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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危机下中国海外留学生自我传播与心理建设研究
——基于新冠疫情下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的访谈

2021-11-30龚险峰尤可可

关键词:媒介留学生主体

龚险峰,尤可可

(1.广州华商学院传播与传媒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2.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北京 100024)

一、研究背景与研究问题

2020 年是一个分水岭。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COVID-19)疫情在2019 年底爆发后,很快扩散至世界各国。疫情的爆发打乱了社会生活节奏,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机场停飞,疫情严重的城市按下“暂停键”。疫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们的生活带入一种隔离状态,与此同时,人类历史上首次大规模使用数字技术与社交媒体帮助民众了解、对抗疫情,防止病毒扩散。从居家办公、网上教学、平台外卖、直播电商、社交媒体获取资讯到健康码的推行、跨境人员的管控,新冠疫情正将人们带入一种全新的数字化生活状态。

新冠疫情暴发后,人们不得不暂时进入一种空间隔离状态。回溯历史,不难发现每一次传染病的盛行都在一定程度上带来群落的物理空间隔离。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在他的著作《规训与惩罚》中提到:“17 世纪末,当一个城市出现瘟疫时,国家权力首先采取的措施是实行严格的空间隔离。”[1]英国启蒙时期现实主义丰富小说奠基人丹尼尔·笛福根据自己叔叔的记录巨细靡遗地描述了1665 年瘟疫侵袭下的伦敦城市景象。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由传染病引发的空间隔离,不仅意味着人们的日常生活被打破,而且意味着人们日常的社会交往习惯和方式被迫中断。在当下社会传播网络之中,空间隔离、人际传播链的中断必然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焦虑与困扰。疫情之下,如何观察处于空间隔离状态的人们内心世界的变化,即他们在特殊情境下如何进行自我传播①自我传播,又称内向传播、人内传播、内在传播、自身传播等。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与自我传播构成了传播的四大类型,形成传播的结构。“自我传播(lntrapersonal Communication)是人与自己进行的交流,或自言自语,或促使自己做某件特殊的事情,或是大脑中进行的‘思想斗争’”。?自我传播呈现何种特征?以及这种自我传播背后的机制是什么?这一系列问题值得探讨。

本文围绕上述问题,结合新冠疫情暴发的特殊情境展开相关研究。具体来说,本文的研究问题与研究对象可作如下描述。

(一)本文的研究问题是以新冠疫情为例,从人、媒介环境和空间环境的互动关系出发,探讨公共危机中媒介环境与空间环境的变化如何引发人的内心世界的变化,这种心理变化的传播行为——自我传播呈现了何种共性特征,以及自我传播背后的机制与路径是什么?

(二)本文的研究对象是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为了提供更有解释力的研究结论,本文将研究对象限定为留学生群体,因为留学生群体更具有代表性。疫情之下,留学生群体身处异国他乡,空间隔离更容易让他们产生焦虑和无助的情绪。通过对留学生群体的抽样观察与深度访谈,更易揭示公共危机中主体、媒介环境与空间环境的复杂互动关系,也为探讨这一问题提供更丰富、翔实的证据。

二、全球疫情下自我传播的动力——基于扎根理论的思路与方法

在质的研究领域,一个十分著名的方法是格拉斯和施特劳斯提出的“扎根理论”。[2]扎根理论的主要宗旨是从经验资料的基础上建立理论,研究者在研究之前,一般没有理论假设,直接从实际生活观察入手,从原始资料中进行经验概括,然后上升到理论。扎根理论是一种从下往上建立实质理论的方法,其理论基础是建构主义,强调对目前已经建构的理论进行证明或证伪。本文根据研究对象和研究问题,选择扎根理论作为研究的思路与方法,通过对经验性资料的获取与分析,在经验事实中抽象出新的理论或思想。

基于扎根理论的思路与方法,本文将整个研究过程分成两个部分:资料采集和资料分析。其中,在资料采集部分,本文采用半结构化的访谈方式,收集了25 位留学生的相关资料。在资料分析部分,本文对采集的资料进行了三级编码。具体如下:

