矛盾则成为资本逻辑主导的民族国家的主体性同全球性生产的公共性之间的矛盾,资本主义社会每个民族国家都是为本国资产阶级利益服务的,资本本身的逐利性和扩张性必然引起民族国家之间的对抗,从而造成世界范围内的全球性冲突和对抗。恩格斯对广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同样对于考察世界历史中的国家、国际贸易和世界市场具有重要启示。马克思对政治经济学考察主要聚焦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对国家、国际贸易、世界市场的论述尚未充分展开,对未来社会的探讨只是提出了轮廓性的原则;与马克思不同的是,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政治经济学,从最广的意义上说,是研究人类社会中支配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和交换的规律的科学。”(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53页。“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一门历史的科学。”(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53页。广义政治经济学的对象并不局限于特定的社会经济关系,而是对人类历史整体发展过程经济关系的研究,是研究包括资本主义之前的经济关系、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以及未来社会的经济关系在内的“一般规律”。 有学者指出:“21世纪马克思主义广义政治经济学还应包括当代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政治经济学,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一起,是中国特色‘系统化经济学说’的有机组成部分。”(10)顾海良:《恩格斯对广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及其当代意义——纪念恩格斯诞辰200周年》,《经济学家》2020年第10期。显然,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政治经济学研究是恩格斯广义政治经济学的当代价值所在。

二、 迈向新型全球化:从资本的全球化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给我们呈现了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的世界历史图景,但是世界历史的未来图景绝不是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而是迈向真正的共同体的历史过程。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对世界历史产生过哪些积极影响?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在世界历史长河中有哪些具体变形?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又有哪些特征和历史局限性?这些都是需要认真思考并回答的问题。

以资本逻辑为主导的全球化给世界带来哪些积极影响?一是带来生产力的巨大发展。资本在世界范围内扩张其统治,资本的这种空间扩张或空间生产在大卫·哈维看来是积极的,大卫·哈维指出:“空间和地理应视为资本主义矛盾运动中的基础因素和‘积极要素’。用更加正统的马克思主义术语来表述,空间的生产也是生产力。”(11)大卫·哈维:《世界的逻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年,第38页。从这个角度来看,资本的全球性积累具有积极的意义。二是对外贸易和世界市场的扩大带来财富创造能力的增强,推动了世界历史的进步。对外贸易、世界市场发展的一个重要推动力就是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资本主义成为推动全球化发展和世界历史进步的重要动力。

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在世界历史长河中有哪些具体变形?历史这位最好的老师已告诉我们答案。马克思逝世以后,最为重要的变化就是帝国主义的产生和变形,资本-帝国主义取代了自由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开始了在全世界范围的军事暴力殖民统治的历史,两次世界大战则是资本-帝国主义扩张性、侵略性所累积矛盾的集中爆发,“二战”前的帝国主义被詹姆逊称为殖民帝国主义是非常恰当的。“二战”结束后,随着民族解放运动的高涨,这种殖民帝国主义被冷战帝国主义所取代。现在,帝国主义则又有了新的变形,用詹姆逊的话来说,“现在也许出现了第三种帝国主义,在这个阶段,美国追求萨缪尔·亨廷顿所说的一种三叉式的外交策略:只有美国拥有核武器;人权和美国式的选举民主;以及(不那么明显的)限制移民和劳动力的自由流动。人们在这里还可以加上第四种关键的政策:在全球推广自由市场经济。最后这种帝国主义形式只包括美国(和完全依从它的卫星国,如英国),它充当世界警察的角色”(12)《詹姆逊文集》第4卷,王逢振、王丽亚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365页。。这种帝国主义的关键词在经济和文化,或者称其为文化帝国主义,这是美国独霸世界的帝国主义,美国对其他国家的凌霸成为当今世界帝国主义呈现其存在感的最重要形式,文化和经济的相互渗透与融合成为第三种帝国主义的重要特征,这种帝国主义呈现出文化经济化和经济文化化的双向互动进程。金融资本成为主导,金融资本的扩张使得其在这一阶段发挥着核心作用。大卫·哈维则进一步指出新型帝国主义的特征是掠夺性积累,从美国次贷危机对许多家庭住房的掠夺,到通过知识产权对普通民众的掠夺,再到披着“必须实行财政紧缩”的外衣对希腊的掠夺,在他看来,都是这种掠夺式积累的表现。

