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车臣战争中俄军情报活动探析

★ 凌 龑 魏长春

1999年8月初，车臣分离运动领导人沙米尔·巴萨耶夫指挥非法武装分子入侵俄联邦达吉斯坦共和国，企图实现北高加索地区的独立，计划失败后又连续在莫斯科、布伊纳克斯克、伏尔加顿斯克①达吉斯坦共和国是俄罗斯89 个联邦成员之一，位于北高加索东部；布伊纳克斯克是俄罗斯联邦达吉斯坦共和国的一座城市，距首府马哈奇卡拉西南41 公里；伏尔加顿斯克是位于俄罗斯联邦齐姆良斯克水库西岸的港口城市，设有原子能设备厂，所以容易遭受恐怖袭击的威胁。等城市发动恐怖袭击，造成307 名无辜民众死亡和近千人受伤。②Тумаков Д.В, Политика сепаратистского режима Чечни по отношению к войне в Дагестане в августе-сентябре 1999 года,Самарский научный вестник, №1, 2021, С.258-264．针对巴萨耶夫组织的入侵行动和恐怖袭击，俄总理普京果断采取强硬措施，对车臣武装分子予以军事打击，经过长达七个多月的军事行动，俄军基本取得胜利。俄军情报工作作用显著，强有力地支撑了作战行动。本文系统梳理了俄军在第二次车臣战争中开展的情报活动，分析其特点以及相关不足方面，以期更加全面地了解车臣战争。

一、俄军开展情报活动的主要形式

俄军情报活动是第二次车臣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且在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中主要包括情报信息搜集和反情报工作两个方面。

（一）多维立体搜集情报信息。第一次车臣战争中，因为缺乏有效的情报保障，俄军侦察系统对车臣恐怖分子的明碉暗堡、地雷场、反坦克火力配系、地下机动通道等均未查明。③佟鑫、鲁瑞海：《第一次车臣战争评析》，《战役战术》2010年第6 期。有鉴于此，在第二次车臣战争中，俄军为了实施精确打击，使用了包括航天、航空、地面侦察在内的现代化多维侦察手段，空中侦察和地面侦察互为补充，为俄军提供了有力的情报保障。

1.使用航天侦察手段进行监视和追踪。出兵车臣期间，俄军航天侦察设备全天候搜索车臣境内的武装分子和基础设施等目标，指引俄军开展行动，精准打击相关重要目标。俄战略火箭军司令亚考维耶夫将军透露：俄军在车臣作战中共使用了光学照相侦察、电子监听、通信、全球定位、早期预警等数十颗军事卫星。①曹俊、胡凡：《车臣——俄罗斯高新武器的试验场》，《热点聚焦》2000年第6 期。早期动用的数颗预警卫星，位于西太平洋和北大西洋上空，能够实现全球覆盖，用于侦察追踪车臣武装领导人的行踪；两颗电子侦察卫星，能够持续监听车臣方面的卫星电话和无线电通信；3颗光学侦察卫星，其装备的照相机分辨率小于1 米，可对车臣战场进行详细的照相侦察，能够提供车臣武装分子的图像情报信息。车臣战场上，俄军用卫星定位系统掌握了巴萨耶夫的通讯信号，马斯哈托夫、哈塔卜等车臣武装领导人乘坐的汽车电子图像也已被精确捕捉并存储，一旦再次出现就会被直接定位，呼叫远程火力打击。

2.使用航空侦察手段侦收情报。第二次车臣战争中，俄军派遣了各类预警机、侦察机、无人机执行情报搜集任务。A-50 预警机负责早期空中预警工作，该型机作为空中雷达和指挥所，能够及时提供车臣战场情报，多次有效引导俄军战机顺利完成任务。安-30 对地测绘机负责执行照相侦察任务，该型机在车臣上空保持所需要的航迹、高度和飞行速度，进行拍摄测绘，为俄军提供了大量车臣武装的图像情报。苏-24MP 侦察机加装了电子战系统，可对多个地域同时实施侦察，能分辨出多部处于工作状态的敌方雷达，随后进行定位，呼叫俄空军进行精准打击。值得注意的是，俄总参情报总局在车臣首次使用了一种名为“蜜蜂-1”的无人侦察机，飞行高度为100 米—3000 米，巡航速度最高可达每小时130 千米，作战半径为60 千米，成为俄军在车臣战场上获取情报最有效的手段之一。“蜜蜂-1”体积小，隐蔽性强，能够持续飞行近两个小时，在车臣上空拍摄武装分子活动的清晰图像，传回俄军指挥部，再由专业情报分析人员进行加工处理。

