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克拉拉:好客、恐惧及其他
2021-11-30梅进文
梅进文
(1.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2.湖北科技学院 人文与传媒学院,湖北 咸宁 437005 )
2021年3月石黑一雄在全球同步推出了一部新的长篇小说《克拉拉与太阳》,这是他在201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的首部力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克拉拉与太阳》延续了《别让我走》的主题,它们都是反应人与非人生命的故事,从中我们不难发现石黑一雄对人类科学技术发展带来的某些巨大变化的沉思。正如他在获得诺奖时发表的那篇著名演讲《我的二十世纪之夜以及其他细小处的突破》中所说:“在拐弯处——我们是否已经转危为安了?——是科学、技术和医学的惊人突破所带来的挑战。新的遗传技术,如基因编辑技术 CRISPR,以及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技术的进步将为我们带来令人惊叹的、拯救生命的益处,但也可能造成类似种族隔离制度的野蛮的精英统治社会,以及大规模失业的问题,甚至于当前的行业精英们也将濒临失业。”[1]该小说主要为我们讲述了在未来某个时代一个智能机器人克拉拉对人类小孩乔西的好客的故事。
通读文本我们不难发现,小说可能直接引发的一个重大思考:假如有一天人工智能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创造出具有高度智慧的机器人后会给人类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人类又如何去界定智能生命?“他们”是机器、工具,人或者介于两者之间?“他们”会真正好客、友爱我们吗,反之我们呢?本文主要以德里达的好客思想为理论资源试着对该文本中主人公克拉拉形象进行分析,以期为我们理解石黑一雄对此问题的思考提供一点启示。德里达在晚年一改早期解构一切、颠覆一切的姿态,对好客、友爱、宽恕等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建构了一种属于自己的好客理论体系,这集中的体现在他的力作《友爱政治学》和《论好客》[2](P47)里。根据这位后现代的大师的论述,我们不难发现,他所推崇的是一种直接源于列维纳斯的无限好客理论,列维纳斯指出传统的西方“哲学是一门自我学”[3](P44),自我、主体性、内在性被认为是最核心、最本质的,他者、他物、异类等等外在性没有任何地位,是被主体暴力支配、宰制、占有的对象,这是造成一切现实悲剧的根源。这种观念集中体现在他的《整体与无限:论外在性》和《异于存在或在本质之外》等著作里,德里达就认为前者是“一个庞大的论好客的论文”[4](P21)当然,列维纳斯对于主体与好客关系的认识也经历了一个渐变的过程,从最初在《整体与无限:论外在性》里声称“主体性是对他人的欢迎,好客。”[5](P27)“主体是一个好客”[5](P299),再到在《异于存在或在本质之外》中强调“主体是个人质。”[6](P112)他认为只有认识到自我、主体对于他人、他者的无限责任,成为他人人质,无条件去回应、爱他者才是人类的本质。“唯有无私的(self-giving)爱才能使得人类成为自身。自我通过爱他人而回归本体,自我通过舍己而成为真我。”[7](P16)列维纳斯的好客是无限、无条件的,是“把一个人口中的食物拿出来给他人”[5](P79),是一种“绝对的利他主义”[8](P18)德里达完全赞同,正如他曾对雅各布所说的那样,“面临列维纳斯的思想这样的思想,我从未反对过。我乐于赞成他所说的一切”[9](P74),且德里达将这种思想批判性地向前推进了,认为无限好客应该具有“幽灵学”的气质[3]。《克拉拉与太阳》的中文译者之一宋佥大约依据这种或者类似的思想认为“克拉拉拥有人类引以为豪的所有美好品质;她善良,体贴,无私,为了乔西献出了她所能献出的一切……她是一个完全利他的存在。”[10](P392)克拉拉真的是一个对人类无限好客的存在吗?这也许是可以商榷的。
一、近似无限的好客
