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文明交流对于当代山西艺术创意产业的启示
——以北魏平城为例
2021-11-27罗佩瑶太原师范学院
□罗佩瑶 太原师范学院
本文以北魏时期艺术发展最为繁荣的平城(今大同)为切入点,从丝绸之路概念中的历史和地理双重角度出发,并延伸融入至丹纳“种族、时代、环境”的艺术三因素理论之中,通过众多的历史遗存和文献为当下的艺术产业提供一种古为今用的借鉴。
作为众多传统艺术与民俗文化遗存的发源地,山西正趁着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势头,努力摆脱煤炭经济发展模式,激励文化旅游业成为战略性支柱产业,其艺术创意产业迎来了历史上最好的发展机遇。山西各大艺术创意产业园大多面临着过度商业化、产业的衔接和配合度较弱、横向联合共同发展尚待开发等困境。然而,追究发展环境,无论是国家和地方政府的扶持,抑或是山西艺术创意产业的市场,都有极大的发展空间和发展潜力,而实际发展的进程却依然达不到理想的效果,其原因和发展路径还需从山西自身发展的历史条件和地理基础出发。
一、时代渊源
山西早在魏晋开端、丝绸之路之始就形成了初具规模的艺术产业发展模式。而艺术产业作为一种特殊的产业,从诞生之日起,就兼具引导人们建立价值取向和哲学体系的审美价值,以及治疗、教化、民俗、交往上的实用价值。
北魏是民族大融合的时代,山西作为重要的文化汇集地,涌入了一大批外来人。史载,定都平城前后,已有许多中亚人前来投奔。到明元帝拓跋嗣时,西域诸国来朝觐者更多,甚至达到了“享东庙,远番助祭者数百国”的地步。与此同时,北魏也“遣使者二十余辈使西域”。这些形形色色的外来人,上至朝廷,下至乡野,构成了这一时期文化艺术大发展最基本的传播和延伸生产线。他们带来技术的同时,也为我们带来了西方艺术产业运作模式,并带动了亚欧大陆的贯通和联动。因此在这一时期,我们可以看到中外文化艺术融合的结晶。一方面是历史遗存的物料见证,如昙曜五窟、京城内外诸多的佛教寺院及墓葬。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兼具艺术美感与政治宗教功能的建筑与宫殿、衙署一同成为城市的标志,从而改变了汉朝以来城市的传统布局。另一方面,文化上,民间文学既是超越时空的精神再现,也是艺术保持长期流传的活载体:左衽窄袖、风帽鞍马、肉和奶酪都是茶马古道的贸易文化的继承和北魏时期民族大融合的真实写照;西郊祭天、圜丘祭天方泽地、宗庙祭以及信仰活动的传续实质是祖先对物我关系的深度思考。这些民俗自然而然地对当地民众进行着长期持久的美的熏陶,久而久之便在这方水土熏染出较好的艺术素养。直至现在,山西仍然拥有强大的历史身份,一些真实的北魏遗存,仍留存在山西。在北郊,云冈石窟仍不断吸引着外来游客驻足观赏;在大同,北魏的古城墙依然引得各路游客前来打卡;在全省,各大艺术博物馆纷纷开设了北朝文化的巡展。这些遗址的开发都有助于确认现代山西与北魏的联系,培养公民的民族自豪感和集体认同感。
除去这些丰厚的文化艺术遗存,北魏时期雇佣性艺术市场的发展模式也值得一窥:处于社会动荡、民族交流加剧的环境下,这一时期的艺术市场彰显出独特风貌。皇权跌宕、交互更替导致皇家的艺术赞助出现暂时的衰落。公卿贵族、门阀显达鹊起,使得私家艺术赞助应时而兴,这是一种以艺术买卖双方的雇佣关系为主的产业运作模式。北魏之前,以皇室为主导的赞助时限,艺术家与赞助人之间的合作多为短期或者临时,因此艺术家的创作活动大多不是自由的。直至五代,歌舞市场、书法市场、文学市场、工艺美术市场秉承前世而愈加兴隆,甚至工艺美术市场自北魏已有超前向民间自由市场过渡的迹象,其中最为显著的便是宗教艺术市场。自汉代佛教逐渐本土化并成为诸朝供奉的国教后,政治与宗教差异主导社会意识形态形成差异,人们信仰上的转变使得项目与文化相结合,宗教与艺术相结合。因此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寺庙艺术一时风气肆起、蔚为大观。
