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国内学者对云南少数民族的研究
2021-11-27刘薇
刘 薇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650031
抗战时期,国家面临灭顶之灾时,流亡到云南的学子们,自觉地把国家命运与学术相结合,通过学术救国来促进西南边疆的稳定和民族统一。他们的调查、著述与研究成果记录了云南少数民族的生产生活状态,也进一步实现了民族学在中国本土化。
一、云南少数民族调查的研究机构
(一)西南联大的调查活动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内地大批的高等学府和一些科研院所纷纷迁往云南。1938年2月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南开大学迁到昆明成立“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20世纪40年代初期,云南政府计划修筑一条由石屏通往佛海的铁路。当时政府有一笔对铁路沿途少数民族调查的专款,南开大学边疆人文研究室就是在这样的契机之下成立的。研究室最终为石佛铁路提供所需的资料主要有:石佛沿线少数民族分布状况图表;铁路员工应用的语言手册和石佛铁路沿线社会经济调查报告等。1942年以云南省石佛铁路筹备委员会和西南边疆人文研究名义出版了一辑油印本。内容包括:“黎国彬《峨、新、元三县的糖业》《漠沙社会经济调查》《青龙厂社会经济调查》和黎宗瓛《杨武社会经济概况》四篇调查报告”[1]。同时边疆人文研究室还创办了《边疆人文》刊物,刊物分甲种语言人类学专刊和乙种期刊,共发表文章41篇,其中大多来自于田野调查的成果。
吴泽霖从贵州大夏大学到西南联大后在重庆“新生活运动促进会”和“清华大学研究院”的资助下建立“边胞服务站”。1942年,吴泽霖到丽江纳西族聚居地调查后,撰写了《么些人之社会组织与宗教信仰》《么些人的婚丧习俗》《从么些人的研究谈到推进几条原则》和《边疆问题的一种看法》等论文,后收入《吴泽霖民族研究文集》[2]。
1939年清华大学国情普查研究所成立。陈达带领研究所成员在对呈贡县人口普查的基础上,对呈贡县的27个乡镇和昆阳的4个乡镇的人事登记和户籍登记的材料进行整理和汇总。成果有《云南呈贡县人口普查初步报告》《云南呈贡县、昆阳县户籍及人事登记初步报告》。1942年为内政部及云南省政府主持了环湖一市(昆明市)四县(呈贡县、晋宁县、昆明县、昆明县)的户籍调查,调查结果为《云南省户籍示范工作报告》。1946年,陈达对旧中国现代人口普查工作加于总结,写成《现代中国人口》一书出版[3]。
(二)云南大学的民族调查研究
1940年,吴文藻到云南大学后创办了云南大学—燕京大学社会学研究室,此后,刚从伦敦回国的费孝通接替了他的工作。费孝通1940年1月完成《禄村农田》,并获教育部的奖赏。后与学生张之毅合作完成《易村手工业》《玉村的农业与商业》,后合编为《云南三村》出版。研究室其他成员的调查成果分别为,田汝康到昆明一家纺织机器厂对女工进行调查,撰写了《内地女工》的调查报告。1940年,田汝康到芒市去研究少数民族地区的教育,经过对那木寨的调查,完成了他的代表作《芒市边民的摆》[4]。胡庆钧对呈贡的两个汉族村落进行调查,撰写了《呈贡基层权力结构的研究》[5]。李有义以云南路南地区作为调查对象,经过半年多的实地调查,写成了《汉夷杂区经济》一书[6]。研究室成员的成果后编入吴文澡主编《社会学丛刊》,由重庆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1942年云南大学的西南文化研究室成立,聘请方国瑜主持工作。在十年间成绩斐然,编印了“国立云南大学西南文化研究室丛书”十余种,并编辑出版《云南大学学报》一期。这些丛书内容广泛,均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
(三)国民政府倡导的民族调查活动
1937年,云南省政府与中山大学研究院合作调查云南边疆民族,江应樑作为边疆民族考察专员,先后到芒市和陇川等地调查,其成果为《滇西摆夷研究》。1938年10月,中央振济委员会和云南省政府组织的滇西考察团,江应樑以“中山大学研究院暨云南大学特派员”身份参与了滇西考察团。1939年,完成了《滇西摆夷之现实生活》一书。他还先后在《西南边疆》《边疆》《边政公论》上发表了多篇论文。此外,他还拍摄了大量的照片,这些照片由他的儿子江晓林在搜集整理后命名为《滇西土司区诸族图说》出版[7]。
1938年云南省政府组织的滇南地区的普洱、思茅的调查团对傣族聚居地的社会状态进行了为期1年左右的调查,调查成员之一姚荷生1948出版《水摆夷风土记》[8]。国民政府内政部组织了西南边区民族调查。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凌纯声,根据他多次实地调查的经验,编写出《西南边区民族调查表》[9]。同时,凌纯声对云南等地的彝族、傣族等调查的基础上,完成了《中国边疆之土司制度》《云南民族之地理分布》《孟定——滇边一个瘴区的地理研究》等优秀论文[10]。
