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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如何“发思想之先声”?

2021-11-29朱荣英王爱豫

关键词:哲学时代思想

朱荣英,王爱豫

(1.河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河南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思想精华与伟大旗帜,它每时每刻都源自生活、高于生活并引领生活前进,是能够深入人民生活内在本源处的活的灵魂。它是关于时代问题的思想把握,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那个时代,是以思想的方式所把握到的时代的本质内容与基本特征。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说,任何一个社会大变革的时代,必定是其哲学社会科学获得大发展的时代;当代中国“这是一个需要理论而且一定能够产生理论的时代,这是一个需要思想而且一定能够产生思想的时代”。[1]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体系的构造是哲学家们“思想”思想的事业,而“用我们自己的头脑”进行我们自己的精神生产,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当务之急,构造能“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1]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新体系,更是我们这个时代哲学家们最庄严的历史使命和社会担当。

一、任何一种哲学都应挺立时代潮头、发思想之先声

历史地看,哲学思想在时代的发展中,常常地停顿下来,被人忘怀,甚至遭人白眼,以至于使时代成为不再思想、拒绝思想的贫乏的时代,也使哲学成为一种备受冷落、遭到嘲弄的“玩器”。哲学成为一门少人问津的“冷学”或“剩学”,哲学思想失去了昔日耀眼的光辉,似乎再也不能够赢得并见重于时代、生活与人民了。一旦哲学被排斥在主流思想的局外,哲学与哲学人被无情地挤在文化的边缘,此时,思想的所有深度模式被削平、一切带有总体性迹象的抽象原则被消解、专业性的深度阅读被浅尝辄止的文化泡沫所代替,整个时代就会因没有了时代精神之向导,而浑浑噩噩地沉陷在直接性的经验事实里,在无深度、无原则、无方向的晦暗中自然滑行,缺乏创新含量的顺向思维大行其道,整个文明体系犹如一只无头苍蝇飞来飞去、到处碰壁。对此,习总书记在座谈会上谆谆告诫我们,一个抛弃了或者背叛了自己历史文化的民族,不仅不可能发展起来,而且很可能上演一场历史悲剧。一个缺乏由自己民族思想正确领航的民族事业,势必在其发展中要遭受比其他民族多得多的深重灾难,在经历了一切可怕的波折与坎坷之后,经过痛定思痛的反思就开始了着手实现民族复兴的创业设计与革新举措。

这种伟大的社会变革,首先谋求的是在事实领域、实践领域的革命,即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全面发展。推进生产力的解放与科技的发展,自然就成为第一需要,是重中之重、压倒一切的根本任务,这几乎是政治家集团和思想界人士的集体性共识,此时,思想淡出、政治凸显。唯有经过一个阶段的迅猛发展,社会生活在各个事实领域里均快速地壮大起来,才能较好地疗治一切社会弊病,摆脱贫困与落后,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基本需要。而等到社会治理的一切都纳入正常的轨道之后,那些被生活实践反复检验是正确的、带有规律性的东西,最后作为根本的社会制度被确立了起来,这个民族就可以说在实践领域、事实领域取得了初步阶段上的成功。若它仅仅满足于这些成功而沾沾自喜,是非常渺小的,那是没有远见卓识、也不会拥有未来的。此时,真正的思想创新的事业将被提上日程,“重思”实践智慧的依据与国家发展的动力,反思前进的目标与价值的取向,并回到思想应有的历史起点与原则高度,因为这个民族复兴大业完成的可能性完全取决于它在思想上占有的高度与宽度。

一个时代或民族究竟能够在怎样的层次上获得跃迁,这主要取决于反映这个时代的思想在何种程度上能够实现自我革命、自我生成、自我开拓,也取决于该时代的思想如何从外部表现和内在实质上都与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相互作用。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及其哲学家集体,唯有紧紧地跟随在社会发展的事实后面进行反复思考,立时代之潮头、通古今之变化、发思想之先声,才能担承其历史使命,将自己的“述学立论”自觉融入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逻辑深层,才可将时代精神中一切先进性的因素有序地集合起来,并推动其按照特定的哲学方式与方法,协调一致地发挥引导时代、规划未来的旗帜作用。