(一)资料采集:半结构化访谈

由于新冠疫情扩散到全球,本文选取了海外疫情一直比较严重的国家的中国留学生为样本,访谈了25 位留学生。这些留学生分别来自美、欧等不同国家,尽可能涵盖不同的专业、教育程度、居住状态,其年龄跨度为25~35 岁。本文采用半结构性访谈方式对受访留学生进行录音访谈。

(二)资料分析:三级编码

本文通过对收集到的录音资料进行整理,在留学生群体的内心伴随空间环境与媒介环境变化而变化时,进行自我传播的心理暗示时,笔者采用三级编码方式进行了逐级登录。具体编码与登录方式如下:

首先,一级编码采用开放式登录方式,笔者找到了留学生受访者使用的高频词汇,其中涉及一些核心概念。比如,机票、花费、戴口罩、关心、愿意、游离在外、购物、物资匮乏、孤独感、容忍、融入、逗留、中断、停水、不安定、温暖、圈子、会议、洗手、防护、失落、烦躁等。具体编码方式如下所示:

近期花销很大,出去购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目前,网购还挺方便,但是快递量增加,快递速度有点慢……

受访者的这段录音中的关键就是花销、网购、快递,为了避免遗漏任何信息,在开放式登录中会将花销、网购、快递、量增、速度等词汇进行一级编码。

第二步,关联式登录与编码。笔者在上述概念之间找到了一些联系,并在五个主要类属下面将这些概念进行了连接。这六个类属分别是:学业、生活状态、社交、情绪、政府关怀、家庭等。在每一个类属下面又有相关的分类属,比如生活状态下面包含吃、穿、住、行、用。社交下面包含社会关系网、朋友圈等。

生活状态

吃、穿、住、行、用

高频词:受影响、不方便、物质匮乏、价格高

关联概念:生活状态—吃、穿、住、行;用—购物、价格

第三步,核心式登录与编码。笔者在核心式登录过程中将核心类属定为“疫后空间隔绝状态中的留学生群体心态与自我传播建构”。在这个问题框架之下,对初始资料进行三级编码与分类登录,并且对录音资料进行了系统的频次、关联分析,形成了两个扎根理论的结论:(1)疫情之下,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在空间隔离状态下对外部环境的变化表现出高度敏感、高度紧张的心态;(2)疫情之下,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在空间隔离状态下对社交媒体呈现出高度的媒介依赖状态。

这两个结论有力地支撑了新冠疫情之下,空间环境的变化引发媒介环境的变化并诱发主体内心世界的变化。主体、媒介环境与空间环境之间存在复杂的互动关系,新冠疫情作为一种特殊的情境,既造成了物理空间的隔绝和媒介环境的变化,又驱动了主体自我传播的意识与行为。

三、公共危机中自我传播的特征

本文从主体、媒介环境和空间环境三者之间的互动关系入手,着力探讨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在新冠疫情背景下的社会心态,以及由物理空间隔离构建的自我传播。通过扎根理论的思路与方法,在资料采集和资料分析的基础上,建立了三个扎根理论。值得追问的是,在疫情之下,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与媒介环境和空间环境之间是何种互动关系?这种互动关系对他们产生何种影响?经验性的观察与分析能否上升为理论,获得理论的支撑呢?

结合媒介环境学、生活世界理论、现象学理论,发现疫情隔离下的生活世界呈现出以下四个特征:自我传播的社会性、媒介环境中的孤独感、生活世界的主体间性及知觉空间的意向性。

(一)自我传播的社会性

自我传播具有较强的社会性,外部环境与主体的互动使人们获取了自我的认知与定位。社会相互作用论从理论上探讨了人态度的形成与改变,以及意识在信息处理中的中介作用。美国哲学家、心理学家詹姆斯在他的著作《心理学原理》中提出,“自我是一个双重的总体——主我与客我,知者即主我、‘纯粹自我’;被知者即客我,‘经验自我’。客我的构成要素就是‘物质客我’‘社会客我’‘精神客我’。”[3]

