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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年鉴教科书化现象探析

2021-11-26徐佳佳

广西地方志 2021年1期
关键词:朝日年鉴教科书

徐佳佳

(江西省地方志研究院,江西 南昌 330000)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年鉴业进行了一场较广泛的“年鉴教科书化”探索。日本朝日新闻社、每日新闻社等重要年鉴出版商陆续推出面向中小学生的教科书年鉴。对日本年鉴教科书化现象产生的背景,年鉴框架体例、内容书写、出版传播等方面的具体举措等进行研究,可以为我们探索当代年鉴本土化、大众化的道路和模式,充分发挥年鉴的当代价值提供参考借鉴。

一、“年鉴教科书化”现象产生的背景及原因

年鉴自18世纪传入日本后,无论是出于学习西方文化促进本国社会经济发展,还是搜集情报辅助对外军事扩张的考虑,日本政府都积极促进年鉴的出版,引导和鼓励民众使用年鉴。二战结束后日本社会经济发展快速复苏,政府大力支持文教事业发展,年鉴事业迎来新的发展,到20世纪60年代,日本已经出现了一大批具有社会影响力和经营实力的年鉴出版商,年鉴出版市场的竞争也日趋激烈,各种年鉴改革和探索大量出现。日本“年鉴教科书化”现象正是诞生于这种大背景下。其中,直接影响“年鉴教科书化”现象产生的主要原因有这几点。

(一)年鉴市场面临转型压力。二战后日本出版市场快速扩张,20世纪70年代日本年鉴市场逐渐出现因为长期无序发展而导致的出版危机。一方面,年鉴市场长期缺乏有效的市场调研导致年鉴出版选题重复、盲目,年鉴内容同质化,质量参差不齐。年鉴行业内部产品结构失衡使得日本年鉴的市场竞争力下降。一些日本年鉴出版商直言“近三四年来,年鉴界的积弊之一就是各类综合年鉴太多,信息源就那么几家,内容难免重复”。另一方面日本年鉴在出版数量不断增加的情况下,销售价格并没有提高,利润不断下降,直接造成了日本年鉴经济效益大幅下滑。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后,日本出版业纸张、人工成本大幅上涨,加上日本年鉴市场又有较高退货率,日本年鉴行业转型压力较大。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朝日年鉴》销量断崖式下降到万本以下,年亏损数千万日元,朝日年鉴社面临巨大经济危机,急需寻找新的市场突破口,重点发展其他年鉴产品。

(二)日本政府重视文科教育,教科书年鉴迎来商机。二战结束后,日本开始对二战进行反思。不少日本学者认为日本的战败与文化的落后有直接关系,而改变这些应当从小抓起。因此,二战后日本政府高度重视中小学文科教育,希望以此增强日本的文化凝聚力。为此日本政府积极鼓励出版商出版丰富多样的中小学社科读物。20世纪70年代,日本文部省在1977年重新修订了指导小学和初中课程的《学习指导要领》,对小学生社会科学科目的学习范围进行了拓展,将历史、文学(汉字和日本传统文化)、地理等日本文化教育放在中小学教育的重要位置。以记录日本历史和基本国情见长的综合年鉴迎来发展的时代机遇。同时,日本教育界还通过政策鼓励中小学校使用年鉴,肯定了年鉴的作用和地位。1978年日本文部省发布新的《小学学习指导要领说明》,明确规定小学中高年级(五六年级)应该开展检索和利用统计性资料的训练,并要求通过全面的指导,让学生学会制作地图和图表,学会使用年鉴、白皮书等资料。一时间,日本中小学校和学生对年鉴的需求大增。不少老师认为“为了让学生理解年鉴的特性和构成,无论如何,两人拥有一部年鉴是必须的”。教科书年鉴迎来巨大的发展机遇。