3.利用地面侦察手段查漏补盲。作战期间，车臣武装分子利用航空航天手段的侦察盲区，藏匿于山区和丛林中与俄军开展游击战，令俄军头疼不已。为了解决此问题，俄军专门抽调了精锐的侦察部队，组建装甲群执行地面侦察任务，每个装甲群配备2 辆坦克、2 辆装甲输送车和4 辆步兵战车②焦志麒、杜鹏： 《简析第二次车臣战争的特点及启示》，《思茅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1年第5 期。，用来弥补航空航天侦察无法覆盖的盲区。1999年11月末，俄军航空航天侦察装备无法掌握格罗兹尼南部山区车臣武装分子的活动情况，而俄军地面侦察分队通过深入山区，查清了车臣武装分子的具体位置和实际人数，还侦听到敌军士气低落、内讧严重等信息。俄军高层指挥员根据这些情报，及时调整对敌斗争策略，制定了一系列赦免优待俘虏的政策，有效分化瓦解了车臣武装力量。

（二）攻防结合实施反情报行动。反情报是为防范外国情报机构、恐怖组织、犯罪集团进行的情报活动、颠覆活动、破坏活动、暗杀行动而搜集的信息和遂行的行动。③高金虎：《军事情报学》，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374 页。反情报工作是情报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俄军为了防止车臣武装分子的敌对情报活动，实施了相应的反情报措施，主要包括拒止、渗透和欺骗。

1.注重保密实施拒止措施。拒止指试图阻塞对手获取关于军事发展计划、政策、行动计划等真相的所有信息渠道，从而使其无法及时做出反应。④Rоу Gоdsоn аnd Jаmеs J. Wirtz, “Strаtеgiс Dеniаl аnd Dесерtiо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telligence and Counterintelligence,Vоl.13, Nо.4, 2000, рр.424-437.战争伊始，俄国防部就实行了严格的新闻审查制度，对新闻报道进行了必要的干预，防止车臣武装分子从公开的新闻中进行分析研判，获取俄军的作战情报。同时，俄军充分吸取第一次车臣战争的经验教训，着力提高所有部队的保密意识，无线电通信严格加密，更换原有的通信频段，取消明语通信，使车臣武装分子无法窃听和截取俄军通话。针对车臣武装与国外势力勾结的情况，俄军加强了反侦察能力，停用军内所有的美式摩托罗拉电报收发机，重新制作了电子侦察系统，专门研制了高新反侦察装备，改进了战场防护手段，保证了己方战争信息的安全。⑤白雪飞 ：《从两次车臣战争看俄罗斯作战样式的转变》，《赤峰学院学报》2015年第4 期。对于部分老旧的苏式情报侦察装备，俄军进行了淘汰与更新。因为车臣武装分子使用的情侦装备80%都是苏联时期遗留下来的，安全性差且故障率极高，俄军的升级换代既增加了情报的效益性，又提高了情报的安全性，进一步拒止了敌方的情报搜集。