美国社会学家查尔斯·霍顿·库利在此基础上提出了“镜中我”的概念,他从社会学的角度揭示了自我观念的形成,认为自我并不完全是由主观形成,而是在与他人的社会互动中所形成的,是受客观环境、他者评判及态度所形成的。

全球蔓延的新冠病毒使感染者及密切接触者处于居家隔离的生活状态,这种物理环境的隔离开始潜入个体的情感世界,隔离主体由此开始关注主体本身,一些人开始通过自媒体平台记录自己的隔离日常。这一现象恰好印证了自我传播的社会性。

美国社会学家托马斯在詹姆斯“自我”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情景定义”理论[3]。乔治·赫伯特·米德在三者的基础上提出了“符号互动论”,并将自我分为“主我”和“客我”,他认为自我是对社会客观现实的内化和主观解释,自我的观念是在社会互动中产生[4]。

如上所述,无论是詹姆士的自我论、意识流说,还是库利的“镜中我”、托马斯的“情景规定论”、米德的“符号互动论”,都在理论上阐释了自我与社会环境的互动关系。本文发现疫情之下,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在空间隔离的情境下,呈现出鲜明的自我传播的社会性特征,由疫情带来的居家生活,让他们重建自己的精神世界。

(二)媒介环境中的孤独感

媒介环境学派经过三代理论学家的研究发现——媒介作为一种环境,以不同的方式影响着人的感知、思维及对外在世界的观念。互联网媒介环境下,隔离世界的主体主要通过手机或电脑来获取外部信息,因此,网络媒介传输的关于疫情相关的信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主体对隔离世界外的认知。然而,互联网在提供信息的同时,也给隔离中的人带来孤独感。

隔离使人很难进行面对面的交流,互联网成为人们连接外界的首要途径,但网络环境加剧了隔离生活世界的孤独感。网络时代最权威的社会心理学家雪莉·图克尔采用“实地研究”和“临床诊断”研究方法,发现信息技术在给人们带来沟通便利的同时,也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弱化,有些人甚至因此丧失了面对面交流的能力。她认为“技术刷新了亲密与孤独的边界,在虚拟世界的暗处,我们感到彻头彻尾的孤独。”[5]疫情期间的主体通过刷手机来进行外部连接,但在放下手机的时刻,产生一种虚无的孤寂感。

(三)生活世界的主体间性

新冠疫情给世界各国带来冲击,也让每个人的社会得以重构。在现代城市社会,大部分人的日常生活与社会的危机时刻(如疾病、死亡和代际循环等)息息相关。“社会的整体组织方式与私密的日常生活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即使是最具私人色彩的体验,实际上也形塑着那些乍看起来极其遥远的事物,同样,前者也为后者所形塑。”[5]

疫情发生后,世界大部分国家都采取了应对措施,如暂停学校、餐厅、商场等场所的工作,企业停工,市民居家隔离等,这些政策性的举措使原本与外界密切接触的个体被切断了联系,而转向内部的远程办公、居家饮食、娱乐、购物、社交等活动。

美国社会学家舒茨的生活世界理论认为生活世界具有多重结构,不仅包括现实的日常生活,也包括理想的,想象的,梦幻的世界。这种生活世界是人所牵连的种种日常事务的总和,与自然态度和主体间性密切相关。主体间性是指世界和经验构造的互易性和互动性,主体依靠着“生平情境”来形成自己的具体经验与主观世界,但“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是每一个个体的世界,而是一个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共同的主体间际世界”。[6]在这个交互主体的世界中,主体之间的关系结构呈现社会化,隔离世界的主体凭借对外部环境的感知以及媒介信息的渗透进入一个共享的实在存在的社会世界。

在隔离的现实“亚世界”中,主体的生活世界呈现出多层不同的“有限意义域”,由于居家隔离场景相对单一固定,这种“有限意义域”的“跃迁”相对疫前的生活世界次数更少。

(四)知觉空间的意向性

众所周知,知觉世界不仅是自然世界,更是文化世界、生活世界。在知觉空间中,“身体—主体”与客观环境构成一种同构关系,身体是主体在世的表征。从这个角度来看,隔离世界主体的身体不是一个机械的物体,身体的运动与知觉的活动密切相关。