二、马克思主义哲学应在深度中国化中不断实现自我革命

事实上,我们的民族在自身发展的历程中遭受了更多的艰难曲折,自鸦片战争以来,我们曾经遭受帝国主义列强的长时段的蹂躏,沉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的魔窟之后,一度陷入分崩离析、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国将不国”的局面,后来又饱受日本帝国主义的入侵和国民党反动派的沉重盘剥,中国广大的人民群众很长时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人民奋起反抗夺取了革命胜利,创立了社会主义的新中国,但由于社会主义建设经验的不足,照搬苏联模式又曾走了许多弯路,特别是发生了十年“文化大革命”那样的全局性错误,给党和国家的事业带来巨大损失。改革开放近40多年来,我们获得了巨大发展,使得我们的社会主义事业在实践层面获得了举世瞩目的非凡成就,迎来了无限光明的发展前景。这就意味着,近代以来历经磨难的中华民族终于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性飞跃,表明了我们现在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更有条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当然,相应地也终于迎来了新时代的中国哲学与社会科学事业的大繁荣大发展。

虽然这其间我们也曾经从国外吸收利用了大量的思想、观点、理论与见解,并合理挖掘与汲取了传统文化的优秀成分,推进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化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的内在统一,可以说,我们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事业的伟大复兴已初见成效、有模有样了。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未竟之业,毋宁说它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从现在我们致力于选择并推进全面深化改革的新时代要求看,我们更应该着手重新开启马克思主义哲学深度中国化的事业,重新提出要在不断中国化中实现思想创新、自我革命,这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根本转折点,也是实现中国哲学伟大复兴之历史可能性的根本转折点。

回顾历史,在我们的民族复兴史上,思想的事情耽搁久已,哲学创新的工作耽搁久已。今天,我们必须立足中国、借鉴国外,挖掘历史、把握当代,关怀人类、面向未来,我们适逢需要创新思想又能够实现思想创新的伟大时代,时代发展的呼声和民族复兴的期盼,都要求我们的哲学社会科学家集体能够秉承历史使命、人民的重托,创造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的真理体系——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新形态。古代的哲人认为,“为学之道,必本于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不深思则不能造于道,不深思而行者,其得易失”。[2]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的讲话中引用了这两句古语,强调了独立的思想创新的重要性。唯有当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们真正认识到旧观念、旧思想、旧习惯是它的最顽强的敌人的时候,唯有真正领悟到事实层面、实践领域的一时的成功并不能确保伟大民族复兴的顺利实现时,唯有认识到若一味沉入经验事实里而遗忘了思想创新会制约时代的进一步发展的时候,新时代哲学研究才能够重新扬帆起航,独立创新的任务才能被坚决地提出来。的确,近些年来,我们也从国内外的课本上学到了很多理念,从别国的发展模式和自己的失败教训中借鉴或反思到了许多经验,但这恐怕很难称得上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思想创造。在知识与理性、时代与实践的互动性关系中,只有聆听时代的声音,回应时代的呼唤,认真研究解决重大而紧迫的问题,才能真正把握住历史脉络,找到发展规律,推动理论创新。

三、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思入”生活、“自作主张”