(三)《少年朝日年鉴》引发行业示范效应。朝日年鉴社最先察觉到教科书年鉴的市场需求和契机,1949年就创刊出版《少年朝日年鉴》(该年鉴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一度改名《朝日少年少女年鉴》)。该年鉴目标读者为小学四五六年级和初中一二年级学生,围绕日本文部省、中小学校的教学要求,在刊登日本历史文化等常规年鉴内容外,大量增加汉字、度量衡、索引及其使用方法等符合当时教育政策的内容。《少年朝日年鉴》出版第一年的销售量为1.5万本,第四年增加到14.5万本,市场反响较好,并带来了长期的经济效益。20世纪70年代中期《少年朝日年鉴》持续增加,一度年销量达22万本,以每本900—1400日元计算,仅此一项,朝日年鉴社可以收入2000万—3000万日元。朝日年鉴社的成功探索,吸引《每日年鉴》《时事年鉴》《读卖年鉴》等主流年鉴对教科书年鉴产品的关注。

同时在20世纪70年代综合年鉴销量持续走低,年鉴转型压力加剧以及日本政府对年鉴的政策持续利好等多重因素的叠加影响下,主流年鉴社纷纷主动抢占教科书年鉴市场。1971年,日本读卖新闻社创办《少年读卖年鉴》,1977年每日新闻社创办《每日中小学生年鉴》,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三大教科书年鉴的竞争格局逐渐形成,日本教科书年鉴市场逐渐规模化。

(四)杂志化改革对日本年鉴书写的广泛影响。20世纪80年代,日本年鉴界掀起“杂志化”改革。这场改革主要是通过模仿杂志的编辑出版形式,对日本传统年鉴形式、内容进行杂志化,提高年鉴的可读性,改变日本传统年鉴严肃、刻板、可读性差的印象。杂志化的日本年鉴大量收录具有时效性和新闻性的社会话题、大幅采用彩页和各类图表,广泛吸收杂志在包装印刷方面的元素,让年鉴更具吸引力。当时日本的重要综合年鉴《读卖年鉴》《每日年鉴》《朝日年鉴》等都大张旗鼓进行了年鉴的杂志化改革。受杂志化编纂思路的影响,同属一个年鉴社的《少年朝日年鉴》《每日小中学生年鉴》《少年读卖年鉴》在出版之初就充分考虑了年鉴的可读性问题,在编纂框架、体例、内容编排和装帧元素等方面与传统日本年鉴大不相同。

二、“年鉴教科书化”的做法

日本大规模的“年鉴教科书化”实践持续了20多年,期间教科书年鉴根据市场变化多次调整编辑思路和市场战略。早期的教科书年鉴侧重配合教材和教学大纲收录内容,强调辅导学习的功能;后期随着教育政策和市场环境变化,更偏重于理科知识的收录,科普性更强。具体来看,主要有以下五点做法。

(一)内容紧跟教材、教学要领,辅助教学。日本文部省负责中小学教育管理、教育政策的制定。1947年开始,每隔十年文部省就会制定新的教育政策,即《学习指导要领》。日本《学习指导要领》中包含小学到高中各年级的学习内容和具体要求,其地位和作用相当于我国的课程标准。日本教辅界把它作为出版的“风向标”,将自身定位为教辅的教科书年鉴也不例外。为了密切配合中小学教学进度,日本教科书年鉴会根据中小学校的教科书内容和教学需要,及时增删内容,充分发挥教学辅助作用。如1977年日本《学习指导要领》规定小学历史教学重点为:要求学生了解日本及其邻近地区的历史遗迹和文化遗产,了解各个历史时期的主要人物及其业绩,掌握日本历史发展各阶段的基本线索。初中历史教学的内容为:文明的起源与日本,奈良、平安的都城与贵族政治,武家政治的发展与平民生活的提高,国家统一的历程,江户幕府与锁国,开国前的日本与世界,明治维新,近代日本的发展,两次世界大战与日本,新日本与世界等。《少年朝日年鉴》紧紧围绕这一要求编排内容。在《少年朝日年鉴(1984)》“基础学习编”的“特集”中大幅介绍了江户时代的田亩制度、士农工商等社会阶层情况、传统节日活动、私塾学校、各地方藩国的名物特产、绘年表等10个方面的主要内容。这些内容与当时日本初中生历史教科书中关于江户时代的教学互为补充,辅助教学作用明显。日本教科书年鉴仅仅围绕教学要求设置、调整内容,直击目标学者的需求,使教科书年鉴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实用性。这是教科书年鉴一度成功的重要做法之一。

