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国英语口译能力等级量表的典型口译活动分类探究∗

杨扬 张蓉 穆雷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高级翻译学院，广州 510420）

提 要：中国英语口译能力等级量表中的口译能力通过口译活动得以界定和描述，具体由特定领域中某类专题下的口译任务来体现。典型口译活动是指口译行业和教育领域最具代表性、需求量较大的口译活动，对口译实践和教学具有指导意义和实用价值。研制典型口译活动量表是口译能力等级量表应用性分量表开发的重要工作，有助于凸显量表的实用性和可操作性。本文在口译能力等级量表的前期基础上，通过文献梳理、统计分析和专家判断，对典型口译活动进行分类探究，初步构建典型口译活动量表，并阐述其在口译教、学、测中的应用价值。

1 引言

在推进国家外语教育改革发展、提升国民外语能力的时代要求下，中国英语能力等级量表（China's Standards of English Language Ability，简称CSE）作为我国外语能力测评体系的核心任务，其研制工作已经完成，并于2018年6月开始在全国实施。CSE可为我国每一阶段的英语学习、教学和测评提供参照标准，将在英语教、学、测之间架起一座连通的桥梁（刘建达2015）。当前，推动CSE在各层级英语教、学、测中的应用成为量表研制之后的重要工作，其中包括基于CSE的应用性量表（典型语言活动、典型语言特征、知识量表等）研发。典型语言活动量表的研发顺应当下外语教育重视语言实际使用的导向，与CSE基于语言运用的研制理念契合，是应用性量表研发的首要任务。中国英语口译能力等级量表（以下简称“口译量表”）作为CSE的组成部分，致力于界定口译能力、划分能力等级，为各阶段口译教学提供能力参考标准，推动口译教、学、测的协调发展。当前口译量表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量表构建原则和结构解读、研制方法说明和等级验证方面（王巍巍等2018，王巍巍穆雷2019，许艺等2019）。除持续推进口译量表的验证工作之外，应用研究将是下一阶段的研究重点。量表中的口译能力通过口译活动体现，典型口译活动作为口译行业和教育领域最具代表性、需求量较大的口译活动，对其进行探讨并构建相应的典型口译活动量表是推动口译量表走向实际应用的重要一步。本文基于CSE口译量表中的口译活动描述语，通过文献梳理、数据统计和专家判断，对典型口译活动进行分类探究，初步构建典型口译活动量表，以期为该量表的后期验证奠定基础，促进口译量表在口译教、学、测中的应用。

2 CSE口译量表中的典型口译活动

CSE采取基于运用（use⁃oriented）的方法对语言能力进行描述或评价（刘建达2015，朱正才2015，王巍巍等2018），具体通过各级各类的语言活动体现。语言活动指在某一特定领域，围绕一定话题，运用语言进行交际的行为（刘建达 吴莎2019：21）。从构成要素来看，CSE横向参数中的语言活动包含“交际任务、情境（含角色）、话题和文本等重要变量”，并且这些变量的变化“体现在各等级描述语的限制成分当中”（朱正才2015：13）。由此可见，CSE中的语言活动既包含各类情景话题，又展现具体的交际任务。

口译活动具备语言活动的基本特征。CSE口译量表中的口译活动指特定领域下围绕某类专题进行口译任务的行为，其中每类专题下又包含各式各样具体的口译话题。因此，口译活动体现“口译专题”和“口译任务”的结合。典型口译活动是指口译行业和教育领域最具代表性、需求量较大的口译活动。在口译量表研制阶段，为了收集和撰写口译能力描述语，研发组对典型口译活动进行收集和验证，具体步骤如下：（1）通过文献法收集、归纳基本的口译活动；（2）通过采样法收集各级各类口译学习者、口译教师或其他口译活动参与者在学习、生活、工作中常见的口译活动；（3）将收集到的典型口译活动进行分析归类，删除同类或重复的活动；（4）基于口译教学、实践经验和专家判断，增补完善典型口译活动；（5）采用问卷法和访谈法进一步验证，最终确定典型口译活动，并将其融入口译量表各级各类的描述语当中。

