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东方绘画构图对近现代静物油画构图的影响
2021-11-28王诗怡
王诗怡
(辽宁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辽宁 大连 116000)
一、构图中对东方构图的装饰平面化的借鉴
15 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科学透视原理运用到构图之中,这个时期的艺术家在画面中更注重物体的体积感以及空间感,达芬奇创造的“空气透视法”更给观者带来身临其境的感受。在西方的传统构图中讲求画面的均衡性、稳定性以及对称性,重视画面中构图的形式美。随着17 世纪静物画独立为一门科目,艺术家们也开始了静物画很多的探索。直到静物画发展到18 世纪,平民现实主义画家夏尔丹对这种稳定的构图有了一些微小的突破,夏尔丹的构图打破了“摆拍”的静物构图,就如夏尔丹的画面中经常会出现一半露出桌面斜放的小刀和时常在画面中游走的小猫,这种细小的细节使得夏尔丹的画面更有生活化,也与以往的庄重、典雅的死板静物画截然不同。
19 世纪中后期的后印象主义为静物画的构图带来了新鲜血液,这个时期的艺术家对于画面的表达更注重自我感受的出发,抛弃了物体的体积以及画面的空间感。日本浮世绘新颖奇特的构图为印象主义画家带来很好的实践机会,松弛的笔触、鲜艳的色彩以及平面化的画面形式对19 世纪中后期的艺术家在绘画方面带来了极为新鲜的养料。后印象主义画家梵高曾说:“我的一切作品都是以日本艺术作为根据的”。从梵高的这句话中可得出,浮世绘在当时西方绘画中的地位。日本浮世绘又称作为“木版画”,其画面物体大多是以平面化的形式来表现,削弱其体积感,将物体经过主观意识的加工处理后呈现在画面之中。说到这里可以回想到梵高静物画的《向日葵》及《鸢尾花》,这两幅静物画改变了以往古典主义绘画的表现方法,经过画家主观感受的加工,主体物的物体形体和整幅画面构图的前后关系上呈现平面化表现,在画面中我们还可以看到色彩平涂的痕迹。《星月夜》这幅是最具浮世绘风格的艺术作品,画面完全遵照平面化表现的手法,简化物体形象,用概括的笔触表现眼中的景色,如翻滚的云、火一样的书以及能够动的山川地面,完全展示了一个新的世界。
除了东方浮世绘对梵高的印象之外,东方的美学思想和浮世绘的二维构图原则对后印象主义画家高更的印象很大,而且还直接影响了野兽派马蒂。高更开始致力于研究浮世绘版画,想要借助平面构图打破西方绘画主力的焦点透视法。在高更早期的静物画中我们还可以画面的空间感以及物体体积、透视和阴影。发展到中后期他更注重在三维空间中进行分割、重组,表达对物体新的认识和理解。如他的代表作《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画中讲述了一个女人的生老病死三个时间段,画面在色彩、构图各方面都蕴含着浓厚的东方艺术的色彩,通过穿插组合将三个时间段的事情安排在一起,整幅表现的自然而又和谐。
二、构图中对东方构图的散点透视的借鉴
透视在画面构图中占有重要的因素,影响整个画面的表达效果。中西构图在透视上运用了截然不同的处理手法。中国画在构图上的讲究在谢赫《古画品录》中就提到“六论”,其中强调和解读了绘画中的“经营位置”,及构思、构图要巧妙精准。“经营位置”也一直被中国画家学习沿用,也是中国古代美术理论中最有广度、最有深度、最具稳定性的原则之一。由于中国绘画在绘画感受上更注重神韵和意象,因此构图透视上也有了更多的创造,“散点透视”就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种形式。在中国画中对散点透视的运用最大的就是山水画,郭熙在其著作《林泉高致》中提到“三远法”:高远、深远、平远,分别解析了仰视、俯视及三大视角的构图,打破了以往焦点透视的局限,给了绘画在构图上更多的可能性。对于散点透视的运用多用于中国山水画,同样在风俗画中也有体现。如张彦远的《清明上河图》整幅画画家采用散点透视的方法组织画面,在构图上使用了鸟瞰视角的全景大法,这幅画全景的宏伟壮观给后代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19 世纪后期的塞尚在构图上的创新为西方艺术在构图上带来了新的可能。他的静物画中融合了中国画散点透视的构图原则,打破了西方绘画传统的边界,给予了近现代西方艺术上更多的思考。塞尚的早期1877年所创造的静物画中可以看出,画面中还是带有很明显的空间感,对于物体的体积的塑造极为准确。艺术发展到中后期,塞尚开始更加关注对自身理解的表达,对散点透视的学习也体现在画面之中,如1890年的《厨房的桌子》,画面中桌子与地面透视完全变形,平放的桌子和倾斜45 度角的地面。桌子上的陶罐、篮子和水果刻画出的形象分别是俯视和平视,弱化统一透视,把所有物体融合在一个画面之中,打破传统绘画所要求的空间的合理秩序,看着很矛盾但又觉得画面极为和谐。塞尚的绘画中融入东方艺术中的空间处理和中国绘画中的多元透视的方法,画面中建立起了一个多元空间的透视。