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派中医名家徐荣斋治疗带下病经验探析
2021-11-30魏妍谢冠群朱飞叶
魏妍 谢冠群 朱飞叶
1.桐乡市第一人民医院 浙江,桐乡 314500 2.浙江中医药大学
带下病是临床常见的中医妇科四大症之一,主要是指带下的量明显增多,色、质和气味发生异常,或伴有全身及局部症状的一种疾病,古代称其为“白沃”“赤沃”“白沥”“下白物”等[1]。现代医学中的阴道炎、盆腔炎、子宫颈炎等疾病引起的阴道分泌物异常均属于带下病范畴[2],一般将细菌引起的阴道炎称为非特异性(或细菌性)阴道炎,将念珠菌、滴虫等引起的阴道炎称为特异性阴道炎。虽然抗生素的应用大大提高了阴道炎的疗效,但对于慢性反复发生的阴道炎,疗效仍然有限。中医根据带下的色与质进行辨治,并具有一定的特色与优势。徐荣斋先生(1911—1982)系全国著名老中医,也是浙派中医“绍派伤寒”的代表医家,精于妇科疾病的治疗,对带下病的诊治具有独特见解。现将其对带下病的认识与辨治经验整理如下,以飨同道。
1 病因病机
带下病属湿邪为病,《医宗金鉴·妇科心法要诀》云:“带下有余皆湿化。”[3]徐老提出带下病虽与脾的关系最为密切,但五脏之变皆可令带下,尤其是肝肾功能失常也是其发病的重要因素。
脾胃居中焦以灌四旁,是气血生化之源,后天之本。傅青主[4]1有言:“……脾土受伤,湿土之气下陷。是以脾精不守,不能化荣血以为经水,反变成白滑之物……”脾胃受损,气血生化不足,任脉失职,带脉失约,湿浊下注,而成带下之病。脾胃为气机升降之枢纽,若气机不畅,郁而化热,则成湿热下注而为病。《医学心悟·妇人门》亦云:“脾气壮旺,则饮食之精华,生气血而不生带;脾气虚弱,则五味之实秀,生带而不生气血。”[5]因此,治疗上应以健运脾胃、运化水湿为主。
肝与脾关系密切,肝主疏泄,畅气机,喜条达,助脾健运。《傅青主女科·带下》云:“不知带脉通于肾,而肾气通于肝。妇人忧思伤脾,又加郁怒伤肝,于是肝经之郁火内炽,下克脾土,脾土不能运化,致湿热之气蕴于带脉之间。”[4]5情志不舒,肝气郁滞,木郁土壅,郁而化火,肝经湿热下注,则成带下病,因此治疗上应注重疏肝理气、清肝泻火。
2 辨证论治
徐老论治带下病,强调五脏并重,四诊合参。临证中常以“五色带下”为纲,五色之下,再以带下的色、质、味分虚实,虚证多由五脏不足、无力固摄带脉而致,实证则以肝热、湿热下注或湿毒外感为因[6],条分缕析,用药精准。
2.1 以五色带下论治
2.1.1 白带 白带主要表现为带下色白。一般由白色念珠菌引起的阴道炎,患者白带呈豆腐渣状,色白稠厚,略带臭味,《傅青主女科·带下》曰:“故妇人有终年累月下流白物,如涕如唾,不能禁止,甚则臭秽者,所谓白带也。”[4]1徐老认为白带是由脾肺不足或脾虚湿蕴所致,脾虚不运,任带失约,水湿下注,而成带下。若带下色白,质清稀,绵绵不绝,并伴有神疲乏力,动辄汗出,舌淡苔薄,脉细者,为脾肺不足之证,治宜健脾轻举,临床用参苓白术散合补中益气汤加减;若带下色白,质稠量多,并伴有便溏、纳差、肢重,舌淡苔薄腻,脉濡者,为脾虚湿蕴证,治宜健脾祛湿,临床用完带汤加减。
