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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视阈下川东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

2021-11-26韩梦姣

海南开放大学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川东家族传统

胡 帅,韩梦姣

(四川文理学院 体育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0)

一、引 言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民族文化瑰宝,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提供了丰厚滋养[1]。川东地区地处川内外交流互通的重要节点,高山大川的自然环境和独特的人文风情共同在此塑造了厚重的传统文化沉积层。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川东体育非遗正在邂逅一个传承与发展的新机遇。以文化人类学相关理论为导引,从宏观上对川东地区体育非遗的演变、传承主体、文化功能进行解读,从微观上重现其在组织功能、经济结构、现代文化、生活方式、人口结构等方面流变,试图避免前人研究对文化政策解读的拘囿,从整体观出发正确把握体育非遗的发展方向。

二、人类学视角下川东体育非遗传承的宏观逻辑

(一)文化变迁的视角——川东体育非遗演变的过程逻辑

川东体育非遗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具有相对稳定性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变迁。文化的流变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时代背景的变迁,张继焦将近代以来中国社会的6次文化转型归纳为:文化自满、文化自卑、文化自省、文化自立、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2],这一过程也基本符合当地体育非遗的演变规律:川东传统体育发轫于商周时期,高山大川的阻隔使当地孕育出的传统体育文化具有鲜明地域性与民族性特点,如在“武王伐纣”中“前歌后舞”的巴渝舞,即是当今众多体育非遗舞蹈项目的原型;在奴隶社会后期至封建社会的漫长时期内,部分项目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彻底消亡,但陆续又有众多新兴项目补充进来,如明清时期的余门拳、“湖广填川”时期的谭氏子孙龙等;鸦片战争以来,包括川东传统体育在内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在列强的坚船利炮之下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民众被笼罩在强烈的文化自卑氛围中;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冲突愈发激烈,引发了人们对传统文化的自省,费孝通先生提出了著名的“文化自觉”理论,呼吁大众重新重视自身文化,政府、精英与民众也开始重新审视在“文革”时期被批为“四旧”的川东传统体育;当今,世界各国民粹主义抬头、贸易保护主义的复辟促使社会各阶层从传统文化中寻找中华文化的未来,增强文化自信成为川东地区美丽乡村精神文明建设中的重要内容,部分延续至今的传统体育项目被申报为省级、市级体育非遗,传统体育的复兴成为当地文化发展的新常态。

(二)主位与客位视角:川东体育非遗传承的主体与社会话语

所谓“主位”与“客位”,即是以“自我”与“他者”身份探讨体育非遗传承的两种视角。在川东体育非遗的现实传承中,“主位”与“客位”的社会话语权分配是不均衡的——作为“他者”,政府和企业可以在保护和利用体育非遗的过程中占据主动,学者亦可以从主观出发对体育非遗的相关现象“下定义”,而作为“自我”的传承人与族群成员,并没有在体育非遗传承过程中获得足够的社会话语,从而导致川东多个地区体育非遗项目由于过度的外力干预产生了“异化”现象。这种话语权分配格局的形成,一方面由于出于政治利益、经济利益和文化研究等现实驱使的“他者”,相比较于孕育出体育非遗的川东乡村中的“自我”,拥有更多权力与资源,从而可以掌握更多社会话语;另一方面,青年一代族群成员对自身民族文化的漠视,以及在认识层面文化自觉的不足、意识层面的文化迷失、实践层面文化自信的缺乏,也是形成话语体系分配不均衡的重要原因。

(三)文化功能视角:川东体育非遗的多重功能

文化功能主义学派认为“观察一个民族的文化生活,要把它视为一个功能的统一体[3]”,这正是文化人类学“整体观”的写照,也与黑格尔的“存在即合理”理论不谋而合。川东地区体育非遗并非被束之高阁的文化标本,而是深植于民族内心的“身体记忆”。以石桥火龙为例,当地人在正月十一到十五期间定期举行,这一展演项目吸引了央视等众多媒体报道,无形之中提升了川东民众对自身文化的认同。“元九登高”起初是为纪念诗人元稹而自发形成的,后来演变为以民众切身参与、亲身实践为主的大众健身活动,对民众全民健身观念的形成具有积极意义。整体来看,川东体育非遗项目因其辐射地域、项目特点而具有娱乐身心、增强体质、提升民族认同等多重功能。正是由于兼具符号性与实用性双重特色,川东体育非遗能够联系本地经济与文化发展实际,实现其改革和创新的发展诉求。