在塞尚1898年创作《有水罐的静物》这幅作品中可以看到:整幅画面向左倾斜并给予画面无限的延伸,概括性的静物集中摆放在右边,使得画面达到平衡,艺术家通过扭曲的透视和简化概括的物体来表现画面已经向多视角的平面化发展的痕迹[1],使得近现代艺术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莫兰迪的静物画构图则是由“繁”到“简”的一个最具代表的画家,他成熟时期的静物画中融入了中国绘画中的“散点透视”的表现方法。巴尔蒂斯曾评价莫兰迪:“他无疑是最接近中国绘画的欧洲画家了,他把笔墨俭省到极点!他的绘画别有境界,在观念上同中国艺术一致。”中国绘画构图的散点透视更加偏重与画中“似与不似”及物象之间的一气呵成。欣赏莫兰迪静物画,他画中物体与空间效果一气呵成,将物体空间平面化,强调对物体质的表达,统一画面的色调,追求真实的美景,让画中物体连成一线形成感情上的链接线条。
三、构图中对东方构图的留白表现手法的借鉴
“留白”是中国画区别与西方传统绘画的一个显著特征,“留白”构图形式出现在两宋时期,随着“留白”的运用派生出“虚实”“象外”的美学思想,升华了谢赫六法中提到的“气韵生动”的内涵。中国画中对于“留白”的运用常常呈现在山水画和花鸟画,以山水画居多。所谓“留白”就是在中国画作品中未被墨色晕染的地方。多用来表现云雾、水流和烟霞等,用这种构图的方法来减少对一些实物的表现,增加画面的意境和美感,也可以给观者带来无限的想象空间。在中国画中对“留白”的研究和运用最具代表的就是马远和夏圭,他们二者并称为“马一角,夏半边”。“马一角,夏半边”就是指在构图上取“半边”或“一角”的构图方式,两者所创立的构图形式对南宋院体画风影响很大。马远《寒江独钓图》是“马一角”的显著代表,画中一叶扁舟一位老翁,了了几笔,就把“孤舟蓑笠翁”的意境表现地淋漓尽致,一种寒冷凄凉涌满心头。
在以色列艺术家阿维格多·阿利卡的大量静物画作品中体现着类似中国构图中“留白”的绘画方式。阿利卡“留白”的画面风格也给当代静物画更多的思考以及借鉴意义。除去阿利卡早期的抽象主义的绘画,在他的具象主义作品中我们能清楚的透查到他对生活的洞察体会以及对生活中带有个情感的碎片化的记录,而且我们常常能在他的画面构图中得到新的启示和惊喜。例如阿利卡《Green Sneakers》这幅作品大面积的是楼梯拐角的台阶,但画面的主体物却是在画面左上角倒着的绿色运动鞋,这种构图忽略了以往的传统油画静物的稳定式构图,却类似与中国古代画家马远的“马一角”的构图方式,通过这种巧妙的画面布局、一只倒着的绿色运动鞋,使观者欣赏画面时不仅仅是局限于画面这一点点形式的表达,也能让其展开无限的想象,与外界无限遐想的空间所衔接。除了这种形式之外,阿利卡1988《Corn》、1989《P otatoes》、1974《Hanging Broom》等这些都采取了中国画中“留白”的构图方法,画面中采取白色的背景,选取生活化单件物品用平面绘画的手法绘制与画面之上,留下大面积的空白。在观看阿利卡的画面带给我们的并不是那些重大题材的激情和冲动,更多的是我们对于生活的思考以及感悟生活带给我们碎片化的记忆,引发我们对未来生活的希望。这与中国画中所想传递给观者的方法和效果大相径庭。除了我们看到阿利卡绘画中对于特殊构图的运用以外,他的绘画中也非常注重对于“气韵”的传达。如他1990年所创作的《山姆的勺子》,这幅作品注入了他对好友离去的不舍难过、悲伤的之情[4]。整幅画面只单单刻画了一个在白色衬布上的金属勺子,衬布上的褶皱构成的十字形使得画面富有庄严和神圣感,画面中营造出一种孤独和凄凉之感,画家本身也是想通过一个小小的物件将自己与友人联系在一起。
除了在西方画家阿利卡,在中国近代油画中对“气韵”和“留白”运用的吴冠中很有代表性。他在水墨上的造诣很高,因此在他的油画中依然能够体会到他对于用笔用色使用的独到之处。如《周庄》、1997《故宅》、1994《荒漠》这几幅作品很具有中国画的理念和韵味,画中对于“留白”的使用和表达也更为成熟,其中《故宅》观后画面形象依然能停留在脑海,画中的色彩极简,了了几块黑色表现屋顶,房屋的形象一半具体一半简化,墙色留白一直延伸到画面之外,即繁又简,一直延伸到画外的墙体留给了我们很多的想象,是一直延伸到远处?还是刚好就到画面的边缘?吴冠中这样的表达手法与中国画中画面“意境”的表达如出一辙,无论是他的中国水墨画还是所创作的油画都能让观者感受到中国画中的独有魅力。
四、结语
回观静物画从最早在爱琴美术陶器上的出现发展到现在构图呈多样化的发展趋势,从“繁”到“简”的革新给予了绘画构图创新更多的空间形式。单从构图的方面来说,艺术并非是循规蹈矩,而是在文化交流的同时又不断地革新发展。就如近现代油画静物在构图上的借鉴和创新,让油画静物的发展有了更多的发展的继续性,中西艺术之间的互鉴了解也让艺术有了反传统式,用新的艺术语言和形式表达更多的思想内涵。让艺术家们也开始走出自己绘画的空间更愿意去探索更多的艺术形式,如构图上的创新、色彩上的突破、表现形式上的多样化等,使得近现代艺术出现了更多更有内涵和形式的优秀作品。虽然这之间也会存在传统与新潮的争论,但也恰恰会因为这些争论让艺术在发展道路上有更多的创新。艺术在斗争去发展、螺旋式上升这也恰恰体现了哲学中矛盾。突破传统、走向创新才能给艺术带来走向未来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