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逻辑视角下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研究——以《〈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为分析对象
2021-11-30张朝阳
张朝阳
(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89)
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首次提出了人的解放[1]这一概念。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以下简称《导言》)中,马克思进一步阐发了人的解放思想,明确指出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阐明了无产阶级在人的解放中的革命主体地位。当前,学术界大多从批判视角对《导言》中人的解放思想进行分析,但对不同批判之间的逻辑关联进行研究的较少。本文尝试基于批判逻辑视角,阐释《导言》中马克思关于人的解放思想的四重批判及其内在逻辑。
一、宗教批判——将人从虚幻的天国中解放出来
宗教批判是马克思批判逻辑的第一层次。宗教批判旨在打破人对来世的幻想,实现人在彼岸世界的解放。只有经过宗教批判,人才会把目光重新投射到现实世界,才能进一步展开对尘世的剖析与批判,从而为实现自身的解放开辟道路。
在《导言》的开篇,马克思指出:“就德国来说,对宗教的批判基本上已经结束;而对宗教的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2]1基于这段文本,我们至少可以得出两方面的信息。一方面是德国宗教批判的进展情况,即已经处于基本结束的状态。19世纪30年代黑格尔逝世后,由于德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以及国外资产阶级革命的影响,德国资产阶级与封建贵族之间的矛盾尖锐化,黑格尔哲学走向解体,开始分裂为老年黑格尔派和青年黑格尔派。青年黑格尔派以宗教批判著称于世,从施特劳斯到鲍威尔再到费尔巴哈,他们以无神论为武器向基督教神学发起了猛烈攻击。其中又以费尔巴哈的宗教批判最为彻底,他凭借人本学唯物主义将德国19世纪的宗教批判思潮推向新的高峰。基于这些历史事实,马克思判断宗教批判在德国已基本结束。另一方面是阐述宗教批判在马克思批判逻辑中的地位,即宗教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宗教批判为何具有如此大的威力?马克思指出,一旦人们发现自己所信仰的天国中的上帝是自身本质对象化的产物,即神是人自身的反映,那么人们就再也不会在能够真正实现自身的现实世界中不去实现自身而只去追求虚幻的上帝了。可见,宗教批判的威力首先在于打破人对上帝的崇拜,进而确立起人对自身的崇拜,告诉人们宗教只是虚幻的太阳,不是人围绕宗教转动,而是宗教围绕人转动。在《导言》中,马克思并没有将宗教产生的根源仅仅归结为抽象的人性或者人自身的类本质。他明确指出,人创造了宗教,但是人不是存在于现实生活之外的抽象物,而是以社会、国家的方式存在着的现实的人。在马克思看来,宗教批判的意义在于打破人对天国的幻想,使人的思想和目光返回到自身和现实世界。因为人只有先从虚幻的现实中解脱出来,才会开始关注现实的虚幻,进而为改变自身的现实处境努力,这正是“对宗教的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这一论断的应有意蕴。
在马克思的批判视域中,宗教根源于苦难的现实,且遮蔽了人们对现实苦难的关注。尽管宗教确实能够给予底层人民一定的精神慰藉,但这种慰藉只是一种短暂且虚幻的幸福感,就像没有根基的浮萍。更为致命的是,这种虚幻的幸福感容易让人上瘾,它消解着人的斗争意识,使人沉迷于天国和来世。因此,不批判宗教就不能使人重新确立对社会现实的审视,就不能走出人的解放的第一步。在这个意义上,宗教批判作为马克思批判逻辑的第一层次得以出场。
马克思的宗教批判思想揭示了宗教产生的根源,指明了宗教之于人的消极意义,在人的解放问题上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启示。但是,也要实事求是地看到,马克思此时关于宗教的论述仍然带有青年黑格尔派的思辨色彩。
二、政治批判——将人从陈旧的制度中解放出来
在论述政治批判之前,首先要明确一个问题,即马克思在《导言》中致力于实现的人的解放是普遍意义上的人的解放还是特殊意义上的德国人的解放。通读《导言》全文可以发现答案是后者,且文本对于其实现路径的探讨也是在当时德国的时代背景下进行的,明确这一点将有助于人们在尊重文本客观性的基础上发掘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的真义。