三、人类学视阈下对川东体育非遗传承阻碍的微观剖析

(一)体育非遗与组织功能:体育非物质文化相关组织功能消失

在相当长历史时期中,“家族”是川东地区文化生活组织的基本单位,血缘亲疏是其组织内核,经济联结是其组织基础,文化一致是其组织的外显。体育非遗作为家族文化生活的重要形式,将较为松散的个体凝聚成具有共同价值观念、行为习惯的统一体,其组织功能主要表现为通过节庆活动、祭祀活动、农事和战争等活动中的文化实践规训家族成员日常行为,实现社会组织的有效管理与协调一致。部分非遗项目中道具制作与仪式展演人员仅限家族内部成员,传承人的遴选也多限于家族内部,这虽使文化辐射范围受到限制,但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体育非遗在家族内部组织功能的发挥。伴随川东城镇化的快速推进,传统家族式的社会组织形式早已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则是以小家庭为基本组织单位的新的社会构成形式,体育非遗也逐渐突破了家族壁垒,而成为社会大众所共有的文化遗产,组织主体由各家族族长让位于政府和社会力量,这势必带来体育非遗在传统家族中组织功能的淡化,导致个体与家族联结的离散。

(二)体育非遗与经济结构:支撑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运作的传统经济结构断裂

体育非遗项目的开展需要相关经济支撑[4],川东体育非遗项目的正常运作与其背后的经济结构密切相关。自其形成伊始至“文化大革命”,家族在体育非遗的正常运作中扮演着核心角色,传统体育的启动资金多来源于家族共同收入以及成员的“份钱”,其运作架构在家族经济结构之上;经历“文革”十年浩劫,诸多传统体育项目因被视作“迷信”“四旧”而发展停滞,传统的家族经济也遭到重大破坏,这从根本上动摇了体育非遗在农村的发展根基;改革开放以来,川东社会结构由家族向家庭的转向愈发明显,农村地区农业生产实行“大包干”,切断了个体与家族之间经济纽带,支撑体育非遗运作的传统资金链条也由此发生了断裂[5];而现阶段,川东体育非遗“造血”功能发展尚不均衡,部分项目运作资金仅依靠政府经费资助和非遗项目补助,缺乏长期性和稳定性,仍未形成依靠自身营利、辅以政府补助、动员各路资金的理想化资金支撑结构。

(三)体育非遗与现代文化:现代文化的交流传播导致了传统文化结构变迁

从商周至秦汉,川东地区地处大国势力夹缝地带,兼并战争时常发生,至元末明初和元末清初,战乱导致的人口锐减促使当地官府实行“湖广填川”的人口迁移政策,社会动荡与人口迁移虽加剧了地域文化碰撞与融合,但并未从根本上动摇川东传统体育文化的框架结构,反而磨砺出当地民众热情、尚武、坚韧的文化内核,展现了传统文化所具有的韧性与张力。漫长的集权统治虽赋予川东社会巨大的文化惯性,但在现代文化巨大的外力冲击下,传统文化在结构层面正在发生速度惊人的滑移。现代文化对传统文化结构的冲击体现在制度文化、行为文化和意识文化多个层面:崇尚竞技与竞争的西方体育文化渗透,正在蚕食川东体育非遗的发展空间,动摇了其展演与传习的固有制度;计算机、智能终端和移动互联网的普及,改变了川东青年一代文化交互方式,塑造着有别于传统体育的文化行为;现代文化裹挟着五花八门元素,不断刺激着民众的视觉神经,使其对自身文化兴趣与传承意识日趋淡薄。

(四)体育非遗与生活方式:生活方式的变迁加速了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与当代社会脱离

如果说组织功能、经济结构的变迁是从根本上改变了体育非遗面貌的直接因素,那么生活方式的改变则是川东体育非遗与当代社会脱离的间接因素。当代川东民众的生活方式正在经历着由传统向现代、由趋同向个性、由单一向多元的演变过程。生活方式的变迁对川东体育非遗产生了深远影响:首先,川东体育非遗项目本身的展演形式与基本套路相对固定,导致文化供给的单一化与民众需求多元化之间的对立,即表现出一定文化滞后性;其次,伴随着生产力发展与生产效率提高,川东民众的娱乐休闲时间分布更为广泛,并体现出碎片化特点。诸如石桥火龙、元九登高、游百病等节庆类型的非遗项目多在固定日期举办,而在重大节日之间的休闲娱乐空档期,其他类型的非遗项目没有及时补充进来,导致现有体育非遗活动举行中周期性明显的尴尬局面,体育非遗“存在感”的下降必然加速其与当地社会的脱离。