2.1.2 黄带 黄带可见带下色黄或黄白相间。细菌性阴道炎症状较重者,可表现带下色黄,腥臭味明显。徐老认为黄带是由湿热所致。《傅青主女科·带下》云:“妇人有带下而色黄者,宛如黄茶浓汁,其气腥秽……任带之湿热也……惟有热邪存于下焦之间,则津液不能化精,而反化湿也。”[4]3湿热产生有二,一为脾胃失运,湿热蕴结,下流带脉而成;一为肝火与脾湿互结,蕴于下焦,累及带脉所致。若带下色黄或黄白相间,气秽,量多,绵绵不绝,伴有脘腹胀满,大便溏薄,小便短赤,肢体困重,舌红苔黄腻,脉滑数或濡者,为脾胃湿热之证,治宜清热利湿,临床用钱氏黄带汤加减;若带下色黄浊而挟有血丝,气秽甚,外阴瘙痒,下腹作痛,伴有大便干结,口苦,胁痛,舌红苔黄燥,脉弦数或洪数者,为肝火炽盛之证,治宜清肝泻火,临床用龙胆泻肝汤加减。
2.1.3 赤带 赤带可见带下赤色或赤白相间。部分滴虫性阴道炎患者带下清稀呈泡沫状,可混有血液。徐老认为赤带是由肝郁化火,横逆犯脾,肝热挟脾湿下行而成;或由于肝肾阴亏,虚火下窜带脉而成。若带下赤白相间,质稠气秽,伴有情志郁怒,少腹作痛,舌红苔薄黄,脉弦数者,为肝脾郁热之证,治宜清肝扶中,临床用丹栀逍遥散加减;若带下赤白相间或有血丝,量不多且无臭秽,伴有腰膝酸软,月经量少,五心烦热,舌红苔薄,脉细数者,为肝肾阴虚之证,治宜清肝滋肾,临床用六味地黄丸加地榆炭、鸡冠花、玄参等。
2.1.4 黑带 黑带可见带下色黑。徐老认为黑带是由肾阳亏虚所致,部分老年性阴道炎白带质清稀,色灰暗,淋漓不止,伴有腰膝酸软,月经延期,面色少华,形寒肢冷,舌淡胖,脉沉细无力,为肾阳亏虚之证,治宜温肾壮阳,临床用金匮肾气丸加减。
2.1.5 青带 青带可见带下绿色分泌物。徐老认为青带是由肝郁气滞,横逆犯脾,脾湿内生,下走带脉而成,临证可见带下色青,量不多,无气秽,伴有经前期乳房胀痛,情志抑郁,善叹息,舌淡苔薄,脉弦,为肝郁犯脾之证,治宜疏肝健脾,临床用钱氏青带方加减。此方为专治肝郁之带下,临床青带不多见,因而运用此方不必拘泥于青带,但凡肝郁即可用之。
2.2 辨治以肝脾为要 徐老临证辨治带下病常以肝脾为要。脾胃为仓廪之官,主运化水谷精微和津液输布。《灵枢·五脏津液别论》指出:“五谷之津液,和合而为膏者,内渗于骨空,补益脑髓,而下流于阴股。”脾胃健运,则带下如常;脾气虚弱,运化失常,水谷不化,湿浊内蕴,下流带脉,则成带下病。女子以气为用,以血为本,肝主疏泄、主藏血,与女子经、带、胎、产密切相关;且肝木乘土,肝气郁结,易致脾虚。因此,正如《傅青主女科·带下》所云:“况加以脾气之虚,肝气之郁,湿气之侵,热气之逼,安得不成带下之病哉!”[4]1带下病与肝脾关系尤为密切。徐老在治疗上也注重从肝脾入手,常用党参、白术、山药、米仁等健脾渗湿药,辅以柴胡、绿梅花、代代花、野菊花等疏肝清肝之品。
2.3 血肉有情补奇经 除了以五脏论治带下,徐老在临证中擅长用血肉有情之品调补奇经,治疗经漏或血崩后大虚之带下。临床若见长期或大量出血后,八脉空虚,带下白腻如脂,无气秽,量多而清稀,伴有倦怠乏力,小便清长,腰背酸冷,舌淡苔薄水润,脉细软者,徐老认为此乃大病或血崩后,“精气夺则虚”,此带下非血肉有情之品不能填补,故以斑龙丸加减治疗,常用鹿角胶、鹿角霜、紫河车、桑螵蛸等调补奇经、填精补髓而止带。
治疗前后对照组患者血肌酐、尿素氮、血钙、血磷水平未出现明显降低(P>0.05),治疗组患者血肌酐、尿素氮、血磷水平显著降低(P<0.05),血钙水平未出现明显降低(P>0.05),见表1。