(二)杂志化的框架结构和写法。受当时年鉴市场“杂志化”改革的影响,教科书年鉴在保留传统日本年鉴特集、大事年表等栏目的前提下,整体框架和内容写法更加灵活,比传统日本综合年鉴可读性更强。

1.杂志化的框架结构。传统日本综合年鉴内容一般按社会事业性质、分工进行分类,常设置政治、医疗、环保等栏目。而杂志一般按照栏目的重要性和读者需要进行编排。教科书年鉴放弃了日本综合年鉴传统分类方法和栏目设置,根据中小学生的学习需要和感兴趣程度编排内容。《少年朝日年鉴》《每日小中学生年鉴》等主要教科书年鉴按照社会热点和教学要领的要求,设置人口国情、自然国土、文化历史、农林业水产等栏目。20世纪80年代后的《少年朝日年鉴》栏目设置中基本看不到社会事业发展分类的痕迹,基本以变化中的社会热点设置栏目,着重选取社会普遍关注的地球环境、历史文化、变化中的产业中具有当代科普价值的内容。《少年朝日年鉴(1984)》“基础学习篇”在“不断变化的产业”栏目介绍了日本机场新技术的运用、大豆油的生产和交易以及捕鲸业的争议等当时的热门话题。即便是被保留的大事记、特集栏目,也不再像传统年鉴一样事无巨细都收入,而是有选择地收录部分内容。大多时候教科书年鉴中的这些传统栏目会以图片专辑形式出现,这也改变了日本传统年鉴大事记、特集以文字为主的情况。同时,日本传统年鉴为保证框架结构完整,即便有的条目内容很少,仍然会收录,但教科书年鉴并不刻意强调全面性,内容少的部分就不作介绍,总体栏目数量比传统年鉴少。此外,与传统年鉴收录内容强调年度性、设置明显的时间上、下限不同,教科书年鉴有时候会追溯事件的背景和历史,突破时间限制,写法更接近杂志文章。

2.小节式写法,结构层次简单。日本传统年鉴多采用条目式写法。条目虽便于检索,但内容分散,不便于阅读。教科书年鉴放弃条目写法,以专题小节为年鉴最小内容单位,强化内容的叙事性和连贯性。读者可以从小节文章中完整了解事物发展概况,不必通过检索多个条目拼凑事物发展全貌。同时,传统日本年鉴结构层次较多,栏目下设一级目,一级目下面大多有二级目或三级目,有的还有四级目。教科书年鉴的结构分层比传统日本年鉴少,一般为篇、章、小节三级或者章、节两级。《每日小中学生年鉴(1978)》“社会科”设置了国土人口、农林业水产业、工业、环境保全、各地统计、校园内外、世界各地矿产资源、商业贸易、交通通信、新闻报道、劳动、家庭经济、社会福利、政治、科学文化教育等17个社会热点话题,这些话题自成一章,所有章节下共设105小节,层次简单,便于阅读。

3.杂志化的语言和排版元素。(1)语言生动,文风轻松,深入浅出。教科书年鉴一改日本综合年鉴严肃的文风,充分考虑中小学生的阅读习惯,大量使用比喻、拟人、设问、感叹、疑问等修辞手法,语言生动活泼,亲切自然。同时,教科书年鉴较少使用专业术语和长句,尽量用简单词语讲述问题。有时候为了更好解释问题,教科书年鉴还会绘制各类释图,让深奥的问题简单易懂。此外,考虑到小读者的阅读能力,教科书年鉴正文还会配有词语解释和日语拼读等小贴士,辅助小读者学习。(2)大量使用彩页。日本传统年鉴风格多质朴,较少使用图片。同时为降低成本、增加销量,多采用黑白印刷,较少使用彩页。但教科书年鉴为吸引小读者,大量采用人物、动物、自然风景、建筑等内容的彩色照片和配图,有的还设置多个图片专题,整体色十分彩绚。(3)印刷包装杂志化。日本传统年鉴虽然也注重包装,在编排上会设置一些标注元素,方便读者阅读和检索,但总体设计简单,普遍采用较差的纸张,编排的文字较多,留白很少,强调内容大于形式。而教科书年鉴受杂志化风格的影响,封面设计多采用时事图片,内文多运用杂志化的页面装饰元素,用纸也较好,内文留白比传统年鉴多,文字总量和总页码相对传统年鉴大幅较少。同时,教科书年鉴主要出版平装本,与教科书开本大小配套,便于携带,比传统年鉴多采用精装不同。