(五)体育非遗与人口结构:劳动人口的迁徙导致了体育非物质文化没落

伴随城镇化快速推进,作为经济基本要素之一的劳动力开始在区域间自由流动,整体展现出由农村向城市、由西部向东部迁徙态势。成都、重庆等周边强二线城市对川东地区青年劳动人口的虹吸作用极其显著,而根植于农村、兴盛于农村的体育非遗也随着人口外流开始出现加速没落趋势。以极大地融合了巴楚文化特点的谭氏子孙龙为例,至今仍然仅在家族内部进行传承,器物形制和展演流程在很大程度上保留着古老传统,讲究、忌讳与当地其他的舞龙活动存在明显差异[6],在2009年被列为省级第一批扩展项目保护名录。然而,青年人口的流失使得这一珍贵的非遗项目呈现出后继无人局面,宝龙的制作工艺面临失传、舞龙的人群也缺少了新鲜血液的注入。川东体育非遗项目“身心相传”“口耳相授”的独特传承形式,决定了“人”作为其唯一载体地位,人口流动所带来的传承人缺失对地域性体育非遗延续所带来的打击是致命的。

四、基于人类学视角的川东体育非遗传承框架

(一)解构:重视多行为主体参与,建立健全体育非遗动态进入与退出机制

体育非遗发展不应局限于某一家族或某一个体,促进文化共享、重视多方协作、整合多方力量,是实现非遗坚守和价值创新的抓手。在实际操作中,应当进一步巩固政府在体育公共服务中供给地位,同时注重传承人、普通民众在非遗保护与传承中的主体地位。在这方面,石桥火龙依靠政府品牌打造和对民众的赋权,极大提升了社会影响力,每年社会捐资达150万元以上,确保了人才队伍培养和非遗项目的传承,成为多行为主体参与的成功典型。

体育非遗进入与退出动态机制建设是其永葆活力的保证。日韩等国家的非遗保护经验给予我们的启示是:“非遗”是一种文化保护与传承的积极机制,而不应成为文化的免死金牌。对于因信息流通、资金支持等方面存在困难而传承困难的项目,应积极鼓励其申请“非遗”,为其提供合理的进入机制与传承平台;而对于传承状况较差、传承人缺失、社会影响力低下的非遗项目,应当建立合理的退出机制,最终实现川东体育非遗的活态传承。

(二)整合:在特色小镇建设中,营造以体育非遗为核心的文化生态

近年来,国家体育总局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运动休闲特色小镇试点工作,川东地区拥有四川省四大运动特色小镇之一的渠县賨人谷运动休闲小镇,更兼具樊哙镇、临巴镇等文化创意型特色小镇,以及罗江镇、八台镇等特色旅游休闲小镇。特色小镇是人口聚居区、文化聚集区、新兴产业聚集区,是经济、文化、社会区域均衡发展的重要一极[7]。特色小镇建设中,砖瓦是“硬件”,而文化是“软件”。体育非遗的传承与发展应当抓住特色小镇建设机遇,将具有地域特色的川东体育非遗项目加以引进,构建起以传统文化为内核的文化生态。

川东体育非遗与休闲旅游结合早有先例,阆中古城对巴象鼓舞、马象鼓舞、竹马牛灯等体育非遗项目引入堪称典范。在特色小镇建设引入体育非遗项目过程中,首先应当防范过度商业化对传统文化的侵蚀,使川东体育非遗保持原生形态,其次应当促进企业与非遗传承人之间互利共赢,给予非遗项目传承人足够的社会话语权。

(三)再生产:形成体育非遗产业发展模式

对体育非遗的解构与整合是其现代传承的前提,但文化再生产环节的缺失使体育非遗依旧摆脱不了造血功能不足的窘境[8]。在迈向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新时期,“关起门来搞非遗”是不合时宜的,支撑其运作的传统经济结构已经不可持续。川东体育非遗项目所具有的健身、娱乐、观赏等多重价值决定了其在文化产业经济中拥有的巨大潜力与发展空间,探索并形成一整套文化产业经济的发展模式是必要的。

生产具有吸引力的“文化产品”是体育非遗文化产业形成的关键。成熟的文化产业发展模式应当由核心头部文化和周边产业集群共同构建——以头部文化为标杆,带动周边产业发展;再以周边产业为基石,进一步巩固头部文化的核心作用。目前,川东地区部分体育非遗项目已经具备作为头部文化的基础条件,应当充分利用其品牌效应辐射旅游、餐饮、住宿等周边行业。而另一方面,周边产业的日趋繁荣能够进一步提升体育非遗辨识度,促进其有效传承和合理创新,最终形成以体育非遗为核心的产业发展闭环。

五、结 论

基于文化人类学相关理论对川东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现状进行了复现,从文化变迁、主客位、文化功能视角论述了川东体育非遗的传承逻辑,认为组织功能、经济结构、现代文化、生活方式、人口结构的变迁是导致川东体育非遗传承陷入困境的主要因素,最后对川东体育非遗的传承提出建议:重视主体参与和机制建设、营造体育非遗文化生态、发展体育非遗产业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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