就典型口译活动的分类标准而言，口译量表参照CSE中语言活动的分类方式，即语言活动通过“描述、叙述、说明、论述、指示、交流”6个文本功能体现（刘建达 吴莎2019：21－22），将典型口译活动分为翻译口头描述、翻译口头叙述、翻译口头说明、翻译口头指示、翻译口头论述和翻译口头互动6个类别。在口译教学中，不同类型的文本的确可作为口译练习素材培养学生的口译能力，但在真实的口译情境中，一场口译活动可能会涉及多个文本类别和功能，因此，就构建典型口译活动量表而言，现有分类方式存在一定局限性。值得注意的是，口译量表中每条具体的口译活动描述语是对某类专题下的口译话题和任务进行描述，若以口译专题为分类标准构建典型口译活动量表，能够一定程度上弥补文本功能分类的不足，使典型口译活动量表更加贴近真实的口译行业和教育情况。在典型口译活动数量方面，由于语言活动数量种类繁多，量表很难做到全面覆盖。当前CSE口译量表中的口译活动并不是穷尽式列举，而是具备一定代表性的各级各类典型口译活动。典型口译活动量表构建可基于当前描述语作进一步筛选归类，更加突出其代表性和针对性，便于量表在实际教、学、测中的应用。

总体而言，构建典型口译活动量表，是对已发布口译量表的补充和拓展，是应用性分量表开发的重要工作。现有口译量表更侧重“全方位考虑”，尽可能全面地展示口译涉及的各个要素，因此，为体现“整体”和“综合”的口译能力，描述语的针对性和操作性也相应受到一定限制。应用性量表更侧重“专业对口”，需更细致、更具针对性地呈现特定要素，凸显应用价值，才符合其研制目的及定位。典型口译活动量表的构建主要基于当前以文本功能分类的口译能力描述语，对其作进一步筛选、归类、增改和验证。该量表可为口译教学提供典型的、系统的、覆盖不同教学阶段的口译活动描述参考；又能厘清当下口译市场和行业中最具代表性和重要性的口译活动；同时能够加深学界对不同口译专题、话题及相应的能力表现特征等的认识。

3 基于CSE口译量表的典型口译活动量表构建

为构建以“口译专题”为分类标准的典型口译活动量表，口译量表研发组在已发布的口译量表描述语库（369条）的基础上，提取所有与典型口译活动相关的描述语，共237条。在对237条描述语进行统计、分析和归类后，删除表述类似或代表性相对较低的描述语，初步筛选出符合要求的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共84条。描述语的筛选主要参考以下原则：（1）真实性，即所选取的典型口译活动要为真实口译市场和行业中的口译活动，避免与现实脱节；（2）代表性，指描述语要能反映口译行业和教学中需求较大、最为常见的口译活动；（3）实用性，指描述语须方便不同用户使用，语言简洁明了，可操作性强；（4）前瞻性，指在选取典型口译活动时要考虑未来口译行业和教育的需求。接着通过文献梳理和专家判断，研发组对84条描述语进行细化修改，对每类专题下的口译活动进行更为细致地描述，更加方便用户使用；同时还增补部分类别的描述语，最终形成在口译专题、口译模式和口译任务等方面最具代表性的描述语，共90条。具体操作步骤如下：

（1）方案设计

确立典型口译活动量表的构建目的，即基于CSE口译量表筛改增补最具代表性和实用价值的口译活动描述语，促进量表在实际教、学、测中的应用。制定具体工作方案，包括实施步骤、描述语结构、描述语分类原则、数据统计要求、任务分工及重要时间节点等。

（2）整体建库

基于已发布的口译量表描述语库抽取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建立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库。具体而言，首先基于口译量表现有的369条描述语，对每条描述语的核心要素进行拆分，包括等级、口译模式、口译话题、口译任务等，并汇总成表；其次，删去缺乏话题要素的描述语（如部分口译策略描述语）；最后形成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汇总表，包括描述语编号、所属分量表、等级、口译模式、口译话题、口译任务以及原描述语（便于后期查证），共237条。

（3）统计分析

基于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库，对237条描述语进行分类标注和统计分析。首先根据口译专题对描述语进行初步分类，将不同口译活动描述语中各式各样的口译话题归为8类口译专题（见表1）；其次分别就专题类别、口译话题、等级、口译模式等要素进行细致的统计分析，以便了解现有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的总体特征和存在的问题。具体统计分析包括：不同专题下口译话题频次及占比统计；不同等级的口译专题分类统计；不同口译模式下的口译活动描述语数量、对应等级、专题类别统计等。

表1 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分类及数量情况

（4）筛改增补

细读每条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并备注问题，依次进行筛选、修改和增补。具体过程包括：首先将所有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按照等级、口译模式、口译专题等进行分类整理，删除表述类似或话题出现频次较低的描述语；其次根据备注的问题对描述语进行修改细化，在确保描述语符合实际经验的基础上，对口译活动进行更为细致地描述，使其更具应用性和可操作性。

（5）后期验证

通过问卷和访谈调查相应领域的口译活动实际情况，对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的真实性和代表性作进一步验证。限于篇幅，该部分将另撰文讨论。