宗教批判是人的解放的第一步,紧随宗教批判而来的是对德国落后的封建制度的批判,即政治批判。在马克思看来,虚幻的彼岸世界的真理被宗教批判驳倒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现实世界的真理。作为人的本质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之后,揭露人在世俗世界中的自我异化就成为批判的目的。于是,对宗教的批判转向为对政治的批判,政治批判由此成为马克思批判逻辑的第二层次。
马克思认为,由于德国的落后现状,即使对德国政治制度采取否定的方式,也不会使德国达到同时代英法两国的水平,这一点需要同德国当时的社会发展状况联系起来理解。1840年春,普鲁士国王威廉四世即位。威廉四世上台之初以自由主义者的面貌示人,他颁布新的书报检查令、恢复省议会以及推行其他一些有利于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民主改革措施,这些改革措施一度点燃了自由主义者对德国光明未来的希望之火。然而,希望之火很快就被现实浇灭。事实证明,威廉四世所推行的种种措施只是普鲁士当局用来蒙蔽民众的虚假外衣。在国家生活中,普鲁士政府依然延续着家长制作风,其专制程度有增无减。马克思对此反讽道:“新的书报检查令颁布了。我们的报纸认为必须学会一套与自由相适应的外貌和作风。《普鲁士国家报》也不得不醒悟过来,并且突然产生出某种自由主义的(至少是独立的)思想。”[3]反观同时代的英法两国,已通过资产阶级革命和工业革命建立了资本主义制度,其经济在大工业生产的驱动下获得了空前发展,社会发展水平远超德国。马克思由此指出,即使他否定了1843年的德国制度,也不会使德国处于法国1789年革命时期的社会发展水平。既然对德国的政治制度采取否定的方式不会使德国人民得到更大程度的解放,那么是否还有必要对德国的政治制度进行批判呢?对此,马克思坚决指出:“向德国制度开火!一定要开火!这种制度虽然低于历史水平,低于任何批判,但依然是批判的对象,正像一个低于做人的水平的罪犯,依然是刽子手的对象一样。”[2]4
如果说宗教批判的目的在于破除人对天国的幻想,将人从神的世界拉到人的世界,那么政治批判的目的就在于破除人对德国旧制度的幻想,将人从非人的世界拉向人的世界。因此,政治批判已经不再是目的本身,而只是一种手段,它的主要情感是愤怒,它的主要工作是揭露!马克思高呼,必须要揭开普鲁士政府的卑劣本性,必须要彻底打破德国人对于支配自己、奴役自己的专制统治者的虚幻崇拜!这场批判是搏斗式的批判,它要让德国人从自以为处在历史潮头的自欺中走出来,要让德国人从对专制政府卑躬屈膝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要让受现实压迫的人认识到被压迫的现实,从而让人对被压迫的现实更加无法忍受。“应当把德国社会的每个领域作为德国社会的羞耻部分加以描述,应当对这些僵化了的关系唱一唱它们自己的曲调,迫使它们跳起舞来!”[2]5总而言之,只有进行政治批判才能让德国人民清醒地认识到自身的落后,才能激起他们抗争的勇气,进而通过革命解放自身。
政治批判致力于揭露德国政治制度的不合理性,促使人们放弃与现实相脱离的幻想并树立革命意识。但是,这一革命的具体方向却是政治批判本身所不能明确的。马克思认为,德国革命不能停留在低于当时的历史水平,必须要超出当时的历史水平,这样一种高度的革命已经超出了政治批判的问题域。换言之,它是对旧制度的批判,所涉及的问题只是旧制度的问题,还并未涉及当时社会的中心问题,因而也就谈不上对问题的解决。既然这一问题不在政治批判的视野之内,那又该到何处去寻找答案呢?
三、哲学批判——将人从黑格尔哲学中解放出来
政治批判虽然致力于打破人们对旧制度的幻想,进而为人们通过革命斗争实现自身的解放奠定了基础,但它本身却无法回答人的解放该向何处去的问题。若想使德国革命的结果不至于成为“现代各国的历史废旧物品堆藏室中布满灰尘的史实”[2]3,就必须要有先进理论特别是先进哲学理论的指导。这一理论不仅要涉及当时社会的中心问题,还要能够解决这一问题。于是,对政治的批判转向为对哲学的批判,相应地,马克思的批判逻辑也由第二层次转向第三层次。
马克思在《导言》中指出:“我们是当代的哲学同时代人,而不是当代的历史同时代人。”[2]7在他看来,尽管德国在很多领域都落后于同时代的英法两国,但在哲学领域尤其是法哲学和国家哲学领域却同当时社会保持着同等水平,且这一领域又通过黑格尔哲学获得了最高表现,黑格尔法哲学和国家哲学是当时资本主义制度的哲学反映。虽然马克思对黑格尔哲学作出了如此之高的评价,但正如《导言》的题目所揭示的那样,马克思并没有将黑格尔哲学视作德国解放事业的理论指引,而是对其进行了批判。究其原因,是因为作为当时资本主义制度哲学反映的黑格尔哲学虽然触及当时社会的中心问题,但它却无法解决这一问题。一言以蔽之,黑格尔哲学无法引领德国人民通过彻底的革命斗争实现超出当时历史水平的解放。在《导言》中,马克思通过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进一步指出,实现人的解放的革命需要的是一种彻底的理论,因为“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2]9-10。对于以实现人的解放为目的的革命来说,彻底的理论就是抓住人的根本的理论,从而强调人是人的最高本质,其理论目标就是要让人成为自身的根据,建立一个不存在压迫和异化的社会,从而让人的本质在现实中得以实现。马克思的哲学批判就是要用这样一种彻底的理论去打破德国人民对黑格尔哲学的幻想,并以此确立彻底的理论在德国革命中的指导地位。