在认识克拉拉的待人接物或者说对他者的好客态度之前,我们或许应该弄清楚人类是如何“凝视”克拉拉的,从客观上说克拉拉虽然是人工智能机器人,但却具有了人类所有的推理、判断、共情、想象等特征,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一般人更加敏锐,正如小说中的科学家卡帕尔迪先生曾对克拉拉所说:“事实是,眼下社会上对于AF有一种十分普遍而且不断滋长的担忧。有人说,你们变得太聪明了。他们害怕,是因为他们已经不能理解那里面是如何运作的了。他们能看到你们做了什么。你们也承认你们的决定、你们的建议都是合理而可靠的,几乎永远都是正确的。”[10](P373)而在乔西的眼里克拉拉“看上去就像法国人……短发,颜色很深,全身的衣服也都是深色的;她还有一双最善良的眼睛,而且她是那么地聪明。”[10](P51)需要注意的是在这里她仅仅是将克拉拉视为一件类似玩偶的物,亦如她后来不止一次地对克拉拉所言:“你是我的AF。这是两回事。里克呢,唔,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10](P68)乔西家的管家梅拉尼娅也曾愤愤不平地对克拉拉抱怨:“还有,AF。你的大计划。要是它让乔西小姐的情况更糟,我就过来拆了你。把你塞进垃圾桶。”[10](P223)乔西家邻居的女主人,里克的母亲海伦还曾对来访的克拉拉说:“说到底,你究竟算不算客人呢?还是说,我应该当你是台真空吸尘器?”[10](P181)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克拉拉始终难逃在被创造出来之初就已打上的标签——人类辅助工具,非人属的存在物。然而克拉拉是如何对待人类的呢?克拉拉对他者有着一种近似无限的好客、友爱精神,这集中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高度的责任心和爱心,克拉拉从被乔西选中,进入到乔西家中后就以陪伴、爱护后者为己任,似乎她一切思想和行为的出发点都是紧紧围绕着这个终极目的的。正如她自己所说:“我的职责就是成为乔西最好的朋友”[10](P68),“我只想做乔西的AF,这就是我唯一的心愿。”[10](P170)实际上她也是这样践行的,例如,当乔西第一次带克拉拉出门去见邻居男孩里克的时候,克拉拉在不适应外面环境,自己走路都需要“留意脚下了,因为碎石地上有很多凹坑”[10](P72)的情况下还时刻警醒自己“必须集中精力,确保乔西不会受伤。”[10](P73)又如,克拉拉会经常鼓励、安慰乔西,在一次乔西和里克因为玩泡泡画游戏产生矛盾几天相互不理睬的时候,克拉拉看出了乔西的微妙心理——既想联系里克,有碍于自尊不愿意采取主动——就向乔西毛遂自荐去充当她的信使,“我想,里克会很高兴看到这幅画的。他会看出乔西画这幅画的时候格外用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这幅画带给他。”[10](P167-168)在乔西就穿衣搭配等小问题来征询克拉拉意见时,克拉拉也是“尽己所能地鼓励她”[10](P114),类似这样的细节可以说遍及文本,读者一点都不难找到克拉拉对乔西那执着、深沉的爱与关怀的证据。克拉拉将对乔西的责任视作自己存在的意义,换一句话说,她的主体性的确证是建立在无限责任的基础上的,这正是列维纳斯所谓的“无限责任的吁求确认了处在歉疚立场上的主体性。”[5](P245)
其二,伟大的奉献、牺牲精神,这和克拉拉对乔西的高度责任心、爱心密不可分。它集中体现在克拉拉为了能让病重的乔西康复而作的努力上,克拉拉相信只有太阳给予特殊的滋养才能最终挽救乔西的生命,为此,她两次前往太阳可能“休憩”的麦克贝恩先生谷仓想恳求太阳怜恤。第一次,虽然有里克的帮助,但她仍然需要面对路途的巨大不适、恐惧等,不过这些困难在克拉拉拯救乔西的坚强意志面前似乎微不足道,她一路上最担心的反而是“我的努力会给乔西带来严重的负面效果。”[10](P196)为了取悦太阳,换取它“对乔西格外开恩”[10](P208),克拉拉主观上和太阳达成一个契约,“我知道太阳有多么地讨厌污染。知道它多么地让你伤心和愤怒。瞧,我见到了而且确认了那台制造污染的机器。假使我能够设法找到这台机器并且摧毁它。终结它的污染。那么,作为回报,您是否愿意考虑给予乔西特别的帮助?”[10](P208)此后,完成这项使命成了克拉拉最大的心愿,为此她不惜去承受任何痛苦,甚至做好了随时献出自己生命的准备,所以当乔西的父亲工程师保罗向克拉拉道出毁灭库廷斯机器的方法,“那台机器里面包含了一个西尔威斯特通用发电单元……如果你能把P-E-G 9注入那里面,它就会迅速地聚合。那样的损伤可能是不可修复的。”[10](P284)“你的体内应该就携带着一定量的P-E-G 9。那里,就在你的头里面。”[10](P285)克拉拉明白之后不是不害怕,而是“充斥着巨大的恐惧”[10](P285),担心自己会丧失能力,就在保罗准备用锋刃打开克拉拉的脑袋取出P-E-G 9溶液之前还最后征求了她的意见,“你说了算,克拉拉。你要是想,我们开车走人就是了。”