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的特征概括起来就是全球化中人对物的依赖性或物化特征。当非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被纳入资本逻辑之中,原来温情脉脉的封建宗法人伦关系被消解掉了,在人对物的依赖性基础上,人的相对独立性取代了人对人的依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表现在物上,资本这个特殊物被赋予神性,成为物神,商品拜物教观念盛行,当今西方世界的消费社会、景观社会实际上是物化社会的典型表征。以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呈现自身的局限性:一是以物为中心和资本这种物造成的对人的异化。资本的本性就是实现其自我增殖的逻辑,从事活动的人成为资本增殖的工具,人成了资本的奴隶而不是主人,造成了物对人的统治和人的异化。二是全球化结构中的西方中心论,或者说是中心-边缘的结构特征。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成为世界文明的中心,广大发展中国家则被抛到了边缘,造成了世界经济发展的极端不平衡和不平等,全球化实际上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掠夺,这种掠夺性积累的后果就是全球化过程中南北之间的贫富差距日益悬殊。三是全球化中主客二元对立造成民族国家之间的等级制和对抗性。资本逻辑的本性造成了人和物、不同民族国家之间的主客对立,资本逻辑主导的经济全球化造成东方对西方、农村对城市、农民的民族对资产阶级的民族的从属性,造成了这个世界新的等级制和奴役制,造成了世界范围的文明冲突和文明对抗。四是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造成了对全球性环境的破坏。霍布斯鲍姆指出:“由于全球经济的大规模扩张破坏了环境,控制无限制的经济增长已经成为越来越迫切的需要。扭转或者至少控制经济对生物圈的影响与资本主义市场的命令——即追求利润的持续增长最大化——之间出现了明显的冲突。这是资本主义的‘阿喀琉斯之踵’。”(13)埃里克·霍布斯鲍姆:《如何改变世界: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传奇》,吕增奎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7年,第11页。

以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的历史局限性是由资本自身的局限性造成的,是由其无法解决资本逻辑主导的民族国家的主体性同全球性生产的公共性之间的矛盾造成的。正因为这种由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是一种旧的全球化,旧的全球化在解决全球性问题上无能为力。当今世界全球经济增长动能不足、全球治理滞后和全球发展失衡都表明以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的困境和全球化难以为继,这就需要以新型全球化取代以资本逻辑主导的旧的全球化。

面对人类面临的全球性问题和世界向何处去的时代之问,中国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方案。人类命运共同体以人类主体超越资本逻辑和民族国家主体的地域局限性,是对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和共同体思想的继承和创新性发展,是为世界贡献的新型全球化理念和新型国家关系的中国方案。

三、 新型全球性文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核心和灵魂

人类向何处去?世界历史向何处去?人类正站在世界历史发展的十字路口,面对全球性问题和世界百年之大变局,单靠某一个国家不可能应对全球性问题和世界大变局,因此,中国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命题。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人类正处在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持续推进,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正在孕育成长,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全球命运与共、休戚相关。”(14)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538页。这个世界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休戚相关的命运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新型全球化指明了方向,回答了“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如何建设这个世界”的时代之问,实际上是超越以资本逻辑主导的、以西方文明为中心和西方民族国家利益优先的文明观,建构以公共性逻辑主导的、以文明交流互鉴为特征的、以人类利益优先的新型全球性文明。新型全球性文明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核心和灵魂。

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之核心和灵魂的新型全球性文明究竟新在何处?一是新在主体上。人类命运共同体以人类为主体,超越了民族国家这个主体的地域局限性,也超越了资本逻辑主导的以物为主体的局限性。人类意识到自己是作为一个“类存在”,作为一个命运休戚与共的整体而存在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不是站在哪个民族国家的特殊性立场,也不是站在资本逻辑的逐利性和唯利是图的立场,而是站在人类发展高度来看问题的,因此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占据着道义的制高点。二是新在所遵循的原则上。以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遵循你输我赢的零和博弈原则,而人类命运共同体所建构的新型全球性文明遵循合作共赢的非零和博弈原则,共商共建共享的公共性逻辑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导原则。习近平主席指出:“如果奉行你输我赢、赢者通吃的老一套逻辑,如果采取尔虞我诈、以邻为壑的老一套办法,结果必然是封上了别人的门,也堵上了自己的路,侵蚀的是自己发展的根基,损害的是全人类的未来。”(15)习近平:《论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511页。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遵循非零和博弈共商共建共享的公共性逻辑,使得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得到世界上越来越多民族国家的认同。三是新在文明价值理念上。以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在文明价值理念上提倡文明冲突论、西方文明优越论、西方文明中心论等文明价值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在文明价值理念上则倡导平等、对话、包容和互鉴的文明理念,以文明交流互鉴取代文明冲突论、文明优越论和西方文明中心论等观念。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交流互鉴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16)习近平:《论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491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既离不开经济科技的力量,也离不开文化文明的力量。