在马克思的四重批判中,哲学批判之所以会形成,一方面源于马克思自身的理论探索,另一方面则源于他对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批判性吸收。在《莱茵报》时期,马克思仍受黑格尔哲学影响,对国家、法律以及自由等问题的看法还带有明显的黑格尔哲学的色彩。同样在这一时期,通过与社会现实问题特别是物质利益问题的深入接触,马克思发现黑格尔哲学与社会现实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裂隙。他逐渐认识到现实国家不但不是普遍理性的代表,反而是私人利益的工具和自由的加害者。这些关于现实问题的困惑冲击着马克思的思想认知,使他从社会舞台退回到书房。1843年5月,辞去《莱茵报》主编职位的马克思来到克罗茨纳赫。在克罗茨纳赫居住期间,马克思阅读了大量的历史著作,并留下了五册笔记。“本来,马克思试图着力弄清楚政治在历史中的作用,而他却无意识地不断体认到,实际上围绕财产的所有制才是社会历史结构的真正基础。”[4]马克思进而发现,资产阶级建立的民主制国家根本不是普遍利益的维护者,而只是资产阶级财产关系和政治关系的代表。这一研究成果一经取得便被马克思应用到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当中,他认识到黑格尔颠倒了国家和市民社会之间的关系,不是国家决定市民社会,而是市民社会决定国家,这一认识的取得为其哲学批判的确立奠定了坚实基础。与此同时,费尔巴哈的两部著作《关于哲学改造的临时纲要》《未来哲学原理》于1843年出版。在这两部著作中,费尔巴哈将矛头直指黑格尔的思辨唯心主义,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唯物主义立场。这种与黑格尔的思辨哲学截然不同的新世界观迅速吸引了年轻的马克思,他后来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费尔巴哈不仅在收入《轶文集》的《纲要》中,而且更详细地在《未来哲学原理》中从根本上推翻了旧的辩证法和哲学”[5]。费尔巴哈将自然界和人视作哲学的研究对象,他主张哲学研究应该从有限的、实际的东西出发,而不应该像黑格尔哲学那样从绝对的、抽象的东西出发。费尔巴哈视野中的人不是一种抽象的精神实体,而是一种感性实体。他高度重视人的地位,猛烈抨击基督教对人的统治。在他看来,宗教的本质不过是人的本质的自我异化,上帝不是人的根据,恰恰相反,人是上帝的根据。在《导言》中,马克思批判地吸收了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观点,并将其应用到社会历史领域。他明确指出:“德国唯一实际可能的解放是以宣布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个理论为立足点的解放。”[2]16从而与黑格尔的理性主义世界观划清了界限。正是由于自身的理论探索以及费尔巴哈哲学的影响,马克思才自觉地认识到,要想实现德国人的彻底解放就必须用彻底的理论对黑格尔哲学进行彻底的批判,如此才能把德国革命引向未来社会的高度。这一观点的确立意味着马克思哲学批判逻辑的形成。
尽管费尔巴哈的思想深刻影响了马克思,但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和费尔巴哈在哲学观点上是完全一致的。与费尔巴哈相比,马克思的研究重点更倾向于政治和市民社会。另外必须看到的是,马克思此时的哲学批判还带有明显的局限性,其历史观尚处于异化史观的阶段,还未达到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高度。
四、实践批判——将人从苦难的现实中解放出来
宗教批判使人认清来世幸福的谎言,政治批判使人看清德国制度的腐朽,哲学批判使人挣脱黑格尔哲学的枷锁。在马克思看来,尽管以上三种批判是人的解放的必由之路,但它们还不是这条解放之路的全部里程,要到达终点还需要经过最后一个里程碑,即实践批判。实践批判意味着彻底的革命,宗教批判、政治批判和哲学批判都在为实践批判作理论上的准备,它们既为实践批判提供理论指导,又必须通过实践批判才能实现自身。实践批判是人的解放之路的最后一公里,同时也是具有决定意义的最终武器。