基于对山西历史遗存的考证,各种逸事证据表明,当下艺术创意产业的新发展重点在于将山西的城市自豪感与其居民生活和商业需求交织在一起,并有意识地发展一个利用、拥抱和放大过去辉煌的区域品牌。这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打造历史形象,明确功能价值;二是树立当代形象,建立情感价值,从而塑造可以提供和传达的功能价值和情感价值的连续统一体。只有功能性和情感性的完美共鸣才能迅速打造有效的地方品牌。
二、地理环境
区域内独特的自然条件,往往影响着艺术门类及其风格流派的分布;而其中社会民俗中的人生礼仪、伦理道德、家族村落规俗,则更影响着该地域艺术的题材选择和主题思想。大同地形多样,桑干河贯穿其中,位于古代中原地区与游牧民族草原交接地带,拥有天然的耕地以及牧场,是历代重要的军事要塞。从古至今,当地人有着游牧征战、南北贸易的习惯。直至北魏,该区域一直以游牧文化为主的格局才彻底被打破。实际上,早在汉代这里就有了西域人活动的踪迹。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已有西亚的波斯人、中亚的粟特人、印度的罽宾人、新疆的龟兹人在这片土地进行着商贸、文化宣传等工作。
在北魏历史上,山西地区是一个移民社会,尤其是平城地区。根据当地的家谱资料分析,直到公元386 年拓跋珪迁都,尤其是汉化改革之后,外来人口骤然变多,居民人数开始成倍增加,自然村数目随之增长,平城一跃成为一国之都,较为富裕的经济生活以及汉化的国策使得当地民众有着较高的艺术欣赏水平与包容创造能力,进而形成一种兼收并蓄、善于拓展的艺术精神。这些民众既有来自中原的汉族,也有鲜卑族、朝鲜族等各种外来民族,其交汇融合使得山西对南北各地民间艺术的品类有着某种先天性的亲和力,各类民间艺术在这里都有一席之地。平城作为北魏拓跋家族掌权时期的政治中心,盛极一时。同时,晋阳作为北朝的经济中心孕育了艺术管理的雏形,多元化的艺术在这里融合。综合来看,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纵使民族、政治与经济格局发生重大变迁,山西依然能够保持区域中心的地位,这显然是区位优势之一。
“丝绸之路”作为一个动态概念,其行进路线和东端往往随着朝代的更迭、地方割据势力的消长以及不同时代政治经济中心的转移而有所变化。而现在丝绸之路已经延伸为一种概念,彻底打破了地域和交通的局限。自2013 年,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一带一路”理论之后,国家发改委、外交部和商务部便联合宣告“一带一路”进入了全面推进阶段,同时“山西品牌丝路行”适时启动,并在其后被纳入丝绸之路经济带区域通关一体化改革板块之中。相应地,有关艺术产业的政策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进程中也频频被提及,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明确提出将“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和文化产业体系更加健全”作为“十四五”时期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之一,同时山西省委提出的“四为四高两同步”更是将改革创新、转型发展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以说,在丝绸之路视域下推进山西艺术创意产业发展既是顺应时代发展的热点产物,又是亟待探究的燃眉之域。
古代艺术主要围绕宗教仪式、战争、狩猎、交易、人口迁徙等活动途径依靠人自身的移动进行传播。艺术信息对人自身的移动有着极强的依附性。反观当下,与“互联网+”的发轫随之并行的是,艺术越来越渗透进我们的生活,艺术与生活之间的界限正在不断模糊和缩小,我们的传播方式早已从口传时代发展到了电子时代,艺术正利用媒介不断实现自己的价值。在全球互联网经济体发展的今天,艺术创意产业世界,相互交织却又各自林立,呈现出三分天下的局面:以英国为代表的欧洲大陆仍以老牌出版业为主打方向,以韩国、日本、美国为代表的娱乐至上的文化潮流和艺术产业圈层,以及以中国为代表的传统文化主流下的构架模式。相比于以英国为代表的老牌出版业衍生艺术产业聚群和以韩国、日本、美国为代表的娱乐至上文化潮流和艺术产业圈层,中国的艺术产业更加注重挖掘自身传统文化,盘踞在传统文化的根下发展前行。但是其他各国依托于“互联网+”实现弯道超车,形成文化品牌新范式的方法的确值得借鉴。因此,在互联网愈加繁荣的时代,在艺术产业不断联结集聚的当下,就更应该把握科学技术红利带来的良机,将“互联网+”作为推动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新范式,弯道超车,抓住产业集群高端化发展的新机遇。