思想创新需要有真正的自由意识的介入,唯有真正的哲学才能实现自由的呼吸,并使知识理性的重建富有了自由的生命。首先,真正自由的意识,也就是真正富有灵性的思想,即切中社会现实、投射到人民心中的思想。因为思想与时代具有切身性关系,这既是它存在与发展的根本旨归,也是它实现自身价值的根本出口。一种理论在一个国家的实现程度取决于它满足这个国家实践的需要程度,一种思想只有与自己的时代保持紧密关联,才能成为“思入”时代、叩问灵异,引领实践、关怀终极的不可或缺的内在精神变量,才能成为时代性的思想、真正的人民生活。其次,真正自由的意识,就是那种独立创新、锐意进取的思想。中国的时代变革,不是简单延续我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这个伟大时代的社会革新,呼唤思想的伟大创造。思想家的头脑若仅仅成为外国思想的跑马场,就不是那种独立创新的思想,也很少能够从事专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生产。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孟子·尽心下)。陈云同志也说,要“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最后,思想必须独立、创新必须科学、恪守更须开创。如果什么事只看表面、不看实质,就很难透过心灵的窗户用心地看世界,就很难发现那些眼睛根本看不到的东西。据说,德谟克利特就曾因苦恼于究竟感性世界与理性世界哪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为此弄瞎了自己的双眼,以便可以透过心灵来看穿现实的迷雾与纷扰。这就表明,“思想要成为自己时代的思想,成为时代精神的精华,就必须自作主张”。[3]思想创新需要赤诚静明,需要谦虚谨慎,需要炼心气、养心性,心不能静、便无所安,心不能定、便无所守,人静不下来就不会“收拾精神、自作主宰”(陆象山语),就会没了主心骨、精气神而作为一堆肉活着,就会终日忙忙碌碌而不知片刻止息,在顺习、顺才的自然境界中,岂能有真正思想的发生?

可见,理论的生命力在于创新。创新是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永恒主题,也是社会发展、实践深化、历史前进对哲学社会科学的必然要求。哲学是思想者进行思想创新的事业,而思想创新就必须有对知识的探求、对主义的高擎、对人民的信赖、对文化的信心。我们应该强大自己的思想,只要思想强大了,我们的行为也会跟着强大,我们不要因为忙碌事实领域的琐碎小事而忽略思想创新的伟大意义。只有以我国实际为研究起点,提出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理论观点,构建具有自身特质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我国哲学社会科学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和优势,才能为解决人类命运共同体所面对的高难度课题——渴望获得快速发展又保持民族精神独立性——提供了中国智慧与中国方案。

四、前提批判与重思经典是实现哲学创新的根本路径

哲学说到底还是为了我们的生活、发展服务,哲学不仅交给我们以沉思的方法,而且交给我们以生活的态度。哲学与时代休戚相关,哲学家们常常“思入”人民生活中,他们是离现实最近的那批人。如笛卡尔,在神学权威笼罩大地的时候,他宣布了理性是第一的权威,是至高无上的,从而开启了一个以主客体二分并致思形上本体为重要特征的近代哲学的认识论转向;再如,作为“高度弘扬了人的主体能动性而被称为主体性运动的开山人”[4]的康德,其在人类知识体系摇摇欲坠的当口,在经验论原则瓦解的时候,发起了哲学上的哥白尼式革命,对人类思想的事业进行了一次拯救活动,从研究认识对象跃迁到研究认识能力本身,通过追问人何以可能构造世界的问题,而试图为任何时代的文明得以成立提供最重要的根据。他们创造的思想改变了时代,或者说实现了划时代的变革,这种变革产生的无穷无尽的文明成果今天我们还在享受着,他们的思想是最贴近现实生活的,是时代性的思想和思想中的时代,当然是通过批判的方法去切中现实的。批判方法就是澄清前提、划定界限,这是哲学先贤们留给后人的宝贵遗产,它需要我们去继承与弘扬,这种批判的方法对中国马克思主义思想事业的发展来说,意义尤为重大。