杂志化的编写方式使教科书年鉴迎合了小读者的阅读习惯,让其内容更有市场竞争力,是日本教科书年鉴一度成功的重要因素。

(三)衍生年鉴配套出版。教科书年鉴的出版灵活多样,会根据市场需要出版不同的种类。

1.春秋两季出版不同版本。年鉴市场的激烈竞争促使日本主要教科书年鉴出版商对中小学教辅市场进行细分,通过出版分册、别册提高市场占有率。日本中小学有春、秋两个学期,教科书年鉴也分为社会篇、统计篇、基础学习篇等不同版本,分别在春秋学期出版。朝日年鉴社的《少年朝日年鉴》“社会篇”一般在当年3月出版,统计篇、基础学习篇一般在9月出版。后来为方便销售,年鉴社将统计篇和社会篇等合并出版,《每日小中学生年鉴(1978)》社会篇和统计篇都是在1978年的2月25日出售,并套装在一起打包出售。

2.根据政策调整新增理科版。随着20世纪70年代末日本对外交往深入、经济依存度提高、科技是生产力的观念普及,英语、数学等课程比重不断提高,社会科目比重逐渐下降并最终在日本高等学校入学考试中被取消,日本教辅市场中文科教辅需求逐渐下降。1975年《少年朝日年鉴》印刷了22.5万本,实际仅售出19.77万本,1979年印刷22.5万本,实际只售出15.79万本。由于经营惨淡,《少年读卖年鉴》《每日小中学生年鉴》在20世纪80年代末逐渐停刊。综合实力更为雄厚的朝日年鉴社寄希望打造《朝日少年少女理科年鉴》(1984年后改名为《少年朝日年鉴·理科》),以全新的理科内容迎合教育界对理科的重视。《朝日少年少女理科年鉴(1979)》主要介绍了生物、地球环境、化学、物理等内容,包含了“因昆虫而热闹的杂木林”“活跃的微生物”“植物化石”“人类的寿命”“悬浮在宇宙的太空站”“熟悉的金属·铁与化学”“电视机里的声音”“用拍击消灭雷电”“不断变化的大气”等栏目。全书以大量的动物、植物的彩色图片为卖点,编排上除了在标题和大事记的写法上还留有年鉴的写法痕迹,其余与科普杂志无异。不断调整销售策略和内容,是教科书年鉴适应市场发展的重要手段。

(四)便于普及的低定价。日本年鉴社为提高教科书年鉴的销量,即便用了大量的彩页,教科书年鉴定价仍不高。《朝日少年少女理科年鉴(1979)》内文有366页,大32开本,彩页较多,但只售1700日元。《每日小中学生年鉴(1978)》“社会篇”内文有314页,大32开本,彩页多,售价为1600日元。《每日小中学生年鉴(1978)》“统计篇”,大32开本,全书彩色印刷,内文298页,定价为1600日元。而20世纪70年代日本普通工薪阶层的平均月薪一度在2000美元浮动,教科书年鉴的低定价减少了读者的购买压力。同时,日本文部省还会根据市场情况和教学需要实施一些出版资助政策。因此,即便成本有所上升,只要销量跟上,教科书年鉴仍然有较大盈利空间。实际上,这种定价策略与日本年鉴界一直以来普遍的低定价是一脉相承的。日本年鉴界很早就注重通过低定价的销售策略促进年鉴的普及。相比之下,我国综合年鉴动辄四五百元一本的定价策略确实不利于年鉴作为大众出版物广泛流通。

(五)专业、高效、庞大的编写团队。教科书年鉴的基础版本包含时政、历史、文学、地理等内容,理科版包括生物、物理、化学、医学等内容,较为庞杂,加上受众群体包含教师等专业人士,对内容的编写有较高要求。同时,教科书年鉴还要兼顾时效性。为解决这些问题,日本各年鉴社都通过组建专业的编写团队来完成编写工作。时政等内容一般会依托年鉴社所在的大新闻集团的编辑记者完成;历史、文学、地理、生物等内容会邀请大学老师,博物馆、天文台、各类动物保护组织以及各类科研机构和政府工作人员提供。《朝日少年少女理科年鉴(1979)》的编写人员就来自朝日新闻社科学部、外报部、社会部、周刊编辑部、国立科学馆、京都大学灵长类研究所、气象厅、东京大学东京天文台、日本鸟类保护联盟等,此外还有一批写真家为该年鉴绘制插图。专业的编写队伍保证了内容的准确性和时效性。