经过初步筛选，共84条描述语得以保留。这 84条描述语经过修改细化，更有针对性地呈现不同专题下口译活动的能力表现特征。此外，法律活动类和卫生健康类的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存在部分等级或口译模式缺失的问题，因此，除修改原有描述语外，还新增6条描述语。原法律活动类描述语缺少同声传译口译模式的描述语，所以新增“法庭庭审”话题的同声传译描述语；原卫生健康类描述语在等级和口译模式上均存在部分缺失，新增5条7级至9级的“医药产业论坛”“专家会诊”等口译话题的有笔记交传、同传描述语。因此，本研究最终确立的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数量为90条。

4 典型口译活动量表探微

根据以上统计分析、文献梳理和专家判断，本研究初步构建典型口译活动量表，为下一阶段的定性、定量验证奠定基础。就描述语结构而言，典型口译活动量表描述语基本由“具体话题”（如“科普讲座”“外事接待”）、“口译模式”（如“同声传译”“交替传译”）和“口译认知能力”（如“概括”“辨析”“译出”）3方面要素构成，按照不同口译能力等级排布。其中“口译认知能力”通过不同的“能做”型口译任务得以体现。以商务活动类6级的一条描述语为例：“在商务接待（口译话题）的无笔记交传（口译模式）中，能概括地译出接待方行程和食宿安排等信息（口译任务）”，由此可以清晰看出口译能力6级的商务接待无笔记交传的能力表现。

4.1 口译专题统计分析

典型口译活动量表将口译行业和教育领域中最具代表性的口译活动按照8类口译专题进行分类，每类专题的描述语数量、占比及具体话题示例可参见表2。就各类专题的描述语数量而言，商务活动类描述语数量最多，法律活动类最少。从CSE研制过程中基于大数据的描述语调研可知，商务活动类口译市场需求量最大，涵盖话题丰富，因此在口译量表研发阶段就收集数量较多的描述语，是目前口译模式和等级覆盖最全的典型口译活动。贾兰兰（2017）对华南地区的会议口译市场调研也显示，经济贸易类口译需求所占比例最高。另一方面，法律活动类、外事外交类、生活服务类口译活动相较商务活动类市场需求略少，或在口译教学中较少涉及，相关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数量也相对较少。

4.2 不同等级的口译专题分类统计

就描述语等级而言，商务活动类描述语覆盖全部5个口译能力等级，中高等级的描述语数量较多。随着等级的提高，商务活动逐渐从“小商品展销会”话题过渡到更具专业性的商贸活动话题，如“企业审核”“国际商务谈判”等。其余专题的典型口译活动覆盖3至5个级别不等。有的口译专题对译员能力要求较高，因此低级别描述语相应较少，如外事外交类、卫生健康类典型口译活动不包含5级描述语；相应地，生活服务类、教育培训类和文体艺术类典型口译活动则因其活动场合、性质、能力要求等因素，不包含9级描述语。从数量上看，各类专题最高和最低等级的口译活动描述语数量较少，中间等级的描述语较多，分布较为合理，基本符合各类口译活动的特征和规律。

4.3 不同口译模式下的口译专题分类统计

从口译模式来看，目前典型口译活动量表包含联络口译、交替传译（有笔记交传、无笔记交传）和同声传译（无稿同传、有稿同传）。交替传译描述语数量最多，共61条，占全部描述语的68%；联络口译描述语数量最少，共6条，占比7%；同声传译描述语共23条，占比25%。整体看来，各个口译模式的分布较为符合口译行业和 教学的实际情况。

表3 8类口译专题描述语覆盖的能力等级及相应数量

不同专题下典型口译活动所涉及的口译模式略有差异。商务活动类和文体艺术类涵盖最多的口译模式，这两类专题的描述语数量较多，涉及的口译话题最为丰富。生活服务类仅包含低等级的联络口译和无笔记交传，这类口译活动主要描述“机场接送”“陪同购物”等话题下的口译活动，一般为非正式场合的陪同口译，无需笔记辅助，因此该类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对应的口译模式也会相应受限。

表4 8类口译专题描述语覆盖的口译模式及相应数量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在专题类别、等级和口译模式分布等方面都具备一定的代表性和合理性。需要注意的是，每类专题下的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并没有穷尽该类活动的所有话题，仅列出最具代表性的口译话题。目前所构建的典型口译活动量表还需经过后期的定性和定量检验，进一步修订和完善。