人们通过感知觉处理外界信息,并传递给大脑,这是自我传播的重要渠道,因此主体的知觉空间也是隔离生活的重要体现。从知觉现象学来看,“知觉是一切行为得以展开的基础,是行为的前提。世界是自然环境,我的一切想象和我的一切鲜明知觉的场。”[7]

隔离世界的主体身体局限在固定的单调的空间中,与自然环境隔绝,这时身体空间与生活空间形成一个封闭系统,主体的身体图式呈现一定的空间性与意向性。主体能够熟练地找到自己的电脑、衣物等经常接触的物体,身体作为身体实现的方式,根据主体的意向完成相应的动作,当这种生活场景日益被重复,主体的感知觉与情境之间建立了联系,其空间意识开始呈现惯性与时间维度的模糊性,身体图式便拥有意向性,成为主体意识投射的动态系统。

四、全球新冠疫情之下中国海外留学生心理建设

新冠疫情之下,自我传播的主体与媒介环境、空间环境呈现何种复杂的互动关系呢?

本文从主体、媒介环境、空间环境三个维度来探讨自我传播的内外部机制。自我传播的传播主体与信息接收客体都是主体,在这个过程当中,主体感知觉、思维意识与外部物理环境、媒介环境之间产生密切互动。具体来说,公共危机中自我传播机制主要体现为:外部环境的“震荡”、深度媒介化情况下的自我建构和知觉空间的社交转移三个层面。

(一)公共危机中自我传播的机制

1.外部环境的“震荡”。疫情的突发使主体的生活状态被重新建构,这种外部环境的“震荡”是影响自我传播的首要因素。米德认为,自我是在与他人、环境、社会及自身的内外在互动中产生的而非机械的刺激——反应模式。自我起源于社会,并与环境不断进行互动,主体可以将外部的一切变成符号,并在自己的想象中进行选择、组合、排演。

新冠肺炎疫情产生之后,个体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本文受访人林路表示,疫情爆发到现在,学校都处于停课状态,课程及学术会议都被终止,海外留学失去最大意义。

环境是个人首先习惯地对其做出反应的一种自然流迁的情境,疾病环境使大众开始意识到防护措施的重要性。当个体对周围环境产生了感知与反应,便会使个人逐渐改变自身的态度与行为。本文全部受访者在疫情发生后的外出都会采取戴口罩、手套,洗手等防护措施,并且这种防护行为会使主体产生不适感,当佩戴口罩时间过久甚至会给主体带来悲观、失落或烦躁的心理。

此外,疫情的发展极大地影响了主体的情绪,但由于时间战线过长,会使主体产生一定的麻木感。本文发现,有近七成受访者表示,一开始很恐慌,但随着疫情日复一日地发展,内心也开始麻木了,对病毒渐渐失去了恐惧之心。

2.深度媒介化情境下的自我建构。隔离空间的主体主要通过网络媒介来获取外部信息,这种媒介、受众与社会系统之间的互动,是主体自我传播的重要因素。网络时代独有的一个现象就是将我们带入一个“深度媒介化”的时代。20 世纪60年代,彼得·伯格和托马斯·卢克曼合著了社会建构主义的里程碑式的作品《现实的社会建构》,这本书通过对日常生活世界的现象学考察及分析,发现“社会是人的产物(外在化)”“社会是一种客观现实(客观化)”以及“人是社会的产物(内在化)”三个建构过程,然而,在这个建构模型中,媒介是缺席的,社会与媒介之间是断层的。到了数字时代,智能媒介已经嵌入整个社会结构,正如网络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尔在他的著作《网络社会的崛起》中所指出的那样,网络社会对全球经济、网络企业、文化制度、经济组织、就业结构、虚拟文化、流动空间、永恒时间等都产生了变革性的影响,社会的建构已然扎根于媒介化的过程。