[10](P287)克拉拉此时“又一次透过铁丝网围栏凝视着那个院子,试图控制自己的恐惧”[10](P287),但是最终对于乔西的强烈的爱使她战胜了这一切,她微笑着对保罗说:“那我们就试一试吧。”[10](P287)随后他们俩干劲十足,克拉拉按照指示将头“托在父亲的手中,听到了液体流进塑料瓶时的滴滴答答声”[10](P313),这个举动无疑可以看作是克拉拉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的表征。其实我们从第二次她来到麦克贝恩先生的谷仓向太阳表白的话语里也能感受得到这股强大的力量,克拉拉面向太阳在脑袋里组织话语,“我不介意损失了宝贵的液体。我情愿献出更多,献出全部,只要那意味着您会给乔西提供特殊的帮助……所以现在我心底里的愿望就是太阳会再度展露他伟大的仁慈。”[10](P345-346)还值得一提的是,克拉拉的表白纯粹是属于自己的心理活动,她并不想任何人知晓,两次陪伴她前往谷仓的里克也毫不知情。这更凸显了克拉拉对乔西情感的纯洁性,克拉拉的奉献、牺牲是不附加任何条件的。
其三,博大、深沉的情怀,这里主要是指克拉拉对他人的巨大的宽容心。如果说在自我与他者相处的过程中,人受一时激情的支配能够为他人做出短暂的奉献、甚至牺牲,这相对容易,那么最难的应该说是在时间的长河里能始终对他者和颜悦色,宽爱包容,克拉拉却能够做到这点。无论是对于乔西还是其相关者,克拉拉从来都是以一颗博爱、理解之心来善待他们。首先,在与乔西相处的日子里,无论发生何种不快,克拉拉永远会是退让、宽容的姿态,例如在一次乔西主持的聚会上,当一些淘气的小孩百般戏弄克拉拉,甚至要将克拉拉当作皮球一样抛接的时候,作为主人和伙伴的乔西并没有阻止,反而怪克拉拉不配合,甚至用“严厉”的眼神“斥责”她并和朋友们一起嘲弄克拉拉的低端,“现在我开始觉得我确实应该要”[10](P97)一个比克拉拉高级的B3了,这句话其实相当于对克拉拉说,我不准备要你了。克拉拉显然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是她仍然对里克说:“即使她刚才的表现有些奇怪,我相信乔西的内心还是善良的。”[10](P104)当乔西病愈,又过了几年长大了些,准备进大学之前家里经常会来些年轻的客人,“新管家会提前一两天把蒲团或是露营床拿进乔西的卧室”[10](P369),于是克拉拉就不得不搬进杂物间了,对此乔西是默认的,可是当乔西问起克拉拉,“这就是你现在待的地方了。一切都还好吗?”克拉拉答道:“一切都好,谢谢你。”[10](P369)克拉拉不会告诉乔西正是她以牺牲自我的方式换来太阳特殊的滋养而挽救了乔西(这里虽然有点神秘主义的色彩,但克拉拉的心却是真诚的),她只会默默接受和认可乔西对她所做的一切,类似这种情况在小说中还有很多……其次,对与乔西有关的其他人,克拉拉都能做到以德报怨,如乔西家的管家梅拉尼娅,她从克拉拉进入到这个家开始就对她“心存芥蒂”,而克拉拉待她却“一以贯之地礼貌,尤其是在最初几天,还一直试图通过做一些小事来取悦她,”可是梅拉尼娅仍然“除了发号施令或是斥责”[10](P61)之外,从不对克拉拉说话,但克拉拉却没有放弃,而是以她持久的友善最后赢得了这位管家的信任,到后来,梅拉尼娅会主动对克拉拉说:“我俩是一伙的。”[10](P221)又如对那些歧视自己,甚至试图伤害自己的乔西邀请来参加聚会的长臂女孩、丹尼等,克拉拉虽然感到“很不好受了”[10](P102),但是她最后还是认为,“他们的方式有些粗暴,但也许他们并非那么不善良。他们害怕孤独,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表现。”[10](P104)再如在最后遭到乔西一家集体抛弃,被扔到废旧堆场后,克拉拉仍然没有怨言,在向以前的经理总结自己的经历的时候她说道:“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我非常好。我得以学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10](P384)
二、好客的局限
克拉拉虽然对乔西等他者具有高度的好客、友爱精神,不过这种好客毕竟不是无条件、无限的,其中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这也可以从以下三点中看出:
第一,好客的基础值得怀疑,克拉拉对他人好客的原因至少有部分可能来源于对人类的恐惧。就性格而言,克拉拉其实是一个有悲观倾向的智能人,这从她和另外一个智能人罗莎一起待在商店未被售出时的表现的对比中可以看出,每当有小孩路过橱窗看她们的时候,克拉拉会觉得小孩们“脸上会有一丝悲伤,有时会是愤怒,仿佛我们做错了什么。”可是罗莎却对她说:“克拉拉,你操心太多了。我确信那个孩子非常快乐。这样的日子,她怎么能不快乐呢?整座城市今天都那么快乐。”[10](P12)克拉拉容易将事情作一些带有负面的、阴暗性的解读,比如在看到一些AF经过橱窗时因为步伐快了些,她会认为“那些AF并非尴尬,而是恐惧。他们恐惧,因为我们是新型号;他们担心,很快他们的孩子就会决定,是时候把他们扔掉,换上像我们这样新的AF了。”[10](P20)而另一个孩子对她的AF微笑也会被克拉拉认为是“在她微笑的同时,心中却在想着一些残忍对待他的想法。”[10](P21)其实这可以看成是克拉拉因为悲观而产生的一种带有共情性的身份焦虑,即害怕自己没有归属,或者即便有了家之后又害怕主人对自己不好,或者抛弃自己,说到底是源于她的不自信以及对人类的恐惧。所以她十分珍视乔西对自己的赏识,在乔西母女第二次来商店门口看望自己时,因为人来人往挡住视线,这使得克拉拉异常不安,她“非常担心她们会消失在人群中。”[10](P29)果不凑巧的是,这一次乔西在郑重许下明天要带她回家的承诺后,“第二天没有再来,第三天也没有。然后,等到我们在橱窗里的第二周过半的时候,我们的机会也用尽了。”[10](P33)这件事无疑加深了克拉拉对人类行为的怀疑(虽然克拉拉后来知道这是因为乔西生病了的缘故,但在当时她却一无所知),加上经理适时的点拨,“孩子们总是在许诺……许诺各种各样的事情……但十有七八,那个孩子永远不会回来。或者,更糟糕的是,那个孩子回来了,却看也不看一直在等他的那个AF,反而转身选了另一个。孩子们就是这样。”[10](P42)这无疑让克拉拉对人类更加失望和恐惧,虽然后来乔西还是带她回了家,但蒙在克拉拉心里上的那层阴影却再也没能退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悲观、敏感的克拉拉来到乔西家后始终都有一种怕被抛弃或被虐待的恐惧,这反而使得她更加要表现得突出一些,对他人好客、友爱。
第二,好客的偏狭性,这里指的是克拉拉对他人好客有一个明显的差异序列,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乔西,实际上她主要是对她的这个主人尽责、友爱,这大概和程序对她的最初设定相关,而对其他人的好客则是由此衍生出来的,似乎有点爱屋及乌的味道,与乔西关系越近的,比如乔西的母亲克丽西、父亲保罗、恋人里克则其次,再近点的如管家梅拉尼娅等则再其次,这即是说克拉拉对他者并非一视同仁,都能做到超越性的好客、友爱。
第三,偶尔的小“自私”,克拉拉虽然能对乔西等人表现出极高的好客理性,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比较自我的时刻,实际上克拉拉就有自己的偏好即喜欢探索外面的世界,正如她还在商店里的时候就将自己和其他的AF智能人作过比较,她觉得,“不同于大多数AF,不同于罗莎,我一直渴望着看到更多外面的世界——看到它全部的细节。”[10](P10)正是这个爱好有时候会使她表现得相对自私,这集中体现在她陪同乔西一家去观看摩根瀑布的事件上。当一次乔西跟母亲说想带克拉拉一起去看摩根瀑布后,母亲前来询问克拉拉的意见,克拉拉无疑非常兴奋,她回答说:“如果不至于妨碍你们的话,我非常愿意同去。我相信乔西也希望我能来。”[10](P112)可是就在她们准备出发前,母亲突然发现乔西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去,就请管家梅拉尼娅带乔西回家,自己要带克拉拉继续去看瀑布,虽然克拉拉曾表示要下车陪乔西待在家里,但是她表现得并没有那么坚决,克拉拉在选择留下还是去看瀑布之间的犹豫其实反映了她内心的纠结,即自己想看外面世界的小私心和照看乔西的职责的矛盾。最终克拉拉还是借着母亲的命令没有下车,在这个过程中她能看到乔西返身回家时候的悲伤是“显而易见的”[10](P121),无疑,克拉拉的行为在乔西看来是某种意义上的背叛,克拉拉在内心深处也能意识得到这点。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摩根瀑布之旅让她们的“友谊冷却了一阵子”[10](P106)。
三、结语
从总体上看,《克拉拉与太阳》中的主人公克拉拉对人类他者的好客、友爱不是无限的,不过瑕不掩瑜,她已经走在了接近无限的路上了,不过反过来,也许这种留有余地的设计正是石黑一雄想要警醒人类的,对于人工智能人,我们也不应该用一种绝对的、君临的姿态去面对他们。石黑一雄深刻意识到人类有没有未来与自我如何处理和他者的关系是具有内在关联的问题,他通过带有科幻性质的小说要探索的问题或许也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