日本教科书年鉴的发展不仅给日本各大年鉴社带来了利润,同时该年鉴的广泛使用还大幅增加了年鉴在日本的普及率和使用率,提高了一代人的信息检索能力、认知能力和社会科学基础知识,实现了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丰收。

三、教科书年鉴市场萎缩的原因

日本年鉴教科书市场并没有一直繁荣下去。20世纪80年代后,日本教育政策和经济社会环境等发生巨变。虽然日本教科书年鉴也从自身出发寻求变革,但并没有找准新环境下的定位,教科书年鉴呈现明显的衰落趋势。一些教科书年鉴在20世纪80年代末逐渐停刊,90年代末日本教科书年鉴在出版市场上逐渐难觅踪迹。即便之后日本教辅、童书市场有起色,但教科书年鉴的繁荣一去不复返。

(一)主要外因。

1.市场需求大幅减少。这是教科书年鉴市场萎缩的最重要外因之一。(1)教育政策转变,社会科学弱化,市场需求减少。20世纪70年代末,日本逐渐面临全球化带来的政治、经济和科技挑战,迫切要求改变基础教育的面貌,全面提升国力。为此,日本文部省在80年代开始要求中小学提高英语、数学、物理、化学等科目的比重。这一教学思路在之后不断得到强化。2008年日本文部省修订的《学习指导要领》中,中小学数学、科学等核心科目的课时大幅增加,历史、文化等社会科目的考核比例和重要性一降再降。教育政策的变化直接导致以社会科学内容为主的传统教科书年鉴市场需求锐减。这是日本教科书年鉴销量大幅下滑最重要的外因之一。(2)日本少子化现象凸显,在校学生减少,需求下降。少子化现象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后的发达国家普遍出现,日本也不例外,而且还更为严重。1973年日本的人口出生率为19.4‰,1975年为17.1‰,1980年为13.6‰。20世纪90年代后,人口出生率进一步下降,1990年为10‰,1996年为9.7‰。从2001年开始,日本连续5年刷新历史最低生育率,2005年日本女性人均生育子女降至1.25个。同年,日本的死亡人口比出生人口多21408人,人口出现负增长。由此导致日本的大中小学校生源不足,教辅市场需求逐渐减少,教科书年鉴失去发展后劲。

2.出版业长期低迷,教科书年鉴改革乏力。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日本出现泡沫经济,出版业也长期萧条。小林一博在《出版大崩溃》中指出,由于出版销售额连年减少和退货,日本每年有上千家的书店和出版社破产倒闭。20世纪90年代,日本有8000~10000家出版社将产权转卖。日本全国出版社数量从1999年到2001年连续3年大幅减少。《朝日年鉴》也遭遇前有未有的危机,发行量在20世纪80年代下降到了3万部左右,最严重的一年曾出现4000万日元的亏损。同样作为日本重要综合年鉴的《每日年鉴》,1981年由于入不敷出而停刊。日本年鉴业长期陷入寒冬,教科书年鉴改革缺乏良好的外部行业环境,改革乏力。

(二)主要内因。

1.电子教材普及,教辅市场转型。20世纪80年代后,无论在内容编辑还是出版流通环节,日本传统出版业面临网络的全方位冲击,电子书地位逐渐凸显。日本教育部门十分鼓励学生通过网络学习知识,并主动加强电子教科书的研发和推广。1993年4月日本英语电子教科书在日本初中课堂正式使用。1994年,日本文部省开始了为每一位中高级学校学生配备一部电脑和初级学校学生每两人配备一部电脑的6年计划。虽然这项计划由于日本的财政问题没有完全施行,但日本政府对于电子教材的支持一直在进行。2012年5月日本成立电子教科书学会,促进电子教科书的学术研究和教学实践。目前,日本政府已经在全国中小学广泛推广使用电子教材。教材的电子化使得教辅也逐渐电子化。而朝日新闻社在年鉴应对电子化市场冲击方面建树不多,主力产品《朝日年鉴》都没有投入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研发电子年鉴,教科书年鉴作为子刊更缺乏应对电子化、网络化挑战的有力举措,在电子教材普及之时,逐渐被市场淘汰。