哲学社会科学要有批判精神,这是马克思主义最可贵的精神品质。一方面,为了能对哲学前提进行批判,哲学家常常需要回到思想的发端处或固有的精神家园,须“重思”文化智慧之本根、须反思人作为人的本质与根据,每一次真正的思想变革都不能不说是一次思想上的寻根。然而在追溯元典的乡愁意识中,又一定蕴含着指向未来的冲动,这印证了本杰明那句格言:“起源就是目标”;另一方面,人类社会在其发展中也经常会遇到一些重大的时代课题,为了探究破解它的答案与路径,人类也同样需要回到智慧的源头去,常常要补古典学的课。一些真正的思想常常从古代先贤的著作中流淌出来,给我们带来重大的启示,因而我们需要把跨越时空、超越国界、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譬如,康德哲学就以其著名的三大批判给人类开启了一个批判的时代,通过剖析先天综合批判是如何可能的,他为人类澄清了理论前提、划清了思想界限,以便为信仰保留地盘,调和了哲学、宗教与科学的内在矛盾,使人们开始了真正自由的哲学思考,这是人类自由的思想发展最重要的步骤之一。

按照黑格尔的主张,所谓自由的思想,就是那些不接受未经审查其前提的思想。一种思想,无论它是多么地受人追捧、多么地天经地义、多么地神圣与崇高,均要受到自由思想的拷问,遭到理性法庭的批判质疑,它要么放弃自己的存在,要么为自己存在的合法性提供辩护,找到足够多的存在理由。在人类思想史上,康德批判哲学之后开启了一波又一波的批判浪潮,如狄尔泰、萨特、施特劳斯、鲍威尔、马克思、恩格斯等人的大部分著作都以批判命名,这种不同寻常的精神性事件向世人昭告:无论是多么美好、多么理所当然的观念,无论这些观念是多么地迎合自己的内心,无论它是多么地撼动内心并赢得广泛认可,它的思想前提都需要经受理性的检验和历史的审查,否则就会被强制性的接受而不再成为一种自由的思想。可见,这种富有理性的、历史的批判,对创新思想的事业来说是多么地至关重要。

五、马克思主义哲学需要切中社会现实的理性批判

富有自由意识的思想批判,就是要通过一系列的环节能够切中社会现实的批判。社会现实似乎很平常,每个人睁开双眼就能够接触到,没有什么神秘可言。恰恰相反,现实并不是比比皆是,也不能伸手可及。真正第一个能够深入社会生活内在本源处,并开始这种现实性批判的是马克思的哲学。他通过对思想的不间断的批判,破天荒地开辟了一条人类理解社会现实的思想道路,这种文明成果我们今天还在享受着、发展着,因为我们还生活在马克思所开辟的这样的社会现实里。不能深入到社会生活本质处的那些主观性的思想,依靠简单的、一一对应的推理能力,将一知半解的所谓原则到处搬运,使之占满社会生活的各个空间,运用到一切事物的内容之上。这种纯粹的表象思维或形式思维不是自由思想的内在反思,而是一种外部反思。它要么停留在生活的直接性事实里,一味地媚俗或讨好现实,并以媚俗的方式向生活示好,不能思入到社会现实本身,更不可能深入到历史理性的逻辑深层、注册到历史逻辑的高端,而只是在经验常识层面进行逻辑推演,我们自己民族的思想就会被边缘化、空泛化、标签化,就会在学科中失语、教材中失踪、论坛上失声;要么则是仅仅停留于纯粹思辨中,给人以知识的幻象而不能提供任何真知识,试图提供超越科学和经验的、对世界一切领域具有普遍必然性的规律的“最高学问”。实际上这种企图构造世界图景、世界原理的奢望,只能是一种刚愎自用、不切实际的狂妄,是根本无法兑现的乌托邦幻想和虚幻的理性期许,是“结不出果实”的虚构的精神花朵,是旧思想、旧观念获得“抽象继续”的温床。这种基于对世界观的追问而获得的哲学系统,其实是一首缺乏灵感和魅力的最蹩脚的诗,是一种梦幻般的想象和醉醺醺的思辨。