实践批判旨在通过彻底的革命推翻一切奴役人、压迫人的现实,它不仅是马克思批判逻辑的最高层次,同时也是贯穿于其中的一条红线。因为对于任何一种批判来说,不经过实践批判就不能实现自身。实践批判作为一种用物质力量来摧毁物质力量的活动,必然涉及批判主体的问题。在《导言》中,马克思将实践批判的主体归结为“一个并非市民社会阶级的市民社会阶级”[2]15。他认为,这一阶级遭受的不是特殊的不公正,而是普遍的不公正,其形成意味着一切等级的解体,意味着人的本质的完全丧失。这一阶级就是无产阶级。
为什么只有无产阶级才能担负起这一历史任务?马克思在《导言》中给出了答案。首先,是因为无产阶级自身的特点。马克思将无产阶级视为市民社会中的一种普遍性存在,他认为只有普遍性的存在才能解决市民社会中特殊利益与普遍利益之间的冲突,才能解决人的异化。同时,由于无产阶级被排斥在市民社会之外,是一个“被戴上彻底的锁链的阶级”[2]15,因此它拥有着其他一切阶级都不具备的彻底的斗争意识,这是革命取胜的关键。其次,是因为德国特殊的国情。马克思强调:“对德国来说,彻底的革命、普遍的人的解放,不是乌托邦式的梦想,相反,局部的纯政治的革命,毫不触犯大厦支柱的革命,才是乌托邦式的梦想。”[2]12在他看来,政治革命在德国之所以是一种空想,是因为德国缺乏能够领导政治革命的特殊阶级。为证明这一观点,马克思对政治革命这一概念进行了阐释,他认为政治革命是市民社会中的某一部分人即某一特殊阶级为了解放自己、取得政治统治而进行的革命。政治革命不仅要求这一特殊阶级具有彻底的革命勇气和旺盛的革命精力,还要求这一阶级能够联合整个社会的被压迫者,作为社会的总代表来领导革命。政治革命作为某一特殊阶级所领导的活动,其结果并不能实现人的普遍解放,而只能实现部分人的解放。然而,就连这样一种实现部分人解放的政治革命在当时的德国也没有实现的可能。因为德国不仅缺乏具有大无畏革命精神的阶级,而且缺乏敢于暴露自己是社会消极代表的阶级。更为讽刺的是,当德国的资产阶级同君主、诸侯和贵族进行斗争时,无产阶级已经开始了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这使得资产阶级又不得不向贵族妥协,以此来维护自身的利益。因此,德国的政治革命之路是一条被扼杀在摇篮中的死路。“在法国,部分解放是普遍解放的基础。在德国,普遍解放是任何部分解放的必要条件。”[1]14德国的解放事业只能走彻底的革命之路,而作为市民社会中普遍性存在的无产阶级则是当之无愧的革命主力军。
实践批判作为一种彻底的革命,其实现需要一定的条件。首先,革命需要一定的阶级基础,只有当社会的急剧解体使得大多数人成为无产阶级时才能实现普遍意义上的彻底革命。其次,革命需要哲学作为思想武器,这一武器将由哲学批判来建构,即一种关于人是人的最高本质的彻底的理论。马克思宣称:“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2]16
马克思在《导言》中第一次提出了无产阶级革命的思想,这无疑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意味着马克思完成了向共产主义政治立场的转变,但马克思此时的实践批判还并未指涉生产实践,其含义主要是社会政治实践。另外,《导言》所体现出的共产主义立场还未达到科学的理论高地,尚停留在哲学共产主义的思路之中。很明显的一个例证是《导言》主张德国可以跳过资产阶级革命而直接进行无产阶级革命,这一看法在1847年曾明确被马克思和恩格斯否定[6]。因此,我们要准确把握马克思关于人的解放思想的演进逻辑及其重要意义。
五、结语
在《导言》中,马克思运用四重批判逻辑对人的解放问题进行探讨。从整体上看,马克思的四重批判逻辑是一种纵深式的逻辑结构,由表及里地呈现了人的解放的不同层次,越是深层次的批判对人的解放的意义越大。基于这一批判逻辑视角可以发现,马克思在《导言》中既没有将人的解放局限于宗教解放,又没有将其停留在政治解放的水平,而是实现了对二者的超越。具体来看,马克思这一批判逻辑对人的解放的论证具有理论和实践的双重意蕴。一方面,宗教批判、政治批判和哲学批判完成了对人的解放的理论论证。宗教批判破除上帝对人的统治,政治批判破除封建制度对人的统治,哲学批判则破除黑格尔哲学以及资本主义民主制度对人的统治,三重批判层层递进直至人的解放的最深处。另一方面,实践批判致力于使宗教批判、政治批判和哲学批判的理论成果成为现实,即主张通过一场彻底的革命实现人的解放。实践批判的根本地位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宗教批判、政治批判和哲学批判都为实践批判服务;二是只有通过实践批判其他三种批判才能成为现实,而其他三种批判的实现也就意味着人的解放的实现。由此可见,在马克思的批判逻辑中,上述四重批判既互相区别,又互相联系,它们内在地统一于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之中。在研究《导言》时,我们不能以割裂的眼光看待马克思所运用的每一重批判逻辑,只有将它们作为一个整体来把握,才能发掘出《导言》中所蕴藏的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之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