二、云南少数民族调查的内容
(一)民族语言研究
1938年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迁到昆明。期间,丁声树、董同和、杨时逢等语言学家共调查了云南省98个县、123个方言点的汉语面貌。这些资料整理后,1969年在台湾由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出版《云南方言调查报告》(汉语部分)。
李方桂随中央研究院迁到云南后,把语言调查与民俗文化相联系,先后出版了《古藏语碑文研究》《比较傣语手册》《上古音研究》《龙洲土语》《莫语纪略》等,李方桂也被誉为“中国非汉语语言研究之父”。1933年,方国瑜受刘半农的鼓励回到丽江家乡研究纳西族语言文字,开启了纳西语言文化的研究,他的《纳西象形文字谱》[11]一书奠定了“东巴语言学之父”的地位。罗常培的3篇《论藏缅族的父子连名制》是亲属称谓语研究的典范之作,后收录到《语言与文化》一书中[12]。1941年马学良在李方桂的指导下,以《撒尼倮语语法》作为毕业论文完成答辩。1951年,在毕业论文基础上整理为《撒尼彝语研究》一书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他研究生毕业后,继续整在云南武定、禄劝一带的彝区系统地调查彝族语言和搜集彝文经典。在毕摩的帮助下,最终编成二千多字的《彝文字典》。在杭州西湖艺专学习的李霖灿几经波折来到云南丽江,他历时4年时间在纳西族聚居地探访了纳西人迁移路线,拜访多位老东巴,收集典籍和采风问俗。翻译整理出《麽些象形文字字典》《麽些标音文字字典》《麽些经典译注九种》《金沙江情歌》《麽些研究论文集》《麽些族的故事》等多部东巴经典。
南开大学文科研究所边疆人文研究室成员在语言学研究方面也取得了卓越的成绩。如,邢公畹、高华年、袁家骅等都相继在《边疆人文》上发表多篇有关民族语言调查的论文。罗常培1943年发表了《语言学在云南》[13]一文,对抗战时期语言学研究现状进行梳理和总结,是语言学术史研究的重要文献。
(二)民族历史方面的研究
1938年,方国瑜参加了《新纂云南通志》的编写工作,考证了云南疆域的沿革等。1943年完成了《元代云南行生活上傣族史料编年》,1958年收入《云南史料丛刊》第三卷,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中国西南历史地理考释》[14]是他一生对西南边疆史地研究的成就,书中对帝国主义妄图篡改历史来达到侵占中国领土的野心进行痛斥。
1938年,陶云逵发表了《几个云南土族的现代地理分布及其人口之估计》一文,另外还有《云南摆夷族在历史上及现代与政府之关系》和《十六世纪车里宣尉使司与缅王之礼聘往还》等有关民族历史的成果都收录到《陶云逵民族研究文集》[15]。
对云南民族历史研究有影响性的著作还有:李根源的《曲石丛书》《云南金石录续编》《永昌府文征》。董作宾的《爨人谱系新证》、楚图南《跋大理三灵庙碑记》、闻宥的《哀牢与南诏》和《民家地名的初步分析》、徐嘉瑞的《大理古代文化史稿》等。
(三)云南少数民族口头传统研究
抗战时期搜集和发掘了大量的少数民族活态口头神话、传说等研究,有闻一多的《伏羲考》《端午考》等[16];楚图南《中国西南民族神话研究》;罗常培的《大理的几种民间传说》和《茶山歌》;江应樑的《诸葛亮与云南西部边民》;马长寿的《苗瑶之起源神话》;芮逸夫的《苗族的洪水故事与伏羲女娲的传说》;范宁《七夕牛女故事的分析》;邢公畹《敦煌石室可见董永董仲歌及红河上游摆夷的传借钱葬父故事》;光未然的《阿细的先鸡》[17]。张清常在《边疆人文》上继续发表了《由我国内地民歌说到边疆歌谣调查》《大理民家情歌记谱》《大理民家情歌之韵律》等论文。这些都是研究少数民族口头传统的典范。
(四)少数民族民俗研究
抗战时期,游国恩随中山大学迁到云南大理喜洲,在喜洲期间,编辑出版了《西南边疆问题研究报告》。在华中大学期间,受到哈佛燕京学社资助,游国恩的西南边疆研究取得了一系列成果,主要包括《说蛮》(上、下)《火把节考》《云南土著民族的文化》等。抗战时期陶云逵的《大寨黑夷之宗族与图腾制》《西南部族之鸡骨卜》是其代表性的作品。1943~1944年,马学良先后在云南武定和禄劝等彝族聚居地调查,其成果后收录《云南彝族礼俗研究文集》[18]。1940~1943年,李霖灿对云南纳西族聚居地的丽江、中甸和宁蒗等地的东巴文化进行考察。他共收集到东巴典籍一千多册,包括三册是用音字来写的。经他翻译出版的东巴经有九种,1957年以《麽些经典译注九种》[19]一书在台湾出版。另外还发表了《麽些族的占卜》[20]《中甸县北地村的麽些族祭天典礼》[21]等论文。战乱迫使岑家梧辗转于西南各地,这一时期的发表的论文收入《岑家梧民族研究文集》[22]一书。
三、结语
纵观抗战时期的民族研究,其跨学科研究特点非常突出,在表现出学科互渗性特点的同时,也表露出了当时缺乏专业的民族学研究从业人员,以及学科自身的不成熟。总体看来,抗战时期的民族研究成果既丰富又有所不足。这揭示出中国民族学在发展过程中不是一种学术观点或一种学术派别的单线发展史,反映出多个不同的派别或观点的学者们共同书写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