5 讨论及启示

翻译职业的定位是否清晰、翻译人才的培养是否符合国家需求直接关系到国家战略的执行效果；学术研究的一个重要指向是以市场需求为代表的现实之需（穆雷 傅琳凌2017，傅琳凌 穆雷2020）。口译作为需求最大的语言服务之一，其行业需求遍布生物医疗、化工能源、机械制造、金融财经、学术教育、政府公共事务等领域，亟需跨语言、跨文化和跨领域的复合型人才。受口译人才培养目标的方向指引，立足口译人才需求现状及问题，口译教育实践者们对口译教学模式进行长期探索。目前国内口译教学模式主要有如下两种：（1）口译专题教学模式；（2）口译过程—技能分解教学模式。教学理念由早期的“专题为主、技能为辅”转变到现阶段的“技能为主、专题为辅”（王斌华2019）。仲伟合和詹成（2016）以“口译员知识结构公式”为理论基础，阐述“两板三线”的口译教学内容：理论板块、实践板块、技能主线、语言辅线、专题辅线。口译量表在研制过程中广泛收集来自口译行业和教育领域的数据，综合考量口译市场和专业教育的需求，力求为各阶段的口译教、学、测提供参照。典型口译活动量表描述语既包含各类口译专题，又展现口译任务涉及的各项技能，体现“专题”和“技能”的结合；除此之外，量表涵盖不同等级、不同口译模式下的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凸显不同等级的口译能力表现特征，能够为各个阶段的“专题”和“技能”口译教学提供参考。因此，典型口译活动量表的研发有助于明确口译教学目标定位、提升口译教学质量、改善口译学习效果、促进口译测评实践（具体见图1）。

图1 典型口译活动量表各参数情况及其应用

在“教”的方面，教师可参照口译能力的发展规律，结合口译市场实际需求，将典型口译活动融入情境化口译教学中，针对不同阶段的口译专题和技能，参照不同等级的描述语制定教学计划，实现科学有效的口译分阶段教学。对口译课堂而言，典型口译活动量表能够帮助口译课堂贴近职业口译的真实场景，加强口译教学的真实性和职业化，以响应职业化口译人才的培养目标。教师可依据典型口译活动量表选择专题内容、筛选合适语料，并根据描述语中的技能特征设计课程内容、指导学生进行口译练习。比如，通过分析各类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可以发现，随着能力等级的提高，完成口译活动的独立性随之提高，限制条件相应减少；除此之外，低等级的口译活动更多关注主要／关键信息的准确度，等级越高越体现信息层次辨析、关键细节提取、表达得体流畅等要求。除此之外，教师还可以借助典型口译活动量表编写教材，能够一定程度上弥补传统口译教材“专题线”和“技能线”较分散、教学阶段性特征不明显的问题，促进专题和技能教学的融合。

对于口译学习，典型口译活动量表可帮助学生了解口译市场需求，把握行业动态，认知各类口译专题和话题，积累百科知识和专业知识，更好地进行译前准备。其次，学生可根据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结合自身口译练习和实践，对口译能力进行自我评估，反思自己在不同专题话题、口译模式等方面的表现，培养批判性思维，不断提升口译自主学习效果。最后，学生可结合量表内容，在课堂或实际口译场景中观摩、记录和分析他人的口译表现，对照自身情况，分析问题与不足，积极与同伴或老师沟通，寻找解决方案，不断提高自己的口译能力。

针对口译测评，典型口译活动量表也能为口译测试的任务设计提供参考。在测试内容方面，典型口译活动量表可为口译测试的命题材料话题、难度设定、能力构念等提供一定参照，也能促进不同教育阶段、不同口译测试之间的比较与衔接。在评分标准方面，典型口译活动量表中有关能力表现特征的描述也能为不同口译测试的评分参数设置提供参考，如“信息准确完整”“表达流畅得体”“逻辑连贯”等。典型口译活动量表还能促进口译教学的形成性评价，利用典型口译活动描述语，教师可制定口译课堂的形成性评价目标及方案，开发课堂诊断性测试，定期反馈学生诊断信息，促进针对性口译教学和测评实践。

6 结束语

本文基于CSE口译量表描述语库中的典型口译活动，初步构建典型口译活动量表。该量表将口译活动按照口译专题分为8类，通过“能做”型描述语呈现不同能力等级、口译话题、口译模式下的口译能力表现，以期为口译教、学、测提供参考。然而，口译教学和口译行业在能力要求等方面存在一定差距，部分教育领域的调研数据可能和相关职业人员的看法或期望存在差别；其次，典型口译活动会随社会和行业发展而变化，需不断动态调整。因此，本研究只能作为CSE口译量表应用性分量表开发的阶段性成果，后期还需在全国范围内进一步开展定性和定量验证工作，继续修改和完善描述语，以便更好地应用于口译教学、学习和测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