2.渗透策反从内部瓦解。第二次车臣战争中，俄军情报部门对车臣武装分子采取渗透行动，利用金元攻势等手段高价策反车臣高官和部队官兵，使其成为内线，为俄军提供情报。在俄军对车臣首府格罗兹尼的攻坚战中，俄军得到了前市长甘塔米罗夫以及车臣民兵组织的支持，车臣民兵组织熟悉格罗兹尼城防，与俄军密切配合，避开了车臣武装的炮火阵位，有效地减少了俄军伤亡，为攻占格罗兹尼立下了汗马功劳。同时俄军情报部门也加强了与车臣行政长官、当地长老和宗教人士的合作，注重车臣难民的安置工作。由俄军指挥官出面和村内长老进行磋商，以提供援助为条件，促使其承诺禁止车臣武装分子进村并为俄军提供情报。俄军的这一举措使其几乎以零伤亡的代价解放了车臣第二大城市古杰尔梅斯①古杰尔梅斯是车臣共和国的第二大城市，位于共和国东部的孙扎河畔，距离首府格罗兹尼36 公里。。

3.欺骗误导赢得有利态势。春秋末期孙子就提出“兵者，诡道也”。美国学者艾卜拉姆·舒尔斯基认为：欺骗指采取措施使对手相信不真实的信息或表象，目的是诱使其作出于己有利于彼不利的反应。②Rоу Gоdsоn аnd Jаmеs J. Wirtz, “Strаtеgiс Dеniаl аnd Dесерtiоn.”在围困格罗兹尼期间，巴萨耶夫率数千名车臣武装分子逃入山区，与俄军打起了游击战，不间断地对俄军进行袭扰。为了加快战争结束的进程，俄军前线总指挥卡赞采夫上将提出“猎狼”计划，即使用情报欺骗手段，通过无线电设备传播假情报，让巴萨耶夫误以为俄军的包围圈存在可以逃跑的缺口。于是车臣武装分子没有任何防备，集体撤退进入俄军预留的伏击圈。俄军以逸待劳，对车臣武装分子进行猛烈攻击，超过1000 名武装分子倒在俄军的强大火力下，包括多名车臣重要指挥官。③Осмаев А.Д，Чеченская республика в 1999-2000 гг.: война и политика, Новый исторический вестник, №1, 2019, С.1-14.俄军采取欺骗战术，让敌方误以为有机可乘，从而达到了重创车臣武装分子的目的，其领导人巴萨耶夫也在伏击中被俄军地雷炸断左腿，险些丧命。此次战役的胜利为俄军赢得了有利的战场态势，同时也打击了车臣民族分离主义的嚣张气焰。

二、俄军情报活动的主要特点

第一次车臣战争中，俄军因准备不足、侦察不利、指挥不当、协同不够等问题，致使兵力损失惨重。第二次车臣战争俄方首先在思想上统一了认识，一致认为出兵车臣势在必行，且社会民众全力支持打击车臣分离主义势力。随后又以北高加索军区为基础组建了联合作战指挥中心，派遣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将领统一指挥战斗，各部队密切协同，通过各种手段，广泛开展情报侦察，掌握战场情况与态势。俄军战场情报工作行之有效，情报活动特点鲜明，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情报战与舆论战、心理战高度融合。车臣战场上，作为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情报战在俄军军事行动中和舆论战、心理战等作战样式高度融合，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巧用新闻媒体，及时发布信息，占据道义高地。第二次车臣战争，俄政府在对车臣实施军事打击的同时，一直高举反恐大旗，宣布马斯哈多夫组建的车臣共和国为非法政权，其掌握的军事力量为恐怖组织和非法武装，争取社会舆论的认同和理解。总参情报总局组织亲俄的《红星报》派出大批记者进行现场实时采访，宣传俄军在车臣作战的英勇事迹，同时邀请北约国家记者来车臣实地参观，以实际情况对某些西方国家的恶意揣测和不实言论进行批驳。