2.后期教科书年鉴内容改革失败。日本的教科书年鉴也曾从自身寻找突破,积极改版,谋求市场突围。1985年后,《少年朝日年鉴》改版为《少年朝日年鉴社会版》,放弃了教辅定位,大量收录社会新闻、时政热点,年鉴泛娱乐化,与消遣读物无异。但这一改革并没有准确捕捉到日本出版市场的新需求,未能帮教科书年鉴寻找到新的市场定位,改版后的教科书年鉴销量增加并不明显。同时期一些年鉴社推出的理科版教科书年鉴市场反应也比较冷淡。这与综合年鉴社内容优势的消失有密切关系。朝日新闻社等新闻社旗下的年鉴社主要优势在于历史文化和社会时政内容的储备和编写,在理科内容的编辑方面并不擅长,只能完全依托外聘专家。《朝日少年少女理科年鉴》在编纂之初,编辑部希望通过每一科学话题讲述一个重要的科学原理,出发点虽然好,但具体执行时,由于编辑部缺乏对内容的把握,外聘专家编写的文章阅读难度不一,大多较为晦涩,许多内容超出小学四五六年级和初中一二年级学生的认知范围,读者接受程度不高,市场反响不好,改革失败。

日本教科书年鉴改版的失败深层次地反映了年鉴是具有时代性的,受到所处社会经济环境的影响和制约。不同的时代,人们对信息的需求是不同的,需要的信息内容和传播载体也会不断变化。只有紧跟时代发展的潮流,年鉴才能在市场竞争中充分发挥其价值。

四、四点启示

综上,我们可以从日本教科书年鉴兴衰过程中了解到,年鉴作为源于社会发展需求又服务于社会发展的外来文化产品,想要在本土获得发展,必须主动抓住本土有利于年鉴发展的政策制度、社会需求、民众心理等因素,满足时代对信息的需求,找到与本土文化融合的恰当模式,才能发挥年鉴的价值和影响力。

纵观近代中国引进年鉴之后,年鉴虽然与方志等中国传统文化相互吸收、融合,在近年得到了较大发展。但目前我国年鉴仍处于文化出版市场的边缘地位,普及、推广、利用程度较低,未能充分发挥应有的价值。因此,从日本年鉴教科书现象中,我们可以进行以下尝试。

(一)通过教科书化开展年鉴普及。一个国家年鉴的发展水平与年鉴的传播和普及程度密切相关。没有广泛的传播和普及,年鉴的发展就会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年鉴的理论和实践、需求和创新就难以良性循环,从而制约年鉴事业的发展。当前我国年鉴数量快速增长,但社会影响力小、传播和使用率低,年鉴大而不强,其根源还在于年鉴的偶记没有受到足够重视。反观年鉴在日本的本土化过程中,一直把年鉴普及放在重要位置。教科书化作为日本年鉴大众化的一次成功尝试,让我们看到年鉴与教材结合的可能性。教材包括教辅对青少年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形成起着重要作用,教科书化是年鉴普及乃至文化普及最高效的手段之一。实际上,通过教科书化进行文化普及,在地方志发展史上也曾有过探索。晚清政府在全国的小学开展乡土史地教育,并编定《乡土志例目》作为范式进行推广,民国政府也鼓励各地政府编写乡土志(教科书),在全国的小学推广。这些乡土志不仅有传统方志的历史文化地情内容,还收录了实业救国、科学技术、进化论等时政和新思想。许多民众正是通过乡土志了解家乡历史文化和时局,增强了爱家、爱国意识,投身到爱国运动中。年鉴、方志同为地方志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年鉴比方志更有时效性,一年一鉴的出版周期也更适合基础文化普及。“十四五”报告把加强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社会主义教育写入,做好这项工作要从中小学生抓起。但现有的爱国主义和传统文化等共情教育的辅助读本普遍存在内容不系统、不权威的问题。而年鉴在记录社情方面内容权威、全面,如果能够吸收日本教科书年鉴的成功经验,通过年鉴行业和教辅行业的合作,出版一系列内容权威、市场认可的爱国主义、传统文化教辅,不仅能够促进年鉴的普及,对于中小学生教育也将产生积极影响。