环境的信息化使人类进入以信息方式存在的时代,这使主体的自我意识建构区别于弱媒介化社会。“人的活动越来越主要是信息活动,而信息活动的结果又使人的存在进一步信息化。”[8]人们通过网络平台全面地了解外部世界的样貌,“媒介就像是社会的大脑,社会关系中的各种信息在这里汇集,人们各取所需,维系着社会网络的有序运行。”[8]媒介化的联结已经成了现代人生存的基本状态。在疫情隔离世界的主体主要通过互联网媒介来获取外部信息,或网上学习,娱乐等。本文所有受访者均表示自己是通过网站、微博、微信、抖音、手机新闻应用等获取疫情信息以及防护措施。

3.知觉空间的社交转移。主体在隔离世界的感知觉也是影响自我传播的一大要素,知觉现象学认为,当主体长期处在一个与外界断裂的空间之中,生活方式发生改变,主体的知觉状态也会随之变化,或时空错乱,或悲观抑郁。

在网络社会中,这种情形更为凸显。网络社会带来了一种无时间之时间以及流动空间,空间塑造了社会的时间,时间驯服了空间。“流动的空间借由混乱事件的相继次序使事件同时并存,从而消解了时间,因此将社会设定为永恒的瞬间,地方的多重空间,如散落的、片段的、断裂的,展现了多样的时间性。”[8]由网络社会建构的听觉、触觉、视觉场域中,主体对感性事物有一种自我的感受与判断,这种体验与主体的感知觉体验密不可分。

在这种隔离式网络化的生活世界中,主体处于一种封闭、单调、与自然隔绝的空间中,与之对应,主体会产生无聊、乏味、烦闷、焦虑等负面情绪。当个人无法走进自然,便容易产生一种无力的悲哀感,空间的固定使人易产生一种沉闷的局促感。在疫情期间,面对面的社交场景被割裂,人们被迫从线下转到线上,主体的社交状态也就深度影响了自我传播。本文受访者均表示疫情期间社交方式的变化,导致了安全感的缺失。

与此同时,虚拟社交使主体进入“后台”的本我场景之中,在社交媒体的自我呈现成为“前台”。美国社会学家戈夫曼将符号互动论纳入日常生活自我呈现的微观分析中,提出了著名的“前台/后台理论”,即人生是一个大舞台,个体为了表演会将日常生活区分为前台和后台[9]。疫情期间,个体从人际社交的“前台”退居“后台”,往往表演化,呈现更真实的自我,如女性以不化妆的真实状态宅在家中,卸下见人时的规范仪态,这时,社交媒体便成为个体自我呈现的“前台”。

本文受访者王爱乐表示,在隔离期间,她常常会发朋友圈,基本是自己的日常生活,或所思所想。当然会美化一些,如自拍会用美颜相机修图后再上传,自己做的饭菜也会加个滤镜;发布的“文案”也会反复修改。

(二)公共危机中自我传播的影响

公共危机中,主体的自我传播具有哪些影响?本文通过疫情之下留学生群体自我传播的渠道具体分析它带来的影响,从而把握自我传播主体与外部环境之间的互动关系,以及大传播给自我传播带来的建构性作用。具体来说,公共危机下的自我传播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感知觉和自我对话、记忆遗忘与心理建设两个层面。

1.感知觉和自我对话。在公共危机中,个体通过感知觉与外部世界进行自我传播。感觉由肌肉收缩刺激感觉神经产生,并且与意志过程紧密联系,而知觉则是各种感觉的结合,是大脑将感觉事物进行加工整合的过程。具身认知理论认为人类的认知结果是由人的大脑、身体、环境三者相互作用的产物,正如梅洛·庞蒂所言,我们的身体就是一个世界。“人同世界的任何一种人的关系——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思维、直观、感觉、愿望、活动、爱——总之,他的个体的一切器官……通过自己的对象性关系,即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而占有对象。”[7]