随着战争进程的不断深入，俄国防部在莫斯科成立了国家反恐新闻中心，定期召开专题发布会，介绍双方的实际情况，对车臣的敌对行动进行评析和批判。④Цветкова В. Ф, «ЦЕНА» Чеченского конфликта, История, Социология, №1, 2008, С.252-261.为了进一步引导舆论宣传，情报总局又建立了官方网站和北高加索临时新闻中心，宣传分离主义、恐怖主义对人民和国家的危害。俄军尤其注重对平民的保护，攻打格罗兹尼前俄军飞机撒下传单，详细描述撤离路线，防止炮火误伤无辜民众，保证平民顺利撤离，在社会上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2.情报支援心理震慑，分化离间敌方势力。俄军情报部门密切配合作战行动，积极实施心理战，以情报信息引领心理战，配合舆论战的工作。此次战争俄罗斯调动十万大军，以三路出击的态势合围车臣地区，又以大量新闻报道宣传俄军兵力强大和装备先进，突出双方悬殊的实力差距，向车臣武装分子施加心理压力，对其造成心理震慑。战争开始后，总参情报总局利用亲友喊话，以及派出多架苏-25 攻击机在格罗兹尼上空投放劝降传单，取得了较好的宣传效果，大批武装分子放下武器向俄军投降。在俄军强大的心理战攻势下，有两名车臣飞行员甚至拒绝执行下达给他们的飞行任务，武装分子高级指挥员亚马达耶夫率部投降。①王晓亮、张苗：《第二次车臣战争中的心理战》，《军事文摘》2018年第9 期。俄军的这些措施有效软化了武装分子的对抗意识，瓦解了车臣武装的士气，削弱其各级指挥，使其部队战斗力逐渐涣散。②张前承、赵娟：《车臣战争中的心理战及其启示》，《西安政治学院学报》2004年第5 期。心理战追求的不是真理，而是效果，俄军情报部门充分运用多种手段，采取恫吓方式，进行攻心宣传，大打心理战，从内部瓦解敌人，配合了俄军正面战场作战，达到了震慑效果，有效减少了己方人员的伤亡。

（二）注重对电子战力量和特种部队的运用。第二次车臣战争中，俄军不仅大打舆论战和心理战，还部署了专业的电子战力量和特种部队支援车臣战场。

1.电子侦察与反侦察卓有成效，支援战场行动。随着现代科技和军事力量的不断发展，电子战的地位日益突出，信息控制权成为掌控战场主动权的关键因素。俄军进入车臣作战之前，专门从事电子侦察工作的总参情报总局第3 局，就已经在北高加索地区的莫兹多克③莫兹多克是俄罗斯联邦北奥塞梯共和国的第二大城市，位于共和国的最北端，与车臣共和国接壤。建立了侦察基地，保证俄军能够及时掌握车臣武装的准确情报。在解放格罗兹尼的战役中，车臣首脑的东南防御体系完全被俄军无线电侦获，俄军不仅掌握了武装分子窝点和指挥系统位置，还确认了武装分子的具体人数，有效保障了俄军的战场行动。俄军电子侦察成果显著，反侦察工作也同样出色。针对车臣武装在格罗兹尼周边地区建立的无线电侦察站，俄军在战争伊始就集中火力对其进行打击，同时开展电子干扰和信号屏蔽，断绝车臣武装的情报来源。俄军在车臣有选择性地使用电子战力量，综合利用各种情报资源与电子战力量结合，有效遂行了电子信息干扰与攻击任务，车臣武装被削弱了电磁态势感知和通信指挥能力，情报搜集活动受到极大干扰，致使其无法第一时间获取俄军信息进而做出正确决策。

2.增加特种部队比重，以特种侦察引领精确打击。第二次车臣战争开始前，俄军以北高加索军区第58 集团军为基础组建了联合战役集团。集团中不仅包括常规部队，还包括空降兵、海军陆战队、内卫部快速反应支队和特警支队、联邦安全局反恐怖小组等大量特种部队。④孙忠敏、王甲欧等：《略论第二次车臣战争中的俄军特种作战》，《军事历史》2012年第6 期。与俄军以往的作战相比，该战役集团中的特种部队比重明显增加，并且根据遂行不同任务的需要，灵活运用各类特种部队。国防部特种部队承担了情报侦察、袭击敌要害目标和实施特种心理战等任务；安全总局特种部队则用于反恐作战和反敌特作战；情报总局特种部队负责搜集情报、敌后破袭、引导打击等各种急难险重任务。战争中情报侦察小分队深入敌后边侦察边搜索，担任空中打击引导员，确定武装分子的信息和坐标，将准确的坐标发送给后方司令部，引导俄空军进行精确定位打击，用特种人力情报弥补精度侦察能力的不足，从而达到打击效果的最优。此次战争俄军动用了预警机、电子战飞机、电子侦察卫星以及新型无人机等先进手段搜索车臣武装分子，而情报部门引领的人力侦察则是标定目标点，确认打击效果的可靠途径。⑤马建光：《叙利亚战争启示录》，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8年，第99 页。

