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达雅”标准下学术专著的汉译研究——以《菊与刀》为例
2021-11-24罗彩虹
罗彩虹
(中山大学新华学院 广东 广州 510520)
《菊与刀》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美国文化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Ruth Benedict)奉政府之命,为分析、研究日本社会和民族性做的调查分析报告,旨在为美国管制战败后的日本提供政策依据,是典型的学术专著。学术专著对于理解特定领域不可替代。学术专著的专业性和学术深度使之区别于普通读物,翻译时既要保留原著的学术价值,又要考虑译语读者的阅读感受。然而,目前翻译界对于学术专著的汉译研究较少。
在中国翻译漫长发展史中,众多学者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翻译标准。但无论这些标准的形式如何丰富多变,其实质内容都跳不出严复在其译著《天演论》“译例言”中提出的“信达雅”三字。刘期家认为,严复的成就“不仅在于他提出了深刻影响中国翻译事业的‘信达雅’标准,还在于他的理论本身引起了几代译学家长期不懈的思考和探索”[1]。自从严复提出“信达雅”标准后,争论之声便从未停止,如:“雅”字标准,很多学者将其狭隘地理解成“古雅”和“修饰”。然而,严复提出的“雅”是指用精美的词句翻译文章,以“行远”。[2]20本文中“信达雅”的具体内涵借鉴了翻译家周煦良的解读,即信就是忠实于原文的意义;达就是使译文能让人看得懂;雅就是和原文的内容及体裁相称,要得体。[2]22
一、严复“信达雅”翻译标准
严复在其译著《天演论》“译例言”中说道:“译事三难:信达雅。”该标准给中国翻译史带来了巨大影响。很多学者就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有赞扬的,也有批评的。批评声音之一在“信”字。严复在“译例言”中解释了翻译《天演论》的目的在于“译文取明深义”。因此,“词句之间,时有所傎到附益、不斤斤于字比句次,而意义则不倍原文”。由此,很多人认为译者只需传达原文大致意思,意义“不倍原文”就算大功告成,细节无关紧要。然而,这些人忽略了严复“取便发挥,实非正法”的劝诫。由此可见,严复并不赞同在翻译任何文本时都可以不顾细节,只求“达旨”。因此,“信达雅”标准中的“信”,就是忠实于原文的意义。
严复在“信达雅”三字诀中对于“达”字着墨最多。他说道:“求信已大难矣,顾信矣不达,虽译犹不译也,则达尚焉。”为了“达”,译者应当“将全文神理,融会于心”,且“不斤斤于字比句次”。黄忠廉认为,严复在翻译《天演论》时为了“求达”,采用了增、减、编、述、缩、并、改七种变译策略。[3]虽然严复采用了多种变译策略翻译《天演论》,然而他并不认为这种策略可以用在任何场景。这里的“达”不是抛弃原文,一味地取悦目标语读者,而是在“信”的基础上做到通达,流畅。因此,“信达雅”标准中的“达”,就是使译文能让人看得懂。
“信达雅”翻译标准中最受批判的是“雅”字。严复在翻译《天演论》时为了求“雅”而主张“用汉以前字法句法”,反对“用近世利俗文字”。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这个“雅”字是在当时的语境下提出的。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此主张变得不合适了。当代语境之下,“雅”是指保持原文的风格,不歪曲、削弱、破坏原文的风格。因此,“信达雅”标准中的“雅”,就是和原文的内容及体裁相称,要得体。
因此,严复“信达雅”翻译标准下的译文应该是林克难口中“经得起读”且“经得起对”的。[4]
二、《菊与刀》“信达雅”指导下的中英文本分析
《菊与刀》是露丝•本尼迪克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应美国政府之邀写的一份关于日本的报告,深刻分析了日本人的文化和性格。在撰写《菊与刀》时,作者以文化类型为理论根基,采用了文化人类学的研究方法,依据事实栩栩如生地描画了日本人的社会生活和精神文化。学术报告,顾名思义,具有学术性、理论性和科学性等特点。就语言而言,简洁明了,常常以名词化和扩展的名词短语来实现密集信息的目标。词汇层面上,《菊与刀》用词正式而严谨;句子层面上,《菊与刀》中从句和复杂句繁多;段落层面上,《菊与刀》的语篇意识常常通过语篇与元语篇标记实现。本文试从词汇、句子和段落三个层面分析品评“信达雅”标准下译林出版社《菊与刀》的翻译。
1.词汇层面
《菊与刀》既为学术研究,用词自然学术严谨。书中使用了大量国名、地名、机构名、人名等专有名词。在翻译专有名词中,有两条基本原则,即“名从主人”和“约定俗成”。这两条规则的终极目标都是为了译文的“信”和“达”。“名从主人”就是根据词汇的来源国的通用语读音或写法来译写,或采纳外国人物或机构自取的中文名。如:
例1:Mainichi Shibun(page 16)
译文:《每日新闻》(page 15)
在涉及一些具体事件时,译者采用了增译、释译等一些技巧,以增强译文的可读性。如:
例2:Pearl Harbor(Page 35)
译文:珍珠港事件(page 32)
此例中,译者增译了“事件”二字,使译文更加通畅明了。
在翻译学术专著中的专有名词时,采取“名从主人”和“约定俗成”的策略是值得提倡的。另外,当遇到特定历史事件的专有名词时,要考虑译文的“达”,可适当采用增译的翻译技巧使得译文更加准确。
英语动词种类丰富多样,可以分为be动词和一般动词两大类。在一般动词的翻译中,译者根据具体的语境主要采取直接翻译、改变词性这两种具体的翻译策略使译文“信”且“达”。如:
例3:In early childhood,his mother took him into her bed when he was old enough to ask,he counted the candies he and his brothers and sisters were given as a sign of how he ranked in his mother's affection,he was quick to notice when he was passed over and he asked even his older sister,"Do you love me best?"(page 210)
译文:在前期,当他长大到足以能够撒娇时,母亲会把他带到自己的床上。他会数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所得到的糖果的数量,这数量能标明他在母亲的心目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当他被忽略时,他会很快就注意到,甚至会问姐姐:“你是否最亲我”?(page 199)
在该句中,原文作者使用了“took”“ask”“counted”等九个实义动词,译者主要采用了直译、释译和增译的翻译技巧。“took”“was given”“notice”“was passed over”四个实义动词分别直译为“带”“所得到”“注意”“被忽略”;“ask”“ranked”和“love”释译为“撒娇”“标明”“亲”;“counted”和“asked”译为“会数”和“会问”,增译了“会”字,使得译文逻辑更加明朗,译文更加顺畅易懂。译者在这句中动词的翻译技巧多样,有不少可取之处,但整句话的译文稍显累赘繁复。改译为:
当他长大到会撒娇时,母亲便会把他带到自己的床上。他会数他和兄弟姐妹们得到的糖果的数量,这数量标明他在母亲心目中的位置。当他被忽略时,他很快就能注意到,甚至会问姐姐:“你是否最爱我?”