在马克思看来,真正自由的思想必须与这种滞留在现实表面的主观性的思想和热昏了的胡话开战,与之做不妥协的斗争,并在互相斗争中求发展,黑格尔的一生是如此,费尔巴哈伟大的一生更是这样。必须把思想提高到客观的思想上,才能实现自由的呼吸,才具有了特定的原则高度,才能真正触及到在展开中表现为必然的东西,才能达到实存与本质的高度一致。马克思哲学与其他所有的哲学体系相比,之所以具有伟大的现实感与历史感,根本原因在于它致力于对现存世界进行革命性的改造,确立以人民为中心的研究导向并实现了理性的真正自觉,从而达到了哲学思想的合理形态。而没有仅仅满足于一般意义上的、在知觉中直接给予我们的东西,这种东西从直观上看往往“不错”,但“不错”与“真的”并不一样。毋宁说这是虚假的现实,只是现实的幻象。如果将这种虚假的现实视作真正的实在,把映现这种虚假现实而产生的所谓理论称作某“原理”。那么,这种思想就是一种非反思的思想、非真实的历史,是一种无批判的考察、无深度的实证。这种实证主义的思想全对了(在经验表层),也全错了(在真理内部),它非但没有发展思想,反而阉割了它。因为它限定了思想边界、窒息了文化灵性;它搁置了批判,也终结了哲学,并造成了人类的一切理性事业和精神支柱的严重崩塌。

六、马克思主义哲学要对人民生活具有高度的参与热情

由于理论理性与实践理性之间存在内在张力,哲学探究“要从事实出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事实很复杂,很不容易做到。仅仅从偶然的事实出发,只把握住“实际”而不把握住“真际”和“纯真际”,就一定不能切中现实。而把握真理必须从现实出发,唯有通过社会现实的领会,关于“纯真际”的历史事实的客观定位才是有可能的,才能做到在思想上“本质与实存或内与外所直接形成的统一”。[5]否则,如果没有把历史的现实性突显出来,而只是一般意义上从事实出发,就有可能用全部真实性的历史细节伪造历史,用全部真实性的生活碎片拼装生活,用全部真实性的情感细节虚构理想,这在文学作品中屡屡发生、司空见惯,但它把握到的很难说就是生活的、历史的现实本身。

海德格尔曾经在一篇通信中讲道,马克思哲学在存在论的发展上,其思想价值大体上与尼采类似,不值得称道。但马克思的历史哲学却极度优越,它是唯一能够深入到社会生活内在本质处那一度运思的,且极具现实性、历史性、原则性高度的哲学形态,是唯一具有现实性意义的思想体系。相比之下,胡塞尔的现象学没有、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也没有做的这一点,其实他们是没有资格与马克思开展真正对话的。马克思的实践哲学作为一种本质直观(本质的思)、作为一种对思想本身再进行思想的事业,它不仅包括一种构造思想的维度,而且还包括一个反思思想的维度,它自我构造又自我推动——既是推动原则又是创造原则,是二者辩证的统一。它需要总结和反映时代内容及其本质特征,更需要引领和塑造时代及其未来;它需要反思思想所映现出的对象及其现实关系,更需要对思想的把握形式、基本观念进行再思考。它既反思构成思想的前提与根据,又批判思想实现自身的可能空间,这一切都旨在着力提出能够体现中国立场、中国价值的新时代理念和主张。它绝不满足于对既有思想的延续与承继,不沾沾自喜于在理论构造上的一时成功,而是将之作为进一步发展的起点,更不骄傲自满于理论所引导的实践获得的一时成功,而是将之视作进一步衡量与验证自己思想是否具有现实性和力量的唯一标杆。

马克思实践哲学独具一种批判反思功能,它决不是简单地、刻板地描述现实生活,而要求以一种实践的批判态度对现实生活及其价值取向进行重新考量与客观审视,并同样要求对哲学的理论前提、思维框架与把握方式进行重构与重建,以便在其对人类未来理想关系的规范性构造、开拓性进展中,源源不断地为时代的发展提供能够激活思想、点亮魂灵的科学世界观与方法论。正是由于马克思哲学扎根于实践逻辑深层、汲取传统文化底蕴,为人类打开了新的思维空间、开辟了新的思想道路、提供了实现现代化的新的选择,而且它以理性的方式揭示了社会主义道路的正义性、理论的科学性、制度的优越性和文化的先进性,因此,它才是真正现实性的哲学体系。