（三）情报有力支撑决策，情报与作战密切配合。情报侦察是赢得战争主动权的关键，在出兵车臣问题上，俄罗斯政府准备充分，真正做到了谋而后动。俄出兵决定果断，使得从决策到行动的周期大大缩短，有效避免了因时间的延缓而错失军事打击的最佳时机。俄政府思想认识统一，军队闻令而动，有效处理突发事件，与第一次车臣战争之初的慌乱随意相比有了长足进步。俄军对第一次车臣战争失利的原因进行了反思和总结，在北高加索地区举行了多次有针对性的演习，不断提高俄军反恐作战能力。利用各种侦察手段基本查清了车臣武装的兵力部署、武器装备、重要军事活动等情况，掌握了其活动的特点和规律，并据此调整兵力部署，改善武器装备，增强特种作战能力。

此次俄罗斯打击车臣武装分子，俄军情报力量联合作战、精密协同，作战效果十分明显。在战争初期俄军就明确了情报总局的情报指挥权，对参战部队无线电电子侦察实施统一指挥，建立了有效的集中情报指挥体制，各军兵种的情报力量在统一的协调下开展联合作战，避免了以往各自为战、分散混乱的局面。在生擒“高加索孤狼”拉杜耶夫的过程中，整个行动由联邦安全局的副局长统一领导，多个军兵种情报力量联合参与。他们破译了拉杜耶夫的通信密码，对其实施24 小时全程跟踪，最终由俄联邦安全局特别行动小队和海军陆战侦察分队顺利完成抓捕任务。纵观第二次车臣战争的每个阶段，俄军的每场战役都有明确的目的性，各军兵种间都能相互合作、密切配合，情报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航空兵和炮兵根据情报部门提供的坐标信息，对敌人实施火力压制，支援地面部队行动；空降兵和海军陆战队在情报的引领下抢占制高点，断敌交通线；陆军部队依靠提前侦获的信息，围城打援，拔点歼敌；特种警察则与电子侦察部队密切协作，获取车臣武装活动动向，清缴夺占居民点，消灭残敌。①佟鑫、鲁瑞海：《第二次车臣战争评析》，《战役战术》2010年第6 期。在情报信息的有效指引和配合下，俄军自上而下建立了高效且严密的作战指挥系统，全军武装力量能够相互配合，形成合力，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三、俄军情报活动存在的不足

相比第一次车臣战争，第二次车臣战争中俄军情报工作取得了长足进步，有效减少了战场上的人员伤亡。但是回顾整个战争过程，俄军情报活动仍存在不足并有相当的提升空间。

（一）战场情报侦察工作不够细致全面，疏于整理。俄军对车臣武装分子的总体实力估计不足，存在一定漏洞。比如在统计车臣武装分子人数的问题上，最初俄官方公布格罗兹尼的车臣武装分子只有1000 多人，可是2000年1月30日俄副总参谋长口中的车臣武装分子却增至3000 多人，3月10日特罗舍夫将军宣布俄军在阿尔贡峡谷②阿尔贡峡谷位于俄罗斯联邦车臣共和国南部山区，第二次车臣战争期间车臣武装在此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消灭了2500 名车臣武装分子，3月16日俄空降兵司令却说依然还剩大约6000 人。③闫巨禄：《车臣战争再思考》，《东欧中亚研究》2000年第6 期。俄军高级指挥官的表述给人的印象是车臣武装分子斩不尽、杀不绝，甚至还有可能越打越多。这说明俄军在战场情报侦察方面出现了问题，对于车臣武装分子的实力编成了解不够深入。在战斗过程中，究竟消灭了多少武装分子，俄军也没有进行细致的统计和梳理。