2.句子层面
关于中英文两种语言的差异,语言学学者已经做了大量的研究。认为中英差异包括:英语重结构,汉语重语义;英语多被动,汉语多主动;英语多变化,汉语多重复;英语多前重心,汉语多后重心等。因此,翻译时要充分考虑中英文的不同,通过调整句子结构等具体的翻译技巧增强译文的可读性。如:
例4:The full significance of giri to one's name cannot be understood without placing in context all the non-aggressive virtues which are included in it in Japan.(page 108)
译文:在日本,所有非侵犯性的德行都被包含在“情义”的范畴中,如果不把这些德行放在上下文中进行讨论,那么,对自己名声的“情义”的含义就不可能被完全理解。(page 102)
语言学家王力曾说:“就句子的结构而论,西洋语言是法治的,中国语言是人治的。”[5]英语的句子结构要求结构完整,需要遵守较多语法规则。中文的句子结构则较为松散。语言逻辑上,英语通常重心在前,即结论判断在前,事实描写在后。中文则重心常在后,即中文通常是由事实到结论,由因到果,由假设到推论。本例中原句主干结构“The significance cannot be understood”之外,还有定语从句“virtues which are included in it”和地点状语“in Japan”。整个句子结构完整,逻辑关系严密。译者翻译时对原文句子结构顺序进行了调整:首先,将地点状语提前。另外,将句子重心“The full significance of giri”置后,具体化“it”,重复“virtues”,以上翻译技巧有助于使译文流畅,增加可读性。这些技巧使得译文在“信”的基础上“达”。然而,这个译文稍显啰唆。首先,体现在“which are included in it”的翻译上。译者将此译为“被包含在‘情义’的范畴中”,“are included”直接翻译成被动态“被包含在”,不够自然。其次,体现在逻辑词“那么”。不需要该逻辑词,译文读者也能根据上下文理解句子的逻辑关系。最后,该译文过长,似有“一逗到底”的嫌疑。改译为:
在日本,所有非侵犯性的德行都在“情义”的范畴中。如果不考虑这些德行的语境,就无法完全理解个人名声的“情义”的含义。
3.段落层面
例5:The Battlecry That ushered in the modern era in Japan was Sonno joi,"Restore the Emperor and expel the Barbarian".It was a slogan that sought to keep Japan uncontaminated by the outside world and to restore a golden age of the tenth century before there had been a 'dual rule' of Emperor and Shogun.(page 56)
译文:“王政复古,驱逐夷狄。”(page 52)
宣传口号通常是时代的产物。口号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鼓动性。作为鼓动性的文字,应该是简洁明了的。在这里译者没有将“restore”简单地处理成“恢复”,而是采用了“约定俗成”的翻译技巧。“Restore the Emperor”是原著作者从日语口号“おうせいふっこ”直接翻译得之。而日语“おうせいふっこ”已经有约定俗成的翻译“王政复古”,因此在翻译时,应采用回译的翻译技巧。根据“Restore the Emperor”的译文,译者将“and expel the Barbarian”翻译成四字词“驱逐夷狄”,使得译文更加工整,朗朗上口,再现了原文的风格。
三、结语
随着翻译研究的不断深化,学术专著的汉译研究不断深入。然而,目前“有关学术翻译的理论探讨虽然在局部不乏深邃观点和独到见解,整体而言在深度、力度、数量上却还十分欠缺,迄今未能形成气候”[6]。本文从严复“信达雅”标准出发,以《菊与刀》词汇、句子和段落为研究对象,探究“信达雅”三字诀在学术专著汉译时的启发和指导作用,以期为学术专著的汉译贡献力量。通过分析,得出以下结论:在翻译学术专著时,可采用直译等技巧,以达到“信”的标准;在“信”的基础上,可采用增译、释译等技巧,以达到“达”的标准;同时要考虑源文本的文体风格,以达到“雅”的标准。