七、马克思哲学人要树立“四个自信”、赢得并见重于新时代

哲学思考是最艰难的事业,作为一种超常的思维它要求于人的甚多,是对人的智力、毅力与耐力的挑战和考验。真正的哲学永远是一种“疯子式的思考”(孙正聿语),一个人除非将他的思维提高到特定的理论高度,否则是无法真正切入哲学领域本身的。哲学家们就是那些以一颗平常心而进行异常思的人群,这是哲学人的“一种真正的谦虚”,正是由于这种谦虚使得哲学能够开启“对人类能力和人类命运的重新思考”。[6]他们认为人是世界上最奇特、最灵异的存在——一种超越性、否定性、有待完成性的存在,人无法忍受自己的平庸与空虚、失落与空白,而要作为人而真正像个人一样地生活,活出真正的“真我”来。

在西方哲学历史上,哲学家常常以个人的名义讲授关于人类发展的世界故事,这类最震撼人心的故事有很多,譬如,“拒斥形而上学”“观察渗透理论”“意义在于用途”“本体论承诺”“合法的偏见”“存在的遗忘”“存在先于本质”等等,他们由此得出的结论也不少,譬如,“民主先于哲学”“语言是存在的家”“能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意义在于接受”“主体间存在及其交往互惠”“怎么都行”等等,这些叙事及结论我们大都可能无法苟同更不会去运用,但这些思想把握问题的方式却极具现实性、值得我们长久的反思,毕竟它所主导的文明成果与文化传统,今天已经与我们的思想界实现了视域融合。今天中国的社会科学尤其是哲学能不能达到本质那一度进行超常运思呢?能不能切中现代化发展的现实呢?这就是非常值得反思的严重问题,因为能否做到这一点与中国实现伟大民族复兴的可能性程度息息相关。

我们是在特殊的世情、国情、党情下选择了一条实现现代化的特殊道路,这就要求我们有特殊的思想来保证这条道路的顺利和畅通,以便使那种切中我们现实的、自作主张的独特思想体系来支撑我们现代化的事业。一个民族要想站在思想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离开理论思维;同理,作为时代变革之先导的哲学思想,在任何一次重大的社会变革活动中都要改变自己的形式,把理论思维向前推进一大步。人类社会每一次重大跃进,人类文明每一次重大发展,都离不开哲学社会科学的知识变革和思想先导。思想的事业在当代中国正当其时,我们现在急需大规模的思想反思活动,以便为我们的道路选择、制度安排、策略设计提供一种能够“思入”时代本质的思想体系,中华民族复兴伟业的实现程度就取决于我们思想创新上的可能高度。现代思想反思的根本任务还有,通过批判现代文明的历史限度与可能路径,切中当代中国发展的特定问题、构成当代中国发展的实践经验:这既包括批判反思我们毅然决然地选择的社会主义制度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而形成制度自信与道路自信,也包括批判反思我们的思想前提、理论基础而形成理论自信与思想自觉,以及批判反思一切优秀文化传统实现现代化可能路径问题而形成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

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为了实现这“四个自觉”“四个自信”,我们思想的事业就不能凌空蹈虚、谋虚逐妄,更不能依傍他人、邯郸学步,现代化道路的独特选择需要我们“自作主张”,需要我们根据自己发展的实际进行理论创造。习近平总书记说,一切刻舟求剑、照猫画虎、生搬硬套、依样画葫芦的做法都是无济于事的。我们民族发展的前景在当代是无限广阔的,我们是最有希望与活力的民族,也是学习欲和包容力最强的民族,我们思想的前景同样不可估量,将真正成为具有世界历史性的精神太阳。当代中国的哲学社会科学家们,适逢大变革、大发展的新时代,思想创新的任务落在我们的肩头,我们责无旁贷、必须自觉担承,我们不能辜负了这个时代,而必然会赢得并见重于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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