2.4 常用外治助内服 徐老在治疗带下时,不仅采用健脾祛湿、健脾轻举、清肝泻火、清热利湿、温肾壮阳等内治之法,针对一些湿毒引起的黄脓性或豆渣样带下,尤其是确诊为滴虫或白色念珠菌感染,或其他霉菌性阴道炎者,除了辨证给予内服药外,常配合清热解毒、燥湿止痒的外洗方。方由野菊花30g、蛇床子30g、苦参15g、枯矾末12g、生百部15g组成,煎煮后取药液趁热熏洗外阴,每日3~4次。通过内服结合外洗法治疗带下病,临床疗效显著。
2.5 善佐风药以止带 徐老在带下病用药配伍时,常佐以风药,其因有三:一是风药能升阳止带。脾主升清,脾气虚则清阳不升,水谷不化,反而成湿,湿气下流即为带下,故在用党参、白术、山药补脾胃之气的同时,佐以升麻、柴胡、荆芥等辛散升阳之品,“使风木不闭塞于地中,则地气自升腾于天上,脾气健而湿气消,自无白带之患矣”[4]1。二是风药能胜湿止带。带下是湿邪为病,而风能胜湿,正如李中梓[7]《医宗必读》曰:“又如地上淖泽,风之即干,故风药多燥。且湿为土病,风为木药,木可胜土,风亦胜湿,所谓下者举之是也。”徐老在临证中常加入白芷,以燥湿止带。三是风药通于肝气,能疏肝解郁。风主升、主散,与肝脏的特性相符,具有疏肝解郁之功效。徐老在临证中对肝郁脾虚型带下常佐以柴胡等风药疏肝醒脾止带。可见,风药在带下病的治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3 验案赏析
陈某,女,29岁,职工,1976年6月12日初诊。带下日久,量多质稠,色白如涕,绵绵不绝。平素四肢无力,纳少乏味,多食则脘胀不舒。经来量多,色淡红,淋漓难净,常迁延旬日间。察其面色萎黄,脉细弱,舌苔薄。中医诊断:带下病(脾虚湿滞型);治法:健脾益气,升阳化湿。
处方:党参、炒山药各五钱,车前子、樗白皮各三钱,苍术二钱,白术二钱,白芍二钱,柴胡二钱,升麻一钱,荆芥炭一钱,广陈皮一钱半,五倍子一钱(研末分吞)。五剂。
复诊:6月26日。述前药服完,带下由减少而痊愈[8]。
按:本案属脾虚湿滞之证,脾胃虚弱,运化失常,水津不布,湿浊内停,流注任带,带脉失约,则成带下病。脾气虚陷,冲任不固,血失统摄,则经来量多,淋漓难尽;脾虚失运,水谷不化,气血生化乏源,则乏力脘胀,面色萎黄。治以完带汤加减,方中党参、山药补脾益气,白术、苍术健脾燥湿止带,陈皮理气和胃,白芍柔肝理脾,柴胡、升麻、荆芥炭疏肝解郁、升阳除湿,车前子、樗白皮利水渗湿,五倍子收涩止带。五倍子3g研末吞服是徐老治疗因虚而滑脱不固的常用药物,徐老在完带汤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强升提与收敛的功效。诸药合用,寓补于散,寄消于升,健脾益气,升阳除湿,充分体现了徐老辨治带下病以肝脾为要,同时佐以风药胜湿止带的临床治疗特色。
4 结语
带下病多由女性生殖系统炎症造成,抗生素治疗对于大部分带下病具有较好的疗效,但对于部分慢性、反复发作的难治性带下病疗效有限。中医对于难治性的带下病具有一定的优势。徐荣斋先生以“五色带下”为纲,通过带下的色、质、味分虚实,虚证以五脏不足、无力固摄带脉为主,实证则以肝热、湿热下注或湿毒外感为因;同时结合脏腑辨证,尤其肝脾两脏,可以较好地指导本病的辨证治疗。在用药方面,善用血肉有情之品内服补益奇经,佐以风药止带,配合清热解毒、燥湿止痒之品外洗,内服与外治相结合,疗效显著,值得临床推广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