从政治经济学的视角看,全球性生产力的发展和新兴科技革命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型全球性文明的根本动力。人类的共同利益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型全球性文明的经济基础,新型文明观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型全球性文明的核心价值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虽然不是马克思社会形态意义上的“真正共同体”,但人类命运共同体也绝非空想的乌托邦,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建立在现实的物质基础上,以人类共同利益作为经济基础,并以核心价值观念塑造起来的具有过渡性的真实共同体。

第一,全球性生产力的发展和新兴科技革命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型全球性文明的根本动力。马克思在对共同体的历史性考察中,谈到共同体的历史形态经历了自然形成的共同体、资本作为统治力量的抽象共同体、真正的共同体三种形态,而推动共同体变革的根本动力是生产力的发展。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的“资本主义生产以前的各种形式”谈到共同体的历史形态及其变革的动力,指出:“单是科学——即财富的最可靠的形式,既是财富的产物,又是财富的生产者——的发展,就足以使这些共同体解体。但是,科学这种既是观念财富同时又是实际的财富的发展,只不过是人的生产力的发展即财富的发展所表现的一个方面,一种形式。”(1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0页。马克思曾经说生产力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是最危险的革命家,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型全球性文明的根本动力来自全球性生产力的发展和新兴科技革命。当今世界新兴发展中国家强劲的经济发展为全球经济发展注入强劲的动力,在新兴科技革命的推动下当今世界正在加速步入第四次工业革命,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航空航天、量子通信、3D打印技术、生物科技等新兴科技催生了许多新兴产业、新兴行业和新兴领域,推动全球性生产力的革命性变革,而以往的全球化对生产力发展所带来的桎梏日益显现,这就需要新型全球性文明,需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与生产力的发展相适应。总之,全球性生产力的发展和新型科技革命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立新型全球性文明奠定了客观的物质基础。

第二,人类共同利益是联结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型全球性文明的纽带,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经济基础。随着世界历史的发展和全球化的深化,越来越多的国家被纳入国际分工、世界贸易和世界市场的全球经济体系之中,处于世界经济体系之中的民族国家和地区谁也离不开谁,它们之间存在着广泛的共同利益,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建立在人类共同利益的经济基础之上,如果没有人类共同利益这个稳定的经济基础,想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只能是空想。“一带一路”倡议作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平台,在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方面不断发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加入“一带一路”倡议。“一带一路”倡议之所以具有吸引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中国同这些国家和地区存在着广泛的共同利益;亚投行和丝路基金则是“一带一路”倡议的两翼,为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参与“一带一路”倡议提供资金和金融支持。正如马克思所说的: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可能使自己出丑,人类命运共同体首先是利益共同体。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各国要树立命运共同体意识,真正认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连带效应,在竞争中合作,在合作中共赢。在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别国利益,在寻求自身发展时兼顾别国发展。”(18)习近平:《论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38页。

第三,平等、互鉴、对话、包容的新型文明观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新型全球性文明的核心价值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是全球经济利益关系的重构和全球政治关系与国家关系的重构,而且是全球文明观念的重构。马克思曾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谈到,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个人交往的扩大,与旧的共同体相适应的政治关系、思想观念都要跟着解体,马克思将体现其价值理念的意识形态比喻为“花朵”,而将生产力的发展这个基础比喻为生出花朵的“植物”,“花朵”随着其依附的“植物”这个基础的发展而开花结果进而枯萎,因而马克思指出:“如果从观念上来考察,那么一定的意识形式的解体足以使整个时代覆灭。”(1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0页。从文化观念上来考察,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一种新产生的共同体必然伴随着文明理念等核心价值观念的变革。同旧的全球化相适应的文明冲突论、文明优越论、文明隔阂论、文明固化论等旧的文明价值理念越来越遭到摒弃,而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的新文明价值理念则吐露芬芳。尊重文明的多样性,在平等的交流对话中相互借鉴,通过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世界历史的进步。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核心文明价值理念倡导平等、互鉴、对话、包容的文明观,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际上就是建立新型全球性文明,新型全球性文明所塑造的文明观则是其核心价值观念。

总之,人类发展史是一部人类文明的更替史或者说是新陈代谢过程,是旧的文明从产生、成长、衰落到解体的过程,也是新的文明不断破土而出并逐渐取代旧的文明类型的过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质上意味着构建一种新型的全球观和世界观,这种新型的全球观和世界观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是以人类主体优先取代资本主体优先和西方民族国家主体优先,是以非零和博弈的公共性取代零和博弈对抗性,是以文明的交流互鉴取代“文明的冲突”,是对资本逻辑主导的全球化的超越。从政治经济学的视角审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是建立在全球性生产力和新兴科技革命这一根本动力基础之上,是建立在人类共同利益这一经济基础之上,也是建立在平等、互鉴、包容、对话的文明观之上,新型全球性文明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核心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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