(二)根据本土市场需要,开发多种年鉴产品。开发多样化的年鉴产品,是取得本土市场认可的重要途径。日本年鉴教科书化过程中,出版商根据市场的变化和需要,推出了统计篇、社科篇(或社会科目篇)、理科篇等别册、分册,出版了单行本年鉴、套装精装本(统计篇和社科篇)等不同包装的年鉴,以多样化的年鉴产品满足不同的市场需求。反观目前我国年鉴市场,不仅产品结构较为单一,综合年鉴等还存在千鉴一面,形式和内容缺乏创新的问题,与我国庞大的出版市场需求相距甚远。以目前我国教材教辅、少年儿童读物市场为例,2019年度全国共出版少年儿童读物新版20845 种,总印数94555万册(张),定价总金额2470297万元,后两者同比增长6.41%、9.64%,市场份额稳步增长。加之我国“十四五”提出要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兴文化、育新人,促进基础教育的发展,未来我国儿童类出版产品市场份额可能会继续扩大。但目前我国出版市场上儿童类年鉴不见踪迹,市场空白有待发掘。因此,出版一批符合少年儿童读者市场需求的年鉴不仅能丰富我国年鉴品种,对于提高年鉴经济效益也是一个有益探索。

(三)提高年鉴的可读性,赢得读者认可。日本“年鉴教科书化”过程中,围绕提高读者需求,提高内容可读性进行了较多尝试,加速了年鉴的本土化和普及。而我国年鉴在本土化的过程中,受方志编纂思路影响,从编纂书写到发展思路都具有“方志化”的倾向。这一做法在年鉴引入中国初期,帮助我国年鉴摆脱西方年鉴的束缚,实现内容的本土化,起过积极作用。但时至今日,片面“方志化”不仅凸显了年鉴的枯燥和乏味,引导研究者将年鉴的功能局限于在传统史料和工具书属性内,还遮蔽了众多研究者对于年鉴文化传播媒介功能的探索,影响了对年鉴属性、功能的认知及对年鉴的大众化的深入思考。

同时,这也诱发了学者对官修综合年鉴是否需要提高可读性的争论。争论的根源在于对提高年鉴可读性的误读,提高年鉴的可读性并不是要求年鉴在形式上片面追求鲜活、博眼球,而是引导年鉴更多考虑读者的需求,从内容和形式上做出更多便于读者阅读和使用的创新举措。地方综合年鉴即便不走向市场,仅供有关决策者和研究者使用,乏善可陈的阅读体验也会降低年鉴使用率,最终被弃用,因此提高年鉴的可读性是对于绝大部分年鉴而言的。而官修年鉴因其在工作机制方面的制约,更应多角度思考提高年鉴可读性的办法。

(四)加强编辑队伍建设,形成专业团队。年鉴内容既可靠又可读,是年鉴大众化传播的前提。而这就要建立一个高水平的编写团队。纵观当前国内外的主流年鉴,无不拥有一支人数广泛,遍布各行业,专业、高效的编写团队。反观当前大部分中国年鉴的编写组织形式尚未健全。地方综合年鉴采用的官修形式,内容上过于依赖各机构的公文简报,编纂工作中又过于依靠各政府机构的工作人员,而这些工作人员来自各行各业,大多缺乏年鉴编纂知识的专业训练,造成地方综合年鉴出版周期长,质量参差不齐,影响了年鉴的时效性和权威性。其他各类行业年鉴的出版大多单纯依靠出版社的编辑力量,但年鉴专业知识的编辑不多,因此这类年鉴的质量也普遍不高,市场认可度低,销售情况并不乐观。因此年鉴编纂队伍的建设,关乎年鉴编纂质量的提高,更关乎年鉴事业的发展。而破解这一难题,则需要地方志工作机构、高校以及相关研究机构的合力,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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