三、种族血缘
山西北魏之前的艺术生产、销售活动,明显受到所在地的血缘、地缘、社缘关系的社会制约。实际上,艺术产业各部分的组成方式多是建构在血缘关系的网络之上。但随着这一时期民族大融合以及文化艺术不断汉化,汉文化意蕴的增强与艺术形式的日趋精美,出现了超越血缘、地缘的艺术行业组织,形成了丰富而又复杂的文化交流范式。
丝绸之路上的文明交流在艺术的语言框架下无非体现为两种:艺术同化与艺术对话。论同化,北魏孝文帝推行的文化汉化政策实质上是艺术同化发展趋势的必然衍生物。论对话,其一,在地域上体现为各民族、各地区之间的互通交流。北魏定都平城的近100年间,各族融合,各商辐辏,各教荟集,云冈石窟文化、五台山佛教文化便是中原农耕文明与草原游牧文明对话演变的产物。其二,在历史上体现为自丝绸之路诞生之日起,各历史朝代之间也进行着艺术对话。例如隋唐,作为我国历史上文明井喷式发展的时期,无论政治法制,抑或是民俗文化,大多沿袭或肇始取法于北朝。而后,明清晋商开拓的茶叶之路更是与汉唐宋元的丝绸之路一脉相承,成为继“丝绸之路”与“茶马古道”之后又一条连接欧亚大陆的文明交流通道。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艺术对话与同化的载体并不单纯以作品或技艺为媒介,而是附着于文字、宗教、贸易、民俗文化之上。丝织品传入西域的同时,汉文典籍也被大量传入。比如在高昌国,“文字亦同华夏,兼用胡书”“置学官弟子,以相教授”。佛教本土化是基于西域佛教的“二度编码”,其中与丝绸之路不谋而合的传播路径,有意或无意的翻译整合皆是艺术对话与同化的具体呈现。诸如此类的文明交流方式既为当代山西发展艺术创意提供了非遗文化,又对艺术产业整体编码具有很强的借鉴价值。跨越地域,海纳百川是一种;自生更新,深层扎根也是一种。魏晋时期的山西艺术有着自己独特的风貌和强劲的生长速度,当然,在具体的展演活动中仍能看出受地缘、血缘、社缘关系影响的明显痕迹。
庄子有语,“乘物以游心”,泛化到艺术产业之中,就是借助物实现精神的愉悦、心灵的慰藉。至于这种物是一部戏,是一个民俗习惯,是一本书,还是一种精神,皆可为。北魏时的平城,作为一个遥远国度的政治、经济和行政中心,使得三到五世纪的山西完全融入了丝绸之路系统的东西和南北流向:沿着丝绸之路向西延伸到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向东延伸到日本和朝鲜,向南延伸到越南,向北延伸到西伯利亚。其作为交通和经贸的枢纽,连接着来自世界四方的信息和货物。另外,宗教作为那一时代的政治意识形态附属品,将印度、中国、朝鲜、日本和中亚地区各国家联系在一个更大的文化统一体中,使得北魏时期就有一种包容的氛围感。其艺术发展的脉络放在今天的艺术产业之中,就是“物”的外化表现。而当下山西的艺术创意产业虽根植于北魏之时就发展起来的艺术产业,但其终究是外来物适应现有文化背景的产物,虽面临着不同时代和语境,但北魏时期的艺术产业“破土重生”,文化大同的艺术发展史带来了凭借着互联网就可以轻易实现的艺术繁荣,文化与艺术逐渐沦为商业活动的媒介,新生代艺术急于求成,没落传统艺术寄居艺术世界的边缘。因此,山西艺术产业还需立足自身,从艺术本体重新审视艺术创意产业的发展,对艺术世界有一个全新的认知。
总体来说,山西省相当一部分艺术行业拥有长期历史的积淀,自带文化基因,并与丝绸之路保持着天然的“联姻”,其中北魏时期艺术行业的雏形以及艺术管理、艺术传播、艺术教育中包含的对环境认知的变迁以及物我关系的表达,推动着当代视域下山西艺术创意产业不断转型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