除了感觉,主体还通过自言自语与日记的形式进行自我传播。自言自语是主体有意或无意间进行自我对话的内过程,往往折射出主体的内心活动。当人处在隔绝社交的状态下,更容易自言自语,这种言语或发出声音,或在心里表达。如受访者均表示当看到天空很蓝时,不自觉发出“天气真好啊”之类的感叹;或居家久了,发出“唉,好烦!”之类的感慨,并不时跟自己“商量”今天吃什么,做什么。日记是人有意识的内省活动,历史上,很多作家、理论学家都是在日记的记录过程中,洞见自我与人生,如奥古斯丁的《忏悔录》、季羡林的《清华园日记》、梁漱溟的《梁漱溟日记》等。本文发现,四成受访者表示因为疫情独处时间的增多,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并对突发事件有所审思;一成受访者会通过写日记来记录每天的生活。

2.记忆遗忘与心理建设。记忆是大脑对外界信息的编码、存储和提取的过程,也是自我传播的前提条件。记忆黏附于具体的事物,依附于空间、姿态、图片和物体[10],一般分为三种类型:第一,“情景记忆”,这是每个人对自己经历的事情的记忆,也是自我传播中唤起最多的一部分;第二,“语义记忆”,这是人学到的各种关于外部世界的知识;第三,“程序性记忆”,这是指人学到的各种操作技术的记忆。当一个时代灾难点出现时,个体记忆就会成为集体记忆,甚至历史记忆,这种共同记忆的出现使回忆产生一种强烈的内在强制力。

本文受访者陈山表示:这场疫情给我带来很深的影响。首先,对外界的感知出现钝感,生活方式仍然不规律,有时五六点起床,有时睡到十一点,有时彻夜失眠;其次,对病毒出现矛盾心理,一方面,已经麻木无所谓,另一方面,出门还是会做好防护;另外,对生命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觉得在疾病面前,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新冠病毒的大流行给人带来抑郁、恐慌、焦虑、厌倦等社会心理问题,主体良性的自我传播已经成为世界性议题。2020 年5 月13 日,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发布了“新冠疫情与精神健康”的政策简报。简报指出,“冠状病毒病不仅侵害我们的身体健康,也带来日趋沉重的心理痛苦……新冠疫情尤其给医护人员、独居老人、禁足在家的儿童和青年、难民、流离失所者、无国籍人士带来严重的心理问题。”报告还倡议精神卫生服务也是抗击疫情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民间社会、健康机构及其他各方共同促进,保护人们的精神健康,同时减少污名与歧视。

结语

本文以新冠疫情为例,从人、媒介环境和空间环境的互动关系出发,着力探讨公共危机中媒介环境与空间环境的变化如何引发人的内心世界的变化,这种心理变化的传播行为——自我传播呈现了何种特征,以及自我传播背后的机制与路径是什么?

本文采用扎根理论的研究思路与方法,通过对中国某留学中介的海外留学生群体的随机抽样与半结构化访谈,获取了较为丰富、翔实的第一手资料,采用三级编码方式对资料进行了分析,最终获取了两个扎根理论:(1)疫情之下,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在空间隔离状态下对外部环境的变化表现出高度敏感、高度紧张的心态;(2)疫情之下,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在空间隔离状态下对社交媒体呈现出高度的媒介依赖状态。这两个扎根理论有力地支撑了类似于新冠疫情的公共危机下,空间环境的变化引发媒介环境的变化并诱发主体内心世界的变化,三者具有复杂的互动关系。

在上述问题的驱动下,本文结合符号互动论、知觉现象学等相关理论,发现疫情隔离下留学生的生活世界呈现出以下四个特征:自我传播的社会性、媒介环境中的孤独感、生活世界的主体间性及知觉空间的意向性。

与此同时,本文从主体、媒介环境、空间环境三个维度来探讨疫情之下,中国海外留学生群体的自我传播机制主要体现为:外部环境的“震荡”、深度媒介化的自我建构和知觉空间中的社交转移三个层面。由此带来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感知觉和自我对话、记忆遗忘与心理建设两个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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