（二）情报判断上轻敌大意、盲动冒进导致损失惨重。第二次车臣战争中，俄军采取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封锁合围的战术，但是双方实力上的悬殊差距，使俄军思想上始终存在一定程度的盲目轻敌。2000年3月29日，俄军收到一份车臣武装分子伪造的假情报，指挥官没有对假情报进行查证，也没有组织战场侦察，主观判定车臣武装分子只有数十人，就派出特警分队前往韦杰诺村④韦杰诺村位于俄罗斯联邦车臣共和国南部，是第二次车臣战争期间车臣武装重要的军事基地。进行清剿。在距离韦杰诺村还有六公里的813 高地，特警分队遭到了车臣武装分子的伏击，突如其来的火力打击使俄特警分队伤亡过半。当指挥部收到来自813 高地的求救信息时，俄军指挥官依旧没有对行进路线展开侦察，而是直接派出一支由107 名军人、20 名警察组成的作战分队，前往813 高地进行增援。增援部队在距离813 高地600 米的地方，遭遇了另一支车臣武装的强力阻击，只好暂时撤出战场。最终执行围剿任务的49 人特警分队，只有6 人侥幸逃脱，其余43 人全部阵亡。

（三）侦察装备老旧短缺，限制了情报活动的开展。车臣战场上俄军使用了部分新型装备开展情报侦察活动，但是整体上侦察装备老旧，服役年限过久，侦察效率和功能受到了一定限制。在车臣战场上发挥重要作用的军事卫星大多数使用寿命将尽，且侦察性能大不如前，急需维护与更新。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卫星实力迅速衰落，航天工业面临崩溃，卫星数量由186 颗减少至137 颗。第二次车臣战争前，俄国防部宣布再次将卫星数量缩减30%，维持在100 颗左右，这个数量仅能满足俄军用和民用的最低需求。①中国日报网：《俄“天战”能力缩水，一间谍卫星独撑局面》，http://www.chinadaily.com.cn/hqkx/2006-06/08/content_611367.htm。因为受制于俄罗斯经济，成像侦察卫星的研制发展受到很大阻碍，只能继续沿用前苏联时期的型号，发射数量平均每年只能维持在1-2 颗的水平，最终导致俄军可使用的军事卫星数量有限。另外，部分卫星处于超期服役状态，亦不具备对重点目标开展实时侦察的能力，无法引导俄军战机对机动性能较高的武装分子实施精确打击。

（四）信息共享障碍突出。苏联解体后，新成立的俄联邦情报机构体制较为混乱，叶利钦对原有的情报体系进行了以“分权”为主要特征的改革。分权虽然可以更加有效地执行监督制衡的职能，但它是以巨大的内耗为代价的，各自分立的情报安全机构又出现了因各自独立、互不沟通所产生的资源浪费、效率低下等问题。②王亮：《俄罗斯联邦情报管理体制分析》，《情报杂志》2015年第9 期。两次车臣战争中俄军均暴露了相应问题，俄军的一个机构对另一个机构所掌握的信息常常一无所知，很多时候职能的重合造成了情报的重复，形成了不必要的资源浪费，甚至可能造成机构间的行动撞车。部门间的利益与竞争关系，“烟囱式”情报体制所造成的信息共享障碍，都不利于俄军情报工作的开展。

四、结语

一个国家的战略情报能力对于战争胜负会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第二次车臣战争中，俄罗斯、车臣双方在战略情报力量上的悬殊差距，使得俄军始终牢牢掌握战争的主动权。俄军通过对第一次车臣战争的反思，逐渐开始重视情报搜集工作和反情报工作，综合运用各类先进的航空航天侦察手段，注重开展舆论宣传和心理战，加强对电子战力量与特种部队的运用，强有力地打击了车臣民族分离主义势力。对战争中情报活动出现的问题的总结，也促进了日后俄罗斯的情报体制改革与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